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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这句话一说出口, 两个人都有些被震住了。
谁都不想追究这句话是真是假, 霍斯予觉得自己八成是干得太爽以至于说话不经大脑,这种肉麻话也能脱口而出?他有些难堪和恼怒,却也隐隐有些悸动, 他迫切想从周子璋那张脸上看出他的反应,只可惜, 周子璋只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但瞬间即回复寂静, 甚至微微地侧过脸, 就如从没听过他说任何话一样,闭上眼睛。
耳边仍然雨声潺潺,适才的快感仍然如乐曲余韵绕梁不绝, 但沉默却涌现出来, 充斥整个车厢。
霍斯予在那一刻清楚地明白,就算两人都竭力表现出这句话从未被说出口, 但它还是被说出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两人之间某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从此再难回复原先的状态。
但那心中的焦灼和期盼该如何解释?你说出我爱你,你将这句最庸俗却也最可贵的话向你确实喜欢的人倾诉,总会希望对方有所回应, 不要说也回你一句同样的,但起码,一个高兴的微笑, 一个羞涩的低眸,怎么都好,都能代表你的话,这么重要一句话落入他耳朵里,他听进去了,他跟你一样在掂量这句话的份量,他也知道你说得不容易,也会想该如何不失公平地回赠你,怎么都好,都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沉默。
事实上,周子璋就是嘴唇紧抿,仿佛疲惫万分,眉头紧锁,似乎听见,又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霍斯予有些孩子气地火了,咽了唾沫,就着压在他身上的姿势,低下头张嘴狠狠地咬在他锁骨上。
周子璋闷哼一声,微微弓起身子。
“别他妈跟挺尸似的,老子要跟你说话!”霍斯予闷闷不乐地低吼。
周子璋困难地睁开眼,有些困惑,脸色不是太好。
霍斯予知道自己跟娘们似的不讲理,可就是憋着一口气,非说什么不可,他用力压住周子璋的手,恶声恶气地道:“说,刚刚有没有爽到?”
周子璋看着他,目光中有嫌恶,有难堪,有无奈,也有悲愤,最终却一一抹去,归于平静,皱眉弱声说:“下来,我觉得不舒服。”
“我说你怎么跟纸糊似的……”霍斯予没埋怨完,却见周子璋呼吸急促起来,脸色也变得极差。
霍斯予吓了一大跳,忙从他身上下来,把人搂进怀里顺着气,心里打了个激灵,迅速清醒过来,想想自己刚刚要较劲的情绪,简直跟个二百五愣头青似的,这还是霍五吗?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体不好,非跟这地方要他,干完了还不让人喘口气,还要拿爱不爱那点破事没完,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妈,如此拎不清?他急急忙忙把周子璋的衣服给披上,又给他顺了半天气,看着他颓丧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宝贝儿,你觉得好点吗?”
周子璋轻微地点点头,霍斯予抽过纸巾,帮他粗粗清理了下面,给他穿好裤子,这才说:“咱们回去?”
周子璋睁开眼,又闭上,叹息说:“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这似埋怨一般的话却令霍斯予登时乐了,他把周子璋小心地放在后座上,拿过自己的西服外套给他盖上,钻到前面驾驶座发动车子,飞快驶回去。他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周子璋,躺在后座上睡得很安详,大概刚刚真的累坏他了,怎么那么不耐操?就做了一次而已,不过这一次他大概真的爽到了吧?说起来自己从来跟人上床都没想过顾下对方感受,以前反正有专业人士,他们自己就该知道怎么让自己爽。后来弄上周子璋,一开始也没往心里去,他什么感觉有什么所谓?自己痛快了才重要。都在一块睡了无数多次,现在才想到照顾他的感受,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对不住他。这么说,那句话也许他真没听见也不一定,没关系,只要人还在,以后大把机会,也许是该找个浪漫点装逼点的场合?弄点倒霉催的玫瑰花什么的?男人八成会嫌玫瑰花贵又不中看,那他到底喜欢什么花?难不成弄两把油菜花?
霍斯予笑了,心情转为愉快,这个时候,他觉得人生就跟这城市里没完没了的道路一样漫长,不,比那个还长,你飞驰在那上面,一点不带歇气的,也怎么走不到底,走哪条道,都是钢筋水泥路况良好绿树成荫,这样顺畅笔直,不就是带多一个人,不就是跟他一辆车一起奔向前,有什么难的?
