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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斯予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有点不一样,早上出门,空气中仿佛有压抑着沁人心脾的甜味,公路两旁绿化带的树木仿佛要更翠绿清新,梅雨天飘下来的雨丝仿佛更加轻轻柔柔;到了公司,手底下那些员工仿佛比以往更卖力工作,家里边那些不长进的亲戚仿佛也没怎么给自己添烂摊子,连老爷子最近打电话过去,也没怎么爱打官腔训人;但他又分明感觉身边的一切其实跟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也不见得葵盛业绩节节攀升,他自己暗地里做的境外投资,也只是随着全球经济复苏而龟速爬升,没狠赚一笔;家里头那些人还是那么讨嫌,李思捷还是阴阳怪气想给自己使绊子可又没胆。
但是,他还是感觉,日子跟过去不一样了。
只是到底不一样在哪,霍斯予也说不上来。
但周子璋却清楚最近日子过得难受在哪,根源就在霍五少上。原本霍五少公务繁忙,应酬甚多,而且还要兼顾霍家一大摊子事,一周能匀出一天来他这都不一定,而且每次来都直奔主题,办完事拉倒走人。这样的方式,其实周子璋反而能忍受,他最多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充气娃娃,闭上眼任那个人来回折腾,次数一多,其实也没最初那么疼痛,锐利而难以忍受的屈辱一褪去,人的心底就慢慢浮上一层厚厚的,油脂一样肮脏而浓稠的麻木。而且,随着他应付霍斯予的技巧越来越娴熟,其实一周这一天相处,也不是那么难捱,无非假装无意间说点话,做点事满足一下霍斯予古怪的自大欲,然后他还是能争取到很多时间属于自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可是,随着天气越来越暖,霍斯予的心思不知怎的也随着气温一路攀升,简直有如到达发情期的动物,三天两头就往f大这边跑的地步。他一来,常常不管周子璋在做什么,有什么事,便一定要见到人,见到人不管拐多大个弯,安排了什么吃饭逛街的节目,最后一定会奔最终那个目的。周子璋甚至厌烦到想跟霍斯予建议,如果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来干一场,那么能不能直奔主题,做完了大家也好各做各事,不用搞些不着边际的花前月下来浪费时间。
但借给他一百个胆子,周子璋也不敢这么跟霍斯予说话。但如此频繁的床上运动,登时将两人体格上的优劣对比出来,霍斯予年轻气盛,又打小参照军人操练,又是西方人体格,而周子璋比霍斯予年长几岁,青少年时代长身体时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成年后虽然没病,可并不结实,况且他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跟这种禽兽相提并论,不出一礼拜,顿时大感吃不消。他这里已经要开始做毕业论文开题,正是很关键的搜资料阶段,这可如何是好?霍斯予什么臭脾气,周子璋最清楚,这种人眼睛长在脑袋上,要他体谅别人的难处,那不如让太阳打西边出来更实际点。
想到这,周子璋这么多天心里头好容易强行压下去的愤恨和怨怼又涌了上来,怨怒之大,直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动了想拿刀切了那王八蛋的子孙根这种念头,但周子璋也只是想想而已,真要他动手,还是下不了手。他没办法了,只好整天窝在资料室翻史料做笔记,心里惶恐万分,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得将一秒钟掰成两半,偏偏这种时候,还要担惊受怕,不知道那个催命的电话什么时候又响起,霍五少心血来潮,什么时候又召唤他到哪里去。
他心中烦闷痛苦,却无法倾诉,也无从排解,啪的一下合上史料,双手捧住头,颓丧地长长叹了口气,就在此时,一同在资料室看书的博士师兄却抬起头,见他这样,知道他心中焦躁,笑了一笑说:“子璋,罗马可不是一日建起来的。别心急啊。”
周子璋苦笑了一下,说:“我看了这么多材料,却仍然不知道哪里是突破口,可以拿来做我的论文。”
师兄笑了说:“每个人都是这样,这种情况只能有两种解释,第一,你太急于求成,第二,你还没吃透材料。”
周子璋心里黯然,想被那个王八蛋这么折腾,哪里还静得下心来看书?若学业受阻,自己这般委曲求全,到头来又有什么意义?他越想越烦躁,却在此时,手机响起,周子璋心中正难过,拿起电话来便口气生硬地说:“喂?”
