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地四灵

司马紫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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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员外义名,天下皆知!近闻黄河水患,流漫四省,千万灾民家毁田残,亟待救援。

    传言阁下保有万钻朱兰一只,价逾千万,若能捐出变卖,或可为此灾黎,略尽棉力。八月十六,夜三更一刻,当踵府借取,并致谢忱!

    柳叶风拜上”

    薛涛笺,簪花小格的秀楷,信纸上飘出淡淡的兰香,闻之令人心醉。神州首富朱崧秋拿着这张信纸,在书房中踱步。

    今日已是八月十六。十天前苏州朱府收到这封信,朱崧秋还只是一笑置之,等到他了解了柳叶风行事的手段和作风之后,他才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两年前三月十六,扬州盐商陈维川家中,在护院二十五人的保护下,仍然被盗走青玉观音一座,得款陆佰万两,全数用来救济沧州瘟疫的灾民,作案人柳叶风!

    同一年七月二十,杭州织造府在军士百二十人的守护下,遗失唐三彩塑像两座,得款贰十四万两,全数资助徽州大火的难户,作案人柳叶风!

    这两年来只要一有天灾人祸,柳叶风总是会找上一些富豪之家,盗走他们最有价值的财物,变卖之后救济灾民。事后,她还会把各项明细开支送回遗失者家中,表示负责。

    这种特立独行的作法,为她博得了观音盗的名声!

    最惊人的是,柳叶风大大小小作案十余起,从未失风!不论对方安排多少人手,她都能得手。事后问那些护院武师,人人众口一词:“我只见到一道青影,伴随风砂而来,接着东西就遗失了。”仿佛柳叶风是个能呼风唤雨的精灵!

    现在已是三更,再过一刻,观音盗就会来临。朱崧秋再次巡视屋内屋外,他希望这些布置和安排能够阻止柳叶风的行动。

    事实上朱大老板并不在乎金钱,万钻朱兰再名贵,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沧海之一粟,他在乎的是那种任人予取予夺的不安全感!因此,他在五天前就宣布:“不管柳叶风是否能盗走万钻朱兰,朱家都会捐出,作为黄河赈灾之用。”

    也因此,江南武林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联名发了一张通告,劝柳叶风取消这次行动,他们还主动联合防守朱家,希望能拦下柳叶风。

    大厅内此刻灯火正光明,万钻朱兰放在尾端一张紫檀方桌上。故老相传,这万钻朱兰乃是元世祖忽必烈汗平定中原后,命宫中匠人以碧玉雕叶、苍玉为瓣、碧玺刻成蕊萼,嵌在一座黑釉瓷拟成的土基上,做成一朵兰花的模样;难得的是作工全无匠气,宛如天然生成一般。玩赏这宝的关键,全在灯光,盖因苍玉色泽为白中带青,但在灯光下反成无色透明,制作这款玉器之人深知此项特性,遂在苍玉内面镶上近百颗碎钻,在灯火掩映下,钻石散出一片宝光,再加上黑土、绿叶、白瓣和红蕊,恍如一朵栩栩如生的真兰!

    现在厅内的情形正是如此。而每当微风吹过烛火,宝光也随之变幻,万钻朱兰仿佛已变成一朵迎着春风摇曳生姿的春兰!厅内众人一生一世何尝见过如此珍贵的异宝,禁不住它的吸引,全都看傻了眼。朱府总管朱兴故意干咳一声,众人才晃如从梦境中归来。

    艺出少林,本应四大皆空的性本大师,不禁红了红脸,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了声:“阿弥陀佛!”

    方桌前方围站了四人,分别是南京龙翔镖局总镖头金刀王行远,杭州清风观观主云合道长,无锡折剑庄庄主白灵峰,以及性本大师。

    性本原籍苏州,为少林掌门性空之师弟,精通七十二绝技中的无相劫指及破衲功;王行远走镖三十年,从未失镖,号称金刀不败;云合道长练气四十载,一身气功贯注之下,能使马尾拂尘变成如钢铁般无坚不摧;折剑庄更是号称:凡使剑之人到此,莫不剑折人毁!

    这四人可说是江南武林道上出类拔萃的人物,就算号称天下武林内力第一的少林方丈性空来此,也很难在四人联手下取走任何物品!

    三更一刻,朱府东方突然刮起一阵旋风,吹得漫天漫地尘土飞扬,朱府总管朱兴立刻高叫道:“来了!来了!大伙儿警觉点儿!”

    旋风越刮越近,风势也越来越强,房顶上埋伏的弓箭手不得不以袖遮眼,防备自不免稍见松弛。

    就在这时,突见一道青影,乘着风势,缓缓地飘进院中。朱兴站在屋内看得真切,当下立刻高叫道:“放箭!快放箭!”

    旋风似是伴随青影而来,院中这时早已被吹得伸手不见五指。弓箭手根本瞧不清状况,只得朝院中乱射,只见漫天箭影一阵一阵地射入院中!

    青影立刻大旋身,只见她右手挥出一条青色长带,将射来箭枝一一扫落,左手也没着,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射出一把又一把的红点。弓箭手瞧不清状况,待发觉红点来临时,早已太迟,既躲不过,也逃不了,四十六名武士无一幸免,全被点了穴道,软倒下来!等红点落地之后,大家这才看清,这些红点竟是那象征相思的红豆!

    此时,青影早已飘进了大厅!

    这大厅甚宽甚大,若要宴客,摆个四、五十桌也足足有余。此刻,除了尾端一张小方桌外,就只有三十三个人加上一朵玉雕兰花。

    当先一人,身着青色劲装,青巾蒙面,只露出一对隐含秋水的秀目,想必就是柳叶风了。尾端是性本等四人。中间却错落地站着二十八名一式一样的刀手,这可是龙翔镖局压箱底的本钱二十八宿锁天刀阵!靠着它,龙翔镖局才得以屹立江湖三十年!

