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司马紫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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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靖忙问道:“还有谁此他更了得?”

    杨素道:“山西唐公李渊的小儿子李元-今年宫中设宴为皇帝祝寿时,曾经令各世家子弟一起入觐,赐宴后余兴较技,宇文成都为了炫示祈能,双手抱起了御花圃的铜鼎,绕着水池走了一圈,那口铜鼎估计约在一千六百斤左右若非天生神力,倒是难以举起。”

    张出尘道:“国公当年也有拔鼎之勇的。”

    杨素傲然道:“老夫年轻时却曾举过铁鼎,不过平心而论,此御花园中那一口轻多了,论力,老夫自承不如宇文成都那小子。”

    李靖笑道:“英雄不是靠蛮力造成的,国公此时的权势地位,勋业彪炳,也不是恁仗勇力挣下来的。”

    杨素笑道:“正是这话,不过宇文成都那个小子实在气人,他举起了铜鼎之后,那付得意之状,简直能气死人,皇帝也为了讨好他,拍着他的肩膀说,朕有此勇士,天下孰与能较?那知话才说完,就由人群中跑出了两个小伙子,都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前一个唇红齿白,居然也把铜鼎抱着走了一圈,只是回来后,气喘个不住,此宇文成都固然差了一点,可是他的年纪还小,假以时日,不难超过他的。”

    李靖忙问道:“他就是唐公幼子李元-?”

    杨素摇头大笑道:“不,不是的,他是山海关总兵裴仁基的第三子裴元庆,才只有十四岁,他举起了铜鼎,却不如宇文成都轻松俐落,所以宇文化及还很高兴,把裴元庆许为当世第二虎将。”

    李靖道:“意思是说他儿子宇文成都为当世第一了?”

    杨素道:“当时大家郡是如此想了,谁知道后出来的那个小孩子,长得又乾又瘦,尖嘴黄脸,正是唐公的幼子李元霸,他走到铜鼎之前,双手轻轻一托,就转过了头顶,然后放开一支手,就用单手举着走了一转,放回原地后,脸色不变,气息不粗,就像个没事人一般。”

    举座皆惊,李靖忙道:“这小子倒真了不起,不过事情做得太冒失,宇文化及与唐公一向不睦,这下子又盖了他儿子的光彩,自然衔恨更深。”

    杨素大笑道:“可不是吗?皇帝那天原也是想表扬一下宇文成都的,那知冒出一个李元-来,使得皇帝意兴大减,一场欢宴草草结束。”

    李靖道:“唐公恐怕要遭殃了。”

    杨素笑道:“那还免得了?不是老夫帮了他一个忙,恐怕他连山西都回不去,第三天,就有人弹劾唐公九大条款,要皇帝削他的爵,治他的罪。”

    李靖道:“国公莫非与唐公有旧。”

    “只是认识而已,并没有深交,但是老夫却肯为他力保脱罪,叫那宇文化及难过一下;再者有人能挫挫宇文成都的锐气总是件好事,当然,这也是给皇帝的一点警告。”

    “给皇帝的警告?国公这话又怎么说?”

    “皇帝又纳了化及的女儿为妃,一力在拉拢宇文家人,目的无非在压下老夫去,老夫又岂能示弱,总要做事情给他看看。”

    李靖叹道:“难怪黄门禁军换了宇文成都为统领,这是皇帝对国公已心存了猜忌之心,有此一将在,国公若是想杀进宫去恐怕不太容易。”

    杨素道:“这个老夫知道,不过老夫并没有这个意思,由他疑神疑鬼去。而且老夫力保唐公,也是有点作用的。宇文氏与唐公素来不睦,现在有老夫撑着,他们不敢对李渊如何,一旦老夫倒了下来,他的处境必危,这一点唐公也看得很清楚,所以谁要对老夫不利,李渊必然不会坐视,由太原过来路程并不远,老夫在外面摆了这么一个大奥援,也够他们头痛了。”

    看上去杨素是个一勇之夫,狂傲跋扈,目中无人,但是骨子里却城府极深,凡事都早作了安排,这使李靖对他生出了一阵敬意,肃然道:“国公老谋深算,一言一笑,莫不含无穷玄机,确实令人佩服。”

    杨素哈哈大笑道:“药师,你也不差,若是老夫再年轻个二十岁,一定会设法除去你,因为你不论是与老夫同在一边或是与老夫敌对,都将是老夫的一个劲敌。但现在老夫耄矣,雄心已歇,只想善度晚年,所以我们可以做个朋友,不必互相提防了。”

    在杨素而言,说这种话已经是莫大的恭维了,虽然也很不客气,但是无论是在年龄上或是辈份以及地位上,都是个长辈。李靖自是不会计较,谦逊地道:“国公言重了,,再晚怎敢与国公绝世彪业相提并论?”

