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妲

沉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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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妲是何时爱极了这黑色?

    近一年后我见到妲的时候,妲便着一身的黑色,款款走来,抿了双唇,莞尔一笑:我回来了。然后,她定定的看着我,黑的眼影下,眼神极具失魂落魄之色。

    我愕然。

    妲,你的颜色?

    妲走进我。手轻轻抓过来。冰凉的一如从前。十指涂抹了黑,浓艳如盛开的黑玫瑰。

    妲,你这是?

    我的心隐隐的疼了起来。

    年儿,一个半年前我为了那男子失了魂落了魄,一年前我为了这男子舍了梦丢了家,现在我为这男子割了欲忘了情

    妲的眼泪掉在我手背上。上面是她小小的那只让男人动情的纤纤细手,葱白如玉,偏偏这妖艳极致的指甲,冷冷的开放出摄人心魄的馨香。

    曾经那惹人怜爱的女子,如今仍牵人心弦,却疼的连眼泪都想单单为她流出。

    妲迈了双脚。年儿,世间的情终究只有一个结局,等你心碎了便知道原先的心动就是万劫不复的前兆

    她款款的走进了女生c楼,这楼一如一年前,妲你离开的时候,是伤痛,回来依然是伤痛。

    我想象我亲爱的妲移着这群女子最羡慕的优雅步伐,缓缓掀开那屋子的帘时,又带给一屋子的惊艳和不知道的猜测。

    2.

    那年他来了,名唤作迎,女孩儿般的名字,集于天下男子柔情于一身,结了愁的多情眉宇。一个现代的男子,与剑无关,这柔情与忧愁,便胜似了古代多情侠客。

    我是第一个知道他是大四的师兄,来此寻找一个人。

    年儿,你知道的,迎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他说,你是我的老乡。

    我低了头,笑了片刻。这老乡也是这般简单就认识的!

    年儿,我是否当初被他的柔情与忧愁迷了眼,我至今也不知道。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叫迎。帮我找一个女孩,你们班的,名唤作露。

    我一愕然,这露是我们系里头一个小巧玲珑,又兼风姿绰约于一身的女孩儿,水一样的柔软,风一样的飘渺,是系里男生们的宝贝,连意淫中的人都会是她。

    你怎么找了我?

    她与你最好。

    不,是貌合神离。

    年儿,我是发了痴要说出这句话呢!他听了这话,便一笑,那笑,年儿,就像纠结了前世的情和今生的恋,那情和恋明明的是那么的愁。我的心突然现了一面镜子。

    你还是可以帮我。

    那你为何找她?

    年儿,我更是发了疯怎么又来这一句话。他低了头,又抬起头,好似流了泪。

    露是我的初恋情人,我再度来寻她,为了不了的情。我心里那面镜子突然砰的响了一下。

    他丢下这句话,便留了他电话,走了。

    迎,他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拒绝呢!

    这太用情的男子,被容易动情的女子遇到了,这女子怎能逃过此劫!只是至今我不明白的是,迎他怎么就确定我可以把他的话和他的情转达给那个女孩儿露呢!

    可我就是偏偏去转达了。我是在教学楼前面的小径上遇到他的。等这个男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时,我便回了头,匆匆回了女生楼。

    年儿,你相信吗?世上有这等奇事,我爱上了为他找初恋女友这件事。为他奔波,受累,背负误会。却不知道一见钟情为何物。年儿,他扔下了我,我怎么就不回过头去悔?

    3.

    妲冲进露的宿舍。露在换衣服。

    风移影动。帘中女子俯身,抬脚,晕晕的灯光,折射了一种幻觉。妲以为她自己便是迎,爱这个千姿百态的美人儿。

    妲晃了眼。失了神。为世间这等美丽女子倾城的除了众男子,连女子也不例外。妲开始震惊了。

    露掀开帘子,莞尔一笑。妲,你来了,快来帮我系上扣。

    露转了身。白皙的背,丝滑如水的肌肤。妲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为露系过的扣不下百回,可是从来没有这次的艰难和心痛。妲想起了迎,爱上的这等美女,他怎能不幸福,却又怎能幸福!

    妲轻轻的说,露你的背好美。

    露笑。花枝乱颤。妲呀,你是极美之女,可惜不懂妆扮。

    露捏妲的脸蛋。你要是男子啊,我可是要定了你!露的声音坚定而尖刻,妲吃了一惊,想,我是女子,可是也能为你倾倒。

    露匆匆穿上了鞋子。妲,我要去赴约,隔壁学院的校草,你给我锁好门。

    哎露妲想起了迎的事情,这个从里到外都在为露倾倒的男子,妲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妲后来说,她或许是存了私心。

    妲倒插了露宿舍的门,进了露的帘子里,开了露的衣柜,穿上了露的裙子。妲第一次为镜中的女子惊呆了。

    迎,你知道吗,不只是你的露能扮成你喜欢的样子。

    4.

    年儿,我是多么开心,兴奋。我偷偷买了露一模一样的裙子,穿上了,去见了迎。

    迎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改变,为我的出现,尤其是我的改变。迎只是急急的说,你见了露,你告诉了她吗?

