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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七岁对父亲便去世了,母亲带着她和弟弟艰难度日。
十二岁时她入宫为婢,每月微薄的例银都辛苦赞下,寄回给远在家乡的母亲和弟弟。如今,她将出宫,弟弟也已经十六岁了,可母亲竟然病危
且不论她能不能得到公主的准许返乡探亏,只看这封信上注明的日期—远在二十天前,便知道即使她现在赶回去,也为时已晚了。
一个病危的人,是不可能拖过二十天,甚至是更漫长的等待母亲应该已经和她永别了。
去年底,弟弟娶了妻子,已经另立门户,如今母亲又可能已病逝。
突然间,她仿佛变成了孤苦无依的人,就像是一片叶子,孤零零地随风飘移,连埋葬自己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在房内独坐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是公主回来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急忙出去迎接,只见公主一脸喜色,面颊泛红,显然是醉了,两个宫女搀扶左右,却几乎搀不住她。
易微尘忙架住她的胳膊,低声吩咐“给公主备茶,用那壶昨天才彻了一次的碧螺春。”
岳云霓笑嘻嘻地说“微尘,还是你会伺候,今晚我不该带这两个蠢丫头出门的,她们只会傻站在一边丢我的脸。不过你不在也好,听不到我今夭和楚澜光说的话,你就不会去向父皇和母后偷偷告密。”
“公主,您醉了。”她无奈地说:“我从未和皇上、皇后告过公主的状。”
“哦,对了,告密的那个人是絮莹,她已经死了。”岳云霓楼着她冷笑“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她代替我远嫁吗?因为她总是去向父皇、母后告我的密,我实在很讨厌她。不像你是我的心腹,我当然不会舍得把你嫁到那蛮荒之地了。”
她用力拍了下易微尘的肩磅,又说:“放心吧,微尘,等你出宫的那一天,我会多给你一笔赏银的,或者你要是看上了谁,偷偷告诉我,我给你做媒!”
看公主这副豪气干云的样子,易微尘的心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她怅然地垂下头,沉默着将主子扶回了寝房,又服侍她喝了醒酒茶,更衣梳洗完毕,才将她扶到了床边躺下。
岳云霓轻轻哼道:“微尘,你知道吗?今天楚澜光一直冲着我笑,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我见过这么多的俊男美女,竟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是啊—”易微尘低声回应,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已听。
她靠着床架子微微晃头“若是有哪家女子能嫁给他,可真是今生最大的福气了。”
抬头看了公主一眼,见那双眸子里满是奉水般的光泽,她心下完全了然。若说先前还存着一份奢望,此刻却是完全无望了。
她苦涩一笑忽然转了话题,问:“公主,代嫁施南之事可有定夺了?”
岳云霓一皱眉“今天是好日子,别拿那件事来烦我。”
“若是有人肯自请代嫁,公主同意吗?”
“有人肯?谁肯?这宫里哪个傻丫头终于想通了吗。”
易微尘跪在她的脚边,突然重重一叩首“是奴婢。”
愣位,岳云霓好一阵没有反应过来。“微尘你你要代嫁?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你再熬几个月就可以出宫了,你不是一直等着回家乡去看望你娘和你弟弟?”
“我娘月前病重,只怕已熬不到我返乡见她最后一面了声我弟弟也已娶妻,算是成家立业。家乡那边,我已没有牵挂。既然公主这里需要人代为分忧,微尘愿意代公主远嫁。”
岳云霓怔征地看着她,良久之后眼眶一红,拉起她,把手盖在她的手上“微尘,我知道你们心中必然都在骂我自私霸道,为了自己不去受苦,就逼着下人去代嫁。可是人不为已夭诛地天,在这宫里生活久了,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我虽然平对常骂你,但心中还是喜欢你的,否则我为何算计了这个、那个,偏偏不算计你?远嫁之事非同小可,你嫁过去,虽然锦衣玉食少不了,却也要受不少罪。头一条,背井离乡,永难回家,你受得了吗?”
“奴婢愿意。”在苎萝或在施南有什么分别?她的家早没了。
岳云霓见她神情郑重,并没有一丝玩笑轻率之意,先是惊讶,直到一个念头闪过,不禁在心中冷笑一声。
这丫头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吧?也罢,她算是尽心劝过她了,她还如此执意,又何不成全,也解决了自已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用才握住易微尘的手“那,明日与我去面见父皇请旨,你这毒心意敢当面和他说吗?”
“公主请放心,奴婢决定的事倍,绝不改变,不会给公主添任何的麻烦。”
她微微勾起唇角“好,你若是肯嫁,就算是帮丁我一个大忙,你放心,我一定让父皇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让施南国的人绝不敢小看你,把你当做真正的公主一样对待!”
易微尘再次叩首谢恩,虽然明朝就能享受恩宠荣华,但是她的心底却冷得如寒潭一样。
她知道自已是太冲动了,如此轻率的决定自已的终身,可那又如何?