    杨素道:“药师,这些话不必说了,勋业彪炳只是运气与机会,说穿了一钱不值。老夫唯一值得骄傲的是懂得保护自己,没被人家吃掉而己。”

    其实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因为从末汉以降,天下已经在不断的动乱之中,从董卓弄权,曹操取代,嗣后有魏蜀吴之鼎立,再有司马氏助曹魏一统天下,又篡之改元为晋,其后再经宋齐梁陈四代之兴替,最后到杨氏隋代之兴,天下没有超过五十年的治世,其间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起来得快,倒得也快,极少有人能得保善终的。杨素能权凌天子,这么大的岁数仍然高高在上,政敌环伺,却没有人动他分毫,的确是有他的一套。

    可是杨素却接着一叹说道:“公开的,没人敢来动老夫了,但暗地里,他们却不会放过老夫的,从今天的刺客身上看,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

    李靖道:“国公虎威,足令宵小丧胆。”

    杨素摆摆手:“药师,你也未能免俗,缓说这些无聊的奉承话。老夫却不信这一套,说什么富贵天定,自有神助。今天完全是仗着你跟你手下这批好手豪杰,才把刺客击退,要是靠着老夫的福命,恐怕已经血溅大厅了,现在老夫担心的是日后。”

    李靖道:“以后国公只要加以防范就行了。”

    杨素道:“我这府中防范还不够严密么?敌人还不是照样混了进来?”

    “这次是利用献艺的伎人,以后国公避免就是了。”

    杨素一叹道:“药师,你知道我的出身是胡人,我的部下儿郎中一大半也是胡籍,我们的习俗就是如此,若定你要我因此停止饮宴,每天像只老鼠一样地躲在洞里,老夫还不如死了的好呢!”

    李靖想想也是,说道:“因一次遇警而停止饮宴,有损于国公英名,那是不可以的,只是防范一点就是了,事前详细检查,饮宴之际,旁边总是不离开几个好手,步步为营,谅可无妨。”

    杨素道:“老夫就是这个意思,可是老夫唯一所苦的,人选难求湖海之中,高手固众,但是可信任的却不多。目前我唯一可信的人就是你跟出尘这两口子,你们为我推荐一两个适当的人选如何?”

    李靖见他的眼睛不住地看着薛、董二女,心中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有低声道:“国公,她们不行的。”

    杨素道:“我知道她们对你很重要,只要分出一个人给我就行了。你知道我这内寝是没有男人的,她们进来,我绝不会亏待她们。”

    “这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她们俱是湖海知名的女杰,散荡巳惯,过不惯侯门的拘束生活。”

    “老夫这府中可不像别处那么拘谨,她们可以很自由,老夫可以给她们和乐昌公主一股的待遇。”

    “国公,这两位是虬髯客推荐给再晚的助手,国公待愚夫妇之厚,再晚理应有以报之,只是这件事必须要她们自己愿意。”

    杨素道:“若是问她们,她们一定不会答应,可是我知道她们很肯听你的话,若是由你开口,她们自会答应。”

    李靖十分作难。张出尘过来了,问知究竟之后也道:“老爷子,轻云跟飞霞是不行的,她们是仲坚大哥的得力助手,许多事都是她们经手,别说她们自己不肯留下,仲坚大哥更是不会答应的。”

    杨素可怜兮兮地道:“出尘,我一直拿你当女儿一样的疼爱,你总不忍心叫我临老还落个身首分离吧?再说乐昌与你情逾姐妹,我如有了危险,她也将不保,为了她,你也该尽点心吧?”

    他知道说动李靖不容易,因为李靖与他究竟没有多大交情,但是张出尘却不同了,张出尘以前在府中与他最亲近,的确是像父女一股,所以他改在张出尘身上下功夫。

    张出尘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想起杨素以前对她的好处,再想起乐昌公主对她的情份,现在这两个人有了危险她能不管吗?但又怎么管呢?她想了一下道:“老爷子,飞霞跟轻云不能留下,但是我可以另外找人来保护你。”

    “另外找人?还有什么人?”

    “华无双、华玉双姐妹,她们是西洞庭的首领?水陆功夫卓绝,而且是将门之后,幼习礼仪,可以习惯王府的生活;最重要的,她们手下的飞凤军个个了得,而且全是女子,可以带进一批来,担任后面寝宫的警卫工作。”

    李靖一听也点头道:“不错,她们以技艺论不逊薛董,以学识言犹过之,最重要的一点,她们是出尘最亲信的姐妹,出尘可以托付它们,她们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国公,薛董二女具是江湖女杰,江湖人的脾气是受不得拘束的,强将她们留下来,连再晚都不敢担保会发生些什么事故。”

    最后一点理由才是杨素最能听得进的,因此他虽然知道华氏姐妹此薛董二女略差一筹,但还是欣然接受了。

    杨素这边交代了,对华氏姐妹还有一番说词,张出尘终于想出了一个好题目,要她们在乐昌公主门下读书,因为乐昌公主一肚子的好学问是有名的,能够在她身边读点东西,是个难得的机缘。