    柳叶风看着这些刀手,缓缓地收回右手青带,这才慢步向前,状甚悠,彷如庭除步一般。众刀手一见柳叶风开始行动,立刻分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合围。

    刀手们虽快不乱,按二十八宿方位将柳叶风团团围住。

    待合围之势造成之时,东方角、亢二宿一打信号,暴起发难,使动手中钢刀,斩向柳叶风;西方毕宿则挥刀向前,封住柳叶风退路;南方井、鬼二宿却一左一右,挡住柳叶风回旋之路;北方斗、牛二宿则跃起空中,以防柳叶风向上反攻。

    远远望去,只见柳叶风身周上下六合,全被一片刀光裹住,而旁边尚有二十一人,随时可发动第二波、第三波攻势。

    柳叶风身在阵中却不惊慌,只见她旋身而起,两手也随之挥舞,身周幻出两道金光。

    只听得一阵阵金铁交鸣声,刀阵首轮抢攻七人手上钢刀,全部齐锷断裂,断片散射四方,众刀手纷纷闪避,刀阵早已不成阵形,柳叶风乘着这时,穿阵向前。

    待柳叶风停下身形后,众人才看见她两手各执着一条金,上各穿着十二枚状似金鱼的薄刃。也不知是谁先喊出口,厅中突然充满着一片恐惧的细语声:“流星闪!她使的是流星闪!”

    流星闪,三十年前东海一奇拿着它,一日夜间,杀尽桐柏山猛虎寨匪徒九百八十六人,在江湖上素有最可怕的杀人兵器之称,如今别江湖三十载,又现身了!

    众刀手意欲再度向前合围,却又凛于流星闪之威,遂都犹疑不前;王行远见此,知道柳叶风无意伤人,否则二十八宿刀阵,恐将无一活口,更何况他对自己四人功夫,深具信心,相信必能拦下柳叶风。于是王行远打出手势,命刀阵撤退。

    众刀手立刻鱼贯退出大厅,并将厅门自外头锁住,在厅门外另布一阵,以防柳叶风自厅内向外突围而去。

    王行远四人这才将各自兵刃抽出,摆好架式,八道目光凝聚在柳叶风身上。

    柳叶风将流星闪收回囊中,两手一抖,挥出两条青色彩带,带长一丈三,带前各绑着一枚银铃,青带挥舞间,银铃发出阵阵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煞是好听。

    王行远四人不敢大意,柳叶风一走进攻击围内,王行远立刻发难,使出镇海平魔,一柄九环金刀砍向柳叶风胸前;云合更不怠慢,拂尘一挥,使出云帚四合,意图封挡柳叶风双手攻势;白灵峰跃起空中,剑式流星经天,刺向柳叶风右眼;性本站在最后,只见他双手拢在袖中,使出无相劫指,想点中柳叶风穴道。

    四人联手出招,乃是事先商议过,敌人一旦入围,不论上下四方,皆落在四人招式围内,难以闪避。料不到柳叶风并不向前,只见她向后一跃,两条青带,一取白灵峰右腿环跳穴,一攻王行远左肩井穴,同时不知她如何出手,射出三十六颗红豆,直击云合胸前穴道。

    只见云合急挥拂尘,将所有红豆打落地上向前追击,却有两粒落地红豆,在云合正将超前之时,突然弹起,从背后反袭,打中云合麻穴,云合全身失力,不得不倒在地上;王行远避开右肩井穴持刀向前追击,不料有四颗攻向云合的红豆突然转向,打中王行远环跳穴,王行远站立不住,也倒在地上;白灵峰一剑斩在青带上,青带却未被斩断,反因受力而改变方向,白灵峰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被银铃点中麻穴,摔落地上!柳叶风这才跃向性本。

    性本眼见不过眨眼之间,己方已有三人丧失战力,不禁大为惶恐。显见对方不但武技高强,更且深悉己方之心性和招式,才安排下如此巧妙之手法,点倒王行远三人。虽说使无相劫指甚耗功力,然而此刻情况危殆,性本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发出第二波攻势。

    只见他猛挥双袖,使出少林另一绝技破衲功,希望能藉此挡住柳叶风身形,再伺机使出无相劫指,点倒柳叶风。

    柳叶风身在空中,随着破衲功造成之风势飞舞,彷如一叶扁舟,破衲功虽然威势惊人,柳叶风仍能俯仰自如,更怪的是,她还能够逆着风势,向前推进。

    性本眼见自己不论如何进攻,总是无法击中柳叶风,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无形无质的鬼魅,心中不禁大急;况且少林武技,素以拙苦修为上,不以省力速成为功,各项绝技皆需深厚功力为辅,方能有成。性本强攻至此,早已感觉内力不继,只见他突然猛吸一口气,想再振余力。

    就在这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柳叶风突然发动攻击。她以右手青带卷向万钻朱兰,左手青带击向屋顶,将屋顶击穿一个大洞,同时又射出二十八颗红豆攻向性本。性本一见,顾不得体力未复,立刻猛挥双袖,将所有红豆全数击落,再急急忙忙伸出双手,想要抱住万钻朱兰,那知却抓了个空!

    原来此时柳叶风早已卷走了万钻朱兰,只见她彷如一只青鸟,带着万钻朱兰盘旋而上,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穿出了屋顶破洞,再带起了漫天风砂,飞出朱府,不见踪影!

    性本四人一见大势已去,不由相对苦笑,而云合口中兀自喃喃念着:“列子御风身法,东海一奇不传之秘,柳叶风到底和东海一奇有何关连?”

    八月二十六,朱府再度收到一封信,朱崧秋看着这熟悉的字、闻着这熟悉的香味,不禁全身微微发抖。信上言道:

    “承员外不弃,慨捐万钻朱兰一只,现已卖出,得款贰仟五佰万两整,开支明细如附。两岸灾民因此而得以重建家园者,逾四十万户!灾民身感员外之大德,多立长生牌位,以祈员外长命富贵!

    柳叶风再拜”

    长安自古乃历史名都,民风淳斯文而多礼。三年前却不知打哪儿搬来了一个祸胎——

    黄天霸,从此,长安城即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黄天霸仗着他兄长黄天雄是锦衣卫将军(即俗称之二档头),自己也在哥哥名下补了一名力士(即俗称之番子)的缺。黄天霸一来长安,勾结上知府、总兵、四邻知县和守备将军等人,明里包娼包赌、放高利贷,暗里杀人放火、逼良为娼,可说是无恶不作!

    三年来城民因此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者,不知有多少?

