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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回了家这事刚一提出来, 就遭到了全家男人的反对。
这个时候, 正是九月中旬,秋收刚过,麦子种下去才长了个芽,家里去服役的男人除了唐三叔全都回来了。
本来男人就是主要劳动力, 秋忙时各县玉米成熟的时间也有相差,人都是分批回。不过有着唐三叔的关系在,唐家又出了一个童解,交点钱,就可以晚去一段时间。
因此家里的男人除了唐三步都在, 他们的意见很统一, 意思是年前走一路都太冷, 不方便, 过了年再走也就冷几天, 还有一阵能暖和些, 家里人也放心。
唐老爷子的态度很强硬, 家里人也没办法, 相持不下。唐瑾觉得年后走好一点,可他也劝不得唐老爷子。
不过,很快一件大事, 让唐老爷子不得不改变了计划。
十月初四的时候,第二家老外婆去世了。
第二家的来人报丧的时候,唐瑾正在堂屋里学习,突然听到了一声悲痛的哭号, 有些吓住了他。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娘的哭声。
知道这是出了事,他看了唐老爷子一眼,马上放下手里的书,快速的跑了出去。
屋子里有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青少年,女的是他叔祖父家的大姈子,男的是大姈子的大儿子,他大表哥。此刻两人都红着眼睛让在屋子的地面上,大姈子伸手扶着他娘正在安慰。
第二惠连一向心肝宝贝的儿子进来都没有看到,只是哭的难过,边哭边悲伤道:“前段日子我……我去看的时候还好……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就没了啊,婆啊!”
“人老了,婆已经很长寿了。”大姈子红着眼睛劝。
唐瑾心里咯噔了一声,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起第二家老外婆那慈祥的脸,鼻子一酸,也难过的很。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手帕,走过去递给他娘。
第二惠接过了手帕,擦着哭了一脸的眼泪鼻涕,红着眼睛对着唐瑾哽咽的道:“乖、乖乖,叫……去叫你爹。”
唐瑾被这悲伤感染,心里更是难过,湿着眼睛出去找唐转去了。
出去一问唐三婆,知道他爹是被村子里的六爷叫去帮忙去了。
十月的天气已经凉了下来,现在又是下午,不那么热了,唐瑾跑到六爷家里去。
唐转一看到儿子竟然在上课的时候跑了出来,一怔,沉声问:“咋了?”
第二家的老外婆,唐瑾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比起他外公外婆来感情远没有他们深,可是此时张了张口,却是有些说不出来了。
“到底咋了,出啥事了?”唐转看儿子眼睛都红了,急了。
“我老外婆,没了。”唐瑾低声道,声音有些哑,他湿着眼睛,轻轻的说,“我娘叫你回去。”
唐转愣了一下,心里难受,村里的六爷一听是丧事,知道唐转没时间了,连忙叫他回去。
父子两回了家里,进了第二惠的屋子,见她已经将吊丧的白头巾拿了出来。
一见丈夫,第二惠刚止的眼泪就哗哗哗的向下掉,唐转连忙过去安慰。
唐瑾知道他爹娘要去吊丧了,可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自己亲人的白事,村子里有人去了他也只是跟过去吃个饭,只了解最重要的环节,并不知道自己今天要不要去。
他出去,进了堂屋,却没见唐老爷子在,听到动静,进了卧室里,看到唐老爷子正在准备他的衣服。
“老爷,我老外婆过世了。”唐转轻声说着,看唐老爷子消瘦的背影,心里不知怎么的更加的难过。
唐老爷子将衣服包好,提着小包袱转过了身,递给了唐瑾:“明天就要入殓了,去见你老外婆最后一面吧!”
唐瑾望着唐老爷子平静的面容,却从这种平静之下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来深邃之意,像是阅尽万事的沧桑,又像是历过繁华后的沉静,或像是别的什么更深远的东西。
他伸手接过来,抿着唇阻止自己心里的难过,点了点头。
进了第二惠的屋子,唐转看到他提了个包袱,有些意外:“你也去?”