    华氏姐妹对此倒是很愿意,杨素更是凑趣,要乐昌公主认地们为妹妹,同住国公府领受教益。而且,还拨了卅名飞凤姐妹来同时受教读书,当然也同时担任警卫的工作。

    李靖在拨人的时候,也下了一番功夫。他都是挑选家世较好,年龄较轻,身手身份较高的女孩子。

    这批女孩子进入国公府,不但增添了无限的生气,而且也真正的发挥了警卫的作用。自从她们进府之后,三个月内,一共来了三批刺客,第一批在外面就被家将们发现,用强弓弩箭,全部射毙,根本没有侵入到内寝去。第二批第三批为数较多,其中一半则是高来高去的江湖好手,他们利用声东击西的方法,以半数作为牺牲,引起家将们的注意,另一半则乘乱侵入寝宫,而且也到达了杨素的大胡床前。

    杨素却秉烛独坐帐房中看书,帐外有一群侍女围立着侍候,刺客一共是两人,以为稳可得手。那知他们挥刀直扑帐中的时候,那批侍女一个个由裙下掣出了长剑截阻,个个武功都很了得。拼战未及数合,已将两名刺客砍杀于帐前。华氏姐妹两人也在帐内,每人手中都扣好了两柄飞刀,准备作第三道拦截,结果却没机会用得上。

    而且她们还精于装设机关,在杨素的胡床上装设了一道最秘密的机关,在最危急的时候,只要一按机关,地下的翻板会自动翻开,由滑道把杨素送到安全的地方,而寝宫四周却会落下粗如人臂的铜栅栏柱,将刺客关在裹面,只可惜这些机关还没有机会使用。

    三次行刺,杨素都安然度过,使他更为跋扈了,推辞年迈,不再去上朝,却又不放弃干预国事,当然要管的都是国家大事,他几次上奏章,要皇帝修建长城,把秦时所建的古城连接起来,长达万里,以北拒胡奴。

    他又上表奏请隋炀帝广修驰道,把一些狭窄的道路拓宽,便于快马疾行,以利民生。

    这两个建议似乎都很有价值,但是说穿了,都是他在为自己打算,因为他的心腹部属多半戍守边塞等地,而北方的匈奴经过百余年的休养生息,又从汉朝的征服下摆脱束缚而强盛起来,汉时所建监督北方的督护府早已自动撤除,因战争而减少的壮丁也渐渐地补充足够了。静极思动,他们不忘中原的锦绣河山,又在开始作一些试探性的骚扰。

    隋炀帝本来以为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削弱一点杨素手中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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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也打算牵制住他的兵,以便在京师对他展开整肃行动,曾经凝订计划北伐调杨素所属的军队打匈奴去。

    杨素却也不傻,知道这是宇文士及和化及两兄弟捣的鬼,对北伐的计划大加赞赏,却推举宇文化及父子领军北伐,说宇文化及精于韬略,宇文成都勇冠天下,他们父子二人出师,必可大振天威。

    这父子二人听了,只有摇头苦笑。他们倒不是怕匈奴,而是怕离开长安,跑到北方去,恐怕回来的机会很少。杨素自己是胡人,在胡人群中极有影响力,边境的骚乱,有些胡是他暗中授意闹起来的。

    因为闹事的地方,多半是宇文化及心腹戍守的地区,像是存心跟他过不去。

    炀帝也不肯把宇文成都放出去,这是他自己安全的保障,于是北伐之议暂时-置,从国库中拨出银两,发动民夫,把秦汉散设的长城连接起来,成为一条真正的长城。

    如此一来,戍守边境的步马军卒可以减少很多,杨素准备把人调近京畿以壮自己的声势。而宇文化及则认为经此一来,自己戍守边境的部属可以不受攻击了,也表示赞成,隋炀帝则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他着眼在千秋之后,后人提起秦汉时,也能把他的隋朝带上一笔。

    修长城是大家郡乐意优为,建驰道却出于杨素的要求,因为他的兵远,一有风吹草动,调回来太慢,有远水救不了近火,因而才上疏以利天下交通。

    皇帝自然是晓得的,可是杨素的奏章不容批驳,硬着头皮也只有答应下来。好在宇文兄弟另有一套说法,他们认为驰道开设之后,杨素固然有好处,但他们的部队调防也方便得多,于是也加以支持。

    这两项大工程郡是花费钱财的,已经把先帝杨坚辛辛苦苦攒节下来的一点国库剩余花得差不多了。

    隋炀帝一气之下,心想钱是天下的,你们花,朕贵为天子,为何还要节省?他见到自己的宫殿,还是汉时西遗,规模虽大,但是已经破旧,准备拨一笔款子来修建皇宫。

    这第一个意见就被杨素打了回票,杨素已经不上朝了,炀帝在朝廷上作了这个宣布,而且也指定了官员承办此事,那知有人通知了杨素,杨素却批驳了,说天下待举之事正多,皇帝不该把钱用在私人的身上。请他收回成命,并且,还没等皇帝同意,就把皇帝指定修缮宫廷的官员调出去派任筑城工作。

    这个官员算是倒了大霉,他对建筑园林之学很有点研究,在工部担任侍郎,老是不得志,看准了皇帝的喜好,作了一番苦心设计,画好了图样,进呈御览,要求整修旧时汉家宫阙,以不让秦始皇的阿房宫专美于前。