    华山派门人孙志远,欲替城民出头,找黄天霸理论,不但被打成重伤,还送入官府,问了一个谋反叛逆之罪。

    依大明律,谋反不但是斩立决、诛九族,如果主其事的官员够狠,用上了瓜蔓抄,一两万人,恐怕还不够宰。

    这瓜蔓抄乃太祖皇帝所创建,由他儿子太宗注发扬光大,以后遂为朱氏子孙遵行不替的一项“德政”!整个大明朝,老是有国库空虚、粮食不足的问题;所以嘛,偶尔抄个一两千家,充实府库;杀个十万八万人,减少粮食耗损,对皇帝来讲,倒也不失是个办法。

    注:明成祖原号太宗,至明嘉靖十七年始改成祖,本书年代,乃明洪熙、宣德年间,故称成祖为太宗,以符史实。

    说了半天,这瓜蔓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怎么这么厉害?

    说得简单点儿,就拿这孙志远当例子好了:如果这家伙熬不住刑,画押供认了谋反之罪,这下可好,不但自己的九族无一幸免,就连和他住在同一村,每天早上卖馒头给他的老张,也免不了被抓去砍头。总之,只要一个村庄出了一个叛逆,恐怕全村之人,都会被抓去陪葬!太宗靖难之后,许多村落都成了一片废墟,全都是因这瓜蔓抄牵连宰杀所造成。

    执行这项灭族行动的,就是锦衣卫。

    锦衣卫原名仪銮司,后改为此名,为上十二卫之一,原是职司维护皇城安全,太祖却用来侦伺王公大臣的言行。有一回,太祖老臣宋濂在家中宴客,隔天太祖问他:“昨晚请谁吃饭,吃了些什么菜?”

    宋濂一一据实回报,太祖才说:“宋卿诚厚,从不欺我!”对这老头满意非常。由此可见,锦衣卫埋伏侦查的能力,有多厉害了!

    锦衣卫的统领乃是指挥使,多半由王公贵族子弟担任,是个酬庸用的差,领干俸不管事的。真正的权力,在南北镇抚司手上,尤其是北镇抚司掌管诏狱,权力更是大得惊人。诏狱拿人,不须证据、不用审判,反正先抓了再讲。进了诏狱还能活着出来的,天下之大,也只有两人:一人已死,另一人尚未出世!

    朱元璋晚年,知道锦衣卫杀人太甚,而当时该杀之人早都杀光了,就命人将诏狱中所有刑具,拿出焚毁,并且规定:诏狱拿人,必须经由三法司注审判,方能定案。

    注:明代官制,都察院专责纠弹官员,刑部和大理寺则负责全国之诉讼事宜。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合称“三法司”

    太宗即位后,因自己帝位得来不正,恐难杜绝天下悠悠之口,遂按都察院的编制,将锦衣卫扩编,全国各道设立将军一名,左右巡察各一,力士十名,校尉、勇士员额,则按需要配置,并重新赋予诏狱不经三法司审讯之权;专责侦伺天下军民言行,凡有不利太宗统治的,全都抓来砍了!于是,锦衣卫从原来一个一千五百人的小单位,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五、六万人的大衙门。

    这黄天雄正是锦衣卫陕西道的将军,而黄天霸正是锦衣卫该管长安的力士,也难怪这兄弟两,在此可以呼风唤雨了。

    孙志远人虽莽撞,倒也并不糊涂,他知道惹上了锦衣卫,事情十分严重,为了避免连累他人,只好在狱中自尽了!

    自此之后,黄天霸的气更形高涨,作事也越发明目张胆。长安城民敢怒不敢言,只能背地里咒骂,一时之间黄天雄、天霸兄弟两的祖先突然声名大噪,尤其是他们第十八代的祖奶奶,不知成了多少人的干亲戚!

    这日,黄天雄回长安休假,黄天霸自然要好好儿孝敬自己的靠山。

    于是,他对黄天雄说道:“知道哥哥要来,兄弟特地准备了一个上等的货色,是个清倌儿,待会儿就送上来让哥哥瞧瞧!”

    黄天雄却故意拿架子,笑道:“先看看再说,不满意我可不要。”

    黄天霸谄笑道:“满意!满意!一定满意!”说完,立刻吩咐左右:“快请胡姑娘上来,拜见我哥哥!”

    一会儿功夫,进来一位白衣丽人。只见她秋水为神玉为骨,顾盼之间,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绣鞋轻点,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黄天雄生平从未见过如此美女,今日初见,不禁惊为天人;两只牛眼,瞬也不瞬,猛盯白衣女身容面庞;一张臭口,闭都不闭,口水差点儿流淌一地!

    白衣女上前裣衽为礼,说道:“小女子胡珍,参见两位黄大爷。”

    黄天雄立刻上前,握住了胡珍双手,邪笑道:“小美人儿,你跟我回京,跟着大爷我,保你一世富贵!”

    胡珍笑道:“大爷,前些天二爷说道,要侬嫁给大爷,侬就说,一定要有媒有证,而且大宴宾客,才能算数儿!爷今这么一说,岂不把前言都弄拧了末?侬决不依的吆!”

    一片吴侬软语听得黄天雄全身骨头差点儿酥了,立刻接道:“依!依!全依你!天霸,你好好儿安排,明儿个就摆下场面,我黄某人娶这位胡姑娘为第四房姨太太。”

    黄天霸笑道:“我知道哥哥见了胡姑娘,准答应这门亲事儿,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叶知府的大媒,关总兵为证,和咱们有往来的知县、守备们,现在全都在城里等着喝喜酒呢。大哥只管等着作新郎官就成了!”

    隔天黄府果真大宴宾客,席间胡珍陪着黄天雄周旋宾客之间,不但落落大方,更且娇动人,博得众人一致的赞赏。当然,吃飞醋的人倒也不少,长安叶知府就是其中一位。

    叶知府心中想道:“黄天雄这莽夫,若非攀上了锦衣卫这等高枝,否则怎比得上我这两榜进士出身的知府。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想归想,场面还是要作,叶知府不但作了大媒,还带头向一对新人闹酒。

    就在这众人谈笑风生、高声喧闹之际,突闻一声巨响,发自席间。说它是屁嘛,又不太像,一般屁声绝无此等声势,能盖过众人谈笑喧哗之声;说它不是屁嘛,那股气味实在臭不可当。

    众宾客这时全都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无人言语,大厅内静得连针尖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这时胡珍却站了起来,说道:“各位大哥,侬早上毛豆吃多啦,将才憋不住,放了个屁,请各位大人大量,恕罪则个!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完,对着众人裣衽为礼。

    一旁的黄天雄哈哈笑道:“小珍儿,说得好!说得好!这屁本来该是我放的才对,你承担下来更好。”

    众人本来不信像胡珍这样的美人儿,放得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屁,听了黄天雄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客人放屁,主母承担,这主人可真是当得到家之至!”

