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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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叫梅仁信的人,诨名惹不起,他是大店乡茶壶村的村民。提起他的名字,茶壶村的从个个摇头,见了他都像羊羔子遇上了饿狼似的,躲得远远的。

    这梅仁信从小就好吃懒做,还是一个出名的酒鬼,一大早爬起来,什么事都不干,首先得灌两杯“润润”嗓子。一餐不让他喝酒,就等于送他上了刑场。几年前的一个春上,他父亲让他放牛,他却偷偷把牛送到了屠宰场卖了,买了几瓶酒,把自己灌得个烂醉如泥,倒在河滩上睡了三天三夜。他父亲一气之下,吐血而亡,随后他母亲也跟着郁郁而终了。父母去世后,他乐得无拘无束,两年不到的工夫,就把家里那一点儿家当,全换成酒肉灌进了他的肚子里。这以后,村上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都不请自到,不喝得天地倒转决不离开。而且他这人有个毛病,到谁家喝过一次酒后,就像蚂蟥叮住了鹭鸶脚上一样,三天两头跑去“联络一下感情”天长日久,梅仁信的酒量越喝越大,村上人见到他越来越怕,谁家有个什么事,都不敢对外透风,生怕被这个酒鬼给缠上了。

    可谁也想不到,就像他这样一个没人碰、惹不起的角色,十年河东转河西,一下子成了大店乡乡政府的大红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原来,这几年大店乡的经济建设发展很快,集体、私营企业犹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上级领导跟虾子戏水似的,排着队下来“参观指导”大店乡乡政府为了服侍好这些从东南西北来的各路菩萨,特地在全乡张榜,要招聘一名能征善战的陪酒员——这分明是一个肥缺,屁事不干,陪人吃吃喝喝,工资照拿,奖金少不了,谁不干是傻子。一时间,各路豪杰纷至沓来,云集于乡政府的大院内。梅仁信认为这是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在比酒大会上,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把那些应战者一个个喝得东歪西趴,抱着桌凳子的腿直亲嘴,一举夺魁。乡政府为充分体现对人才的重视,还给他分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只差没有像古时候那些考中的状元郎一样,给他佩戴红花跨马游街三日了。

    梅仁信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一天,小人得志,难免发起狂来,那年过年,他在大门上贴上了一副不伦不类的对联。左联是:我是酒王我怕谁;右联是:天下豪饮我第一。横披是:不信你试试。看到的人无不大发感慨,唉,这叫什么事儿呀,喝酒还喝出草头王来了!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梅仁信这一叫板儿,引出一个神秘人物来了。

    这一天上午,大店乡来了一个老头,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了,须眉花白,佝偻着腰,走路就跟戏台上的花旦踩碎步儿似的。他来到梅仁信家门口,上下看了看那副对联,嘴角挑起一抹不屑地冷笑,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一伸手“哗啦”一下子把那副对联给扯下来了,揉成一团,撕成碎片,迎风一扬,犹如白蝴蝶一般纷纷飞扬了起来。

    早有好事之人,忙不迭地找梅仁信去了。这当口,梅仁信在一家酒店里与一个小姐走棋,正厮杀得狼烟四起难解分,听说有人来撕了他贴的那副对联,不由得恼羞成怒,一推桌子抢了出来,他要看看是谁吃了包天的胆子,敢到他老虎的嘴边捋虎须来了。

    到了家门口一看,梅仁信见是一个瘦得只剩一副骨架支撑着一身皮的老头,乐了:“老头,你真是脸盆里扎猛子,不知深浅,敢到我这一亩三分地里来撒野来了?”“你就是那个跳上秤盘自称自大的癞蛤蟆、自誉为酒王的梅仁信?”谁知那老头一点儿也不含糊,冷笑道“姓梅的,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这个井底之蛙,也居然敢自称为酒王,不怕风大割了你的舌头?”梅仁信一听火啦:“死老头子,这么说,你是存心来砸我牌子的啦?”那老头说:“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我是和你赌酒来啦!”

    “好,”梅仁信仰头一阵大笑“老头,看你这一付小样,从我嘴角边滴下一滴酒,也能撑破你的肚皮。你既然敢和我赌酒,那就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老头笑道:“行!不过,在赌酒之前,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得订个约定:如果我赢了,你姓梅的从哪里来的立即给我滚哪儿去,从此再也别在这儿当什么陪酒员了!”

    梅仁信哪里把一个小老头放在眼里,把胸口拍得梆梆响:“我依你!”