    炀帝自然对此动心,批准计画,并当即指定那名侍郎负责监王督修。

    这是个大肥缺,既可以从中发一笔大财,又可以在皇帝面前拍足马屁,献尽殷勤,眼看着飞黄腾达就在眼前,谁知道杨素一条手令,把他从云端起扯落尘埃,送去监修长城,要在边塞漠野之地,风吹日炙,苦不堪言,直如充军戍边一样。

    这是杨素向投机者的下马威,他说得很好听老臣受先帝遗命辅佐陛下,唯恐有负先帝之托负,日夜不敢稍懈,日后如有置君于不义,诱君近嬉乐者,严惩不贷。

    这是杨素叫人代上奏疏的一部份,在朝班时,有人高声朗读,把皇帝气得手足冰冷。

    “先帝什么时候遗命他辅佐的?先帝薨时,朕已经成人而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要向他托孤不成?”退朝后回到御书房,炀帝气得拍桌子大骂。

    宇文化及在一边侍候着,低声道:“圣上,这分明是老贼在向圣上示威,不过圣上也只有忍下了,虽然先帝没有托他辅佐圣驾,但毕竟是托过一些事的,几道遗诏都在他手里拿着呢,若是公布出来,对圣威不无影响。”

    隋炀帝低下了头,这话除了宇文化及,恐怕还没第二人敢说,但是说了之后,却真能叫皇帝闭嘴。

    隋文帝的遗诏是恢复杨勇的太子地位,杀次子杨广,幽禁皇后独孤氏,打入冷宫:却是杨素及时帮忙送先帝归天,窜改遗诏,把要继位的太子杨勇赐死,使要砍头的杨广即了帝位,所以,现在杨素没事就拿出先帝来,开口闭口,说先帝要他如何如何。杨广明知他胡说八道,也对之无可如何。他忍气吞声地道:“可是他做得太过份了,叫朕在群臣面前坍这个台,朕如何受得了?”

    “受不了也只好受了,除非这老儿死了,否则陛下只有一直忍受下去。”宇文化及又趁机在烧野火了。

    炀帝也早有此心,只是没办法,因此一叹道:“朕何尝不想杀他,这老儿虽然于朕有功,但也不能爬到朕头上来呀。明里动他是万万不行的。京畿禁军,大半是他的心腹,暗地里,朕也试过几次,结果每次都牺牲了一批好手。太师,你出去找寻的江湖剑士刺客,怎么也没消息?”

    宇文化及叹道:“臣怎么没尽心呢?可是他拉拢了李靖与虬髯客,此二人在江湖上交游广阔,一些江湖好手,都不肯与他们为敌作对,是以至今尚未聘到人手。”

    “许以重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

    “江湖人是很难买得动的,只有另外设法。”

    “太师!还有什么方法,朕现在对这老贼已经是恨之切骨,直如芒刺在背,一刻都难以容忍了。”

    宇文化及在心中暗笑着。皇帝如此衔恨杨素,对他而言,是件莫大的好事,只要能除去杨素,他就是天下最具权威的人了。因此,他转动着眼珠,微微笑道:“杨素是胡人,而胡人尚鬼,可以由此途设法而图之。”

    皇帝以为他想出的是什么好法子,却是这么一个馊主意,不禁有点泄气地道:“太师莫不是要朕去祷告鬼神,请他们代朕除此老贼。”

    宇文化及点点头道:“不错,臣就是这个意思。”

    皇帝倒是吃了一惊,不相信地望着宇文化及道:“太师,你就是这个意思?你的身体没什么吧?”

    宇文化及道:“臣幸托圣威,百渗辟易,微躯粗安。陛下别以为臣是神智不清才既那种话,臣的神志清醒得很,欲图杨素老贼,这是唯一可行之策。臣思之良久,端以此事必须惊动陛下,且损及天威,故而不敢造次。”

    “喔?你倒是说说看,只要能除去老贼,朕不惜一切。”

    宇文化及道:“京师东郊有东岳神君殿,内所塑之神像高大狰狞并有十殿阎王等地狱壁画,一般村男乡女,对之莫不敬畏异常!”

    皇帝道:“朕知道这个地方,以前朕还时常到那儿去微服私游,该庙香火鼎盛,时有仕女进香膜拜,站在庙门口流目四顾,每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皇帝变得开心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宇文化及也跟着笑了,皇帝好色是知名的,他在当皇子时,就经常微服在街上四处闲游,看中了美丽的女子,千方百计也要设法弄回宫去,当年的杨素和宇文化及都为了投其所好帮他弄过女人。

    皇帝后来一想,现在是在谈正事,怎么又扯到那上面去了,忙问:“东岳庙怎么样?”

    “东岳乃司题之神,传说中颇具灵验,陛下该去烧一次香,求东岳大帝保佑。”

    皇帝笑道:“岂有此埋!别说朕素来不信怪力乱神,即使朕信这一套,以三才顺序而言,天人地,人皇后中,想那东岳只是四方神只中的一个,为地皇的臣属,也是朕的臣属,理应由他来拜朕才对,总不成朕去拜他!”