    都觉胡珍不但人美,更是聪明机智,不禁深悔自己未能抢先一步,结识于她!最后悔的,当然首推新娘的小叔黄天霸。

    没想到胡珍却向黄天雄说道:“爷,这屁真格是侬放的,现在还憋了一肚呢。本来侬想,只要这回坦白认了,各位大哥也许能包容一二,给侬舒坦一下。”

    叶知府闻言,立刻起身说道:“无妨!无妨!小娘子只管自便。”

    其余宾客也都说着:“无妨!”、“无大碍!”等等言辞,事实上众人都存着同一心思:想瞧瞧这美人放屁是怎么个情形,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奇景,可以藏之名山、传之子孙。众宾客均抱着:饭,可以不吃;这点见识,却不可不长的想法!纷纷用期盼的眼光,盯着咱们胡大美人。

    黄天雄这时的脸色自然很难看,但也拿胡珍没办法。须知,这屁虽为腹中之气,却是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半点儿都由不得人。而且,就算是秦始皇加上玉皇大帝想管,对这桩差事儿恐怕也使不上力。

    胡珍盈盈站起,笑道:“多谢众家大哥!”

    话刚说完,众人就听到一阵屁声,声音舒缓有致,不急不徐,宛若乐音鼓点。众人均想道:“原来,美人放屁,还真有点道理,果然不同凡响。”

    常言道:“响屁不臭,臭屁不响。”没想到,这美人屁,还真又臭又响。头几声过去之后,坐得近的几桌客人,突觉一股恶臭冲鼻而来,薰人欲呕,不由得抱住肚子,弯下腰去,把刚才吃的东西,全数还给了主人;坐得远的,发觉情形不对,想夺门而逃,到了门边,刚攀上门柱,早已手足发软,不听使唤。

    总之,全屋子的人,除了预先服了解药的胡珍,不管是锦衣卫也好、知府也好、总兵也好,无一人能幸免于这场屁灾!

    隔天,东岳庙前广场上,摆了一地体,人人睁眼吐舌、面泛黑光。体旁放了十只大木箱,看起来十分沉重,却不知内藏何物?

    死者除了黄氏兄弟外,长安知府、总兵、师爷、总补、游击、三班衙役,外带锦衣卫的巡察、校尉、勇士全都在内!

    发现者想报官,可这会儿长安城内除了一名守城门的把总之外,大大小小能称得上官的,可全躺在这儿了!不得已,只好请德高望重的士绅,褚员外来处理。

    褚员外得报,会同了张把总,带领军士数名往东岳庙而来。如果他们到得晚点儿,就可省下一点麻烦,不必验了。

    原来,长安城民恨黄氏兄弟入骨,一得到消息,人人扶老携幼,拿着扁担石块,就在这东岳庙前,办了一场毁大赛。

    等褚员外一行到达之时,黄氏兄弟和那些明里为官、暗里为盗的狗才,全都成了一片血泥,只有几个小角色的体还算完整。

    褚员外会同张把总验,只知道是中毒,其余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命军士打开第一只木箱,发觉里面全是金银,上头却放着一封信,信上说道:

    “黄氏兄弟,横行长安,受害者众。本人来此替天行道,诛杀这等祸国殃民之人!

    经本人明查暗访后得知,应赔偿”信尾署名胡珍。

    这封信将三年来受黄府欺凌拐骗之事,一一道出,并且交代给各受害人合理之赔偿。

    褚员外一见,兹事体大,自己无法承担,虽然乐见其成,也只好和张把总商议。没想到这城门官职卑俸薄,平日里油水不多,今日管头全死了,长安城内就数他最大,这发财良机,怎能平白放过呢?

    于是他叫道:“这些都是物证,本官要扣留起来!”叫了几名军士,把十只木箱抬回他家。

    城门官这辈子从未见过这多财宝,一直玩赏到半夜还没睡,只见他抓起一把珠宝想道:“只要往都司那儿一送,别说游击了,守备、总兵都有得做。”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眼前突然多了一名白衣蒙面女子,那女子森然说道:“你竟连老娘的话也敢不听,我倒要瞧瞧你有几个胆子!”

    张把总大惊,高叫道:“来人呀,有刺客!”

    话音未落,人早已仰天而倒,手上抓的珠宝散落一地,死状同样是睁眼吐舌、脸泛黑光。其余军士早已死了一地!

    又隔天,还是东岳庙前,十箱珠宝再度出现,只是又多了几具体!

    褚员外一见,忖道:“看势,非照办不可了!”

    于是,褚员外会同另外几名士绅,照着信上所言,一一分派金银,剩下的钱,则拿去整建城北的贫民木屋区。

    此后,这种杀了满城官吏的案子,全国各地,共有十余起!毒狐娘胡珍的大名,也随之响彻云霄。她是官方缉拿的要犯,却也是天下苦难人心中,那盏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灯。

    上灯时分,开封府大发赌坊的大门刚开,只见一群群赌客立即蜂拥而入,准备试试自己的手气。

    今儿个情形似乎和往日不同,来赌钱的,都不是平常那些老面孔,反而是一些从不踏入赌场的老实人;例如卖花的老阿婆,得了气喘的木匠张等。

    这些赌客有个共同的特色穷苦,只见他们人人右手拿着一张黑底红字的请帖,左手则抓着一两银子。看来,这一两银子,就是他们的赌本了。

    也难怪场子里的打手们,看了直皱眉头;若是平日,这些人早就被他们轰出去了,然而今日这些打手,却个个乖得像狗一样,动都不敢动,只是偶尔有人,会直盯着那张黑底红字的请帖猛瞧!

    所有赌客全都聚在摇骰子、赌单双的台子前,其它大牌九、小牌九、麻将、押红黑宝等档子,竟都空无一人!

