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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如鹏转过头去,却看到了御林军统领佟云,一只手背在后面,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诮.左右只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也不抬头,就那样跪着,也不传令下去.
方如鹏看了佟云一眼,然后眼睛倏得瞪了一下,厉声道:“你们是怎么了?军令如山.还不快去!”
“哈哈,方大人.你觉得谁会听一个通敌的将军的命令?”佟云的笑声回荡在城楼上,听在方如鹏的耳朵里有些嗡鸣.佟云往前走了几步,拨开盾牌看了看城下栩廉的那些弓箭手,冷笑道:“方大人翁婿情深啊,东床快婿舍不得伤害您一分一毫.不知道是他会乖乖投降,还是你会迎他入城呢?”他的语气咄咄逼人.方如鹏心里一沉,随即正色道:“荒谬,老臣领的是皇上的圣旨,哪轮到你在这里胡诌!”
“是不是胡诌,相信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佟云转过身来,一双闪着冷光的眼睛盯着方如鹏.他缓缓举起明黄的绢绸,眼睛里闪着凌厉的光,语调高了许多:“圣旨到!”城楼上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只剩下拿着盾牌的士兵还在紧张得看着城楼下那一排排弓箭.方如鹏感觉一阵酸麻漫过心头,一种抵触油然而生,膝盖却终究弯了下去.他低着头听着那一个字一个字从佟云的嘴里轻描淡写得被念出来:“罪臣方如鹏,私通外敌,革其职位,就地正法!”
这一句话仿佛一记大锤被锤在了方如鹏的心上,他踉跄着站起来,却没有人上前扶他.他怒视着佟云,指着他:“你.你……”一阵疼痛感袭来,他左手抓着胸口,心骤然一缩,瞳孔也随之变得针尖般大小,他的嘴唇无声得抖动着,渐渐发青,眼睛里的光逐渐得变得黯淡.他大口得喘着粗气,只觉得疼痛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肆虐得撕咬着他的心脏,他感到胸口突突得跳着,一股血冲上来,他一张嘴,一口鲜红顺着他的嘴角滴答得往下流着,染红了身上的铠甲.他满嘴鲜血,眼睛里仿佛死灰一样的了悟颜色,终于断续着说出来:“原来……原来……皇上竟是……这般……”他的声音仿佛断了线的纸鸢一般,越来越远,终于他双眼一白,竟生生昏厥了过去.
佟云嘴角抽动了一下,手一挥,两名属下上前去,架起方如鹏,用两根手指粗的绳子将他捆了一个结实.他们用力得勒着,身体上的疼痛让方如鹏悠然醒转,他慢慢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能动,绳子的结被扣在他的脖子的搏动处,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脸色逐渐变得紫胀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佟云,眼睛里一片残败的灰.
“方大人,这是你表现你对皇上忠诚的最好方式.”佟云双手拱拳往旁边作了一个揖,以示对皇帝的尊重,眼中阴鹫一闪,头微微昂了一下。
方如鹏被举到了空中,微凉的雨丝打着他的满是皱纹的脸上,冰冰凉凉,一如他现在的心情.身上被绳子勒得一阵一阵疼.两名拿着盾牌的士兵退开了,方如鹏被举到了城楼的墙外面,用绳子固定在了城墙上,双脚悬空,只有脖子和手臂被绑在上面.他感到自己一阵往下落的感觉,却被扯得仿佛两只胳膊都要断了.风在他的周围温柔得抚mo着,仿佛那只婴儿的手那么娇嫩,一切都还是那么轻柔.
那些摆开的弓箭手都大吃了一惊,看着城楼上那个苍老的身影,面面相觑.
副将上前去,有些局促得喊了栩廉一声:“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栩廉眯着眼,他抬头看着城楼.那个方字被慢慢放倒,一个佟字的旗帜慢慢升起来.他心下一阵雪亮,终究,还是让他猜中了,那个人,竟然真的用了这样的方式.隔得太远,又飘着雨,他看不清方如鹏的表情,只是一抹不忍终究还是闪过了他的眼眸.
军师策马上前,他轻轻扬起手中的鞭子,对着栩廉的坐骑一抽,沉声道:“去吧.”然后他低低朝副将说了一句:“攻城.”
栩廉身下的马吃痛,它前蹄悬空,嘶鸣了一声,然后四蹄翻飞,往前奔去.风声呼啸中,栩廉将右手伸向背后的剑筒,快速抽出一只剑,左手操起马鞍旁挂的那张弓,箭被弦赋予满满的力量,他眯了眯眼,右手一松,箭仿佛一只破浪的帆,直直朝着方如鹏飞去.
脖子的疼痛已经让方如鹏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一阵冰凉透过铠甲渗入他的身体.他看着栩廉越来越近的身影,神志突然有些清楚了.他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微微笑着,眼睛里全是满足.
箭划破皮肤的声音,撕开了他的身体,深深扎进那颗还跳动着的鲜红.方如鹏抬起头,一双不知名的鸟儿斜斜掠过,雨依旧还是蒙蒙着.他的眼睛里的神采迅速退去,头一下子耷拉下去.
与此同时,如密雨一样的箭飞向了城楼上.一阵箭雨过去后,马蹄翻飞,将士们纷纷大声喊叫着冲到了城楼下,搭起梯子,往上爬着.
城楼上已经倒下去了一大片人.那些被扎成马蜂窝的人一层一层的.佟云面色一沉,连忙吩咐弓箭手上前,朝着梯子上的人开始一阵清扫.
惨叫声,哀号声不断得响起.二狗正奋力得往上爬着,一只箭飞速得扎进了他的肩头,他一吃痛,手一松,身子直往下滑去,紧跟着他的文弱兵连忙用肩头顶住他的身躯,涨红了脸,用吃奶的劲大喊道:“二狗,俺们娘还在等我们.”
二狗的精神一震,他咬着牙将箭羽折断,也不顾汩汩流出的鲜血,就这样奋力得往上爬着.他前面的一个兵却正中了一箭,朝下滚来.正压在他受伤的肩上,他承受不住重量,手竟将梯子的横杆给拉断了,两人接连着往下滚去.文弱书生一看不妙,连忙放掉一只手,身体整个侧过来,只用右手拉住了梯子的竖杆,手不断往下滑着,身体的重量竟将横杆给打断了一根,直到滑到下一级横杆才停住.他强忍着手腕的痛,红了眼睛朝下看,大喊着:“二狗.”
回答他的却只有下面累起的尸体,下面的人托住了他的背部,他左手搭住了横杆,将身体的重量重新移到了梯子上.他用被梯子磨破一大块皮鲜血淋漓的右手手背抹了下眼泪,然后像二狗一样,坚定得往上爬着.
已经有人爬上了城楼,与守城的士兵开始了厮杀.漫天的血腥味,四处残缺的胳膊腿,一声声哀鸣,在这个寒风料峭的秋日,惊散了一串串南行的大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