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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她时，并不抽烟的我，拿着一支烟，站在楼顶。风很轻，带点凉意。
灯火通明的城市，就在脚下。抬起头来，是恬静的夜空，灯光把它染出一种温柔的淡红来。
她在她学校的秋千上坐着，回过头来，是水泻一样的长发，是那张我吻了无数遍的小瓜子脸，还是那调皮而妩媚的神情。
你不推下我吗？她笑。与以前一样的笑，眼睛闪闪发亮，让我想起大学校园里，与她幸福相拥时，仰头望到的星星。
秋千飞起来。手触到的她，近在咫尺，却陌生而遥远。
一觉醒来，爱情再不是玫瑰，已经是一场戏了。而我不善表演，并不适合也不想唱戏。她一个人在舞台上，没有听到熟悉的曲子，终于感到寂寞与无趣，于是下来。我们回去吧。她说。
耳朵里，眼睛里，至今还有她的怨气。
是谁的错呢？这个小小的山城，个个角落都有爱的足迹。大学毕业时，虽然不是全为了她，但至少也有那么点缘故吧，我留在了湘西。后来，想办法让她也留下了。老天慈悲成全，都是还过得去的工作。就放下心来，平淡地生活，努力的工作。
有一天，突然发现，人还是原来那个人，爱却不是。透过城市的高楼，看见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曾经的温馨，却有苍凉，还有眼泪。
还记得你的信吗？还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吗？
她无语，只是拉着我的衣服，哭。
“青青子岑，悠悠我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她写给我的。白纸黑字，留在她的近百页信笺里，字如刀镌。而今锦书犹在，可所记载的，已经成了往事，付诸流水。
楚浪哥哥，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也是她，千娇百媚，曾经在我耳边，说着这样天长地久的话。语言，有时的的确确是泡沫。从此，我不再相信语言。
分手吧。我说这样的话，是被逼的。爱一个人，如果总是受伤，那为什么还要爱？难道爱是为了疼痛吗？
分手前的夜晚，我一个人来到母校。那些曾经甜蜜的地方，以前见到的那个阳光男孩，又回来了，他没有带当年那个女孩，带着的是苍凉，玻璃扎破脚心似的疼。分手当天，我与她也来到母校，在风雨湖漫步，在校门口久久伫立，在当年的馆子吃酸菜鱼火锅。老板没变，鱼的味道多了点苦味。可能是剖鱼时弄破了胆。
但是，我们没有再去走那铁轨，在风驰地摇里数列车的车厢。彼此的铁轨，都还很长，既然不是那个一起老去的人，就不走也罢。
身边的她，比以前更美丽。可占据我脑海的是，第一次听她电话时她甜美的声音，第一次见她时她笑得弯下腰去的情景，第一次吻她时她那凉而颤动的嘴唇。
为什么那样的爱，最后竟然是欺骗，结果是伤害？
电信大楼上的钟敲响了，八点。我仰起头来，夜色里的吉首，弥漫着闲逸的味道，让我内心平静。与她分手以来，晚上我一个人蛰居在八楼的单身宿舍，读书，写作，孤独时爬到楼顶看风景，夜空，灯火，车流，这个城市的一切，都给了我一分伤感的慰藉。
普鲁斯特说，有一天，我们听到她的名字时不再感到肉体的痛苦，看到她的笔迹不会心灵发抖，也不会在街上为了遇见她而改变行程，情感现实渐渐变成心理现实，成为我们的精神现状，那就是冷漠和遗忘。没有任何伤口与血迹，爱情就如此流逝了。
或许大师也有错误的时候，2004年流逝了，爱情流逝了，我想起她，那些往事仿佛非常遥远，伤口与血迹却并没有完全淡去。
想起大学时，我在一本诗集的序里这样写道：风花雪月，通向一条黑暗之道。想不到一语成谬，为它埋下了伏笔。这，是成熟的代价吧。
我吸了口烟，下楼去了。留下一团轻烟，被夜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