“子璋?”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舒服得仿佛能熨烫你的每个毛孔。
周子璋心中一凛,立即认出那是林正浩的声音,他心中怦怦直跳,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竟然又迟疑着“喂”了一声。
那边带着笑说:“子璋,听到了吗?我是林正浩,你好吗?”
“听,听到了,林先生,你好。”周子璋握紧手机。
“打扰了吗?呵呵,我就说两句话,还记得上回我的邀请吗?我的两个侄女已经来了,如果你有空的话,下周五我们一起去博物馆可以吗?”
周子璋犹豫着说:“我,我现在答复不了你。”
“哦,你最近很忙?”
“是啊,”周子璋支支吾吾地说:“要做开题报告了。”
“老埋头书本也不行啊,就当来让自己放松下吧。”林正浩温和地说:“尽量抽时间,好吗?”
这样温柔有礼,很难有人能拒绝,周子璋深吸了一口气,说:“好的,我争取。”
“那你周四的时候答复我。”
“嗯,”周子璋点头说:“好的林先生。”
“那我就期待跟你会面了,”林正浩笑着说:“再见子璋。”
“再见林先生。”
周子璋挂断电话,抱歉地朝师兄一笑,那师兄摇头表示不在意,笑呵呵地说:“其实放松下也不失为好办法,悬梁锥股,这种法子如果有用,那人人都可以当博导了。”
周子璋忽然间想到什么,偏头问:“师兄,你刚刚说的那个成语……”
“怎么?”那师兄诧异地问:“悬梁锥股啊。”
“哦,”周子璋黯然一笑,说:“也许,我也想效仿古人。”
这天晚上,霍斯予应酬完了又开车过来,打电话命周子璋回公寓,又将他抓进浴室洗了鸳鸯浴,既而把人抱上床,就着湿淋淋的身子开始享用。他顺着周子璋蜿蜒的脊椎曲线往下亲吻,草草涂上润滑剂后,进入时一如既往的猴急,而周子璋也一如既往没有反应。霍斯予有些不满,猛地一用力,周子璋仰头闷哼一声,就在此时,他的右臂伸出,抓紧床单,霍斯予笑了,一边大动,一边兴致起来,就着相连的姿势将他倒转过来,将人圈在怀中,改成坐在怀里的姿势。剧烈颠簸之中,周子璋受苦不堪,眼泪忍不住都要掉下来,却咬着唇不肯讨饶,霍斯予一把抓住他的后脑亲了过去,又顺着脖颈一路啃噬,到了胳膊内侧,不住舔吻,就在此时,他忽然停了下来,猛地翻过周子璋的手,低喝问:“这怎么回事?”
那原本莹白细滑,形状漂亮的手臂内侧,布上星星点点的红色针孔,看起来凄艳可怖。
周子璋咬紧嘴唇,扭过脸去,喘着气一声不吭。
霍斯予下面使了大劲,撞得他□□出声,提高嗓门喝问:“我问你呢,这到底怎么弄的?谁他妈弄的?”
周子璋目光含水,转过来瞥了他一眼,似乎又哀怨,又委屈,却偏偏欲言又止,看得霍斯予心头一软,缓和了口气问:“说,怎么回事?”
“我,”周子璋垂下睫毛,嗫嚅地说:“我,自己弄的。”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啊?有病是不是?”霍斯予火了,心里也不知是着急还是烦躁,将人放平了,腿架上肩膀一下下猛撞,低吼:“敢这么自虐,我都舍不得往上面留印子,你胆肥了,真是欠收拾!”
周子璋受不过□□出声,含着泪低声说:“痛,轻点,啊……”
“就是让你痛,不然不长记性!”霍斯予气喘吁吁地说:“胆肥了你,我看你是,不打不行了,是不是想挨皮带抽啊?啊?”
周子璋咬着唇,初时还忍受着,渐渐地呼吸急促,猛地一下推开霍斯予,紧着踹上一脚,将他踹离半步,那孽根啵的一下抽离了出来,霍斯予大怒,反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周子璋也不躲闪,吼道:“你最好打死我,我谢谢你,你来啊,我受够了,受够了……”
他原本只是要装情绪崩溃,骗取霍斯予的恻隐之心,但一吼出声,却觉多日压抑的痛苦突然间全涌了上来,就如火山喷发,势不可挡,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他也顾不上那许多,胡乱抓住身后的东西胡乱砸了过去,枕头、小本子、闹钟、摆设品,抓住什么砸什么,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砸死算了,或者是彻底激怒他,让他把自己勒死算了,
霍斯予躲闪叫骂,俯身捞起脱下的裤子,一下抽出皮带,一扬手就要往周子璋身上招呼,可还没下去,却见那男人哭得满脸泪水,鼻子通红,一身细皮嫩肉,白得如古代官窑细瓷,心里莫名其妙想着该很疼吧他,这一皮带就抡不下去。周子璋却豁出去了,梗着脖子怒吼道:“有种你就打死我,来啊,反正我过够了,过够了!”