有什么难的?这时候他完全没想过,前面的路也有可能崎岖不平,遍是烂泥大坑,甚至于根本没路,或者冲得太快了,拐弯处有悬崖万丈,静静等着你。
这天在车中做的感觉太好,好到霍斯予总惦记着要跟周子璋再来一次,他爱煞了记忆中那人情动时的羞涩和颤抖,哪知道接下几天,公司天天出状况,林正浩率领的台资公司处处与葵盛竞争,有几项竞标差点又败给林正浩,幸亏他跟s市市委领导还算关系匪浅,到处请客送礼卖霍家老一辈的面子,总算平息了下来。接下来稍有空闲,霍斯予忽然想起敲诈勒索自家宝贝的那个小mb,给张志民打了一电话过去,让他找人查查这个小瘪三底细,一查之下,那结果令霍斯予黑沉了脸,果然里头猫腻十足,联系到公司里霍家同辈惹出来的一堆烂事,霍斯予心里有底了,他冷笑一声,既然有人还没死心,继续把主意打到周子璋身上,那他也无需客气,就陪着练两手吧。
于是从这天开始,霍斯予忙得脚不沾地,他就算精力再旺盛,连着半个月没回家,带着几个心腹在另一处房子里筹谋策划,设计阴霍氏内部的对头。等他将网撒得差不多了,这才有空想想周子璋。
这一夜原已夜深,霍斯予本来想着好好洗个澡睡个觉,明天收拾干净了再回去见周子璋,但思念的瘾一上来,想抱他想亲他的念头就怎么也遏制不了。虽然陈助理几乎每隔两日就会过去探望一下周子璋,并把他的情况回来跟自己汇报,虽然两人几乎每日通一通电话,但那跟见着真人是完全不同的。霍斯予胡乱洗了把脸,迫不及待开了车就回去,周子璋现在就住他在闹市中的那套大房子里,白天还好,有工人固定上去做家务,给他采购东西,但晚上呢?那么大一套房子,他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霍斯予忽然觉得心疼,把他放到一个奢华的环境中,却没有给予相应的温情,周子璋心里应该很寂寞吧?好在事情都忙得差不多,接下来等鱼进网,就收紧了一了百了,自己也有时间抽出来多陪陪他。
霍斯予这么想着,不觉已到楼下。他停好车进了电梯,看着变动的数字开始觉得很兴奋,出电梯来到自家门口,原本是要按电铃的,忽然想起如果现在周子璋已经睡了呢?他掏出钥匙,轻轻扭开了门,出乎意料的,门厅一盏暖色灯竟然亮着,不仅门厅,楼梯边上的壁灯也亮着,橙色光线撒在那,令人骤然觉得分外温暖。霍斯予心里一动,空气中忽然闻到一阵食物的香味,说不清是什么,但很诱人。霍斯予顺着香味慢慢走进厨房,磨砂玻璃后一个身影在忙碌着,灶上一口锅正汩汩冒着热气,香味就从那口锅里飘出来,而周子璋就背对着他,穿着绵软的旧t恤和睡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头发微湿贴在脑后,微微低头,露出半截白玉般的肌肤,在灯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霍斯予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这一幕分外温馨,温馨到令他每个毛孔都止不住松开,心里涨满,夹杂些许酸痛,却又无比欢喜。他这才想起,自己从未在家里见过这种场面,他妈是文工团舞蹈演员出身,平时别说做饭,进厨房洗下筷子都难,反正家里头家务活有保姆,出去购物还还有帮忙拎东西的小兵。父亲更加不可能靠近厨房一步,吃饭时坐如钟,背脊挺直,面容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霍司令要做军事报告而不是进食。他打小在军区大院胡打海摔,在吃上从没动过心思,饿了有饭堂,回家有保姆,在英国求学时不搞特殊化,就跟大多数外国学生啃三明治热狗汉堡度日。后来回到霍氏,整日周旋商场,应酬什么的没断过,就算半夜肚子饿了想吃个东西,也自然有陈助理安排钟点工做好放冰箱里,他只需取出来微波炉加热便行。
他看着忙碌煮宵夜的周子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从小到大,霍五少要什么有什么,却唯独没谁特地为他做过一顿饭,只为他一个人。
如果,这个男人能一直拥有,饿了他给弄口吃的,渴了他给倒杯水,生病了他给你药吃,老了大家一起相扶持。这样的人生,其实该有多好?