    我冷了眼睛,凉了一下心。年儿,你知道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穿裙子的。

    露她回绝了,她说不认识你。

    迎冰了眼睛,失了神。蒙上他脸上的是绝望。我心里又重重的疼了一下。如果说我二十一年没有对任何一个异性动了心,是因为我的高傲和冷漠,而这一次,我动心,仍然是因为我的高傲和冷漠。

    露不是唯一的天仙。你是爱极了这女子,那我是爱极了这身妆扮,你要不是爱上这身妆扮,迎,我可以让你知道,露并不是唯一的天仙。

    迎低下头,在石椅上坐了。

    我是幻了视听。茫然中,我坐在了他的身边。他摸了我的裙。

    是露吗?

    是的。我说。我只能这样说。

    他抬头。不,你不是。

    他便走了。年儿,你知道我在他的身后穿上与露一模一样的衣服,是为了什么吗?我也不知道的。为了证明露不是唯一的天仙吗?

    我只能匆忙去了卫生间换上了我的中性妆扮。

    5.

    妲那天突然穿了一条裙子。全女生楼三层都为之轰动了。

    大家说,原来妲是这般美丽的女子。中性妆扮真是委屈了妲。

    露与妲翻了脸。露的眼睛得意的说,妲,你看好了,这是我的地盘。

    露转身离开的时候,妲心里好像掉了一样东西。她想起了迎,这个即将成为她的男人,可是没有了露,妲的战争打不下去了。是的,战争,妲说,关于情。

    妲那天便匆匆忙忙出去了。没有上课。

    三天后,妲发了一条短信给我,年儿我不能回来了。

    我便替她请了两个周的假,说她家里有急事。妲走后的一个夜里,我梦到了她满身的血,是黑色的,黏黏的。我说,妲你是怎么了。妲说这是黑色的吗?我说是,妲便大笑了,黑色是极致的颜色。

    我醒来之后便打妲的手机,却一直关机。整个校园都在传言,大三一个美女失踪了。学校下了通牒,一个月的时间,妲将要被开除学籍。

    我忙了。急了。打通了外地她家里电话。他的父母连夜赶到学校,动用了警力,终于找到了妲。

    妲还是穿着裙子,可是腹部明显的凸了起来。她高昂着头,在众人的眼中,走到她父母面前。

    父母甩了她两个耳光。然后抹着眼泪,跪在了学校领导面前,请求给妲办理休学手续,不要让妲退学。

    妲睁着眼睛笑,脸上有一种常人无法媲及的美,就像百年老树上新发的一个芽儿,倔强无畏。

    学校便同意了,解了妲父母的纠缠。放走了妲。

    6.

    我是跟着迎走的。

    我告诉了露关于迎的事情,我以为露会感动,会追着我问他在哪里。可是露没有,露只是冷冷的笑了一下,妲你不要天真了,他那样的人我还不了解,他不是为了爱我而来,只是想搅乱我的生活。

    我愣了片刻。谁知道我会吐出一个恶毒的词语呢!露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朋友,就像你,年儿,我们相依相偎。我说,婊子!

    是的,不懂得尊重这样一个多情男子的女人还不是婊子吗?我当时骂露就是这样的咬牙切齿。

    我穿上了我最华美的裙子,和最精致的高跟鞋。我在镜子里看到的女人妖艳多姿,怎么会逊色于露呢!我去找了迎,我说,我爱上你了,我跟你走吧。迎冷冷的说,我没有爱上你。

    可是年儿,我什么时候能输呢!我给他灌了很多的酒,直到他昏迷。

    年儿,那次我破了身。我像一个高傲的公主,这样征服了我的爱情,让我迅速的成为一个女人。女人呢,我是想把这一瞬间的变化赐给我最爱的男子,幸运的是我却是赐给了最爱的迎。

    迎醒来之后,甩我耳光。他骂我,婊子!跟我骂露的时候一样狠毒。我没有掉眼泪,我妲从来不会为男人掉眼泪的。而这样的我爱极了的男子,他是这样忠于与我无关的爱情,我还是这样爱极了他。

    我咬了他。迎便狂了,他狠狠的要了我。我很疼,却特别的快乐。

    年儿,不要看不起我。多年来我看不起的男人太多了,他们一个一个的凑在我的面前,要么卑躬屈膝,要么是刚刚失恋寻找解救,我讨厌这样的男人。可是迎不是,迎痴情,尽管不是对我,迎高傲,尽管是因为高傲他看不上我。

    爱情就是想逢上一个对手,爱的时候才有激情,有动力,才能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

    迎走了,说,他对不起露,以后没有脸面再找露了。

    我回来了。我不会去追他的,对高傲的男人,要用高傲的法子。反正我的第一步是赢了的。

    两个月后,迎找了我。而这时候我发现我是真的怀孕了。

    我便说我要跟你走。迎他抱住了我。可他怎么知道我身体里已经有了他的血液。

    年儿,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真的爱上我了。那么我所有的投资都有了返利。离开生养我的父母,离开这个埋着梦想的大学,年儿,我走了。是迎,他说要带我走的。

    7.