霍斯予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有些心疼他这么乱嚷嚷,把皮带一丢,大吼说:“行了!闹个屁啊,你他妈第一天被我操啊,有话说话,跟娘们似的闹什么别扭!”
周子璋喘着粗气,哽噎着说不出话来。
霍斯予放软了口气,嘴上却不依不饶:“受够什么?受够是你说的吗?老子还没玩够,你有什么资格喊停?”
周子璋狠狠地瞪着他,怒道:“我是人!霍斯予,我也是人!我不像你是畜生!长工还有放假的一天呢……”
霍斯予从没见过周子璋这副模样,倒比他平时死气沉沉的样子不知鲜活多少,他噗嗤一声乐了,说:“诶,什么长工,长工有你这么高学历高收入?尽扯些没边的,说吧,手怎么回事?你不会是,靠自残来排解那什么压力吧……”
周子璋气得浑身发抖,伸出胳膊晃到他跟前大声说:“你当我愿意啊,你,你这么没天没日的折腾我,我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学习啊?我累得不行,不刺自己两下怎么提神?”
霍斯予真的呆了,他从小到大,没试过刻苦学习,有小聪明,家里背景又过硬,就从没在名次班级上费心。他在英国的时候,不是没见过中国留学生刻苦拼搏的精神,租用便宜的地下室跟鼹鼠似的啃白面包拿奖学金,但这些对霍斯予来说太可笑,太迂腐。在他看来,人生来就该飞扬跋扈,得意须尽欢,金樽不空对月,这才是少年郎该过的日子。成年后经营一家大公司,尔虞我诈,互相算计,这对他来说不啻为另一种冒险和智力上的挑战,只觉刺激,不觉辛苦,他活了这么大,脑子里从来没想过平常的老百姓怎么过日子,怎么像攒钱一样,一点一点,辛辛苦苦攒下自己的人生。
他瞬间脑子有点乱,有些气馁地说:“要提神你不会喝茶啊?要不,咖啡也许……”
他没说完,这话在接触到周子璋悲愤莫名的目光后自动消音。然后,一种强烈的情绪包裹着他,那里头有他一直弄不明白的酸楚和欢喜,也有他第一次正视周子璋的人生所产生的悸动和沉默,然后,他终于弄懂了一件事,弄懂了胸腔里为何好像填充满气体,满得他隐隐生疼,这种感觉,叫做心疼。
他终于弄明白,自己原来,在心疼周子璋。
霍斯予第一次在周子璋面前有些尴尬地别过脸,他□□的兄弟也终于耷拉了下去,他俯下身,捡起衣服,丢到床上,走到周子璋身边,伸手拉住他。
周子璋挣扎起来,有些发慌,骂:“你要干什么?”
霍斯予用力收胳膊,将他不由分说抱在怀里,拉过一旁的被子,将两个人罩了起来,然后按住周子璋的头,强迫他贴着自己胸口,闷声说:“累了,睡觉。”
“我不想睡……”
“别闹!”霍斯予低吼一声,圈紧胳膊,有些迟疑说:“我今晚在这,你陪我睡。”
他分出一只胳膊关了灯,抱着周子璋真的就这么蒙头大睡,周子璋怎么可能睡着,又急又怕,又疑惑又尴尬,过了半天,才忽然醒悟到,这是霍斯予第一次跟自己过夜。
他很不习惯,不死心地提醒:“你,你不用回去?这里可没你明天上班的衣服。”
“睡吧,哪那么多废话。”霍斯予在他头顶命令说。
周子璋没办法,只好闭上眼,他最近确实也体力透支,不知不觉就有些眼皮发沉,正迷迷糊糊间,听见霍斯予好像叹了口气,摩挲自己的头顶,轻声说:“傻瓜。”
也不知道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