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六、姐弟交心

宝瓶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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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瑜听了心中不免为弟弟心疼,他还这么小,就要被国体大义所影响,成为大人们争权夺势的一枚棋子。他那么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又那么敏感,稚嫩的肩膀不得不承受这样的使命,却又同时害怕失去亲情。

    清瑜将泽礼搂在怀里,在他耳边动情的道:“姐姐支持你。无论泽礼要做什么,需要什么帮助,姐姐一定竭尽所能支持你!”

    泽礼点点头,靠在清瑜的肩膀上,第一次感觉到一种类似母亲的关爱。慕容姨娘虽然也疼爱自己,但是却有一种没法改变的主奴之情。侧妃表面上疼爱自己,转过头却是冷脸一张。父王虽然疼爱自己,可是泽礼也从父亲的眼里看出,他对于母亲因生育自己逝世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只有姐姐,宽和大度包容豁达,对待泽礼既无微不至的关怀,又认同理解支持。陈泽礼小小的脸上因此写满了感激。

    清瑜摸了摸泽礼的头,郑重的道:“既然泽礼你已经决定接受过继这件事,那么姐姐有些话要你记住。”

    泽礼点点头,凝神道:“姐姐请说。”

    清瑜低声道:“泽礼你也知道,皇太孙之位的重要性在于它的象征意义。换句话来说,谁是皇太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位置上有人。所以,一旦你过继到太子殿下膝下,绝不能恃宠生骄。宫闱大事,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是倒在“骄纵”这个词上?你需要记牢!”

    陈泽礼认真的点点头道:“姐姐放心。任由别人怎么看,我还是原来的泽礼,自然要记得父王的教诲,恭谨孝悌,知书达理。对待病中的太子妃,一如既往。必定不会生出骄纵的事情来。”

    清瑜摇头道:“对待太子妃可不能一如既往。一旦过继,你就是太子妃之子!你启蒙学了《孝经》的吧?对待病中的母亲,该如何孝顺恭敬,姐姐就不需要重复了。”

    陈泽礼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汗颜道:“多谢姐姐提醒。泽礼想得不够周到。”

    清瑜鼓励的拍了拍泽礼的肩膀,微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一入深宫终生无悔。你还小,前路漫漫,你要做到的不是很好,而是无懈可击。最好的办法,便是大智若愚。你的机灵劲儿姐姐是知道的,只是你年纪太小,阅历太浅,许多事情根本看不透。与其多说多错,不如装傻充愣。谁也不会责怪你一个孩子老实,但是却没人喜欢一个孩子心思重。你明白吗?”

    陈泽礼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从小就被人夸赞聪明懂事,这也是他一向以来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闪光点。虽然嘴上谦虚,但哪个小孩没有点虚荣心态。每次受到别人的表扬,泽礼心中还是颇为自傲的。而现在,姐姐却要自己装痴扮傻?泽礼一下子还接受不了。

    清瑜见泽礼迷惑的样子,笑了笑道:“你呀,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心性。你刚说的,无论怎样你都还是原来的泽礼。难道为了保护自己戴上一个面具,这就为难到你了吗?你心里可以聪明敏感,但是嘴上不要卖弄。你有的是时间,将来你还要做太子,做皇帝,耐心的等待属于你的时代到来,知道吗?”

    泽礼闻言一震,不可置信的道:“怎么会……太子叔叔风华正茂,将来一定会有子嗣的……”

    清瑜知道泽礼也跟绝大多数人一样,以为这继子也不过是个几年的事情。清瑜认真的看着泽礼道:“不,姐姐已经打探清楚了。泽礼,太子殿下不会有亲生的子嗣了。只要你安分做好继子,不被人取代,那么将来咱们陈国的江山,就是你的!”

    泽礼惶惶然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么大一件事,即使泽礼自幼聪颖,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泽礼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绪,激动的问:“姐姐的意思是……我将来会成为陈国的国主?我会登上九五至尊宝座?”

