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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琅和常山连夜下山, 回到大将军府已是打更天。
常山倒是方便, 直接翻上屋顶就能睡。邬琅在门外脱了鞋进屋,开门开得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杨记川。孰料人一进去, 借着月光的影儿,便看到杨记川坐在床沿上, 面朝着大门。
“回来了?”
邬琅一愣,就有些慌:“啊?啊……”
杨记川点亮灯, 瞥他一眼, 皱眉:“脱鞋干什么。”
“不是以为你睡了,怕吵到你嘛。”邬琅将鞋子扔到一边,索性也不再穿了:“你怎么没睡?还直愣愣坐那, 死人都要被吓活了。”邬琅一边说着, 蹭到桌边倒水喝。
杨记川:“我以为你能早一点回来。”
“圆觉老和尚给常山治病,耽误了些时间。要不是明天就是和高祝比试的日子, 我就在那山上宿下了。”邬琅说, 过了几秒恍然大悟,喜道:“你这是等我呢!”
杨记川没说话,起身出门。
“去哪儿?”
“温着热水,给你端过来。”
“g,不用不用, 川儿你歇着,我自己去就好了!”邬琅又赶紧穿上鞋跟上杨记川。
邬琅心里暖暖的,因为有人会等他回家, 给他准备热水。晚归了会担心他担心到睡不着,只是嘴巴紧,半个字都不说。
邬琅忍不住就要感叹,还好他是个超级体察入微的情人,不然就川儿这性子,还以为被嫌弃得不行呢。
川儿准备的热水,泡着感觉就是不一样!
邬琅一兴奋,就忘了左手手腕还缠着绷带,衣服一脱就暴露在杨记川的视野里。被杨记川眼神一撇,邬琅支支吾吾解释,说是不小心在山上割伤的。杨记川脸色一变,道:“那你明日?”
邬琅摆手:“只是个小口子而已,你还不信我的恢复速度吗。”
见杨记川依旧盯着腕上那圈绷带,眼神不善,邬琅噗嗤一声笑出来,杨记川不满:“你就不能安分点?”
“我现在挺高兴的。”
“看出来了。”
邬琅爬在浴桶沿上,全身心放松:“媲美孙悟空头上的五指山飞了。”
“常山好了?”
“好了!以后也不会动不动成植物人了!等咱们回邕州,解决北戎那帮蛮子,就可以颐养天年了。”
“想得挺好。”
“那是!我现在就等着明天把高祝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这小娘崽子读书的时候不是老找你不舒服吗,我也让他爽爽。”
“找我不舒服?”杨记川顿了下,似乎是在回忆邬琅话中的事,最后摇头:“不记得了。”
“帮你洗头,眼睛闭上,别乱动。”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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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邬琅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玄甲上身,刀盾挂腰,一派英气出城带兵。
两方对战的场地选在皇家林苑中,又宽阔又有正好的观众席。
大商朝最高领导人以及其领导班子要抵达现场观看,安全防护等级已经上升到最高。一大早,林苑外围便已有永宁护城军把守,入口也是关卡重重,以防有刺客混入。
邬琅领五百玄甲军五百天策骑兵,统共一千人迎战。对面高祝自然也是挑出一千士兵。
两方各持一面大旗,规则很简单,谁夺得对方的大旗,谁就赢。
在这种没办法有多少作为的平地地形里,相同人数的对冲完全就是靠指挥官对战场的把控能力,以及指令的到位准确度。
两方士兵结成方阵,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邬琅骑在高头大马上,朝观众席张望。杨记川距离他有点远,他感应不到具体的位置了,只能靠视力。好在杨记川不管混在哪种人群里都是极为显眼的,想要找到他,不用废多少力气。邬琅能感觉到杨记川也在看他。他的心蓦地平静下来。
最棒的观众就在那里,他怎么可能会输!
