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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在李师傅做完一系列动作以及想着怎么给儿子安排好日子的同一时间里,隔壁板屋里的正在木床时而舒缓时而剧烈的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两条光着的身子在门板缝隙透出的光线里缠着污龊的床单仇人般的撕打着,透风的墙板中两人都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狠命的似乎要将对方揉碎咬烂撕裂才甘心才算发泄。旁边的过道里脚下头上的楼层里各种各样的声音哄乱无章,吆喝声刺耳的尖笑声居然还有人拉二胡的声音,人是种很奇妙的动物,比我们脚底下这个球体上所有的生物都能以他们本人预料不到的速度融入任何一个必须融入的环境,在这个与先前迥然不同的环境里呼吸,思考,吃饭,作爱,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平静下来,钱程伏在赖燕君身上,身体的一部分还停留在那个 温暖而窒息的通道,一动不动,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腥味闷得人透不过气。
赖燕君使劲的呼吸着这股味道,在这个肮脏的环境和污浊的空气里她竟然达到了极至,赖燕君似乎回到了某种过去,在这种过去里赖燕君经历过的感觉和遭受的屈辱从未曾有人提起她自己也再也感受不到,那些往事就像尘封的匣子,沉入岁月的泥沼里,连她自己也麻醉了,那些肮脏的日子,那条胸口上缀着脱了色的珠子的低胸裙,那一间间散发出腥味的昏暗的灯泡结实的床板的土屋,廉价香烟的气味,一身说不出什么味道的各式各样却拥有同一种表情同一种眼神的男人赖燕君尽情的把自己伸展开,自豪的感觉着钱程在自己身体里面的瘫软,赖燕君想起那个希望,啊希望,这希望来得如此容易又似乎无比艰辛,可总是希望啊上厕所的间隙赖燕君在家门洞里找到了部公用电话,拨通那个号码的时候赖燕君的心扑楞楞的扇打着翅膀,赖燕君极力在脑子里回想,杨处给她留下的最深的印象似乎就是一双细腻白嫩的手。 一个尖细的感觉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从那边响起来,这如同破开的竹帛的声音在赖燕君听来却是天籁般的美妙,赖燕君再一次的骄傲的证明了作为一个女人的存在性。此刻赖燕君往眼角边透过睫毛轻轻的扫视了下钱程,里面包含的复杂的消息和意境悠远而深奥,钱程没有看见,就算钱程看见了,也恐怕猜不透这个女人在转的什么心思啊。 早上起来,到对面端了几笼小笼包,打了葱水,香喷喷的吃着。
“你不说去你大伯家”?
“得爬山,远,在这先呆几天看看”
“就住这旅馆”?
“何必呢,这边民居多撒,随便就租到了”李师嘴里塞得鼓鼓攘攘,一张嘴就一唾沫星子。
“李师这边熟不熟啊,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们看个合适点的”?
“没问题,其实都差不多,条件了价钱了连样子摆设什么的都差不离,这事简单”
“在这镇上住的人多吧”“多,哪来的都有” “没人来查?”“有,那,旁边那拐角过去点就是派出所,不过查也白查”“怎么说”?李师抬起头斜眼瞅了瞅钱程一嘴油花的脸,别有意义的顿了顿“这地儿啊,谁也管不了,好多犯事的都往这里跑,都是不要命的主,就那派出所那两三个人谁能制得住”“这里犯事的多?”“我也不太清楚,哎,个人活个人的,管人家啥子哟”
赖燕君痴呆呆的看着门外流动的人流,天色一点一点的打起来,眼前却一点一点的迷茫起来。
钱程开始汹酒。
赖燕君觉得很奇异,钱程那个扁扁的肚子里面怎么装得下无比多的各式各样的酒精呢,赖燕君还觉得钱程每次灌醉瘫在竹蔑床上的样子很可笑,早先白胖的脸每日里通红发潮,头顶上的几根毛干枯草乱,成天敞着那件跑出来的时候带上的蓝色羽绒服,袖口上给烟头熏了无数个洞,醒起来就一歪一歪到对门打酒,那种劣质的包谷酒,度数大,味难闻,赖燕君就瞧着钱程把那些黄堂堂的液体一整瓶子一整瓶子的灌进自己肚子里,然后就瘫下来跟团揉坏了的泥样。钱程喝醉了会打人,首当其冲就是赖燕君,可赖燕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因此那间屋子里每日里传出的吵闹和扭打掀锅砸瓢的嘈杂声旁边过路的街人听得一清二楚。可是这样的男人女人小镇上比比皆是,这样一个晚起早睡的醉汉和这样一个蓬头垢面的婆娘也比比皆是,赖燕君和钱程就这么懵懵乱乱的过着,除了隔天早上出去买菜买日用品赖燕君几乎不出门,钱程到是吃饱喝足就到处窜,李师是他们这间屋子的常客,每次来都带些外面的新闻和消息,沿路县城和村庄的八卦,日子平淡无味,却果真应了李师的话,两人住了这么些日子,就没个谁上门来查探过,街天赖燕君就梳梳头换件干净衣服走在钱程旁边,居然就有很多人跟他们打招呼,神态亲热不已,哥儿们样拍拍肩膀拉拉手笑眯眯的,他们竟然很微妙并且很融洽的融进了这个环境,而且如鱼得水似的安逸,赖燕君有点迷惑,他们从哪里来?他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