    宇文化及道:“臣所谓要陛下受委屈,即是指此而言,好在陛下不相信鬼神,虚应一下故事也好。”

    “这可虚应不得,朕现在一举一动都为天下之法,朕若是到东岳去烧香膜拜,岂不是助长风气了?”

    宇文化及道:“天子一言一行俱为天下之法,陛下此行自然要十分秘密,臣自会部署一切,除了一些有关的人外,绝不给任何人知道。”

    “可是朕为什么要去拜那个木神土偶呢?”

    宇文化及笑道:“因为杨素也会去。”

    “什么?那老贼也会去?这是不可能的。他最近已经十分小心,出入都以重兵保护。”

    “由着他去保护好了,这次我们不行刺。”

    “不行刺如何杀得此贼?”

    宇文化及放低了声音,认出了他的计划。

    皇帝听后神色犹豫不定问道:“太师这样会有效吗?”

    “臣对杨素之言行研究得很仔细,这是他心中的隐忧,现在他时处紧张里,一定会薰沐,在府中设坛礼斗,请来了法师在府中驱邪祛魔,可见他对这一套是很相信的。”

    “那个方士的手法靠得住吗?”

    “陛下请放心,此人名叫李淳风,是个颇有名气的法师,术能呼风唤雨,对于山星望气,召魂役鬼,很有点这行,臣已试过几次,倒是十分灵验的。”

    “真有这种人?朕倒是不信。”

    宇文化及道:“臣也是不信,认为是一种障眼之法,可是无法探其究竟,只有姑妄信之。好在陛下对这也不深信,不去理会就是了。”

    “可是有些事对朕却太难堪了。”

    “陛下,想想从此可以摆脱那老贼,一些委屈就不算什么了。杨素虽已登耄耋,可是养生有术,似乎还有些年好活呢,陛下长日受此獠拊制,能受得了吗?”

    皇帝又想了一下才道:“假如真能有效,朕还可以委曲一下,若是徒劳而无功,岂非自惹笑柄?”

    “这陛下放心,臣可以用这颗六阳首级作保证。”

    皇帝说:“太师,话不是这么说,若是于事无补,朕杀了你又有什么用?”

    宇文化及道:“陛下到国公府去邀他同往东岳庙进香,就以臣所拟的那番言词相试,若他答应,证明他心中对这种事非常畏惧,臣的法子必可有效!”

    这番话打动了皇帝,点点头道:“这个朕去试试。”

    宇文化及又道:“陛下猝然而去还不行,必须先在宫中安排一下,因病罢朝一天。”

    “还要如此的麻烦?”

    “为了装点气象,才能使他更为相信。”

    “他在家中裹足不出,这些事他怎会知道?”

    宇文化及道:“陛下,这老儿岂是好相与的?别看他足不出户,但是陛下的一举一动,即使是在禁宫之中,他也了如指掌,陛下当记得先帝晏驾之日,急台召顾大臣,他不是第一个赶到的吗?若不是消息灵通,焉能至此?所以陛下先弄点声势,才能使他动心。”

    皇帝听得眉头一皱,突然感到不安了。宇文化及是个很懂得挑拨的人,他故意又指出这件事为例子,却益增皇帝的戒心,固然,炀帝得以继禅,拥有天下,是得力于此,但是事过境迁,轮到别人在他的身上做手脚,就不是滋味了。因此,他用力地一挥手道:“朕知道了,去安排吧,还有那个李淳风,可得予以安置。”

    “陛下放心,臣绝对使他开不了口的。”

    皇帝笑了一笑,显然对宇文化及的答覆满意了。

    这天皇帝一人独宿御书房,批阅奏章。夜半,忽而大声怪叫:“不是我!不是我!”

    宫人连忙赶去,却见皇帝赤足披发,蜷在御榻一角,面无人色,冷汗直流,全身抖个不住。而且手指窗外,口中喃喃,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弄了半天,才算使皇帝惊醒,说是做了一个恶梦。问及梦中内容,皇帝却说记不起来了。

    折腾了一夜,次日,圣驾因病罢朝,召进太医视疾,说是惊症失神,开了一帖宁神散。

    第三天,皇帝仍然不视朝,但是经宫监传出,皇帝已经好多了,在宫中设坛礼拜,并召法师行法驱邪。当日下午将近黄昏时分,皇帝微服简从,只带了一个小太监,突然走访越国公府。

    杨素自从府中遇警闹刺客后,也已称病不列早朝,皇帝有时下诏请他入宫议事,也都碰了钉子,说是身子不爽,未能奉诏。臣下敢对皇帝如此回绝的,杨素恐怕是第一个。想当年汉末时,魏公曹阿瞒为相,挟天子而令诸戾,但也没有到这个程度。皇帝有事,不敢作主,事事都要问他一声,有时有了紧急事故,夜半相邀,曹操也得赶进宫去,杨素的架子却比魏公更大。

    越国公不上朝,不奉诏,但是有许多大事却是他经手的,没有他下令就辩不通,皇帝没办法,只有移樽就教,带了公文上他的府里去办。

    头一两次来,杨素不好意思,还装出一点生病的样子,以后,连装都不装了。

    皇帝到了越公府,仪仗銮驾照例彼挡在二门之外,除了皇帝和有关人员,一律不得进入,争也没用,吵更不行,越国公手下的亲兵家将蛮得很,管你是谁,他们照杀照砍。有几名御林军的统领就是因为要强行人内而被乱箭射死在银安殿外。