霍斯予站不下去,他走过去,从背后紧紧搂住周子璋。
周子璋吓了一大跳,险些把勺子掉地上,霍斯予搂得更紧,笑呵呵地说:“别怕宝贝儿,是我,我回来了。”
周子璋喘着气转过头来,气得有些哆嗦:“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霍斯予呵呵低笑,亲吻着他的耳后,说:“我想你了呀。”
周子璋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说:“你别想着吓死我就好了。”
霍斯予耸耸肩,抱着他不撒手,周子璋烦了,拿勺子敲他的手说:“放开。”
“不放,除非你也煮我的份。”
周子璋无奈,只得又往锅里下一把面条,搅了搅,等煮软了再捞起来,拿一边熬着的排骨汤浇上面,又各烫了几根青菜铺上,撒上香油等物,淡淡地说:“吃吧。”
雪白的面条配上酱色肉排,翡翠绿青菜,登时令霍斯予觉得很饿,他吃过好东西不少,可没吃过这么有意义的面条。霍斯予忙捧了端去一旁餐桌上开吃,另一边,周子璋也端了自己的过去坐下,慢条斯理地吃起来。霍斯予三下五除二,很快将面吃得干净,连汤都喝光,打了个饱嗝说:“太他妈有滋味了,子璋,你这水平赶上大饭店的厨子了。”
周子璋低头吃面,斯斯文文吃光一筷再吃另一筷,霍斯予恬着脸笑:“宝贝儿,还有没有?我还要。”
周子璋吃惊地抬头,说:“没有了,排骨我只做了一点。”
“那算了。”霍斯予笑眯眯地盯着他,只觉得这人怎么能越看越顺眼呢?他伸直腿,只觉自己这些天的辛苦都在这碗面中值了,越发觉得惬意,痞笑问:“想我了吗?”
周子璋垂头只当没听见,霍斯予这种软钉子碰多了也不觉什么,厚着脸皮搬着椅子过去跟他挨一块,低头说:“好香,宝贝儿再赏我一口?”
周子璋有些恼怒,啪的一下放下筷子,把碗往他前面一推,说:“给你吧。”
霍斯予笑了,搂着他的腰,硬把人往自己怀里靠,说:“跟你说着玩的,快吃你的吧,看面都坨了。”
周子璋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吃,霍斯予抱着人,看他慢慢吃东西,居然也觉得特别满足,正出神,却听周子璋有些犹豫地问:“你,最近很忙?”
“是啊,忙得够呛。”霍斯予点点头,把下巴搁他肩膀上。
周子璋随口问:“忙什么?”
“还不是公司那点破事。”霍斯予吁出一口长气,说:“宝贝儿,我累死了,咱们快点洗洗睡去。”
周子璋低头不语,端起碗慢慢喝汤。
霍斯予有点没趣,摸摸脸颊,没话找话说:“其实吧,我忙的事跟你也有点关系。”
“怎么会?”周子璋疑惑地放下碗问。
他一搭理霍斯予,霍斯予就来劲了,抱着人晃说:“还记得那个小瘪三吧?”
周子璋惊呼:“童童?你不是答应我不为难他了吗?霍斯予,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停停,”霍斯予打断他,说:“少给老子上课啊,放心,那小兔崽子我没动他。”
周子璋将信将疑地瞪着他。
“笨蛋,你以为没个人指点指示,那小子敢找上你吗?”霍斯予嗤笑一声,说:“你以前跟我提过,咱们碰见不是巧合,还记得不?”
周子璋点点头。
“你那个什么妹妹,还有那小兔崽子,敢来跟老子设套,都是背后有人撑腰。”霍斯予漫不经心地说:“原本上次我就查明白是谁了,也给他警告,但那人贼心不死,又撺掇着人来闹你,这是为什么?”
周子璋似乎有些呆住了,喃喃地问:“为什么?”
“当然是通过你来整垮我。”霍斯予冷笑说:“葵盛那块肥猪肉,外头的人眼馋,里头的人也眼馋,我这头一把交椅,坐得还真是不安稳。”
周子璋摇摇头,低声说:“我不明白,我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吗?”
霍斯予温柔地笑了,摸着他的头发,亲亲他的脸颊说:“当然有,霍五少要是对一个男人神魂颠倒,干下昏了头的事,那明里暗里不知会跑出来多少人怀疑他的能力,到时候董事会提交议案,撤了我的职也不是没可能,而且,霍家毕竟还不到我做主。”霍斯予叹了口气,柔声说:“这些复杂了,就不跟你多说,总之你成了我的软肋,就这样。”
“软肋?你不承认,我不承认,不就完了?”周子璋看着他,淡淡地说:“你也讲过,有钱人养个把小情儿多得是,难道个个都是软肋?”
“我不会不承认。”霍斯予目光晶亮地看着他。
“什么?”
“我干嘛不承认?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儿,又怎么啦?啊?”霍斯予痞笑着说:“谁问我也是这句话。谁怕谁呀?”他拍拍周子璋的屁股,口气狷狂地说:“我霍五爱谁在一块就跟谁一块,谁他妈管得着?再说了,我是不敢认扛不起事的主吗?宝贝儿,你也忒瞧不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