    有人听说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小老头,要找梅仁信比酒,消息一传开,轰动了整个大店乡的那条街道,一时间前来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都争先恐后地要给他们当公证人。

    梅仁信从一家酒店搬过来十多瓶烈性白酒,要与那老头当众对半喝。人们正为那老头手心里捏着一把汗时,岂料那老头嫌这些酒少了,要他再添上一倍的酒。接着,两人面对面扳倒酒瓶跟喝凉开水似的,仰着脖子灌了起来。四、五瓶下肚,梅仁信显然有一点儿架不住了,脸白得像纸一样,而那老头竟脸不改色心不跳,接连又喝下了几瓶酒。再看那梅仁信,在那儿站不稳了扭了几圈秧歌舞,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几次想爬起来,头拱着地,屁股翘在天上,两手撑地挣扎着想爬起来,鼻子让地撞出了血,额头上被磕出了肉包包,也没有站起来。结果呢,他索性躺在地上,一把鼻涕两行泪地干号了起来。

    围观者都被那老头惊人的酒量给吓呆了!半晌,大家齐声鼓起掌来。

    说来也巧,就在这当口乡政府的人来找梅仁信,说从外地来了两个大老板,要他去陪酒。来人一见梅仁信躺在地上那个熊猫样,傻了。正愁从哪儿找陪酒的人,那老头挺身而出,说由他去陪酒。

    在那老头离身而去的时候,人们吃惊地发现,在那老头刚才的地上,流了一大片酒水。众人都懵了,明明见那老头将酒灌进了肚子里,这酒咋从他脚底心里淌出来了呢?难道说从他的喉咙里通了一根管子直达脚底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就在当天晚上,由乡政府里传来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那个神秘的老头,居然用大碗喝酒,把那两个从外地来的大老板都来灌得上厕所时,都掉到粪里去了,后来给那老头写了一份保证书,以后到大店乡有事,再也不充酒英雄了!乡政府里的人见那老头如此厉害,欲留下他来接梅仁信的班,谁知那老头不买账,不辞而别了。有几个人拆开那老头留下的信,吓得脸色大变,原来那老头竟是县里新调来的一位县长的父亲!

    原来那位县长是市委下派来的一位干部,姓周,年纪很轻,刚从大学里出来工作不久。周县长刚来该县走马上任的工夫,就被各部门的领导拉去争相给他摆“洗尘酒”一连几天下来,只差没把他喝得胃出血。再有人来请他,他想推辞,别人立即在背地里说是“官僚主义”不愿和“群众”打成一片。周县长想不到,在官场上吃喝之风如此之烈,弄得他进退两难,慌忙打电话向他的父亲求救。

    周县长的父亲,别人都叫他老周头,大概出于爱子心切,接到电话立马来了。有人请他儿子喝酒,他像保镖似的跟在后头,亲给儿子代酒。据说喝了几场酒,就有三个干部躺进了医院,全被他给喝倒了。弄得一些排队等着给周县长设“洗尘酒”的人,一个个都当了缩头乌龟,弄得几家豪华大酒店都要关门大吉了。

    老周头深知儿子为了工作,经常要深入到各基层,下面的一些干部难免又要给儿子“洗尘酒”为了给儿子彻底消除这些“隐患”他决定来个“擒贼先擒王”这当口,他听说大店乡有个陪酒员,自称是酒王,于是,他立即赶过来,来砸梅仁信的“牌子”了。

    故事说到这里,有人要问了,那老周头怎么有那么大的酒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其实,那老周头平时是个滴酒不沾的人,根本不会喝酒,半瓶葡萄酒,就能把他灌睡三天三夜都醒不过来。

    说到其中的缘由,可离奇啦。原来,早在老周头年轻的时候,他跟一个跑江湖的郎中学过采草药。有一年夏天,老周头独自一人去外地一座深山去采草药,中午肚子饿了,误食了一种剧毒无比的蘑菇,当场倒在了地上。幸而此时由密林深处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采用了一种什么气功,帮他把体内的剧毒通过脚底心给排了出来,淌出来一大滩黑血,捡了一条命。事后,老周头这才得知那个白胡子老头是一个隐居深山的世外高人,他擅长一个独门功夫,无论自己吞吃了什么东西,他能将这些东西迅速在体内化成水,并用内力将这水从脚底心排出,而丝毫不影响身体。老周头就是跟那白胡子老头学会了这门功夫,他所喝的酒,都被他用内力通过脚底心给排出了。

    从此,哪儿有吃喝成风的,老周头就出现在那儿,只要有人敢端酒杯子,他总把那人给灌得直求饶,老百姓都管老周头叫酒侠!他凭着那独门功夫,居然把全县上下的吃喝之风,给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