    摇骰子的荷官现正使劲地摇着盅子,一旁帮庄的差,也一阵阵跟着呐喊道:“下注!

    下注!押大赔大、押小赔小、不下没得赔哪!”

    众赌客听着吆喝声,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一人下注!

    众打手见此,不禁威吓道:“快下!快下!不想下就别来赌!”

    赌客们不管赌场之人如何威胁利诱,全都像吃了秤铊似地,说不下、就不下;众打手们更急了,嚷嚷着要出手打人,事实上却没半个人敢动手。

    就在这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突然门外一阵骚动,有人低低地喊了一声:“来了!”

    这两个字仿佛是一句咒语,赌场内所有的动作和言语,全都停了下来,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面向屋外,仿佛他们正在等待神鬼的降临!

    慢慢地、慢慢地,从屋外溶溶的夜色中,沉淀出一具美好的身影。黑色劲装、衬托出一付玲珑有致的身材;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清水秀眉,和有灵性的双眼。只这一点儿容颜,已可想见,这是一位天下少见的美人儿!

    众赌客就像在欢迎自己最崇敬的女神一般,欢迎着她。卖花的阿婆还双手合十,朝黑衣女拜了几下。

    众人主动让了一条路,黑衣女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步履轻盈地走到赌台前,然后坐下。只见她缓缓地扫视了四周一遍,然后经声说道:“开始吧!”

    打手们见了黑衣女的目光,仿佛见了猫的老鼠一般,纷纷走避;帮庄的差,一反刚才的热劲儿,个个无精打采,点数着自己经管的银两;摇盅的荷官,早已失去冷静,尚未开始赌,就已满身大汗,只见他频频举袖擦额。

    庄家终于拿起了盅子,只见他极慢极慢地摇了几下,放定之后,他猛盯着黑衣女,只希望能有一丝侥幸,让他赢了这把。

    黑衣女沉吟了一下,然后拿出一两银子,押在小上。

    后头突然一阵骚动,银子如雨点般落下,全数押在大上,算算约有五百多两。这一注若是开小,赌场可以吃进五百多两;若是开大,则反要赔出五百多两!

    当黑衣女押小之时,荷官的脸色早已微微泛青;只见他用颤抖的双手揭开盅子后,众赌客立即一阵欢呼,有人喊道:“双三一个五,十一点大!”

    差们立刻把准备好的银子赔给众人,仿佛这一注的输赢,早已在意料之中!

    黑衣女输了一两银子,全不在意;只见她用带着笑意的双眼,看着这些狂喜的穷苦之人,就像是她也赢了一般满足。

    荷官拿起盅子再摇,这回可是又急又猛,仿佛要将所有怒气,发在这三粒骰子上。

    荷官摇得快,黑衣女下得更快,放定之后,只见她立刻丢了一两银子在大上。

    银子再度如雨点般落下,只是这回全落在小上。这可是一与一千之比,荷官见了,也不禁脸色发白!

    盅子再度揭开,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双二一个三,七点小!”

    荷官像是承受不住这种情景,不得不用手扶着台子。赌场主人见状,立刻上前鼓励他道:“老陈,撑着点儿,这姑奶奶咱们惹不起!只要不输脱了底,过了今夜,以后局面还是咱们的!”

    老陈微微点头,拿起了盅子摇了起来,赌局继续进行。情形依旧,黑衣女输一两银子,其他人则大赢特赢。

    隔天,大发赌坊收到一封感谢状:

    “感谢贵场捐助本城贫户,纹银二百一十五万四千四百九十六两整。祝贵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杨云儿拜上”

    一年前,徐州城内三百户贫民,同一天收到一张黑底烫红字的请帖,邀请他们到徐州城内最大的祥发赌坊赌钱,还附上一两银子的赌本。帖子内交代他们务必跟着一名黑衣蒙面女子的反面下注,包准只赢不输。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该不该去。一两银子虽少,但也可让家人过个几天好日子,若是输了,那多可惜呢?

    也有人说道:“都已穷到这地步了,一两银子又济得了啥事?还不如试试这个翻身的机会!”听了这话,大夥儿才决定,一起参加这场赌局。

    隔天,果见一名黑衣女子,带着两三百人,往祥发而来。

    祥发的打手一见,心想:“好啊,这群狗娘养的,莫非又皮了,竟敢来这儿闹事?”

    纷纷上前,准备打人。

    料不到想打人的,反都挨了打,所有打手全都趴在地上,起不了身。仔细一瞧,不知何时,这些打手身上,全都中了一柄飞刀!

    这刀,还真够阴损,虽不致命,却都射中气门,把打手们一身赖以威风的气功,全都打散了!

    赌场中人一看,挡不住了,只好让他们进来。说来可怜,自祥发开场以来,何尝接过一两银子的赌注,可今天不得不破例行事!

    接下来的事儿,就像排定了的戏码一般上演着:每局杨云儿固定输一两银子,其他人则赢得不亦乐乎。一晚上结算下来,局子里赔出一百三十几万两!

    场主周祥发自然心有不甘,心想:“这黑衣女厉害,我惹不起,但那些老民百姓,还不是一刀一个,像宰羊一样!”

    于是场子里派出了最后十几名打手,想把输掉的钱,全部抢回来!

    不到半个时辰,这些打手全被一辆马车送了回来。车上钉着一张布条,上头用血写着:“小心你的狗命!”

    周祥发这下子才知道,对手绝不是他惹得起的!

    当天晚上,在重重保护中,周祥发还是被人剃了光头,赌场里又少了一百万两银票!

    这回周大老板可不敢再叫人去查了,只对赌场里的人讲:“这回咱们认栽!”

    隔天早上,杨云儿的感谢函准时送达,信上的数目,当然包含了她昨晚取走的那一百万两。

    从此以后,大江南北轰传着黑帖赌神的大名。

    一开始,也有不少赌场想尽了办法,要对抗杨云儿,结果不是伤亡惨重,就是关门歇业!后来的赌场就聪明多了,反正杨云儿只赌一个晚上,动摇不了根本,就当是作善事,干脆认赔了事,反而能保平安!

    有些有钱人,仿造了一张黑帖,混在赌客中,想偷捞点钱,没想到他在赌场赢了一千,家里却失窃一万!从此,再也没人敢向黑帖的权威挑战。

    全天下那些无法翻身的穷苦百姓,无不希望自己能收到一张黑帖,杨云儿已经是这些人心中最后的希望!