唐瑾已经是外重孙了,一般这种关系吊丧时可去可不去,再加之路远,唐转可没想过要让他去吊丧。
第二惠也没想着让他去,一看他提着包袱,哭声道:“还是我乖乖孝顺。”说完了又想起长女,哽咽着对唐瑾道:“你去问问你大姐要不要去你外爷家。”
唐瑾觉得有些不合适,第二惠自己也反应了过来:“算了,路远你姐年龄也大了,去了乱的不方便还得住别人家。”
这边已经准备好了,离家前唐瑾与爹娘一起去给柴氏说一声。亲人死去的悲伤是劝不了的,柴氏只让他们路上小心。
这一会儿,家里人已经知道了这事,唐四叔已经去前院套车了,唐瑾出门时一路看到在家的叔婶兄姐弟妹们都出了屋子看着他们这边。
几人急忙赶车,在县里买了白纸冥钱。说是白纸,但是颜色发黄,纸质粗糙无比,跟写字的纸不能比,价钱相比也要便宜很多。
这种纸是这边过白事时通用的,就这种质量,还是贵的了,便宜的是那种黄纸和麻纸——因着社会工业的限制,这个朝代的这种白丧纸比起现代物价来说基本贵上五六倍了,黄纸麻纸也要贵了三四倍。
从唐家村去第二家的邵远村,要先过乾州县,向东再过隔壁的泉县,一路向东才能到。
他们路上赶的急,将将在泉县城门快关闭时通过了他们的东城门,到了夜深时才赶到了邵远村。
天早就黑了,月光也很黯淡,依稀能看到路面。
快到村口的时候,唐瑾就见他娘叫停车,唐转不愿意大半夜的妻子从村口开始哭丧,劝道:“路太黑了看不清,再往前走一点,到堡子路口了再停。”这路说远不远,可要一路哭进去就远了,他担心哭坏了身子。
第二惠迟疑了一下,白天可以,晚上的确不易吵到太多的人,别人家吊丧都是在堡子路口开始哭丧的,便也应了。
等到了第二家那一条路的路口,车停了下来。男人带上白色的孝帽,女人系上白色的头巾。第二惠把白纸和冥钱给嫂子拿着,拿着手帕开始哭丧。
吊丧的话,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也是不同路的,唐转驾着车先走,到了第二家门前不远处停了车。门对面路边依次已里栽了几个半人高的木桩,唐转将骡子拴了过去。
两人拿出了包袱,第二家大表哥拴好车快速的接过他们的东西帮忙拿着。
第二家家门口,唐瑾看到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的大灯笼,在黑夜里将门前一片地照的清冷无比,还没进门就能感受到一片悲伤的情绪。
唐瑾跟着父亲,到了灵堂前先上了香,磕了头,第二晟闻声从旁边的屋子出来,唐瑾一见,鼻子一酸。他外公一身白色的孝衣孝帽,神情憔悴,胡子凌乱,双眼哭的红肿,连背都驼了很多,整个人受到的打击很大。
唐转上前跟岳父说话,第二晟只是点着头,并没有说话,进了旁边的屋子,一会儿就端出了一个白色的方盘子,盘子上放着孝布,这是依礼给所有吊丧来的亲戚都准备着的。
第二晟不想说话,唐转也能理解,连忙双手拿起了布来,沉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伤了身子,我婆她知道了也心疼。”
“进来吧。”第二晟点着,让两人进去,这个时候唐瑾已经能听到他娘的哭声了,他外婆与二姈子都闻声出来了。
不一会儿,第二惠已经走到了门前,进了门到了灵堂前一手抵着灵案撑着身子,一手拿着布巾掩着嘴,伤心的哭了起来,一直哭了好一阵子,他两个姈子和外婆都劝着“算了,算了,不哭了”“好了,收声了,别哭坏了”,却怎么都劝不住。
这哭声悲伤难抑,感染力极强,唐瑾看着他娘眼泪扑簌扑簌成串的向下掉,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毫无形象,听得唐瑾心里难受,眼泪也跟着掉了两滴。
他上前曳住他娘的袖子,劝着:“娘,你别哭了,现在哭坏了,过几天可怎么送我老外婆走?”
唐瑾一连劝了好一会儿,第二惠才收了声,在灵案上的香束里抽了一支香出来在蜡烛上点燃,插到香炉里,又磕了三个头,起来问第二外婆:“我婆在哪,我去看看。”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两个姈子就引第二惠去了二院里。
男人跟女人不在一个院子里,唐瑾想着自己应该在前院,可是一想一会儿见了面他老外婆的面他娘要是再哭的止不住,他得劝着点,与是就跟了进去。
结果走到了门口,他大姈子感觉到他跟着,一转身,看到他,连忙沉了声音道:“你进来干什么,小孩子不要进来!”
唐瑾并不记得有什么小孩子不能见死者的规矩,不知道是他不知道有这规矩还是有这讲究,也止了步。
第二外婆一听也转过了头来,唉哟一声,过来拉住唐瑾,向着前院走,边走边说:“你还小,魂没稳,大半夜可别去见你老外婆,明天入殓时就见到了,快跟你爹在一块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更,要早睡了,以后尽量早更。
办丧事,是一件比办喜事更麻烦的事。亲人去世,真是一件令人悲痛无比的事,记得我奶去世事,难过的哭肿了眼,肿的时间长了,把单眼皮都肿成了双眼皮。
后来,我右眼就一直是双眼皮,哭出来的双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