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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哥又来了,带着他那不漂亮的媳妇和张着一张不对称的脸的儿子。
勇哥不是我的哥哥,而是哥哥的同学。上初中时勇哥已经开始抽烟,黑瘦黑瘦的,一副大烟鬼的模样,他以初中七年的时间最终考上师范,完成了农转非的飞跃,考上学的时候,勇哥已经以他漫长的学龄而老于事故。我一直想不明白以哥哥的纯真小男生的形象怎会和勇哥亲密无间,但是十多年勇哥来一直和我们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一方面是我哥哥对人长远,不耍小心眼;另一方面是我父母方面的原因,我的父母虽说是农民,但我的父亲是念过书的,识字,村子里的红白事需要写请贴、对联,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总是由父亲完成的。父亲的特别之处在于不管给谁家帮忙到几点,从不喝人家的水,不吃人家的饭,更别提烟酒了(父亲一辈子不抽烟不喝酒);而我的外公,曾做过国民党的县议员,我曾外公是他们村的私塾先生,是当地最大地主的座上宾,因此我母亲待人接物的方法、见地,绝不是普通村妇可比的。他们对待任何人都谦恭有礼,更别说对自己唯一的儿子的同学了,所以勇哥初次到我家就受到了不同于他初中生身份的礼遇,于是勇哥年年逢年过节就携礼上我们家走亲戚。(请原谅我长篇累牍地赞美我的父母,因为我认为这是十几年来,勇哥始终能和我家保持深厚情谊的原因之一。)
今天下午一回家,我就在楼梯口看见了勇哥的孩子那个像他母亲一样张了个猪腰子脸的孩子,天地良心,我绝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可是我偏偏不喜欢她们,不知道我是不喜欢勇哥的大烟鬼及老油条的样子,还是不喜欢她们的猪腰子脸,尽管勇嫂子性情随和。总之,一看见他们心里便莫名地升出一股厌烦情绪——大夏天的,自己一家人在一起有时还嫌挤,何况还又添出一个孩子,八十平米的屋里挤十来个大人和四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想想都让人郁闷,因为我一家和哥哥的不速归来,最后饭也有点不足。饭后我蜷在沙发上小睡,男同志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会儿麻将,两点半钟哥哥有事外出,于是散场。这时勇哥涎着脸问我先生“咋来的?骑摩托还是开车?”先生不热不冷地问“咋了?”聪明如勇哥马上不再问了,勇哥一二十年的老江湖岂看不出这一点的山高水浅?于是先生起身告辞,说要上班,我也托词一同起身,这完全推翻了我们打算在家呆一个下午并且蹭顿晚饭的打算。
出门后坐在行驶的车上,我幽幽地告诉先生“勇哥十几年来一直和我们走得很近。”我想起了在农村时,每年夏天,勇哥来到我们家,这正是给玉米施肥的时节。给玉米施肥,是众多农活中我所最不喜欢的其中之一——从时间上看,暑假是数伏的时候,热;从这个活本身来说,暑假玉米已经没过头顶,玉米宽大的叶子和稠密的植株把伏里天的“天外仙风”给遮得一丝也无,闷;另外,玉米的锯齿一般的叶子经常把裸露在外的皮肤给划伤,划伤的皮肤再被汗水给一渍,火辣辣地疼。而勇哥的到来无疑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喜悦——勇哥从不因为自己是客人而好逸恶劳,总会随我们一块儿下田施肥的。想想看,那么令人忍无可忍的活,居然有人愿意为我们分担,勇哥是一个多么有美德的人啊!我升学那一年,刚刚考试完毕,勇哥又骑车几十里到我家,询问我的考试情况。而我却对这样一个人,一个曾经关心帮助过我及我全家的人表现出的居然是冷漠!无非是我家现在脱离了农村,不需要勇哥再继续帮我们施肥了!我心里为自己的势利而汗颜,这还是那个一直以来“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的我吗?
长久以来,我们总是大声疾呼“抛却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人们要相互友爱,相濡以沫”可是我们都做到了吗,我们该以怎样的心态来固守我们的心灵家园,维系我们几千年的传统美德,又有谁能在我们遗忘时当头棒喝,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