    这一年,河南闹蝗灾,所有收成都毁了,百万灾民因粮食缺乏,已经快要陷入易子而食的惨况!

    于是户部下令,拨出千万两用支赈灾,再加上各地捐来的善款,凑成两千万两,买齐了医药粮食,由三千大营派军一千护送,往河南而来。

    这次运送的,乃是救命的物资,各地道上的爷们,都能守着江湖规矩,不下手抢夺。

    一路行来,十分平静,官军的防备自然松懈不少。

    这日即将通过伏牛山区。伏牛山上白龙寨里盘据了一股悍匪,乃是由寨主白龙、军师吴大用率领着两千弟兄,打家劫舍、凶残无比!朝廷派军围剿了十余次,却因伏牛天险,总是无法肃清!

    车队进入一处峡谷中时,却发现前路已毁,无法通行;欲待从原路退回,却听得后方一声巨响,后方通路已被山石巨木所堵,车队已陷入谷中,动弹不得!

    领军的千户长大急,传令全军戒备!

    这时,两方山壁上,拥出无数人马,人人手挽强弓,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众官兵只能靠着车马掩护,又怎能对抗匪徒居高临下的优势呢?

    千户一看,尚未交锋,己方人马已经死伤惨重,立刻率领残部,抛下所有辎重车马,往前冲锋,先保住老命要紧!

    等一行人冲出谷口之后,才发现早有一标人马在等候他们:当先一人,手提大砍刀,正是寨主白龙;白龙右侧,手摇羽扇的,则是军师吴大用;其余包含各堂堂主、香主等,全都是寨中一等一的好手!

    白龙斜睨着他们,笑道:“奶奶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儿郎们,给俺狠狠地宰!”

    战场上讲究的是长枪大戟、行军布阵,以兵法为上。若论个人艺业,官军怎比得上这些能征惯战的匪徒?不一会儿,众官兵早已被宰得一人不剩,而匪徒们只不过有十几人轻重伤而已。

    白龙带领手下,冲进谷中,将剩余官兵屠杀尽净,这才带领众人,将所有物资、车马推上山去!

    朝廷得报之后,皇帝大为震怒,立命曾平定交的英国公张辅,率领两万兵马,务必清剿伏牛山匪徒!

    十天后,张辅率领大军进攻伏牛山时,竟然没遭到任何抵抗,轻轻易易就冲进山寨。

    只看到寨前广场上摆满了一具具烧焦的体,约有一两千具;聚义厅前另有八具未烧焦的体,细辨之下,正是白龙等高级干部!白龙身上插着一块木牌,上头写道:

    “欧阳红灭白龙寨,诛杀一千九百八十六人!”

    饶是张大元帅见多识广,见了此等惨状也不禁摇头叹息!

    尚喜白龙所抢夺的赈灾物资,尚未毁损,张辅立即命人将所有物资运到山下,再转运灾区放赈!而他自己则将那块木牌收起,这才班师回朝。

    原来,那日白龙等抢夺成功,回到山寨,立刻举行庆功大会。

    这次买卖,收获甚丰;白龙又自恃伏牛天险,于是,下令这次庆功大会,除了守卫之外,全员参加。全寨之人,都聚在广场上喝酒。

    喝到三更之时,忽听得一声巨响,白龙寨用以拒敌的包铁寨门,不知被何物炸得粉碎!碎片四散纷射,站在门边的守卫被打得全身鲜血淋漓,滚在地上喊痛!

    接着,从大门外涌进无数小动物,有一两个眼尖之人,看清之后,高叫道:“老鼠!

    老鼠!数不清的老鼠!”

    只见无数的大老鼠、小老鼠、不大不小中老鼠,满山遍野而来,爬进了众人聚会的广场。每只老鼠身上,各绑着一枚黑丸,待老鼠冲进人群后,立刻爆裂,射出无数铁砂铁屑。这些铁屑,打在人身上,穿肉见骨,只痛得众匪徒滚在地上,哭爹喊娘!

    有些人想逃走,却因酒喝多了,才站起来,立刻又软倒在地上;有些人拿出兵刃,砍杀这些老鼠,老鼠死了,黑丸照样爆裂,而自己首当其冲,更是被打得血肉糊!总之,全场一千多名匪徒,无一幸免,全数伤亡在这万鼠大阵之下!

    白龙、吴大用和三位堂主、副堂主等八人,原在聚义厅内喝酒,早已喝得醉眼迷漓。

    等他们八人跌跌撞撞走到屋外,广场上早已死伤狼藉。惶急之中,白龙突然想起一人,不由出了满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白龙对吴大用等人说道:“兄弟,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不如咱们带齐了财宝,搬到别处,另起炉灶!”

    三堂堂主,见了众兄弟正在受难,本待下去帮忙,但这万鼠大阵,委实防不胜防,自己下去,恐怕也会被坑在里面,听了白龙的话,可说是正中下怀!于是,八人进了藏宝楼,尽己所能,抢搬珠宝。所谓兄弟义气,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待八人搬齐珠宝,走出聚义厅时,广场上早已一片死寂,所有人鼠,全都死尽,只剩一簇营火,兀自在燃烧着。

    这时,山门外缓缓走进一人,红巾蒙面,一身火红衣裙,右手拿着一柄血红匕首,左手把玩着一根半尺长铁管。这铁管不知有何用处,只见她腰上还别着一排。

    白龙见了此女,心中突地一跳,心想:“他奶奶的,最不想见到的人,竟然还是出现了!看来,今日若能保住老命,就是祖上有德了!”

    吴大用立刻上前一揖,谄笑道:“欧阳女侠,别来无恙,不知令尊可好?”

    外堂堂主性格火爆,上前戟指道:“他娘的,小婊子,你杀了咱们手下儿郎,今天若不把你捅进去,让你爽得叫哥哥,咱们以后还怎么作人?”说完,夥同另两位堂主、三位副堂主上前合围,意图以多吃少。

    欧阳红左手一翻,半尺铁管对准外堂堂主,食指一按,铁管内发出一道火线,穿入外堂主丹田,再由他脊髓处穿出!