当然,赢嘛有很多种,他当然是要让高祝彻彻底底感觉到两方的差距咯。
最开始,双方主将叫阵。邬琅和高祝骑马出列。
高祝使|枪,倒有点天策府出来的将领模样。邬琅陌刀出鞘,划出一道清越锋鸣。他驻足不前,等待高祝的进攻。两人僵持片刻,高祝率先按捺不住,御马奔来。长|枪直指邬琅面门。邬琅侧身一绕,身子避过|枪尖,手中陌刀借着身体扭动的惯性劈砍过去。高祝反应够快,立刻回挡。
嗡!
高祝手心一麻,长|枪几乎要脱手而出。
邬琅一笑,仗着没多少人听得见,肆无忌惮和高祝聊天:“上次我和川儿没带武器,可让你占了个大便宜。”
高祝脸蛋长得还算可以,就是平日里傲慢惯了,让人看不顺眼。这时候他盯着邬琅,两条黑眉快要拧成一团:“你少说废话,快点出招。”
邬琅骑着马,说:“我见你是小辈,让你点。我只用刀,不用盾。”
高祝怒起:“你少瞧不起我!”
“我哪里是瞧不起你。”
“那你……”
“我分明是非常瞧不起你嘛,不然我干嘛还要骑着马和你打。我可不是川儿那种马上战斗的人。”
“邬琅,你!”
“高校尉,你先攻,我防。等我觉得你实在没赢的希望了,我再攻,你觉得如何。”
高祝气得几乎要吐血,舞起长|枪就要和邬琅拼个你死我活。可邬琅的陌刀就像是吸铁石一般,不管他的|枪刺向哪里,都能被准确无误地挡住。
而且每次兵器间的接触,反震回来的力道几乎要让他虎口撕裂。
十几个回合下来,他呼吸已显急促,而邬琅却依旧毫发无伤,悠然自若。
“你就这水平啊。”邬琅嗤笑,高祝满脸憋红。刚想嘲讽一句,就你这料子,读书时代还那么狂,我就替你老师教训教训你。完了就有点恍惚地想起来,川儿穿过来的时候,前杨记川应该从天策府毕业了吧。那高祝骚扰的就是原身咯。
不过也就是罪无可恕减轻一等,变成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没力气了?那就轮到我了!”
邬琅双腿一夹马腹,挽一个漂亮的刀花,修长陌刀自他手中挥出数道残影,齐齐向高祝攻去。邬琅刀速极快,力大无穷。比之刚才防守时,何止是犀利了十倍。高祝疲于格挡,每挡一下,心中底气就要弱上那么一份。
高祝气急,想要寻得机会给邬琅来一个意料之外,不料邬琅一刀砍在马身,马匹呜咽哀鸣,踉跄倒退。邬琅手上陌刀方向一转,直逼高祝心脏。高祝哪里会不知道邬琅的陌刀是削铁如泥的宝器,自己要是被砍上一刀,可就像座下黑马一样皮开肉绽了。他不断向后退,马匹因为身上伤口的疼痛,在高祝慌不择乱的牵扯缰绳中,踉踉跄跄倒退。忽的,一把倒在地上,连带着马上的高祝也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观众们只知道,高祝和邬琅打着打着突然非常害怕地往后退,还非常丢脸地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最后更是狼狈不堪地逃回阵列。
不少官员已经皱起了眉头。
邬琅看着高祝笑了笑,也不补刀,任由他跑回去。
邬琅扬起刀,身后黑色和红色的士兵齐声呐喊着一个音节的口号。
胜!