    银安殿是诸侯视事的地方,一切都与皇帝坐殿受朝的格式相似,只是阶梯少了一级而已。

    皇帝为了避免自讨没趣,以后来到越公府,乾脆不带仪仗,几名便装侍卫,留在大殿外面休息,等他进去磋商公事,完了再悄悄地走,十分简单。

    可是没有像这次那样简单的。来到门上,门官几乎不相信,幸而皇帝是经常来的,他还认得,才跪下叩了头。然后才道:“圣上请稍候,奴才这就禀告国公去。”

    皇帝出奇的和气:“不必了,朕是有重要的事要见国公密谈的,我出来没惊动人,也不想惊动你们这儿的人,告诉我国公在那儿,我一个人见他去。”

    本来是一定要经过层层禀报,由府中派人出来迎迓的,实际上是监视检查,把看来有问题的人阻隔在外。这次皇帝说只他一个人进去,门官倒是斗胆作主,说道:“国公在后面花园跟徐夫人下棋,奴才这就引陛下前去。”

    “国公倒是好兴致,徐夫人又是谁?”

    “就是前陈的乐昌公主,被拨到本宅中来的,国公对她很客气,尊称她为夫人,她的夫婿是徐德言”

    “朕听过此女,这位徐夫人很了不起,听说是个女才子,一肚子好学问。”

    “岂量是好学问?据国公说,她文可安邦,武可定国,虽是女流之辈,却不逊于当世虎将,现在国公府大小内外事务全是她在管。”

    “喔!有这么一位好才子,朕倒没有留神过。”

    “只可惜她在国公府也留不久了,因为她的夫婿徐德言徐公子找来了。”

    “啊!找来了?那倒是件值得恭喜的事。国公怎么说?”

    “国公早就答应过她,只要徐公子尚在人世,就让他们夫妇团圆,徐公子找来了,国公自然为他们能够破镜重圆而高兴。本当让他即时带了去的,因为国公府中的事情时找不到人替手,所以才留她两个月。”

    “为什么不把那位徐公子也留在国公府中帮忙呢?朕听说那位徐驸马也是个好人才呀!”

    “可不是?相貌堂堂,端的是一表好人才,而且也有一肚子好学问,两人极为相配,可是国公没说要留他,他在府中住了三天就走了,大概是另有好去处吧!”

    “还有什么去处能此国公府中更好的?”

    “奴才也是这样想,可是这些事奴才却不知详情!”

    这个门官跟皇帝很熟,以前皇帝做皇子时就经常上门,也是由他接待的,现在虽贵为天子,他却没把皇帝当作天子依然是跟个老朋友似的在讲话,虽是透着亲切,但是做皇帝的杨广心中却不大受用。他这个万民之尊的皇帝至尊,来到这儿简直是毫无威严,没有一个人把他放在眼里。

    算来最客气的还是那位被称为徐夫人的乐昌公主,所以皇帝对她的印象略佳,而且雍容姿色也十分欣赏,正打算着等杨素死后,把她接进宫去,现在听说她的丈夫来了,恐怕是希望不大了。

    皇帝心中变得很懊恼,幸好也到了后花园,戒备一如从前,两个佩剑的矫健女郎,恭身迎了上来道:“陛下是一个人来了。”

    这是明知故问,门官带着皇帝过来时,早就有人通报了,而且杨素也准备接见了,所以派她们两个人来,若是打算挡驾,就会摆上一列女兵了。

    前几天就是如此,皇帝带了四名武将来商讨一下军务,这四名武将都是镇守东北边关的总兵,因为屡屡受到高丽的侵扰,皇帝打算用兵伐高丽,带他们来作证。杨素大概早有耳闻,而且不主张对高丽用兵,因为征战一起,他手下的兵马就在邻近,被调去东征的可能最大,所以称病推辞不出。那四位总兵的亲兵被阻于大门口已经很生气了,到了里面又受了阻挡,火了起来,拔剑要硬闯,结果却被那十名女兵打得灰头土脸。

    这四位总兵在中原号称虎将,马上马下都很了得,有万夫莫敌之勇,可是在一群没没无闻的女子手中,居然不到十回合,就被缴了械就擒,还是皇帝求情才保住了性命。

    至此,皇帝总算了解到以前派来的那些刺客何以都无功而石沉大海了。他知道这两个佩剑女子姓华,是一双姐妹花,也是那些女兵的首领,更知道她们以前是江南水寇,被李靖收服了,借给杨素作护卫的。

    想到这儿,皇帝不禁又恨得牙痒的,连李靖也恨上了,心中在暗骂着:好个逆贼,你在京师与贼人结仇,打死了寡人的御舅,已是死罪了,居然还敢与朕捣蛋,明知朕要这老贼的脑袋,却还敢帮他,等朕除了老贼之后,少不得有你好看的!

