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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之间相处和大人是一样的道理,时间长了,总会找到最合适的方式和距离,比如宋征儿到了郡主府,慢慢儿融入了另三个孩子的气氛中。
“小老大”与他彼此势均力敌,“小老二”总能跟任何人都相处的恰如其分,“小老三”把宋征儿和大哥放在同等的位置。这可不是说就尊敬“大哥大”,是表示“小老大”依然有受到妹子挑衅的可能,当然,现在承受小小郡主的臭脾气的,主要是宋征儿。
银匠师傅心中很可惜,没见过这般祸害宝石的,打磨的圆圆的一对片片儿,还一下子就要求至少打磨出十对儿来。
再镶嵌上那种怪里怪气的银边骨架,美丽的宝石就成了最普通的东西,傻乎乎的,不知道能做什么用处。
木匠师傅给打磨了盒子,再装一块丝帕包裹住眼镜,阿圆派了徐管事去韩府上送礼,请老先生挑选能看的最清楚的宝贝留下一副。
果然,制作成功的八对镜片里面,真有能让老先生瞬间眼睛明亮的宝贝,韩大学士欢乐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拽过一个花瓶,细细观察一下花纹,站在书架前,一目十行瞧一遍喜爱的书。
“郡主说,韩大人已经答应了帮助郡主改写剧本,引进唱词宫调,这就是郡主的手稿,请韩大人闲暇时多多帮忙,依照韩大人的文笔,定然不出三天就可以改好,我们府里的戏子正在练习基本功,就等着剧本了!”
徐管事真的是个老狐狸,一席话说的清楚明白,您老人家答应好的,我们三天后就会来拿改好的新剧本。
这事儿可为难不了老大人,天生就是耍笔杆子谋生存的,这点活儿不在话下,通篇都改成诗词歌赋都没问题。
可是为什么趁着兴头仔细一看,这部戏竟然是写生双胎的?怪不得主仆二人的口气都是不容拒绝,既然答应了,那就必须要修改好。
韩大学士硬着头皮看下去,却发现,整个故事还是很感人的,白话文读起来似乎更加顺畅,少了“之乎者也”,反而精炼与自然了许多。
老先生提起毛笔,洋洋洒洒发挥起来,文人嘛,容易被感动,一感动,什么佳词绝句自己就往外冒。
如果这几张手稿是在假马寻欢自认罪过之前看到的,说不定韩大学士还真会站在假马寻欢那一边,稚子何辜?要让一个公侯家的长子被抛弃民间承受重重磨难!
看起来,郡主对这个曾经辜负了她的男人还不算绝情,要不然不会费劲儿书写这么一部戏,还要找人排演于世,可谓煞费苦心啊!
不——不仅仅是为了自家男人!韩大学士忽然站立起来,猛一拍掌:“郡主这是在对苍生呼吁,双生子是无辜的,不应该被抛弃被扼杀啊!”
可以想象一下,能把自己感动了的戏剧,也一定可以感动天下所有的人,那么,这部戏,将会就此流传在世间。修改过这部戏的自己,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韩大学士的态度更加认真,从每一个辞藻上反复推敲诗文,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就连上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都还在思索戏本里面的道白,有时候,嘴唇翕动,几乎马上就要吟诵出来。
三天的时间,老大人的胡子都多白了一绺儿,终于交到了府里的幕僚手中,请他代为抄写一遍,自己留一个底稿以资留念。
大学士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儿,幕僚可熬了眼儿,抄一遍其实不费事儿,可是这戏稿太好了,看的人鼻子发酸,喉头发哽,干脆,再多抄几遍保留起来,听说这是郡主的戏本子,主要用于戏班子唱戏使用,底稿不轻易流传,那就一定很宝贵。
徐管事果然一大早就登门求戏稿,大学士上朝去了,眼珠子通红的幕僚送了稿子出来,手指头上犹自墨迹斑斑。
阿圆跟大学士跟幕僚想的一样,自己保留一部手稿,还要再给戏班子最少一部,没说的,府里的账房先生有活儿干了,您老的眼睛怎么样?要不要戴一副眼镜试试感觉?
