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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总是让人分不清季节。
路边开着一树树火红的木棉，天空却灰得让人丧气。三月，天气依然寒冷，雨星打湿了街道，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暧昧的温柔。
今天是餐厅开张的日子，这一路都是食肆，开张第一天生意不好是意料中的事情，即使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我还是手拿着宣传单在餐厅门口卖力地派给路人，许多人接过单子后随手就扔了，撒了一路，上面留下了无数个泥泞的脚印，制服上透着雨的寒意，但我的脸上扔带着微笑。
他好象是开张第一天晚上来的客人，他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我也记不清那天是否把宣传单递到他的手上。
餐厅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吃饭时间店里人很多，但他总是在过了晚饭的时间走进来。
他的风衣上落满了雨，肩上常常落着几片小榕树叶子。这儿附近路边种的都是白玉兰树，两个路口前的那条马路种满榕树，他是从那儿走过来的吧。
云层里偶尔透出阳光，蝴蝶飞进了城市在树叶中扑腾，它们都是白蝶，稍不留意就在视线中错过了。
餐厅开始有一些固定来用餐的客人，但他很特别，套餐从a到g每天轮着换来吃，从不想思考的样子，他每天晚上都来，每天都是过了晚饭时间走进来，每次如果没有人占着窗前的那个位置他总坐在那儿，他吃饭象小学生做作业认真专心的样子，他的小红本上常常画满了东西。他成了餐厅晚上一道很特别的风景，不过，只是我眼中的风景。
有一次，他掏小红本时掉了张纸片，我从地上捡起来交还给他“谢谢”他看着我很绅士地笑笑，这是他第一次向我说话。那张纸片是张名片，名字叫剑，紧张的我只记住了纸上的一栏oicq号。
我悄悄地在餐厅的原料进配网络计算机上安装了oicq，我在oicq上看到了他，网名叫“剑。angel”我想angel是剑身边一个重要的女人吧。
餐厅客人少的时候我会到计算机前打开oicq看一下他，白天他总在线，我从来没有向他说话。晚上，他的oicq下线不久，我的风景就会出现在餐厅的门前，他会推门进来，衣上带着雨，肩上落着小树叶。
有一天，他的oicq名字改成“剑。山水”山水与旅行有关，但他在线上，他并没有去旅行。我开始知道，他喜欢变换名字后缀，那两个字是他的心情，一扇寂寞的心情。
一天天过去了，店里人来人往，吃饭时间喧闹成市场一样，我忙碌着，也企盼着。
晚上他会出现在那扇门前，我的企盼就在这一刻结束，我除了问“先生您要些什么？”外没有同他说过多余的话。
他把q名换成了“剑。想念”剑在思念那个叫angel的女子，或者是在怀念他们曾经的过去？无法读懂。
几天后，他的q名又变成了“剑。彩虹”这一天他除了带来相同的雨珠和落叶外，还有一脸开朗的笑容，他轻松地叫菜，小声地哼着曲子，谁给他带来了这般快乐，是那个叫angel的女子吧，他的快乐冲淡了春天的阴郁，这天是他在这儿用晚餐的第41天，店外的树上挂满了新长清脆的绿叶，春天快要过去了。
当他把q名改成“剑。不哭”时，公司的第五家分店将在城市的另一头开张了，我在这家分店的工作即将结束，公司已安排我到第五家分店做开张后的前期经营，这是我的工作。
是因为伤心所以才要不哭吗？可是，我即将离开这里了。
今天该是他在这儿用晚餐的第90天，今天是我在这家分店工作的最后一天。
晚饭时间过了，平时他会来的时间也过了，我的风景仍然没有出现在餐厅门前，我为他留起了一份他今晚的晚餐。
他的oicq已经在一小时前下线了，我把今天餐厅里剩余的蔬菜材料清洗切好，精心地做成另一份晚餐，我祈祷今晚他会来，我的风景会出现在那扇玻璃门前。
同事在道过再见后离开了，我注视着空落落的位子，店里的灯还象白天一样亮着，为一个总是过了吃晚饭时间而来的他亮着。
“哐当”玻璃门被堆开，一袭长风衣，风衣上落着雨，肩上落着几片树叶，有些儿憔悴的他来了。
我向往常一样，站在收银机前向他笑着打招呼
“先生您今天来得太晚，只剩最后一份套餐了。”
“哦，无所谓，剩下的是哪一款？”
“e。”
“好的。”
“你们几点钟关门？”
“只要有客人，我们就不会关门，先生请放心用餐”我热情地向他说。今天是我在这儿工作的最后一晚了，往后这道风景将会在我眼前消失。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小红本，熟练地撕去一张券子，这个本子里三个月的优惠券已被撕光，他已在这儿吃了三个月的晚餐。
他手捧着餐盘子望着空落落的位子迟疑着。
“我帮您”我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餐盘。
我把他领到那个靠窗的位置，他经常坐的位置。
“这个是我常坐的位置吧，谢谢你”
“您在这儿吃了一个月的晚餐了，对我们餐厅饭菜的味道有什么意见吗？”我在他对面坐下。
“哦，这是客访吗？”
我笑了“算是吧。”
“唔，我想说很久了，这汤味道太咸。”
“哦，是吗？”
“不信你试试”他把汤碗推到我面前。
“我知道了”我不好意思去动他的晚餐。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用客人的晚餐，不太合适，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向厨房师傅反映把这个汤改做得淡些。”希望今后他每天能在这儿吃到可口的晚饭。
“哦”他问我“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呢，一直忙到刚才。”
“那么把你的晚餐揣来，一起吃吧。”
我犹豫了一下，到厨房把刚才做的另一份晚餐端出来。
“是我令你下班晚了吧，很对不起。”
“没关系的，你每天晚上都来，是这儿的常客了。”这一次是和他说话最多的晚上，我知道，在他眼里，我是个服务生，他是这儿的用餐客人。
“在这儿吃饭，象在家里吃饭一样”他说。
“是家里没有人帮你做饭吧。”我小心地问。
“哈哈，说对了一半，为什么你不认为是我不会做饭所以不在家吃饭？”
“哦，那是哪一样令你总是晚上在这儿吃饭？”
“哪一样都没关系，我喜欢来这儿吃饭。”原来他也喜欢这儿，我心里莫名地激动着。
“要试一下我的这份晚餐么？”我把餐盘子推到他面前。
“哇，真香。不过，不怕我有典型肺炎啊？现在流行疯了。”
“哈，那就算了”
“我真的想吃呢，我不客气咯。”
“唔，味道不错，你自己做的？”他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比他平时认真专心地吃着盘中餐的样子有趣多了。
“是的。”
“喂，你怎么不吃？让我吃光了你就没得吃了。”
“我不饿呢。”
“哦，这样显得我太失礼了，饿了你我可赔不起。”
“没关系的。”我一直看着他。
“嘿嘿，餐厅该炒了现在的厨房师傅由你来掌勺。”
你知道我心中的秘密吗？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窗外又落下了雨星，玻璃窗上洒满了水珠子，店里的冷气在潮湿的窗上打了层水气，有雨的夜晚街道上行人很少，偶尔会有人影撑着伞从窗外走过。
“你的风衣上常落着几片榕树叶子，你是在前面两个路口的大厦里上班吧”我说完后就开始后悔了。
在店门前，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走进雨里。
我看着他在雨中越来越模糊的背影，轻轻地说：剑，我的名字也叫angel。
2003/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