    清瑜知道弟弟虽然懂事,但是面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阻挡的诱惑,还是没法淡定。清瑜严肃的道:“你只是有了一个可能,一个机会。将来的事情如何,还要看你如何行事。耐心,记住,你现在只有这一样东西能帮助你。”

    陈泽礼小手忍不住有些颤抖,半晌才道:“谢谢姐姐!姐姐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清瑜知道有必要提醒一下泽礼,郑重道:“那我问你,若有一天,父王与太子殿下有了冲突,你该怎么办?”

    泽礼几乎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是帮着父王!”

    清瑜盯着泽礼看了看,摇摇头道:“既是,但也不全是。”

    泽礼疑惑的问:“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清瑜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泽礼,不厌其烦的叮嘱道:“你千万不要因为知道这个秘密而失去了本心。你之所以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并非是因为你聪明,也不是因为父王的关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之前表现出来的纯良敦厚。你对待病中的太子妃孝顺乖巧,你对待太子殿下知礼懂事。以后你要改称他们为父亲母亲,这本心不能变。你只是一个孩子,如果心里起了什么小九九,他们会看不出来吗?将来你安身立命的根本,就在于这个身份了。若你帮着父王,太子殿下还能容得你吗?”

    泽礼苦恼的道:“但我本就是父王亲生,血浓于水,难道我眼睁睁看着父王陷入危险而袖手旁观吗?姐姐我做不到。难道你希望我做得到吗?”

    清瑜爱怜的摸了摸泽礼的头,轻声道:“姐姐就是知道你一定做不到。才提出这件事。聪明的做法有两个。治标的方法是,在两人中转圜,尽你的力量消弭他们之间的裂痕。而治本的方法,则是未雨绸缪,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泽礼握紧小拳头,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紧张的道:“我觉得好难啊。姐姐,你一定要教我!”

    清瑜安抚的拍了拍泽礼,温和的道:“这样的事情暂时都不会发生,你不妨以后多想想。等你长大了想明白了,说不定到时候就迎刃而解了呢。至于姐姐我,就是想教你,恐怕日后也没有机会了。”

    泽礼愣住了,忙追问道:“为什么?姐姐不能不管我!”

    清瑜叹息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只要你过继到了太子殿下膝下,第一件要面对的事情,恐怕就是如何跟嘉王府割裂了。你站在太子殿下的立场想想看,他需要的是一个儿子,而不是别人家的孩子。若父王还有我总是跟你亲密,太子殿下又如何放心得下?不是姐姐不想照顾你,不想教你。只是为了你能够顺利融入太子东宫,不得已只能暂时疏远。”

    泽礼悚然而惊,有些后怕的道:“那岂不是要孤单一个人?我心里早就有父亲母亲,还有姨娘姐姐。若没有你们,我怕,我怕支撑不下去!”

    清瑜将残酷的现实一层层剥开,让泽礼看了个清楚。这才旧事重提道:“那姐姐再问你一遍,你想好了吗?”

    泽礼只觉得口中苦涩不已。原来这件事根本不似他想当然那般简单。他决定要跨出的那一步,几乎是没有退路的,断绝亲缘的。虽然前路有美好的果实在等待着他,但却需要他一个人穿越那荆棘密布的坎坷路途。

    清瑜知道今天给弟弟的震撼已经够多了,她不能让泽礼小小年纪,就承受过多的压力。但她同样不能哄着他,让他看不清现实。清瑜小声道:“我今日就会修书一封,将此中种种寄于纸上,托我师兄带到陇南交给父王。但是要不要这么做,如何做。姐姐会等你的决定。今天你陪着太子妃一天,也够累了,先回房去休息。等你想好了随时来告诉姐姐。姐姐永远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泽礼勉强笑了一笑,点点头,正准备起身告辞。忽然想到姨娘去宣太医,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清瑜也有些奇怪,高声叫了小丫鬟进来,带泽礼回去。