洋气的账房在奋笔疾书,徐管事和郡主和老约翰,终于可以考试甄选一下戏子们了。
屏幕摆上,门窗遮住,灯烛点上,被喊到名字的一票人轮流上场展示本领。
没有剧本,任由他们发挥,一副皮影支架随便抖动,嘴里还可以配音,越花哨越好看。
五天的时间,还真有操练得手艺纯熟的,说唱和动作默契和谐,让人觉得,有的就是天生可以吃这碗饭的。
三个评委直接拍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挥成这样,除了天赋,刻苦与领悟力也很到位才行。
去掉了两个根本不搭边的人,给了银子送行。
剩下的,就是即将合作的伙伴了,表现最优秀的做戏班子的班主,跟徐管事逐一签了契约,继续住在郡主府排练,每天下午排练完可以回家休息。
然后,装点的五彩缤纷的驴皮人物上场,容嬷嬷是个有内秀的,经过她的手描绘过的,果然比阿圆琢磨的和匠师们涂抹的漂亮。
作为一个总导演,阿圆亲自讲解了一番主题内容,并对演员们做了充分鼓励后,就把余下的任务连同剧本都交给了班主桑七儿。
阿文始终没有消息传回来,寻找幸存于世的双胞胎佐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很难。
戏子们活动的那个院子,就叫做戏园子,最近有事没事的府中人,都喜欢往戏园子里凑乎,老约翰算一个,手里削着木头块儿,笑眯眯的坐在园子里听着里面的动静。
老神仙竟然也喜欢这东西,也不老是在外面神龙见头不见尾的跑了,抱着一个茶壶,歪在花台子上“咕嘟”“咕嘟”,似乎丝弦之声很令他陶醉似的。
事实证明,桑七儿这个胡乱点的班主很称职,戏班子有条不紊的训练着,分角色分皮影分宫调表演……
四个孩子也被吸引来了,蹑手蹑脚的依偎着老神仙的臭脚丫子,小厮负责拿着一块地毯随处摆放,最后,只能搁置在老神仙脚下。
阿圆也被乐声给诱惑到了,手指头主动的一曲一伸,干脆,盘腿坐在戏园子的院子里,吩咐青儿取那把尘封已久的吉它来。
地毯又挪到了郡主脚下,四个孩子背叛了花池边的臭脚丫子,又依偎在母亲身边,小皇子很狗腿的把胖身子团成一个球儿,肥脸搁在阿圆的脚背上,很舒服,也很幸福。
如果还是在皇宫,打死他也不会生出这种姿态来,皇后虽然宠爱他没边没沿儿,但是,对于未来储君的形象还是很在意的。
吉它声音不那么脆生了,搁置了一段时间,似乎琴弦也会少掉了许多火气。
屋子里排练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院子里的女主人歌声起来了:“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不“古人”也不“来者”的音乐,把一首李清照的《一剪梅》吟唱的辗转婉约,此词作于词人与丈夫赵明诚离别之后,寄寓着作者不忍离别的一腔深情,反映出初婚少妇沉溺于情海之中的纯洁心灵。
阿圆现在发挥起原来宋朝流传的诗词来,可谓得心应手,知道历史改了轨道,那点深怕露馅儿的担忧感也消失了。
她喜欢李清照的这首词,并且早就尝试过用吉他演奏的风情,觉得更能体现出清新的格调,和女性特有的沉挚情感。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当第三次重复到这一句时,一个童稚的声音加入进来,让阿圆忽然鼻子一酸,仿佛可以看到袁刚子摇晃着身子跟唱的模样。
是“小老二”,很深沉似的仰面望天,双手往后抱着脑袋,嘴里无意识的跟着乐声哼唱……
然后,是桑七儿,是戏班子里面的所有新成员,是老约翰……
清新的格调优美的歌词,成功的击进了每一颗柔软的心灵。
其实,能够做戏子的,都得是拥有一颗善感的心才行,虽然此刻,艺术家的名字还扣不到戏子的头上。
桑七儿操纵的那个皮影,就是白老大幻化的形象,戏本中,叫做“陈世美”。
纯属一时起名无能,才随手抓过宋朝故事中的人物顶替的,当然,女主人公就叫——秦香莲。
此刻,桑七儿的眼神深幽幽的,男中音吟唱的《一剪梅》,叩击在心灵上更显苍凉,柔婉的感情加入了刚劲,让人有了落泪的冲动。
老神仙的白胡子白头发迎风抖动,小娃子的稚嫩童真能掐出来水,人就是这样生长与衰老的过程,终究有一天,热爱过的留恋过的都得成空……
阿圆迎着阳光下的桑七儿微笑,她的面目背着光线,发丝都镀着一层金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