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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恰逢月圆,亦是直隶书院的沐休之日。
南怀谷偷得一日清闲,本来准备去西秦药馆,请沈画监看自己隔帘坐诊,看看辩证施治学得如何了,却没想竟突然被南华倾召见。
这些年住在景宁候府,南怀谷承认,自己的确有些目无兄长,偶尔在府中碰到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时甚至连寒暄几句都不曾,只点头擦肩,仅此而已。
所以当南怀谷刚刚睁眼,拂云就来到了清漪斋,说侯爷要见自己时,他不免心中有些忐忑。
仔细想想,南怀谷自问这段时间并没有惹出什么麻烦,怎么南华倾却突然要见自己呢?
想来想去,他觉得,也只有莫徳言的事情才能与自己扯得上关系了。
倒也不磨蹭,南怀谷匆匆梳洗完毕,随意用过几口早饭,便跟着拂云去了西苑。
......
许久不曾踏步于朝露湖之上,南怀谷见岸边荷叶田田,涨势茂盛,才恍然感到已经是夏天了,不觉抬眼往后山的半山腰望了过去。
半截屋檐,一段粉墙,还有那凸出来的凉亭一座,清一斋就这样若隐若现于松林掩映之间,令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诗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或许,莫德言这件事过后,嫂嫂再想避世幽居,也不太可能了吧?
三年来,作为一个旁观者,南怀谷很难不去想为什么莫瑾言要在清一斋闭门不出。
对外,景宁侯府只说是夫人虔心向佛,以祈求侯爷身体安康。
于内,侯府里上上下下都不明白,为什么侯爷分明身体已经与常人无异了,夫人却还是守在半山的偏院,几乎足不出户,和侯爷更是两不相干,隔湖相望,不但不曾合房,连面都没再见过,犹如陌生人一般。
但和旁人不一样,三年来南怀谷亦偶尔与莫瑾言见面,言谈间,她并没有一丁点儿的埋怨,甚至显露出一种悠然自得的清闲来。
之前南怀谷也曾问过沈画,问他可知道,莫瑾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沈画却说,她或许是想要自由吧。
当时南怀谷很茫然,她若是想自由,大可搬出清一斋啊!
沈画却说,或许侯府里的自由,并不是她要的自由。
南怀谷当时似懂非懂,对沈画所言亦并未当真。
其实直到现在,南怀谷自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却还是不清楚莫瑾言到底想要什么。
想到这儿,见拂云已经走远,南怀谷赶紧提步跟上,也收回了飘远在后山的目光。
......
当南怀谷埋头向自己行礼时,南华倾突然想起了前日莫瑾言的一句戏言。
“若是南小爷再大些,说不定侯爷就要屈居第二了.....”
再看眼前的少年人,南华倾不得不承认,于容貌上,南怀谷更甚自己一筹。但南华倾却不喜欢他这样的长相,眉眼五官,甚至比女子还要精致俊秀几分,显得有些妖异。
好在南怀谷正值十七岁的年纪,风华正茂,从头到脚,无不透出一股风发的意气,像极了刚刚长出萌荫绿叶的小树,招展而张扬,但却绝不是那种令人厌烦的张扬,而是赏心悦目的,令人欢喜的。
“起来吧,可用过早饭了?”说话间,南华倾的语气似乎比平日里缓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些许的关心。
抬起头来,南怀谷点点头:“已经用过了,多谢侯爷。”
“你我乃是堂兄弟,无须如此多礼,坐吧。”指了指美人榻前头的玉石面儿鼓凳,南华倾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掀起衣袍,落座于南华倾的下首,南怀谷看着自己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堂兄,却不敢真如对方所言“不必多礼”,而是坐得端正有礼,目不斜视,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看得出南怀谷的拘谨,南华倾淡淡道:“本候记得你刚来那会儿,性子跳脱,胆大不拘。怎么长大了,反而没了棱角?”
“侯爷是觉得怀古这样不好么?”南怀谷皱皱眉,不知道南华倾到底要自己怎么样。
“罢了,今日让你过来,是要请你做一件事情。”
南华倾知道两人之间并无什么兄弟情谊存在,倒也不介意南怀谷的拘谨,所以没有再说什么废话。
南怀谷立刻起身,拱手道:“侯爷吩咐,怀古一定尽力而为。”
“坐吧,喝口茶,本候慢慢和你说。”南华倾示意他放松,指了指拂云刚刚送过来的茶,让南怀谷先喝一口,才又道:“听夫人说,是你主动将莫德言的事情告诉了她,你做的不错。”
南怀谷听见他终于提及了正事,不由松了口气:“事关德言的前途,身为同窗,也算是远亲,怀古自然不敢袖手旁观的。”
“不是‘算是远亲’,而是真正的姻亲。”
南华倾指出了南怀谷话中的错漏之处,摆摆手,自顾饮了一口梅露,继续道:“明日,你带着德言一早到侯府,本候邀请了尉迟二公子过府赏荷,到时候,德言需要当面向其赔礼道歉。然后,此事便就此揭过,尉迟家不会再追究,莫德言亦可继续回书院读书。”
“果真!”
