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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有此事?”
刺史府后宅,郑玉楠端坐案边凝视着下方抽抽嗒嗒的丑丫鬟。
“你和那胖头道士怎么了?”
“娘子息怒,那道士与奴婢是……”一抹娇羞在丑丫鬟的脸上荡漾开,那一刻,被上帝拼接失误的五官居然熠熠生辉。
原来与芙蓉私通的大头道士名唤于洋,是徐州白羊观主于泰来的私生子。
那白羊观在城东三十里处,中唐时为徐州某虔诚信徒捐建,晚唐时已经破败。有唐以来,佛道之争殊为激烈,无奈正一道日渐式微,全真道又方兴未艾,在这乱世黎民最需要精神寄托的时候,佛教占了上风。佛法昌盛的反面则是道法陨落,徐州大大小小的道观都被佛寺吞并,白羊观也不例外,些许微薄田产都败得一干二净,老观主于泰来也因与和尚争执动粗,挨了一记黑虎掏心撒手人寰。
于洋继承白羊观的时候,情状只比张家宗庙好些,但外边的饥荒连同给和尚山大王的孝敬,日子过得比乞丐都不如,原先道观里还有七八个道童,如今只剩于洋一个光杆司令,眼瞅着连那宅基地都快保不住了。庆幸的是,这白羊观虽非名门,却是丹药世家,于家世代颇通医理,有了这个特长,借着当初刘赟沉迷金石之学的东风,于洋倒也能做一天道士炼一天丹,就算刘赟倒霉了,因为张驰还活着的缘故,这胖头道士也没饿死,倒是时常出入张家宅宇。
张家人丁不旺,家仆也简单,及至郑玉楠掌了家里的大权,管家的都成了她陪嫁时的两个心腹丫头,一个叫杜鹃,一个唤芙蓉。
那杜鹃的模样还过得去,是故任了鸿宾楼的职司,芙蓉因恐惊了客商实在无法从事服务行业,只能宅在家中侍候张驰,是故芙蓉对张驰的生活习性比郑玉楠清楚许多,这也是她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与醉醺醺的于洋成就好事的缘由。
于洋初入张府时,见张大官人的侍女竟俱如此凶相,便暗生感叹那张驰的日子过得凄凉,后来得知那张驰无力女色才豁然开朗,想来也只有男`根无用之徒才能忍受芙蓉,却不料自己转过头就被人蹂躏了。
此间笑话无需细表,只说那张驰之死,虽非于洋下毒,他却脱不了干系。
“情之一字,生死相许,相思成灾啊!”念及张驰,于洋就一脸唏嘘,未曾想那分桃断袖亦可情比金坚。刘赟死在宋州之后,张驰孤雁难鸣,心情郁闷之际只能倚靠五石散来排解,又加之老婆红杏出墙这等不能为外人言道之事,药量一日大过一日。当然,张驰也不是过量服用五石散暴毙,而是滥用于洋用一种西域奇花炼制的新药物而死。
“本想重现华佗的麻沸散,哪曾想张官人竟生吞了,真真不是我有那个歹心。”于洋这般解释也无作用,外面欠的饥荒还没还上,这会子又闹出了人命,虽说官府并未真个追查,但也让他走投无路,更何况此事官府不知,但一直注意张家动静的张骥如何不知。
细说此事,于洋只不住跟芙蓉叩头,这辈子想娶个媳妇已不容易,芙蓉姐长得虽然磕碜,但只要能生养起码也算为老于家留了后。
张骥答应了于洋,只要在适当的时机投案自首,因丹药炼制失误枉害了张驰的性命,同时向柴宗谊陈情,张驰临终之时留下了诸如继承人、家产的遗言,旧债即可一笔勾销,此外张骥还赠了大笔钱财和一所房屋部分田地予芙蓉及其儿女。
“所以只要再熬些时日,我便去了,赤条条来去予我也无所谓,但也不枉与你相识一场,若你能为我诞下一儿半女,走这世上一遭我也不亏了!”于洋这般说倒是让芙蓉颇为感动,女儿家生的丑陋对姻缘之事就没有多大念想,搂着胖头道士也不过是想这一世总也逮住个男人,然而这泼皮道士竟有这份心意,虽然直截了当地说就是拉她配种,但芙蓉仍旧情难自制。
见女人如此情状,于洋立刻轻车熟路地爬山峦趟溪谷,“生个儿子,生个闺女只怕将来不好嫁人……”于洋倒是光棍,嘴里念叨着祷词,手脚毫不停歇,女人显然有些失神,居然没听出这天杀的祷词还在拿她相貌开涮。
可是芙蓉也并非天然呆,就在于洋拔枪突刺之紧要关头突然推开他,猛地一巴掌扇了个花儿别样红。
“你怎地这般傻,你以为姑奶奶究竟是谁的身边人?”芙蓉咬着牙,这二百五道士或许不清楚她家娘子和刺史大人之间的暧昧,可她这个贴身丫头却是知晓的,心底暗恨那张骥不知天高地厚,用心歹毒的同时,噼噼啪啪把于洋彻底打蒙了,“我既然委身与你就没想过要做寡妇,本是家生子的命原本没福求个姻缘,现在只怕是个机会。”说到这里,芙蓉愈发狰狞起来,“你这杀千刀的什么大事也不打商量,且幸还没个长短,若你真个要寻死,我在这里把你结果了如何?”又是恫吓又是敲打,稳住了于洋之后,丑丫头才急匆匆地求见郑玉楠,如此这般才有开头的场景。
