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朵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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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有时候爱情,往往并非我们想象的那般美丽。    

    “如果说女人是尤物,那么男人应该是动物吧?”   

    埋在阿言的身子底下,在他即将进入我身体的刹那,我费力的挤出这句话。仿佛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重重的,跌落在了我的身边。    

    “对不起。”他说。“原谅我,我控制不了自己。”   

    “阿言。”我以被裹身。“阿言,你怎么可以?”    

    五尺宽的双人床上,我和阿言各自盘踞在自己的角落。月光穿过透亮的玻璃窗,我像只白猫一般蜷缩着,望见阿言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我们身子底下的床单上——那床单白得有些刺眼。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相识三年,每每这种时候你都视我如虎,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是你家门口的槐树桩。究竟为什么?summer。给我解释!”阿言转头看向我,表情复杂。    

    我    

    我该说什么呢?一个思想开放,行为却保守的女子该如何给男友一个拒绝的理由?    

    “阿言,我是爱你的。只想在合适的时间给你,你——”    

    “够了,你是个有着太多过去、太多回忆、太多秘密的女人。我无法理解你的思想,也无法接受你的行为。你的解释太牵强。也或许,你早已给过他人,无颜给我吧?”阿言粗暴的打断,令我瞠目。    

    一时语结。    

    我沉默,感觉身体里有什么在慢慢膨胀,直到我无法忍受。    

    阿言摔门而去。    

    泪水在关门的同时夺眶而出,狠狠地,我埋首把自己裹进冰冷的被子    

    (二)走在寂寞的边缘,我的灵魂去了哪里?  

    我开始周旋与各种男人之间,却始终不肯把自己给任何人。    

    我想,我是恨男人的。从阿言离开我的那一刻起。    

    寂寞时常伴随着我。那寂寞,始于内心,在每一个夜里蔓延。    

       

    受不了别人颐指气使的神情,我辞去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很快,我便使得自己陷入了窘迫而潦倒的困境中。    

    很明显,曾经仅有的一点积蓄花光了,而我,已经没钱养活自己了!    

    这座城市快让我发疯了。    

    没有钱交房租,我弄丢了那个叫做家的地方。    

    游荡在夜的城市,我机械而麻木的踱着。    

    而此时,我的胃正痉挛一般的痛。实在是没有力气走下去了,我扶着墙慢慢坐下去,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撕裂开来。    

    有眼泪流了下来。我对自己说,summer,你要死掉了。不会有人救你的,在这座冷漠的城市,人人都是一副冰冷的面孔,不要奢望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只是,上帝眷顾我。让我遇见了平子。    

    那个以为我要自杀的男人,把我带回了他的酒吧。    

    他平静的看着蜷在沙发上大口吃着三文治的我:“我这里并不缺人手,但我可以收留你。”    

    吃了一点东西之后,我的胃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有些吃惊盯着他,我不解。“收留我?我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你凭什么用收留这个字眼?”    

    他唇边浮现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那笑容,令我胆颤心惊。“我救了你,你的命就该是我的。如果你想走,我也不会拦你。除非你真的想流落街头。”    

    结果是,我留了下来。因为我别无他去,因为我身无分文,也因为真的是他救了我。    

    收留我的条件很简单,每天把他那间三居室的公寓打扫干净即可。    

    而我空闲的时间完全属于自己——包括用他那台闲置不用的电脑打发时间。也就是说,我有地方住,不必担心温饱,还可以在寂静的夜里为杂志社写一些稿子赚取可观的稿费。    

    “你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不必那么拘束。”    

    坐在电脑前,从旁边梳妆台的镜子里,我望见倚在门边表情悠然的平子。    

    没有回头,我继续敲打着键盘——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指微微的有些颤抖。我淡淡地回答:“没有家。其实哪里都不是我的家。”我习惯了一个人的寂寞。家的含义太重,我不奢望。      

    “你寂寞,因为你在刻意抗拒。”房间没有一丝风,平子手中的烟一层一层飘在空气里,烟雾仿佛隔开了两个寂寞的人。    

    我大笑,内心却如同掉入石子的水面,波澜骤起。“平子,你不要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我恨男人,你是知道的。”    

    “也包括我吗?”平子语气依旧平淡。“你从来没有用心和别人交流过。”    

    人往往就是这样,走在寂寞的边缘,又怎会顾及灵魂去了哪里?麻木的久了,我时常以为是那躯体支配了自己的灵魂。    

     

    “平子。”我起身向他走去,与他相对而立,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恍然发现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男人的眼睛,诚实而坚定。“平子,你有过心爱的女孩子吗?”   

    “没有也或许有过。”他的言词闪烁。    

    我诧异。他也有不确定的事情吗?    