只是接下来,邬琅却并没有乘胜追击。他还相当绅士地秉承着承诺,高祝不先攻,他就只防守。
他就像逗猫一样,好整以暇地看着猫被撩拨地张牙舞爪。
高祝果然又先手了。他摆盘蛇阵,这盘蛇阵就是当日伏击了邬琅和杨记川的阵型。士兵排成里外三圈的圆阵,每个士兵间留出足够的缝隙,下一圈的士兵便依着这些缝隙的位置排布,下一圈再继续。如此行军起来,各圈的士兵可以快速交换位置,让被包围的中间的人享受一把巨型车轮战。
当然,你要能把敌人包饺子才行。
此阵最大的弱点就在于此。
邬琅举起手,打出旗语。两百盾兵轰轰轰走上前,仿佛要踏碎地面。一字列开,就像是在这广阔的平地上立起一道漆黑高墙。
“来,让高校尉看看,什么叫做国之坚壁。”
邬琅退下,刀兵步履整齐地跟在盾兵身后,而五百天策骑兵则如河道分流一般向两边绕过去。
邬琅也不上前,只是站在大旗边,所有士兵皆严阵以待。
高祝的盘蛇阵快速向前推进,带着一股所向披靡的气势。他和当日在天策府袭击邬琅和杨记川的阵列相比,不管是整齐度还是气势都高出不止一筹。想来,那时候被组成盘蛇阵来进攻的都只是天策府的学员罢了。
盘蛇阵就像一枚高速转动的齿轮,猛地撞上一面钢板。钢板在巨大的受力下凹陷下去了,却并没有破裂开,反而一个反弹几乎将齿轮构架打散。
邬琅笑看高祝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捏起个羊角号,吹奏起来。
第一段,盾兵忽然向前急冲,盘蛇阵内不少士兵在这种重量级的相扑下被压个正着,几下拍晕。
第二段,刀兵从盾兵身后突围而出,在盘蛇阵内肆意捣乱,破坏节奏。等高祝费劲疏离好阵型指挥着盘蛇阵要将刀兵剿灭,他们却又重新躲回了盾墙身后。
第三段,盾墙开始有了变化,四散在周围的天策骑兵动了起来,像是驱赶牲畜一般将想要绕到盾墙外围的盘蛇阵士兵驱赶到中央去。骑兵的身影在各个士兵间穿梭着,他们统一带|枪,面目冷静。盘蛇阵阵型本就松散,被几百骑兵们到处乱冲,骚扰阵内士兵,阵型早不知散成了什么模样。而外围的人有追讨不过骑兵,被骑兵围追堵截,只能被迫向中央聚拢。
第四段,盾墙开始慢慢收拢,等到高祝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被盾墙围在了中央。
邬琅没让士兵动手,只是围着他们,一个不准跑,自己亲自骑马到他们营地,随手拔下了大旗。
高举那面旗帜,邬琅面朝杨记川挥挥手。
幸不辱命,赢了!
邬琅这顿大旗旗杆仍在地上,再度吹响号角,所有士兵快速整队小跑着回到开始集合的地方。而禁卫军,还茫然于他们大旗被折,比赛输了的事实。
邬琅昂首,望向高祝:“怎么样,这就是我和川儿带的兵。要不是他们手上的刀没开刃,你们估计只能剩三分之一的人了。”
高祝紧咬嘴唇,双目泛红。
“服气吗。”
高祝不吭声。
“哦,那就是不服气咯。”
邬琅突然猛地抽出陌刀,当头朝高祝劈下,脸上煞气猛现,“不服气那就去死吧!”
高祝吓得有一瞬间僵直,满头冷汗冒下来。
破杀刀刀刃距离高祝的头只剩三寸,邬琅又忽的收回了刀,如沐春风地冲高祝笑:“现在服了了?”
高祝牙齿打颤,脸色发白地点头。
邬琅得到想要的回答,满意而回。只剩下高祝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淋漓。
邬琅刚才的杀气,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邬琅大胜禁卫军,皇帝几乎要将他夸上天,观战的大臣们也是一副,将军果然厉害的表情。
皇帝赏了他金子,笑着跟他说,“爱卿果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来就算只有你一人也能守得邕州边关安宁了。”
邬琅一愣,皇帝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