南怀谷终于露出了笑容:“真是多谢侯爷费心了!”
南华倾则十分认真地看着南怀谷:“你要提前给莫德言说清楚,虽然过错不在他,但毕竟是两人口角导致尉迟二公子受了伤,他也责无旁贷。所以赔礼道歉的时候,一要诚心,二要忍得住气。哪怕对方再怎么尖酸刻薄,忍忍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德言应该能理解。”南怀谷赶忙又起身,严肃地表态道:“就算他不理解,我也会让他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毕竟大家这样奔忙,都是为了他好。他必须理解!”
“本候要的,就是这最后一句话。不然这一切的安排就白费了。”
南华倾点了点头,看着南怀谷似乎对莫德言的事情十分上心,话锋一转:“当时,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本候,而要去打扰夫人呢?”
心头“咯噔”一下,南怀谷一抬眼,有些不太明白南华倾问自己这句话的意图,正思量着该怎么回答,却听得他又问自己:“夫人避世清修,这等小事本不该拿去麻烦她,而且本候还不知道,原来你和夫人之间是一直有来往的,怎么,你们之间很熟悉么?”
听不出南华倾的语气中是否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南怀谷皱了皱眉,只得实话实说:“嫂嫂虽然避世清修,却不是与世隔绝,所以怀古得闲,都会去给嫂嫂问声安。”
“那本候怎么不曾见你来问过安呢?”
南华倾说着,斜斜扫过立在下首的南怀谷,发觉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可见其心头的紧张。
“侯爷日理万机,怀古不敢来扰。”
答了,南怀谷抿了抿唇,语气显得有些起伏,又补充道:“再者,嫂嫂与怀古都得到了沈太医于医术药理上的指点,算是半个师门,有时切磋技艺,互通有无,也是常事。还请侯爷不要见怪怀古打扰了嫂嫂!”
“怎么,你师父也收了夫人为徒?”微眯了眯眼,南华倾却记得沈画曾当面告诉过自己,他不会再收徒,特别是女徒弟。
“师父不曾收徒,只是嫂嫂偶尔会向其请教药理医术方面的事情,师父也不吝赐教罢了。”南怀谷赶忙替两人辩解起来:“而且后山那块药田,也是师父留给嫂嫂的,她接过手,也需要慢慢适应。有些种植药草方面的经验,亦需要从师父那里学得。如此而已,并非真正的师徒关系。”
“是这样么?”
南华倾听得挑了挑眉:“据你所知,便再无其他了?”
“不是的。”
明知南华倾是什么意思,南怀谷却一下子就否认了:“还有其他!”
南华倾一听,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子,泄露了心底的情绪:“两人还有私交么?”
南怀古却咧嘴一笑,摇头道:“侯爷难道忘了,沈太医每个一月过来为您复诊开方,同时也会去清一斋为嫂嫂请脉。毕竟嫂嫂也算是沈太医的病患,这三年来,倒是一直在吃他的药调理身子,从不曾间断的呢。”
“哦——”
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南华倾这才靠向了美人榻的椅背:“你不说,本候倒是忘了,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的确是沈画一直在为她调理着。”
南怀谷接过话:“想来嫂嫂因为德言的事情主动来见过侯爷了,您可以明显看出,比起她三年前清瘦白皙的柔弱样子,如今要康健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呢。虽不都是我师父的功劳,但还是要多谢他费心的。”
“这是自然。”
南华倾唇角微扬,端了茶:“你既然拜了沈画为师,也要和他多学学为人处世方面的道理,而非仅仅只是医术药理,知道么?”
“劳侯爷提点,怀古会记在心上的。”南怀谷知道南华倾是要“送客”了,主动站起身来,拱手点头:“明日怀古会带德言按时赴约,还请侯爷放心。这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又规规矩矩地向南华倾行了一礼,南怀谷这才屈身后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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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要晚上了,大概11点半左右吧。白天开会,没时间码字,只写了一章。呜呜呜,感觉时间好少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