    尽管他在心中咬牙切齿,但脸上却仍堆着笑容道:“朕有一些极为机密的大事,亟需与国公商讨。”

    御驾单独亲临,想必是极为紧要的事情。华玉双道:“国公在风雨亭与徐夫人对弈,民女这就带陛下去!”

    她转身一人向前走了,华无双则继续留守在园门口,因为皇帝只有一个人,连杨素自己都能对付得了,不必太去操心了,而是外面的防务重要,要看看皇帝有没有另外在暗中带了人来。

    炀帝看看前面华玉双矫健婀娜,修长玲珑的身段,不禁有点销魂之感,他的身材不高,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尚可,但在平地上,常有不如人之感。

    他在宫中,所嬖爱的都是身材较高的女子,尤其是喜欢她们赤裸着双腿身披一袭轻纱走路时的美姿,用以补足自己腿短的心理缺憾。

    华玉双的脸形极美,身材却并不算很高,但是玉腿修长,这是炀帝最欣赏的一种类型。

    若是在别的地方,他早就把人弄到身边来了,就只有在越国公不行,杨素是从不卖帐的,若是别的侠女,杨素不在跟前,皇帝还可以开两句玩笑,或足借机会毛手毛脚一番,但是对华玉双却又不敢了,他知道人家佩在腰间的宝剑不是装饰品,那真能杀人的。

    人就是这样子,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认为珍贵,越公第中虽是豪华,也不会此皇宫更好,但是炀帝却认为处处都此不上杨素,他仇嫉杨素的心越来越深了。

    等这老儿死了之后,朕一定要

    他在心里想了一大堆要如何如何的计划,但眼睛却没离开过那窈窕的背影。终于他决定了第一优先要做的事朕也要弄几个武功高强的美貌佳人做贴身护卫,将来出去巡幸的时候,也不必多带人,就带这些个女侍卫,又安全又体贴,又风光兼得风流

    想到得意处,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华玉双在前面听见了笑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问道:“陛下笑什么呢?”

    皇帝自知失态,搭讪着道:“越公第花园,朕以前倒是常来,不知道还有座风雨亭。”

    “哦!那是后来改的名字,以前叫玩月亭。”

    “原来就是玩月亭呀,那个地方近水临池,最宜秋夜赏月,这亭名还是朕题的呢。”

    “这是国公自己改的,他认为赏花玩月,最易伤志,所以改了这个题跋,取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意思,来惕厉自己居安思危,不忘进取。”

    话很刺耳,而擅改题跋,更叫皇帝不开心,虽然那是他在做皇子时所题,但现在已是至尊天子了,一字一匾,做臣子的当视为无上至宝才是,这老匹夫居然敢改掉了,他心目中,置朕于何地?

    气归气,却是一无奈何。杨素对这个皇帝不敬之处太多了,此起这改题亭名来更严重多倍的也不知有多少,这又算得了什么!

    在别的臣子而言,这就是大不敬罪,要砍头的,若以罪名计,杨素纵有千百颗头颅也不够砍的。

    皇帝忍住了心中的火气,而且也到了所谓的风雨亭前。皇帝抬头一看,新题的风雨亭三个字笔力万钧,气势凌绝,确是比他的那一手字有力量多了。他倒是个识货的人,看了新题的匾额后,心气稍平,说道:“这是何人的手笔,气势不凡,想来是位极品人物。”

    华玉双道:“陛下夸赞的是。这是民女的主人李药师所题。他是民女所知最为特出不凡的人物。”

    当着皇帝的面,如此地夸赞一个人,那是很失态的事,只不过在越国公第,这一切都是例外。皇帝也不生气,只是道:“如此俊杰,奈何不为朕用!”

    华玉双道:“陛下用不起他的。”

    皇帝这下子生气了,道:“这是什么话,越国公用得起的人,朕为天子却用不起?”

    “家主人并未为国公所用,只是为了旧日情谊,偶而为国公尽些微力而已。国公也用不起家主人,因为家主人才雄志大,做一个郡县小吏是委屈了他,若是要他绾虎符,领一二军,镇麾一方,国公又没有那么大的权柄。”

    最后这句话,总算叫皇帝开心了一点,杨素毕竟还有做不到的事情,因道:“国公没有,朕有,你那主人若是肯为朝廷效力,朕绝不使他失望。”

    “哈哈陛下不必为拉拢这个人才而多费心思了,老臣已经为陛下尽过心,却无法说动他。”

    是杨素由亭栏探出头来了,先说了那番话,然后才看见他在亭台的门口现身,浅浅地作了一躬道:“陛下好兴致,居然一个人跑到这儿来散心了,老臣未能远迎,死罪,死罪!决请上来吧!”