“那老货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亮,却不知是触龙逆鳞,这事得赶紧报备公子。”听闻缘由之后,郑玉楠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道上时的果决,“你马上去找杜鹃商量,先把那道士控制住。”郑玉楠冷笑道:“既然那老货要瞅时机交人,那咱们就先把人交出来,载他个弑杀宗主之名。”
支使走了芙蓉,郑玉楠又抬步出门去另一厢寻柴宗谊,心里打着小鼓,方才柴宗谊还说张驰留有遗书,言及死者为尊,若真是这般被张骥算计了,且不说自己被白休了,柴宗谊还打了自己的脸,虽说以势压人那张骥也翻不出佛祖的手心,但这是总归膈应人。
走到里美所住的院落,郑玉楠愈发镇静了,虽然刚被柴宗谊接进府也没许什么名分,但活寡妇的工作重心已经转移了,想想柴宗谊的房中人,不说将来主掌后宫的名门淑媛,只说里美这个小丫头背后是永宁公主,那个才入徐州的女官还背着庞大的家业,为今后计,她也要漂漂亮亮地带着嫁妆进门。
正胡思乱想间却已到了门口,不忙进门现在窗口打望,却见房中里美与另一明媚少女对坐闲谈,并未见柴宗谊,顿时犹豫起来,正准备离开却被里美看到了。
“郑娘子,怎地在门口发怔,快请进来,刚刚还和何姐姐提及你呢!”里美倒是出奇热情,却也是无可奈何,她原本是何家买的婢子,却因机缘成了如今刺史府的女管家,何六娘对她的那份客气令人好不耐烦,两人对坐也颇为尴尬,此时郑玉楠的出现无疑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郑玉楠正要行礼,里美哪敢接受,生拉硬拽地把人弄进房,郑玉楠一脸尴尬,匆匆朝周围一瞥,里美仿佛知道她的心事一般,撅嘴道:“你那姐夫又来叨扰公子,害的何姐姐远地里赶来还见不上公子一面……”
即便如此,郑玉楠也不方便告辞,一时间三个互相陌生的女人齐聚一堂,只能以给柴宗谊定制的奇装异服逗趣。
书房。
陈安平涨红了脸,默坐一旁,陈安平则笑吟吟地翻看陈安平带来的手稿,不住赞叹,“你那原配夫人当真了不起,可是把你比下去了。”
陈安平哼哼了一声,见柴宗谊对那手稿连声击节叫好,不禁惊恐道:“公子,莫非您真愿意让郑玉泷开业授课?”
“有何不可,所谓术业专攻,易生你虽通晓甚多却也有不熟悉的地方,你这夫人可是娶得大有裨益啊,这算术之学实是郑玉泷更胜一筹。”
“这……”陈安平倒也没觉得女人授课有何不妥,反正柴宗谊的决定他也从来无力反对,只是有件事未免太憋屈,当即忍不住道:“开课授业之事,在下也无话可说,只是,只是那番汉欺人太甚!”
听到此话,柴宗谊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柴宗谊本安排伊莎贝拉接待那破伦,没想到两人虽肤色相同却没什么共鸣,甚至连语言都不通,各自用蹩脚的汉语交流,伊莎贝拉显然不足以敲开那破伦的心扉,挖掘出他潜藏的秘密,不过,这一切看在陈安平的眼里倒甚是欣慰。只是天不从人愿,陈安平没想到他的原配夫人会因为建筑设计中的计算问题到修道院去实地求证,结果反而和那番汉言语投机,陈安平顿时陷入一种刚走出森林又陷进草地的深深绿意当中,心烦意乱之下只好委屈地跑到柴宗谊这里哭诉,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当初这家伙把郑家闺女恨得牙痒痒,现如今人家遇上个知己就顿生醋意。
“看来这沟通的工作该交给郑玉泷来做啊,唔,你告诉她,如果和那破伦交流的不错,将来成立科学院时,必然重金礼聘她为算学教授!”柴宗谊对陈安平的委屈可丝毫不放在心上,见他哭丧着脸,当即挥毫,递到他手上道:“回去好生揣摩,本使君还有要事。”说着又低声感叹:“竟然是微积分,得好好回忆一下高等数学了。”一面说,一面摇头晃脑地走出了书房,只留下陈安平傻呆呆地看公子爷那副墨宝:当王八不生气福如东海,戴绿帽有钱花寿比南山!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