    外堂主受此重创,倒地哀嚎!其他五人见状,正想逃走,只见欧阳红左手连番射出五条火线,六名堂主级人物,全都倒在地上,离死不远!

    吴大用向白龙一使眼色,两人立刻上前合围!只见,吴大用以右手羽扇,对准欧阳红,射出三十枚毒针;白龙则使开大砍刀,随后攻击。两人合作十余年,早有默契,不知有多少名家,皆丧生在这刀针合围之下!

    欧阳红见状,并不惊慌。右手使出功力,一柄红匕,幻出一道红光,竟似变成一柄长剑一般,将袭来毒针一一扫落;左手往腰上一摸,掏出一枚铁管,对准吴大用。

    吴大用大惊,翻身欲逃,但人的双脚,哪有手指头快,早被一道火线射翻在地。白龙大砍刀恰在此时攻到,欧阳红以匕首封架住。

    白龙一见,全寨上下,只剩自己一名活人,立刻罢手说道:“欧阳女侠,寨中财物,您尽管拿,只求您饶俺一条小命!”

    欧阳红笑道:“白大寨主,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嘛,连赈灾的物资都敢抢!怎么这会儿挺不住啦?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欧阳红一出手,照例是不留活口的,我又怎能为了你,而坏了自己的规矩呢?”

    白龙一听此言,知道求饶无望,使动大砍刀,向欧阳红攻来。凭白龙一名匪首,怎敌得住欧阳红名家正宗的离火神功呢?只见那柄大砍刀,被欧阳红的匕首一截截砍断;最后,只见一道红光,刺进白龙心口,结束他罪恶的一生!

    就在两人打斗之时,寨外潜进无数人马,人人闭口不言,只是默默工作。只见,他们将所有体集中一处,再发出数枚雷火弹,将所有体付之一炬!

    待欧阳红宰了白龙之后,带头之人这才上前,向欧阳红拱手为礼,说道:“禀少门主,连匪首一共一千九百八十六人!”

    欧阳红微微颔首,说道:“知道了!”欧阳红这才在一块木板上写了些字,将之插在白龙身上,这就是张辅等人见到的那块木牌的来历了!

    雷火仙子欧阳红,出道两年,歼灭天下八处恶名昭彰的盗匪,无一活口!对绿林道上的好汉们来讲,欧阳红三个字,正代表着他们最深沉可怕的恶梦!

    顾清风是个退职的镖师,带着孙女顾娟住在成都府内。这日,祖孙二人上市集购物,恰好遇上峨嵋掌门刘德超的儿子刘俊义。

    这刘俊义乃是个花花公子。平日里喝酒闹事、调戏妇女,无所不为!却因为峨嵋派在成都府,势力太大,连官府都敬畏三分!刘德超为人又十分护短,别人上门来告状,总是被他三拳两脚打回去!刘俊义当然更加嚣张了。

    刘俊义见顾娟长得甚为俏丽,率了手下将他祖孙二人团团围住,上前涎脸道:“小姑娘,你长得挺美的咧,还不快随哥哥回府,作几天夫妻,才是正事!”

    顾清风大怒,叫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调戏妇女,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刘俊义笑道:“王法?在成都,我就是王法!”话说完,立刻使出一路擒拿手,攻向顾娟。

    顾清风见状,使出一路长拳,攻向刘俊义。只可惜顾清风武功不高,反被刘俊义一掌击倒,旁边的打手立刻围上来,打得顾清风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一名打手还向顾清风说道:“令孙女被咱们少爷看上,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份!过得几天,少爷玩腻了,自然会送她回家,你急什么?”刘俊义早已扣住了顾娟,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拖着就走。顾娟无力反抗,只是不住叫着:“爷爷!爷爷!”

    顾清风听着声音越来越远,自己却爬不起来,心中一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这时,刘俊义一伙人,早已走远了!旁观众人这才敢上前,抢救顾清风,将他抬回家,请了大夫诊治。

    十天后,顾娟被人抬回家。十天下来,她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顾清风一见,心中大恸,抱着她不住哭叫:“娟儿!娟儿!”

    顾娟哭道:“爷爷,我忍住耻辱,苟活下来,只为再见您一面;再说,这些恶贼,不受报应,孙女死不瞑目!这有血书一封,今夜三更,请您老人家将它送到汉昭烈陵前,碧落仙子得报之后,一定会为咱们主持公道!”说完,口中溢出一股鲜血,竟咬舌自尽了!

    顾清风哭叫道:“娟儿!你不能死啊!娟儿!”四邻闻之,也为之心酸,但也无可奈何!

    当天夜里,顾清风照顾娟的吩咐,将血书摆好,心中仍不住祷告着:“老天啊!你可千万要开眼!”

    七日之后,顾娟发丧。刘俊义率着那群狐群狗党来上香。

    刘俊义说道:“顾老爹,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顾娟也算和咱们兄弟有过那么一段,所以大夥儿都来上香啦!”

    顾清风愤怒地瞪着他们。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刘俊义这一伙儿,恐怕早已死过上千次了。

    这时,只见一只素手,按在顾清风肩上,一阵清脆的语音说道:“顾老请节哀,此事我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位黄衣丽人站在面前。只见她右手执剑,脸上神色凛然不可侵犯,双目扫视众人之后,目光停在刘俊义身上,轻声问道:“你,就是刘俊义吗?”

    刘俊义见到美人儿,色心早动,立刻上前,谄笑道:“正是在下!美人儿,快和哥哥回家,保你一世享用不尽!”

    黄衣女冷声道:“峨嵋门下,竟有你这种败类!”

    刘俊义右手一挥,众人立刻围攻黄衣女,刘俊义色心不死,还高叫道:“大家小心点儿,千万不要误伤了美人儿!”

    黄衣女撤出长剑,使动身法,在众人围攻下仍穿梭自如。只听到一声声惨叫声传出,围攻众人不是断手,就是断足!

    刘俊义见状,正想偷偷溜走,黄衣女却轻易穿出重围,用长剑指着他的胸口,冷笑道:“想溜了?”

    刘俊义兀自不服,说道:“等我爹来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黄衣女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刘德超,拿什么面目来见我!”

