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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见
t大校园的栀子花丛摇曳生姿,一袭风吹来,旋起漫天的花瓣飞舞。阵阵撩人的花香里,正惬意地睡在草地上的左海被满脸的落花和一个哭笑不得的名字给吵醒了。
“ 什么?你居然叫‘虾’!”
“不对,是西方的西,文雅的雅,我叫‘西雅’,不是虾米的‘虾’啦!”
看到眼前这个拥有灵动双眸、如绿茶般清爽稚嫩的小女生以十二分地认真来解释自己的名字,左海不禁戏谑一笑,全没了睡意。“既然是你求我帮你们青衣社写唱词,那你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代价?!”西雅的表情明显拉出三道黑线“可你知道,我们唱昆曲的本来就少,又弄不来赞助,哪有钱啊!”“没钱?可我的原则就是从不无私奉献啊!要不,你就让我叫你‘小虾’,作为酬劳吧!”
“小虾?什么嘛?!”就见西雅的脸变换了n种颜色后毅然点头,拽过左海的手轻轻一击“一言为定!不管怎样总算完成陈向晚交代的任务了!”说着促狭地一吐舌头跑了。
左海楞在那里,只觉得就在那一掌的绵软中,自己二十年辛苦铸就的爱情堤坝,轰然坍塌了一角。
以致后来岳如云质问其中的根由,左海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次校庆海选参加国际名校交流的节目,名额只有一个,支持了青衣社的戏,就等于对抗了岳如云的舞。难不成自己真是昏了头?!
二、彩排
左海懒洋洋地坐在观众席上看排练,全然不顾因自己的到来而爆满的彩排室里,那些女生们火辣的目光。
此时上演的正是左海写的那出梦笔生花。
青衣:“问君何德又何能?敢向小女子把亲来提?”
小生:“我虽无千钟粟,又无黄金屋,我却有那梦笔来生花!”
“如若不相恋,莫若不相知;如若不相知,莫若不相识;如若不相识,莫若不相遇”轻轻浅浅的唱词中,青衣悲凉地倒在小生的怀里。灯忽然暗了,瞬间飘落漫天的花瓣。美丽得如同一个梦,却也给这悲剧的结局带来了一抹亮色。
可这并不是自己设计的场景啊。正思虑间,就听得耳边一个声音响起:花瓣漫天飞舞很美吧,有没有一种天花乱坠的感觉?这还是求你写唱词那天来的灵感呢。”回头一看,却是西雅。
“小虾,天花乱坠——我没记错的话,不是形容吹牛皮的人么?”
“呵呵,还大作家呢,连这个都不知道啊。真正的天花乱坠典故本是褒义,那是传说中梁武帝时有个和尚讲经,感动了上天,天上纷纷落下花来。结果却被后人曲解,凭空破坏了这份美丽。心地观经有云:‘六欲诸天来供养,天花乱坠遍虚空’也是这个意思啊。
词的解释有两面就和这人世间一样,大多事物原本简单,却因了人心的难测而不同。一个人眼中的美丽也许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虚夸;一个人付出的真心也许就是另一个人认为的假意。所以我甘愿做那个撒花的人,给出漫天飞舞的美丽、给出沁人心脾的香气就好,而不用去管那看花的人怎么想!”说着痴迷地看向台上。
左海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甘愿做那个撒花的人,给出漫天飞舞的美丽、给出沁人心脾的香气就好,而不用去管那看花的人怎么想”能说出这样话语的女子,该有着怎样动人的情怀啊。这一刻,他感到有爱在心里落地生根。
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台上,却是那唱小生的陈向晚。岳如云昨天的话不禁在耳畔回响“陈向晚那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想追我。就他那穷酸样,也不掂量下自己有几两重!”再看西雅一脸的崇拜,左海的心微微做痛。
三、双生
无边的月色,一泻而出。笼罩于朦胧之下的城市,给人一种亦真亦幻却又蠢蠢欲动的感觉。身为地产公司老总的左权觉得这样的夜晚特别适合给相依为命的弟弟来场成人礼。
自己过户到他名下的资产已经足可以匹敌任何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可他偏偏就喜欢写那几本破书。虽然写出点儿名堂,可为区区几万块就耗费了老弟的大好青春可真是不值得啊!
于是把左海拽进了“华灯初上”大都会“来,让哥哥领你这个大作家感受一下真正的酒绿灯红、人间百态吧!”
