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碎片

传说中的女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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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许多年前,每年的五月里,麦子金黄的时候,天不亮,我便要跟在哥哥嫂子们身后,拿着锋利的镰刀,去收割麦子。面前金灿灿的麦浪,一眼望不到边,即使腰疼的要断下来,还是会被哥哥嫂子拉下半里地去。那时,我常沮丧的以为,麦地是没尽头的。趴在闷热的地里,机械地割倒一棵棵麦子“何处是尽头”的惶恐,让我一把一把偷偷抹着眼泪。

    猛抬头,哥哥嫂子们割完自己的那垄麦子,回来接应我。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2。

    织布厂里的工作,不但枯燥,而且噪音特别大。要想唱歌尽管唱,即使是公鸭嗓子,即使吼的如同狼叫,也不会有人笑话。因为再大的声音,在机器的轰鸣声里,不亚于蚊子哼哼。

    穿着一样的工作服,戴着一样的工作帽,身上脸上手上一样满是白花花的棉花毛。在40度的高温中,臭汗和机油的味道,让肚子里苦胆都快要被吐出。那种生不如死的无奈,让所有的思想和远大目标退化成尘埃。

    那个说要陪我一辈子的男人,跑了十几里路,只是送来了一瓶绿豆汤。

    那一诧,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3。

    76岁高龄的父亲,是突然病倒的。里里外外大小事情,我都无处可躲地,接到了自己的肩上。老公和我轮着班地守护着父亲,我们只有在清晨或是晚上交接班的时候,才相互照面叮嘱。

    为了把时间节省下来,能在医院里待的更久,三年或是更长的时间里,我要求隔48小时工作24小时。这样的工作时间之内,要用小车推2-3吨媒;还要烧开3000人,24小时喝的开水;还要用拉大粪般的小水车,把滚开的水送到车间;还要一铁筲一铁筲地灌到保温桶里,还要一天三时供应热水洗澡;偶尔媒不好用,还要拿着铁筛筛出媒块;实在筛不出媒块,还要满厂子找桌椅板凳,还要劈吧劈吧添进锅炉里;还要忍受着几百度的高温,一遍一遍把炉火烧旺

    24个小时不闭眼睛,走进重病监护室,给成了植物人的父亲,洗澡喂饭刮胡子,然后,把自己的脸埋进父亲温热的手里。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4。

    迅速苍老的不止是父亲。和父亲一起苍老的,还有母亲和公公婆婆。四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几年里,进出医院,就像上下班一样频繁。医院里的每个科室的医生护士,都很快成了我的朋友,熟悉的如同我家隔壁的大嫂。

    在那一年的冬天,三楼躺着我的父亲,二楼躺着我的婆婆。分身无术的我,只能雇来保姆。白天我在医院,让保姆在父亲那边,我在婆婆这边;黑夜老公在医院,让保姆在婆婆那边,老公在父亲那边。

    那天晚上,远在别处的大姑姐来替老公值班。而我,整拉着水车,牛一样走在马路上。老公跑了十几里路,在我面前停下车,就那么穿着西服,接过我的水车。老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5。

    现如今,我每天都要穿梭在三个家之间。推开母亲的门,我进门就大声叫:“娘!”尽管我知道母亲耳朵被,尽管母亲开着的电视震耳欲聋,尽管80岁的母亲听不到我的声音,但是母亲坐在那里,哪怕一言不发。看着母亲,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婆婆十几年一直拿我当小孩。我进门来,婆婆总是“孩啊孩啊”地叫我,虽然我的名字很响亮,婆婆也没呼唤一次。七年以前,婆婆就因为意外,摔断了胯骨。手术没成功,婆婆的腿不但没治好,一只眼睛也在那一夜,急火攻心导致失明。七年来,婆婆就是拄着双拐,天天倚在门口,等我们回家。进门来,每次听到婆婆一声“俺孩回来了!”的呼唤。听到婆婆的声音,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成了黄脸婆以后,忽然发现自己在老公的嘴里,也成了“老婆”似乎我所有的昵称爱称都没有存在过,进门来就是“老婆,吃饭。”“老婆,给钱。”“老婆,老婆!”虽然老公的声音,已经苍老粗糙的全没了昔日的柔情蜜意。

    但听在心里,我还是觉得自己真幸福。儿子每天上学放学,门一响,就开始咋呼:“老妈,我走了。”“老妈,我回来了。”看到儿子每日里快快乐乐,进进出出。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6。

    辜儿和我同龄,一直独身。辜儿的出色,不是我用语言可以描述的。气质美貌潇洒优雅,所有到我这个年纪已经失去的东西,她都保持的非常完美。

    一日辜儿来看我,她一直在问:“水稻,你活得累不累呀?能失去的你都失去了,一辈子就为别人活着,你委屈不?”

    我摇头。说:“不。”

    这样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后记

    幸福是什么?幸福只是一种感觉。

    毕淑敏曾说过:“婚姻如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

    幸福也是,我不知道幸福的感觉,除了自己,还有谁能体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