反正,她与心中挚爱的亲人,已无交集。
她和情窦初开的对象,已无缘分。
以后的人生是什么样子,不用经历,她已可以想像。但哀莫大于心死,她已失了一切希望,生与死,在此时的她看来都淡得像水,冷得似冰,了无差异。
自太子为他举行的庆功宴脱身,楚澜光悠闲自得地走出皇宫,看了眼属下为他牵过来的马笑说:“难得月色这么好,不如走走吧。”
没有人敢说什么,他的随行护卫于是逮远的缓步跟随。这是他的规矩,没有他的命令,不许靠他太近。
忽然夜空中风声一响,一道黑影落到了他的面前,恰好隐身在随从们无法瞧见的角度。
楚澜光抬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淡笑道:“你跟得还真紧,我才刚刚回来。”
为了不令人起疑,他缓步走着,而黑影亦在幽暗处紧随,悄声交谈。
“殿下吩咐我在您回到苎萝之后就立刻前来,有些事情不便在前线对告知。”
“是啊,前线那里人多嘴杂,熊国志虽然是个莽夫却不是真的笨,何为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瞒过他们的眼睛并不容易。”他踢了下脚边的石子“二皇子那里的情况如何?我输了他两阵,总算帮他扳回些颜面了吧?”
那人答道:“殿下说他那边的事情您不用担心,他自已可以处理。只是最近苎萝的皇帝不知在打什么算盘?说是想将自已的公主嫁过来,与施南朕姻。您知道,施南已到适婚年龄却一直没有立正妃的就只有二殿下了,他很不想应这门亲事,可是陛下似乎乐见其成。”
“朕姻?”楚澜光挑着眉喃喃自语“难怪今天晚上岳云霓对我特别殷勤,大概是怕被拉去和亲,所以想让我救她吧?”他又想了想,眨眼笑道:“这样也好,逼着他早做决定,明明心中有人,却在那里玩另一套,累不累啊。”
“二皇子还说,若是您这边的地位稳固了,他还可以挑选几个得力的人派过来协助,用起来较能信任。”
“他是不相信我,所以要找个人看着我罢了。”楚澜光悠然一笑“随他吧,这边的人我的确也用得不是很放心,依我的意思,你过来帮我就好,只怕他会舍不得。”
他又走了几步,忽然站住,想起“哎哟,倒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还没去看那个丫头。你先走吧,回头去老地方找你。”
说着,他又囤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已身后的护卫们“夭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我要找个地方再喝两杯,就不让你们陪了。”说罢,他反身就往回走。
而躲在隐密处的那道黑影已经倏然离开,不见踪影了。
易微尘在得到公主的首肯,回到房间后,只觉得双脚都是软的,一下子晃坐在房内的登子上。
她刚才做了什么?把自已卖掉了?
她忽然很想笑,于是就咯咯咯地笑了出来,而且越笑越止不住,到最后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易微尘,你真的很有种!
还记得娘怎么和你说的吗?
你的名字叫“微尘”就是说你小得像一粗沙尘。这一生都不可能变成珍珠,你只要安安分分,小心谨慎地做好一颗微尘,任由别人从你身上踩过就好了,这就是你的命啊她止住了笑,眼底却盈满伤戚,在心底默默说着—
娘,女儿记得您的话,我一直在谨慎地做好我这杠“微尘”我以前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可当我第一次想争取什么对,才发现这样的自已有多态哀,即使我今天如此大胆地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像是做了反抗,但是我知道,无论走到哪里,我仍是一粗毫不起眼的、
永远不会被人放在心头的微尘没有光泽、没有呼吸、无人在意、任人践踏的微尘
窗户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咚咚声,像是被人敲响。易微尘抬起沉重的脖子,殊起眼看向窗户那边,那个敲窗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她不解地走到窗户边。是风声吗?如果是宫里的人,应该会直接敲门才对,谁会敲窗呢?
打开窗户,外面的冷风骤然扑到她的脸上,让她打了一个寒颤,但漆黑的夜色中什么也没有,只有树枝轻摇的黑影。
是风吹动窗子的声音吗?易微尘叹了口气,刚要把窗户关上,忽然迎面见到个黑影,一只大手捂住了她将要发出惊呼的嘴。
“嘘—别叫,是我。”
那熟悉的,带着温暖气息的声音骤然盖过了冷风,扑到她的耳边。她征征地看着那鬼魅一般站在窗外的修长身影,不知怎的,眼泪倏然夺眶而出。
“看到找平安归来,怎么不笑反哭了?”楚澜光不解的问,笑眯眯地放开手,又向左右看了看“你们皓月宫晚上怎没个侍卫守在宫里?这可不行,万一我是刺客,一下子就能潜入进来了,你们连抵挡之力都没有。”
易微尘有想白他一眼的冲动。这个刚刚才像刺客般潜入的家伙,此时却说得好像很为这里的安全担心似的。
拿开手,他一下子翻窗而入,摸着自已的肚子笑道:“有点饿了,你这里有吃的吗?”
她看看他,一声不响地走出房去,不忘将门关好,过了一会儿,又闪身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几块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的点心。
他看到点心时眼睛都亮了,也不管手干净不干净,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那天在皇上面前不好和你打招呼,还想着下回见面要好好和你说说话,可怎么今天设在夜宴时见到你?被罚在宫里千活了?”
楚澜光就坐在床边开开心心地吃着那几块点心,嘴里含含糊物地和她说着话,她则站在一边专注地望着他。
他突然的出现,搅乱了她自以为平静的心湖,而他依旧熟悉热络的招呼,仿佛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不曾变过。可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终于将那几块点心吃完,楚澜光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宫里的晚宴虽然热闹,但根本设工失吃东西,那么多的文臣武将,非要和你说话,却又不得不打点起精神应付,实在让人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