台上一位女子媚惑地唱着:“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声,歌舞升平/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倒也韵味十足。
抬眼望去:满头羽毛、曼妙身材,如是而已。左海对于盛妆的女生常常分不清楚,化得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觉不出分别。岳如云本长着一双如水的眸子和猫一样俏皮的鼻子,可偏偏就喜欢浓妆艳抹、辨不清本尊。若非从小一起长大,卸了妆之后恐怕也会认不出她来。
想来自己还是喜欢西雅那清纯可人的模样。虽然没有岳如云那般夺人的风华,却恰似一股清泉浸润心田,只可惜她的爱人不是他。
忽然一片叫好声四起,却见台上漫天的花瓣飞舞,这场景是如此的熟悉,不禁一愣。再细看那因谢幕摘掉发饰、露出眉眼的女生,左海大喊:“小虾,怎么是你?!”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
“放开我,我不是你的什么小虾!”
“不会的,难不成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左海不肯放手。
忽见她满是慌乱的眼里滑过一丝乞求:“你是西雅的同学吧,我们是双胞胎。不要拉着我了,也不要问西雅,这会让她觉得很难堪的。”
左权拉过他,笑道:“想不到弟弟也认识向晴啊。她是为了养家糊口,只晚上来走场,卖艺不卖身的。”
左海松开了手,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的背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四、痴情
左海在台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在场内来来回回搬着道具的西雅。她小脸红扑扑的,夕阳的余晖下,连头上那细小的汗珠都反射出点点金光,是那么地纯洁美丽。左海怎么也无法把她和大都会那灯红酒绿处的歌女向晴联系到一起。双胞胎?可是为什么有股子说不出的奇怪。
“呀!”台上的西雅忽然大叫起来,被大箱子砸住了脚。左海不自觉地冲了上去。他伸手去拽西雅,她却把手伸向另一边“向晚,我好疼啊。”陈向晚看都没看就甩给她一句“不就砸了下脚嘛,活动几下就好了,不要添乱了,我这正忙着呢!”看到西雅的眼里有泪花滚动,却用手胡乱地遮掩着,左海说:“来,还是我拉你起来吧,他忙呢!”
看到不情不愿起身的西雅脸上又是泪又是灰,左海不禁心一软,将手帕递了过去“擦下花猫脸吧!”
西雅接过手帕啜泣了两声,忽地抬起头来灿然一笑“不要为我担心,我可是个撒花人啊。”
看到她那天真顽皮的样子,想到她或许很凄惨的身世,左海暗下决心,就是为她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哎呦,我们的左大才子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消遣啊?!”话音未落一阵香风袭来,不用想就知道是岳如云。
她一把挽过左海的胳膊,上下打量着西雅“感情这就是那个说动你写唱词的丫头啊,跟个小野猫似的,不怎么样嘛!”
“如云,你居然来看我们演出了,快到前面坐啊!”陈向晚飞一般从台上飘了下来。左海没好气地说:“你不是忙么,怎么又有时间了下来了?”“如云大驾光临,我再忙也得亲自欢迎不是?”陈向晚满脸讨好地说。“有没搞错,我是来看左海写的唱词的,不是看你穷小子唱戏的!”岳如云将脸一扬,毫不客气地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向晚,快道歉!”西雅上前狠狠推了她一把说。
“你是他什么人啊,要替他抱不平。喂,陈向晚你说你生气了么?!”岳如云挑衅地说。
就见陈向晚略低了下头又决然抬起“如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左海当时无语。就见西雅怯生生地凑过去,拽拽陈向晚的衣袖:“向晚,你是要向她拉赞助么,我可以给你啊。”陈向晚将袖子一抽“我的事情,你少管!”
“看吧,小丫头,灰姑娘只有童话故事里才有的,这世界要的永远是门当户对!离我们左海远点儿!”岳如云傲慢地说。
五、校庆
那次之后,西雅仍旧尽心尽力地做她的剧务;仍旧满脸崇拜地望着台上的陈向晚,仍旧带理不理左海的关心,仍旧在彩排结束后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只是不知为何,左海觉得她最近身心都很疲惫的样子。问她心痛么?她却一脸坚定地说“向晚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他是有傲骨、有梦想的人,只是不和女生一般见识罢了,我相信他。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让昆曲走向世界,对于家境贫寒的向晚这次可能是他唯一公费出国的机会,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它!”
西雅的坚定让左海无法抑制地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这出戏,一连推掉好多出版社的约稿。
于是,梦笔生花一次比一次排练成功。而左海也不得不承认陈向晚这小子在昆曲方面确实是有点才气的。
岳如云不知在忙些什么,只是当左海问起时会信心满满地说:“你等着瞧吧,我的节目是一定会参加校际交流的!”