    妲轻快的迈进了宿舍。

    妲的黑色再一次在整个女生三楼掀起了波澜。所有的女子心怀各异,羡慕的有,暗骂的有,鄙视的更有。这个女子竟然敢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这个校园,多少的花样往事都是这样的一个女子挑起的。

    妲收拾了一年前的衣柜。心不如新,这些曾经裹着妲美丽的中性服装,哀哀凄凄的挂着。那时候妲跟在露的后面,露的美貌一度让众人议论妲的企图。这些带给了妲太多苦闷的记忆,在这些衣物的静思中,摇摇摆摆的是妲对曾经选择的怀疑和动摇。

    做个真正的女子,去开始一段真正的爱情,却因为是开始的轰轰烈烈,便结束的如此凄惨。太轰轰烈烈了,难道是万劫不复的前兆吗?

    妲在舍友复杂的眼光中,轻柔的收拾了她所有的家当。

    我要走了,你们也快要毕业了,好好珍惜啊!

    妲眼睛弯弯的笑了,就像一年前她还是中性妆扮时候,那一样的明朗,一样的诚恳。可是黑色眼影掩盖的是无尽的疲惫。

    心软的女伴们,偷偷的抹了眼泪。妲真的一直过的不好,这个她们以前的好伙伴。可是还是不敢有谁走过去,像从前一样对她挥挥拳头,说丫头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然后抱抱她,拍拍她的头。妲,就会好了。

    妲笑着,轻轻打包了行李。她的十指就像一个一个的伤疤,张着黑色的口,吞噬着妲所有的自信和幸福。她的冷傲在这一刻到了极致。妲,极致的冷傲之后呢!

    8。

    你打掉吧。要么就走吧。

    迎低着头说,没有抬眼看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敢,还是不屑。这个男人,他是胆小,还是根本不再在意她。

    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很想流泪。可是我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什么时候能这么脆弱,怎么能这么懦弱!

    看着这个我付出过太多代价的男人,心里只是闪过一丝的悲凉。爱情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结束了吗?我的所有关于这个男人的梦想就这样飞走了吗?

    我安静的坐在了他身边,轻轻的抚摸这个男人的脸,每一寸的肌肤,这样的让我迷恋,让我舍不得离开。

    我要是走了你还会想我吗?

    妲,你原谅我吧,我没有真正爱过你。我胆小,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狂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个男人真的很诚实,他是安然的承认了。她啪的甩给了这个男人一个耳光。

    我就这么贱,非得要爱你不成!

    我躺在了冰冷的医院。老天哪,一切的痛楚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只要只要他还爱我

    医院的走廊上,是一个男人安慰一个女人的声音。

    痛楚,像一片黑色的云,瞬间弥漫了我的整个天空。

    年儿,你知道吗?我这才知道了我当初的义无反顾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灾难。一个连责任都不知道怎么去承担的男人,我怎么会选择呢!

    多年来我不找男朋友不是他妈的什么的高傲,也不是什么的眼光挑剔,我根本就是自以为是,自以为没有哪个男子能配得上。原来我是这般的低贱!

    这个男人,远远的我看到的他,还是跟我初次见到的他一样,集天下所有的男子柔情于一身,可惜是长错了皮囊。一见钟情是最愚钝的自我误导。

    缘来缘去是错缘。爱来爱去是错爱。

    年儿,我终于开始成熟了。我终于成长为一个女人。

    9.

    妲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女生楼。

    露追了下来。妲回过头。露满面的泪水。

    妲笑了。转过头,依旧向前走。露,请不要让我看到你,给我留一个最小最小的自尊好吗?

    妲,我求求你,你不要走好不好?错了,就收住脚,我还是你的好朋友。露在后面说。

    妲停住了脚步。泪水终于流下来了。

    她听到露的脚步声走近了。突然她心里一阵疼痛,妲便又迈了脚步。

    妲——

    谢谢你,露。我会记住你所有的好。妲在心里念着。

    妲就像一个黑色的灵,飘飘忽忽的走了。露的眼睛再次灌满了泪。妲,我们还可以重新来过的。爱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妲在女生楼前停下,我还在那里呆呆的站着。妲飘到我的面前,用冰冷的手轻轻触了一下我的脸。

    年儿,这就是我所有的故事,关于梦想,关于爱情,关于友情。我全部让你知道了。你要走好。那个男人是真的甩了我,不是她们讲的我甩了他。我最终还是一个只能去自我保护的女人。为了自我保护,我只能选择离开,离开那七彩的爱情,七彩的大学,只留下黑色的我。

    妲黯然的落了泪。她美丽的眼睛里面除了哀怨,就是无助。这个曾经风光全校的女子,终于带着一身的伤痕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的脚步还是那么的优雅,黑色的灵。她是真的学会了自我保护吗?

    我回过头。露站在那里,一身的白色,飘着高贵的味道。妲,你知道什么是成熟的女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