    泽礼还不放心,不过清瑜一再强调自己没事。泽礼心里又乱糟糟的,便没有强求,只嘱咐八宝轩的婆子丫鬟小心伺候着。自己才离开了。

    清瑜看着弟弟幼小还有些单薄的身影离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父王与姚贵妃、太子一场天大的旧怨自己还不敢开口呢,若是弟弟知道了那件事,只怕更加难做决定了。生在帝王家,快乐太短暂,愁事总无涯。

    等木樨慌慌张张带了一位何太医回来的时候,清瑜还有些莫名其妙。正想开口问,就见木樨在一旁摆手,何太医也一脸严肃,表情怪怪的。

    好在清瑜这吐出的一口淤血确实没有大碍,何太医仔细诊治过之后,便开了药方,背着针囊提着药箱离开了。

    清瑜预感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忍不住问道:“小文太医呢?”

    木樨将门关了,脸色有些不好,低声道:“大小姐,那……文敏德畏罪自尽了!”

    清瑜听了这消息几乎不敢相信,惊呼:“什么时候的事?中午还好好的一个人!”

    木樨叹息道:“估计就是午间从我们这里离开之后没多久发生的……如今禁军侍卫正在勘验。我去了太医院得知消息也吓了一大跳。众太医都有些难过……还是方公公见着我,知道小姐的事情不能耽误,这才差遣了老成的何太医随我前来。”

    清瑜脑中嗡嗡作响,她今日见过小文太医两次,都只顾问自己想问的事情,却全然没有发觉对方的不妥。现在细细想来,每次文敏德面对自己提出的问题的时候,那种不得不说,又很难自辩的神态,的确是充满了矛盾与难过。可惜啊,只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又医术高明为人忠心,却偏偏……

    “我们嘉王府愧对他了……”清瑜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木樨有些不明白,在一旁道:“这关咱们府里什么事?按理说,大小姐还是帮了他一个大忙的。要不是大小姐您求恳,小文太医现在还在天牢里关着,哪里能出来戴罪立功呢。本来我还想,小姐伤势康复,小文太医应记首功。到时候论功行赏,哪怕活罪难免,死罪总可逃呢。谁知那人如此倔强,竟然就这么留书一封,自责谢罪,悬梁自尽了……”

    清瑜虽然相信木樨,但也不想她跟着搀和到毒杀皇太孙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里来,如今文敏德自尽,这件事情就只有始作俑者与自己知道了,清瑜打定主意谁也不提。文敏德希望以一己之命,了结此事,清瑜也知道他的苦心。

    木樨低声道:“也不知道小文太医怎么想的,实在太可惜了。听说那谢罪书太子殿下看了也长叹一声,没再怪罪。”

    清瑜点点头,其实她知道文敏德是被父王利用,从他接受这桩任务开始,恐怕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只是在太子殿下盛怒之下,他不敢妄动怕惹下怀疑。如今被清瑜受伤这件事一搅合,反而让文敏德得了机会,就此轻生。想来,别人也不会再怀疑皇太孙之死了,一个有机会戴罪立功的人,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所犯的错误,以死谢罪。想必众人也会心中暗赞文敏德是大丈夫,懂得担当责任。那谢罪书写得必定也是忠心一片,可昭日月。

    只是当事人的挣扎与苦痛,谁又能够明了呢?清瑜暗叹一声:小文太医,我们实在对不起你!

    木樨见清瑜十分疲惫的样子,只当这一白天折腾太多了,忙劝着清瑜休息。清瑜不放心泽礼,强推着木樨过去照看着他。木樨知道清瑜最重视世子,自己也放心不下。这才叮嘱院里的丫鬟好生照看清瑜,自己离开了。

    这一夜清瑜躺在床上,睡梦中却一直不得安稳,一时梦见长舌狰狞的文敏德,一时梦见孤独无助的陈泽礼。一时梦见憾然早逝的母亲长宁,一时又梦见满面风霜却朦胧难辨的父亲陈洪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