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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赖燕君狼吞虎咽的刨着碗蛋炒饭，钱程则边吃边警惕的注意着小摊周边的动静。火车在这个小镇只停留十分钟，在这个空隙里钱程已经拉了赖燕君奔到小镇最里面的角落。
破旧的木板房，门两边是统一的朱红色的门漆，整条街道直通到底，两家饭店，一家杂货店，赖燕君抹抹嘴巴从其中一家饭店钻出来，跑到对面杂货店里又买了包卫生巾，赖燕君对跟后面的钱程说“我们到底要到哪里去”钱程左右环顾“去我一大伯家”“他住哪里？”“怒江，高黎贡山”赖燕君一听吃惊的瞪大眼“去那种鸟不拉屎土不长毛的地方！”“那里好躲，还挨着缅甸，几座山一爬就可以爬过去，边防不严，没人找得到”赖燕君不由得就想起报纸杂志电视上见过的缅甸人来，一个个黑黑矮矮身子干瘦，拘偻着背脊穿着纱笼趿着拖鞋在平矮的建筑群之间行走。同时赖燕君也想起西双版纳的原始森林来，可那里总是接受过文明的，赖燕君实在无法预料到到未开化的高黎贡山去究竟会遇见些什么。 在钱程费尽全力终于联系到一张8吨重的大卡车之后，赖燕君终于忍不住把憋在喉咙里的问题问出来了。赖燕君说，程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弄了多少。赖燕君一直都管钱程叫程哥，正如钱程一直管赖燕君叫燕子一样。钱程总是觉得他们这对组合跟别人不一样，他们是有爱情的，并且这爱情还让赖燕君从一个日起而作日落而归天天守着鲜花水果蓬头垢面的小商贩坐在光滑整洁的办公桌前面打扮得光鲜水滑充分享受青春时光，并且这爱情让赖燕君的弟弟在某专科学校毕业后很轻松的就分到一个很热火的国营单位，并且这爱情还让赖燕君的姨夫的儿子的女朋友跟着她男朋友到这个城市后弄好户籍找到工作。钱程对自己的爱情无比的自信，当然，赖燕君也能让他这样无比的自信。
赖燕君说，程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弄了多少。
钱程当然是有一点吃惊的，因为从始至终赖燕君都是他怀里的一只小猫，从来不会为了鱼够不够吃而对他不满。今天赖燕君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是不是表示赖燕君的思想上有了什么改变呢。但是钱程还是回答了赖燕君，因为钱程知道要让两个人同心协力一起度过难关是不能有任何隐瞒的，于是在五秒钟之后钱程决定对赖燕君坦白。
钱程说，估计查出来的，有两百多万。
赖燕君猛的抬起头来，正午的光线一下子射进赖燕君的眼睛，瞳孔居然像猫一样变成一根细细的线条。赖燕君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这个男人，钱程镜框后面的眼神深不可测，像是一个大漩涡，赖燕君整个人倾斜跌进里面，旋转，一些缤纷鲜丽的色彩在赖燕君的眼前飞舞，最终暗淡。
在钱程被过身去的时候赖燕君忽然发疯一样右手狠狠地抹下左手中指上的钻石戒指，连同脖子上的的链子一古脑的使劲仍到饭店门口的污水沟里，像是那些东西饱含毒素，直到今天赖燕君才发现它们在她的血液里面浸透，赖燕君深恶痛觉，却已经跟它血脉相连，不可分割。
黑漆漆的木板房里，被蚁蛀过的地在钱程烦躁不安绕着房子转圈的脚底板下不堪重负枝呀枝呀的呻吟。赖燕君坐在床头，眉眼低垂，昏暗的灯光下赖燕君的脸上挂着层神秘的淡金色，在床柜里赖燕君竟然摸到一合雪花膏。蓝色的铁壳，是那种老早老早的百雀翎，打开，锡纸已经揭去了一半，边缘也早就泛黄。赖燕君伸出小指，用指甲轻轻的点了一些，抹在另外只手背上，缓缓的揉开，一股浓郁的郁闷的味道在木板房里散开。钱程忽然从后面抱住赖燕君，摸索了半天终于堵到赖燕君的嘴，然后把脏乱的头埋到赖燕君的胸前，嘤嘤的哭了起来。赖燕君一动不动，只是奇怪那个百雀翎的气味竟然持久不散，并且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