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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本是心上的话
不唱了由不得自家;
刀刀儿拿来头割下
不死了还这个唱法。
——家乡花儿
花儿在家乡称为山歌,只兴在山里唱,要是在家里或村里乱哼哼,轻则骂,重则打,从小就知道,这山歌就登不了大雅之堂,只配在山里唱,属于野歌范畴,也没有经过什么传授或教学,流行歌曲还不会唱的时候,山歌就已经是我们童年的第一堂音乐课,从小就会了。长大了才知道,家乡的山歌是叫花儿的,是西北广袤土地上一种流传很久的民歌,是汉、回、土、藏、保安、东乡、撒拉等民族妇孺皆知、老幼皆唱的民歌。花儿与少年是中国十大少数民族民歌之一,花儿喻姑娘,实指民歌;少年喻小伙“漫少年”则又指唱花儿。
一次偶然的周末,竟然在央视西部频道的“魅力十二”栏目中,听到了悠扬的花儿声,经过女子十二乐坊的翻版,再次勾起我对莽撞少年时代美好的回忆,心弦拨起,激动不已。“六•一”儿童节的日子,少年的心思飞回故乡。
最早接受到的花儿是押了韵的四句诗,还没认字呢,就能喊几句花儿,那是最质朴的诗配乐“上去个高山者望平川,平川里有一朵牡丹;看去是容易者摘去是难,摘不到手里是枉然。”后来我想,枯燥的古诗要是配在花儿里背,也许还能学得快一些,可惜无从实践,想象终归是想象,真要配起来,不伦不类,成何体统。
好象是在三年纪的时候,最早见到有一个大胆的男生偷偷从哪儿摸了一本花儿书,在我的印象里很是深刻,封面上有一男一女的两个青年,依偎在歪了脖子的柳树下,简单的画面,粗粗的线条,勾勒出我们心中美好的幻想,那阵子我们还傻傻的,也没有人说起山歌就是现在的花儿,都不太知道那是一本什么书,鬼鬼祟祟的样子,还没瞅清楚几句词,就被老师没收了,由于触犯了禁律,我们都被罚站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那个举着胳膊的男生、书本的所有者晕倒在教室的后排时,我们才算解放了,可书本就被老师没收,从我们的记忆里永远的消失了,也让我们深刻铭记,花儿是我们的禁书,说不得、想不得,更别想着看了,除了语文、数学课本和作业本,我的少年时代就再也没有什么记忆中的书本。
花儿只停留在口头,停留在歌唱中,偶有遇到,也在禁书、黄书之列,万万不敢涉禁猎黄。
还是有勤快调皮的同学偷录了几首,在我们中间传阅、摘抄,比做贼还心虚,由于歌词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比唐诗好记多了,活学活用,假期在山坡放牛放羊的时候,还可以骄傲的在同伴面前吼上一声——
细毛羊的各叉是弯各叉
黑山羊下了个白脸;
尕雌牛下了个西蒙达
尕草驴下了个骡娃。
生活就象一首抒情的花儿,年少的农村娃在同伴、哥哥、长者的吟唱中,接受到了书本所无法覆盖的启蒙教育,有一半多的孩子上不了学,我们这些学生娃就成了他们吆喝的笑料,有点羡慕又有点逗趣“学生娃,走着路上鞋掉下,回头捡,狗咬哈”我们在他们遥远的吆喝声中真的把鞋带系得紧紧的,深怕出了洋相,丢了读书人的尊严。
由于将花儿视为禁歌,尕妹妹自然就离我们男孩子远远的,从来不与它们来往、玩耍,也不敢称呼她们的名字,更别说叫“尕妹妹”了,朦胧中觉得,尕妹妹不同于姐妹,是不敢胡叫的,就是在学习上有了问题,或者在班上配合提问,也只会与男生为伍,与男生同座,偶尔与妹妹们说了话,两家都会羞红了脸,课余时间还叫别人一阵起哄,现在想来,那羞羞涩涩的感觉红在脸上、甜在心里。
山野之歌,充满野性和爱恋,我觉得花儿不让在家庭、村落里唱,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村里有三岁的顽童,学了两句山歌的调,在全家老少吃晚饭的时刻,从大门口哼哼着跑进来,院里有公公、婆婆、小叔子的一院落人正在吃饭,害得当妈的无地自容,也许,那深刻的两巴掌疼在小孩的屁屁上,更是疼在一家人的心里,可从此让小孩明白了,古老和淳朴里那份厚重的人伦道德。
如今回老家,除了看新闻、娱乐节目,是万万不好意思跟父母姐妹坐一起看电视剧,也许,传统的影响已经根深蒂固,渗到了我们的骨子里,每每看到电视剧,总免不了那些搂搂抱抱的镜头,也许是一种生活习惯,也许过于注重形式,但我恨不得将电视关了,要么换了频道,要么干脆什么也别看,最为幸福的感觉,是有电视的日子关了电视,与家人一同回忆那些没有电视的童年、少年。
有年少的邻村小伙,会不断地在村庄两侧的山头上挑衅,叫驴般的花儿声总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间响起,勾引我们村庄里情初开的好姑娘,我们的青少年就会不约而同、义不容辞地冲向野蛮的敌人,要么让那些野狗落荒而逃,要么就会为他们的骚情付出沉重的代价,那年月刚刚流行录音机,在田间的山头上,时不时就会看到机子的碎片散落在黄土中,似乎还在吟唱着亘古的歌谣。
葡萄的叶子里一弯弯水
风刮是水动弹哩;
毛洞洞眼睛尕窝窝嘴
说话是心动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