盼望已久的校庆终于开始了。
大二的合唱过后,一束光柱倏地打到舞台中央。那里不知何时放了一株美丽的树,婀娜多姿。一阵舒缓的音乐响起,那棵树忽然动了起来,似随风款款摇摆;音乐渐起渐急,那树就如同遭遇了狂风暴雨的侵袭,战栗不止,又坚强不倒;忽然音乐戛然而止,那棵树却妖娆地转了过来,却是岳如云!美丽的大眼睛在绿色眼影下闪着不可一世的光芒,一瞬间,仿若森林的女王莅临人间。
这段舞蹈生命颂,为岳如云带来了如潮的掌声。
“下一个节目,青衣社昆曲:‘梦笔生花’!”
左海看到西雅紧张得满头是汗,怀里还紧抱着个小猪储蓄罐,那样子仿佛这场海选比她的生命还重要。
戏开场了,可是怎么回事,陈向晚排练时那清亮豪迈的唱腔哪里去了?连台上的青衣都看出了端倪,用眼神溜着西雅,这是怎么了?
青衣:“问君何德又何能?敢向小女子把亲来提。”
小生:“我虽无千钟粟,又无黄金屋,咳咳,我却有那梦笔来生花!”
天啊,唱着居然咳嗽起来了。场下一片哗然。最看好的青衣社居然出了这种状况,不可思议!
左海转身轻斥岳如云“怎么回事?”岳如云轻蔑地笑道“我只是答应他若放弃校际交流,就让我爸的公司免费送他出国留学而已!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西雅听了,直冲向后台“向晚,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不是你多年来的梦想么?难道你不想实现了么?
陈向晚默然地说:“西雅,你并不了解我。这是个现实的社会。”
“你回答我,你的梦想不重要么?”
“重要,可是生存更重要啊。”
“我会赚好多好多钱,帮你实现梦想的。”
“我绝对不会要一个大都会歌女的钱!”
“什么?!”左海冲口而出。
就听“啪”的一声,西雅的小猪储蓄罐掉落,满地残片中有存单还有皱皱巴巴的纸币“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莫忘了,你身上有时会残留那廉价的脂粉味啊,所以我跟踪了你!傻子才相信你那双胞胎的鬼话!”
“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需要你的钱啊!现在我有新的出路了,请不要再缠着我。你能为我做什么,难道让我和你一起去夜总会卖唱么?!”
“可是,唱歌也只是谋生的一个手段啊!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你不是和我说过,梦想无价,不要做金钱的奴隶么?!那这三年我们的努力又算是什么?!
陈向晚晃动着西雅的双肩喊道:“西雅,不要再做梦了!你认真为我想过没有。别人一个老爸、一个老哥,可以缩短多少年奋斗的征程啊,凭我的外表、我的才华,为什么就该那么辛苦?!”
“陈向晚,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左海一拳挥了过去。陈向晚飞身就是一脚“你没权力管我!”
岳如云看到左海被打,回手就给西雅一个巴掌:“长得象个天使,骨子里却是个婊子!”却听“哗啦”一声,西雅被扇得撞到了桌角,血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左海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她弱弱地说:“左海,我好累啊”就晕了过去。
六、飞花
医生说:“从拍的片子看来,她只是皮外伤。可是很奇怪,这三个月来她进入了深度睡眠,她似乎、似乎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轮椅上的西雅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架飞机呼啸而过,嘴里喃喃地说“他走了,他不要梦了,也不要我撒的花了”听得左海的鼻子直发酸。
左海推着西雅,走在医院的小路上。落叶飘飞,左海想:春去了秋来,布谷鸟在阵阵啼鸣——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而我的顽皮俏丽的小虾却只想睡去。小虾啊,只要你肯醒来,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你的梦想、你的欢乐!你不是要做个撒花的人么,那为什么还要去管看花的人怎么想?!我喜欢你的天花乱坠啊!
对了“天花乱坠!”左海的脑中灵光一现。
左海将轮椅抬到了楼间的休息台上,将西雅的头微仰朝天。忽然间漫天的花瓣飘飞而下“小虾,快看你的天花乱坠啊!”四面病房的窗户都打开了,病友们朝下不停地撒着花瓣。“西雅,快醒来啊,醒来和我们一起撒花啊!”大家一起喊道。那声音也和着清风、伴着花香缓缓飘落。
忽然西雅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滴在了左海的手背上,渗入到肌肤里,又融入到血脉中。那一刻只剩下了他俩的心跳和西雅的天花乱坠!
后记:
“左海,已经三个月了没出一篇稿子,总编都发火了让明天必须交稿。把题目先报上来吧!”左海拿着电话,看看在身边梨窝浅笑的西雅,心里莫名地柔软,轻轻地说,就叫西雅的天花乱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