    “你饿了吧?我去找点东西吃。”平子并不回答我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身,走向厨房。    

    “好。”我从来不会勉强别人回答问题。“我们喝点酒吧?”   

    可以。平子在厨房轻声回答。喝一点红酒,对你身体有好处。    

    啤酒被我放回原处,踮起脚,我伸手去拿橱顶珍藏多年的红酒。    

    或许是我的手没有拿稳,也或许是瓶子太滑。只是一瞬间,我愣愣的看着那红酒瓶子从高高的橱顶跌落,来不及躲闪,我眼前一黑,犹如掉入了巨大的深潭    

    (三)有时候,纵然伤痕再小,也还是会留下疤痕——比如爱情   

    我的头上留了一个小小的却是明显的疤痕。平子不动声色的帮我将前额的长发剪成了漂亮的刘海,恰到好处的盖住了那丑陋的疤痕。   

    这个春天就要过去了,平子的酒吧日渐红火。   

    而我的那些纸稿频频变成铅字。   

    拿出稿费中的一部分,我放在平子面前的吧台上。   

    “打扰了你那么久,这些钱就当是房租吧。”抚了抚前额的刘海,我看着正在擦拭玻璃杯的平子。   

    “好。”平子淡淡的应声,而后漠然的用手臂将钱挪到一边,双手仍不停的擦拭杯子。   

    我有些尴尬的杵在一旁,不经意的一瞥时,我看见门外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正怯怯的透过玻璃格子向酒吧内张望。   

    “summer,帮我一个忙。”平子泰然自若的放下手中的酒杯,轻声说道。   

    果然不出预料。我成了平子拒绝爱情的挡箭牌。   

    “summer,我真的不是害怕爱情。”   

    凌晨四点,酒吧打烊后,我跟平子坐在公寓的客厅里,原本干净的地板地上此刻满是柔软的靠垫、喝光的和没喝光的啤酒瓶以及散落了一地的薯片。   

    “平子,我不想打扰你太久。其实你大可以找一个好女孩照顾自己。”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女人。你信么?”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望着微微有些醉意的平子。天啊!怎么可能?   

    “吓到你了吗?不要用那副表情看着我可不可以?我只是说如果!”平子看着我,一脸的嘲笑。“我的生命中没有爱情,我的寂寞与你不同。”   

    “所以,我住在你的房子里,比住在任何男人的房子里都安全,对吗?”我有些调侃的看着他。  

    “summer,我是男人,跟正常人一样有着七情六欲。但我再也不想让自己受伤害了。你懂吗?”平子有些忧郁的望着我。  

    可是我们都寂寞,在这样寂寥的季节。   

    我们都喝了酒,脸上的红晕从镜子里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没有再说话,因为倦了。   

    我在一堆抱枕和啤酒瓶中沉沉睡去。   

    我的头靠在平子的肚子上,刘海滑落在耳边。   

    平子的一只手抚在我的额头上。   

    他手掌很温暖,遮住了那个小而有些刺眼的疤痕。   

    (四)诀别前的呼吸,寂寞不再来袭。   

    我跟平子生活在一个没有距离的世界里。可我们依旧无法得到对方。   

    白天的时候我很少出门,阳光太暧昧,风时常扬起我的刘海,那伤疤便显得越发刺眼。  

    很喜欢八大关的樱花道,我常常半夜醒来,从这头,一个人走到另一头。  

    每个周末,平子都为我买回一堆治胃痛的药,他怎样都想不通,我的胃病为什么会吃那么多药却总也好不了。  

    每个夜晚我们像两只互相取暖的猫,蜷在宽大的床上,什么都不做。我想,我们真的只是需要拥抱。  

    我跟不同的男人喝酒,喝很多的酒,把他们灌醉,再把自己灌醉。只是每次醒来,我都在平子的怀中。  

    我吃很多东西却总也胖不起来,很多女人羡慕我的身材,问我减肥的秘方,我摇头不语,因为她们做不到。  

      

    一直没有告诉平子,其实遇见我的时候,我的胃癌已经到了晚期。  

    没有一句再见,我消失了。  

    因为平子说过,他再也不愿受到伤害。      (五)大概人生就是这样吧?在一起的两个人,彼此忘记了怎么去爱;等到有爱的时候,两人却隔了千里  

    悄无声息的,我离开了平子的世界。  

    除了我的身体,我把什么都留给了平子。  

    酒吧依旧红火,时常望见平子若有所失的眼神,我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些感情,早已不属于我。   

    杂志上偶尔还会看到我的旧作,只是我的名字,被一个四方形的格子框了起来。   

       

    我在路灯下看对面酒吧里的灯火辉煌。  

    十米,却隔了阴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