    天下用这等口气,如此礼数来对待皇帝的,也只有杨素了,他口称老臣,也曾说了两句死罪来表示歉意,但是,那意思却跟一般人说“抱歉!抱歉!”并无差别,而且他的语气和态度却连半点歉意都没有。

    见了杨素的面,皇帝不自而主的就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总觉得有点虚心似的。

    这种感觉不是今日才有,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因为杨素掌握他最多秘密,每一件亏心事,杨素都知道或参与,每一次他出了纰漏,也都是杨素替他摆平的。

    无形之中,他变得有点怕杨素,这是任何人难免的。

    但凡一个掌权的人,必有一些亲信,他对这些人言听计从,几乎到了无所不依的程度,甚至于那些亲信犯了错,当权者不但视而不见,有时还为之掩饰。第三者看去总以为是当权者识人不明受小人的包图,这是一种很肤浅的想法。

    一个再藐视法律的人,一旦自己当权后,就会变成最守法的人,因为他的权要靠法来维持,法律代表秩序,权则是由秩序而产生。法律失去了威,权亦无存,可是他有时曲意枉法去维护一些人时,不是因为他爱这些人,而是怕这些人。因为这些人帮他做过更多的,更大的违法的事,一旦抖出来,他必将威信全失,所以他不得不掩护这些人。

    所以,等他真正地有了权力,可以不再受威胁时,第一个用刀的,必然是他所谓的亲信。那些所谓受宠信的人,实际上却是他最恨的人。炀帝与杨素的关系就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

    他在步上那八级阶梯时,几乎有力不从心之感,最后一级,还是杨素拉他一把,扶他上去的。这种情形经常发生,使炀帝常恨自己没出息,为什么见到杨素就会六神无主,但今天却恰好能配合他所带来的消息。

    亭中燃着一炉檀香,炉上烹着一壶沸水,两名侍女跪在一旁煮茗,席上一架短几,雍容美丽的乐昌公主跪坐在一端,几上则散着一副棋盘,几个残子。

    乐昌公主是最重礼仪规矩的,整个越公第,炀帝对她的印象最好,她从皇帝进来起,就低头跪侍一侧,等到皇帝坐定了,她才膝行过来叩见。

    炀帝忙道:“夫人,不敢当,不必行此大礼。”

    乐昌公主道:“臣妾不敢损却廷威,这是臣妾的本份。”

    杨素初时感到很不顺耳,后来倒也习惯这种腔调了,因此笑道:“陛下,老臣家中只有徐夫人是受过宫廷规矩的,所以也只有她懂得这一套,陛下别见怪。”

    他是为其他人的失礼而道歉?还是为乐昌公主的多礼而解释,他没作进一步说明,皇帝也只好含糊地应着道:“不敢当,不敢当。朕微服而来,就是不认为自己是皇帝,大家随便一点的好。”

    每个人都很随便了,皇帝这样说,无非也是给自己装点一下面子而已,坐定后,侍女捧上新沏的茶来,皇帝-了一口,不禁赞道:“好茶,好茶,入口芬芳,香充齿颊而不散,国公倒是懂得享福”

    杨素大笑道:“老臣一生戎马,生死沙场,那里懂得这些!都是徐夫人来后,才带领着老臣也沾了光。”

    炀帝道:“帝王之家,享受之道也是一门大学问,而直也是气势的表现,只可惜先帝不懂这些,把旧日宫中的人都遣散了,新换进宫中的,则根本不懂,说来笑话,现在皇宫中有许多东西,有的不知名目有的不解用途,只好任其闲置,看来那天徐夫人得闲,到宫中去指点他们一下,也免得糟蹋了好东西。”

    杨素不待乐昌公主开口即已道:“等徐夫人有空,老臣立即送她入宫去好了。”

    这根本是一句敷衍的话,皇帝要徵召一名女官入宫,还得等她有空,岂不是笑话了?可是皇帝却为之无可奈何,因为得闲入宫是皇帝自己说的,杨素没有当面拒绝,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无论如何,这在皇帝而言,总是件不大高兴的事,所以皇帝讪然他顾,为解除自己的难堪而问道:“听国公说曾经为朕邀约过李药师入朝效命。”

    杨素道:“这个老臣倒是确曾尽过力,因为此人才堪大用,老臣虽然能给予方便,容其尽量发挥,但是陛下却能给予他正式的名义,使其功有所偿!”

    这话使皇帝高兴了一点,连忙道:“是啊!人材当为国家朝廷之用,才是正途。”

    “可是老臣却碰了一鼻子的灰,被他拒绝了,而他拒绝的言辞使老臣无以为辩。”

    “这他是怎么拒绝呢?”

    “他说与老臣无怨无仇。为什么要送他上死路去呢?”

    皇帝勃然怒道:“这是什么话?怎见得为朝廷效力,就是死路一条?”

    “陛下,他的话一点不错,因为有人容不得他,若是到朝为官,必死无疑,谁也保护不了他。”

    “谁会容不了他?”

    “宇文氏一族。前两年国舅老爷在市上为人所杀,凶手是他的朋友,宇文氏把帐都记在他头上了。”

    皇帝约略地听过这件事,眉头微皱道:“这个嘛,杀人者死,国有明文,他若是个明理的便不该包庇凶手。”

    杨素道:“问题是宇文惠及那小子确是该死,在长安市任意杀人,抢掳民女,无恶不作,他的那些朋友,乃是见义勇为而杀人。王子犯法,尚应与庶民同罪,那天宇文惠及横行不法,竟无人去管束他,江湖义士,替天行道,李药师自然不会把他的朋友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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