    说完,剑光连闪,刘俊义的手足四肢,一齐离体而落!刘俊义痛得晕了过去,黄衣女却用剑点上他的穴道止血,似乎不想让他死得这样早。

    黄衣女又回过头去对付倒了一地的打手,就像对付刘俊义一样,把每个人的四肢砍下,却又帮他们封穴止血!

    在刘俊义等人落在下风之时,早有好事之人跑去通知刘德超。刘德超立刻率领峨嵋三老,一齐赶赴现场。

    到了现场,只见死伤狼藉,而自己爱子早已四肢齐断,生死不明。刘德超不禁大怒,和峨嵋三老,组成四象伏魔阵攻向黄衣女。

    黄衣女似对阵法有极深厚的了解,只见她使出分光掠影身法,三转两转,已抢站在阵眼之上;再使出玄女伏妖剑法,将全身功力贯注在剑身之上,劲透剑刃,只听得嗤嗤数声,劲风点在刘德超四人穴道之上,峨嵋四人,一齐软倒在地!

    刘德超等人这才知道,黄衣女年纪虽轻,武功却深不可测!光那一手透剑传劲,力道之足,认穴之准,远非自己所能!

    更糟的是,黄衣女所用的长剑,像极了传说中的一位人物所使的兵器,若黄衣女真是那人的传人,那今天峨嵋派可就真的玩完了!四人想着同样的心思,惊疑不定地互望着。

    黄衣女看着刘德超四人,冷声道:“刘德超,你教子不严、纵子为恶,着即除去掌门之位;张、王、赵三位长老,负辅佐之责,无辅佐之功,除去长老之职。峨嵋一门,门风败坏,封山十年,以示惩戒!十年内,若让我碰上峨嵋弟子,在江湖上走动,杀无赦!”

    说完,指着刘俊义等人,再道:“这群畜牲,给我养在猪圈,养足三年!三年后我来清点,养死一个,你峨嵋派拿百人性命来赔!”

    张长老怒道:“你是何人?怎能擅自决定我峨嵋派的生死!”

    黄衣女笑道:“我乃碧落山庄李瑶仙,你们见了我手中这把黄龙神剑,还不明白我的身份吗?”

    说完,李瑶仙举起了右手,只见剑鞘上头刻了四个大字:“如朕亲临!”底下还盖着太祖皇帝的玉玺朱印。

    刘德超等人听了黄龙神剑之名,早已面色如土;再看见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只得回去,闭门封山,一切按照李瑶仙的吩咐去作!

    原来,太祖龙兴之时,李瑶仙的先人李仲伦,曾经三度抢救太祖于乱军之中!开国后,太祖论功行赏,李仲伦不愿受封,自愿回归江湖。

    于是太祖就将自己配剑取下,亲笔写下如朕亲临四字,命匠人镌刻于剑鞘上,再刻下玉玺朱印,命李仲伦凭此,在江湖上斩妖除邪,维护社稷!

    李瑶仙正是李仲伦的后代。两年来,她凭着这柄黄龙神剑,不知斩灭了多少,挂着白道之名,却比黑道还不如的衣冠禽兽!峨嵋事件,只是在黄龙神剑的传说上,又添加了一笔。

    老王在武昌城外有块菜园,每天清晨,他都挑着菜担到城中贩卖。

    这日,他起身稍晚,不得不快步而行,希望能在市集未散之前赶到!刚从南门进城,他就发现一桩怪事:只见市集广场聚了一大群人,全部围在一根旗前,旗上绑着一个人,全身赤裸,似乎还流了不少血!乘着众人议论纷纷之时,老王也想了法子,挤上前去,看个究竟!

    只见,这人死是没死,不过一口气可不太长了。胸前挂着一块白布,上头写道:

    “兹逮补淫贼粉蝶儿张化一名!单月仙拜上”

    张化的下体上贴着一张纸,上头写道:“断此是非根,了除风流债。”屁眼内还插着一根寸许粗的木棍,上头刻着字:“让你也尝尝被强奸的滋味儿!”

    粉蝶儿张化,江湖上有名的采花贼,惯常先奸后杀,作案数十起。却因轻功及易容术了得,从未失风。没想到这回,却栽在武昌!

    众人正议论纷纷之时,捕头黄头儿带着一班衙役到了现场。黄头儿先仔细地查验现场,再叫衙役把张化抬回审讯。围观众人,这才渐渐散去,一路上,大家仍然议论不停!

    黄头儿边走边想:“也只有黄泉仙子单月仙,才作得出这等绝事!”

    黄泉仙子单月仙,出道江湖不过两年,却因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得了一个外号,叫做“上门杀”!

    通州小四拳名家周博南,明里慷慨豪迈、交好四方,暗里欺凌孤寡、夺人家产,后院还埋了几具逼奸不遂的女。

    这事,不知单月仙从何得到消息,只见她提了一柄单刀,从周府大门一直杀到后巷。

    周家大小三十七口,无一幸免!

    最惨的还是周博南本人,骨肉都被削光了,一颗心脏还在别别地跳!也不知,单月仙到底是如何下的刀?

    江湖上的人,最怕自己作的亏心事,被黄泉仙子知道;因为,只要单月仙一得到确实的消息,那么,他们最可怕的梦靥,就将开始!

    东方甲乙属木,色尚青;喜着青衣的观音盗柳叶风,被人称为东灵。

    西方庚辛属金,色尚白;穿着白衫的毒狐娘胡珍,被人称为西灵。

    北方壬癸属水,色尚黑;黑巾蒙面的黑帖赌神杨云儿,被人称为北灵。

    南方丙丁属火,色尚红;火红衫裙的雷火仙子欧阳红,被人称为南灵。

    碧落仙子李瑶仙,黄泉仙子单月仙,则分占天地之位,人称天地双仙。

    两年来,终南山清风阁评比的武林榜,天地四灵就占了六项第一:

    “剑法第一李瑶仙”

    “刀法第一单月仙”

    “轻功第一柳叶风”

    “暗器第一杨云儿”

    “毒功第一胡珍”

    “火器第一欧阳红”

    难怪有人说:“近年来,天下的灵气,全都在女子身上!”

    也有人异想天开的说:“如果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同时娶得天下四灵为妻,那不知该是何等样儿的英雄人物!”不过,说的人,自己也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不自量力的人,曾经发过一个誓,他说:“我要嘛,就不娶妻;要娶,就要娶天地四灵!”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