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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上的紫衣人,断气多时,惨白的脸上,十分明显刺眼的五个指痕。
那五个指痕排列成一朵桃花,指印血红,显得鲜艳夺目,一朵鲜美的五瓣盛开桃花。
纪无情目凝远山,十分神往的幽然道:“是她!我们中了毒,她来救了我们,是她!她是她就是桃花令主!她”
司马骏道:“纪兄,你指的是蓝姑娘?蓝秀?”
纪无情道:“除了她还有谁?”
沙无赦沉吟了一下道:“没有第二人”
忽然,耶律香儿大声道:“不是,不是别人救了我们,是我们救了我们自己。”
沙无赦笑道:“香姑娘,你”耶律香儿指着地面道:“喏!你们瞧!这是我随身带的水囊,水囊里的“云雾仙茶’全没有了,所以我们才没有毒发而死。”
纪无情瞄了一下地上的牛皮水囊道:“水囊会自己送‘云雾仙茶’到我们口中吗?”
“这”耶律香儿摸着鼻子苦苦一笑,语为之塞,一张脸涨得像猪肝般,羞得低了头。
纪无情无限神往的道:“她为何不与我们见面呢?唉!难道真的缘无一面?”
沙无赦不由笑道:“纪兄,自古多情空余恨,还是自然一点儿好。”
司马骏也道:“既然不愿见面,这份情我们也不能不领,待诸他日吧。”
纪无情忽然道:“司马兄,平时言语之中,你曾不止一次的表示,桃花血令必将是武林的一大魔头,未来武林必然要被桃花血令引起血风腥雨的杀劫,是吗?”
司马骏点头道:“不错,家父一再叮咛,要我注意桃花血令的发展。”
纪无情又问道:“那今天桃花血令救了我们,这又做何说词呢?”
“巧合吧!”司马骏冲口而出。
“不。”纪无情道:“没有巧合,此情此义,纪无情终生难忘!”
沙无赦探口道:“蓝姑娘丽质天生,冰雪聪明,神采如同天上人,难怪纪兄情深以往。”
“可惜!”司马骏忽然道:“可惜名花有主。”
纪无情闻言,急呼呼的道:“名花有主,谁?是谁?”
司马骏胸有成竹的道:“与纪兄乃是知交,金陵世家的常三公子常玉岚。”
沙无赦忙道:“珠联壁合,算是一对天生佳偶。”
孰料纪无情挣红了脸道:“不然!我与常玉岚尚在公平竞争阶段,胜负尚在未定之天,谈不上名花有主。”
沙无赦笑道:“纪兄,依兄弟看这一回合只怕你要居于下风。”
纪无情不悦道:“未必!”
耶律香儿睁着对大眼睛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是完全听不懂。”
沙无赦道:“你当然听不懂,这件事与你无关。”
耶律香儿噘起小嘴道:“我们来伏十山是要进暗香谷,空在这儿磨牙干嘛?”
司马骏道:“对啦!沙兄怎的也到伏牛山来?”
沙无赦苦苦一笑道:“想找一些解毒去邪的药,防着这条命。”
司马骏道:“沙兄,你是言不由衷吧?”
沙无赦失声一笑道:“噗嗤!中原的武林只近有一桩极大的变化,司马兄应该知道。”
纪无情不由插嘴道:“什么变化?”
沙无赦斜睇了司马骏一眼,然后对纪无情道:“在下几度进出中原,对中原武林之中,黑白两道泾渭分明,颇为钦佩。想不到现在嘿嘿,现在完全变了。”
纪无情不由道:“怎么变了呢?”
沙无赦冷冷一笑道:“白道之中自以为正派名门,也用起毒来,而且比邪门外道还阴狠。”
司马骏大不为然的道:“绝无此事!”
沙无赦道:“司马兄,你未免太也的武断了吧。”
司马骏怫然道:“口说无凭。”
沙无赦道:“在下就是被害人。”
司马骏抢白的道:“被谁所害?是名门正派吗?”
沙无赦冷冷一笑道:“正是名门正派。”
司马骏大声道:“哪一门?哪一派?”
沙无赦不加思索,但十分平静的朗声道:“司马山庄!”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全都一愣,彼此互望一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司马骏勃然大怒道:“沙无赦!你太过份了!信口开河,你的居心何在?”
纪无情也笑道:“沙探花这个玩笑开得有些过火。”
沙无赦尚未回话,耶律香儿娇声道:“一点儿也不过火,要不是我拼着性命去一趟天柱山,采到云雾仙茶,小王爷的性命只怕”她十分娇羞,含情脉脉的斜着眼瞟着沙无赦。
沙无赦点头道:“香儿,你只管讲下去!”
耶律香儿接着道:“你们看,这皮囊里就装的是云雾仙茶,只准备给小王爷路上喝的。不然,哼!我们大家这时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呢?”
沙无赦却道:“香儿,你把我中毒的情形告诉司马少庄主。”
耶律香儿红着脸道:“看我,没有会过意来”
司马骏不耐的道:“我只问你,沙无赦是在司马山庄中的毒吗?”
耶律香儿也提高嗓门道:“是在禹王台!”
沙无赦补了一句道:“是你们司马山庄地下道的一个出口的地方。”
司马骏脸上有些尴尬,但是立刻淡淡一笑,掩饰他内心的不安道:“禹王台离司马山庄少说也有十余里之遥,为何”
沙无赦有些发恼的喝道:“你能说司马山庄没有秘密地道吗?地道的出口不在禹王台吗?”
司马骏不甘示弱的道:“地道也好,出口也好,与中毒有关吗?”
沙无赦大声道:“地道内中毒,逃到出口,毒发,然后横卧在禹王台”
耶律香儿接着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执回族圣礼,十分虔诚的道:“蒙圣灵保佑,天可见怜,小王爷福大命大,被我胡找乱撞的遇上”
沙无赦扬眉而笑道:“少庄主,要不要我把如何进入贵庄秘道,秘道内的情形如何?又是如何中毒?如何挣扎着逃出恶毒的机关,当着纪兄之前,一五一十的抖了出来?”
这当然是司马骏所不愿意的事。
因此,他红着脸含怒道:“此时此地,在下无暇与你多讲。纪兄,咱们走!”说着,向山内指了一下,举步便走。
纪无情也道:“沙探花,司马兄说得对,你我此时同样的身在险地。”
沙无赦笑了笑道:“纪兄,身在险地沙某并非不知,我也不是为了与司马山庄算帐而来。”
司马骏道:“谎言,既不是找碴生事,无缘无故的诬栽我司马山庄施奸放毒。司马昭之心,世人可见。”
不料,沙无赦仍然微笑道:“我们不管过去如何,今天,可是生死与共。因此,先把话说明,我沙无赦还不致于短命,司马山庄也搬不了家,了结这段公案的时候有的是,况且还有那”
司马骏满脸含怒,显然十分不悦。但是,他怕沙无赦又提洛阳丐帮的事。因此,乘机下台,接着道:“好!咱们总有一天来个大结局。”
纪无情忙道:“既然如此,中毒之事放在一边。”
沙无赦紧接着道:“利害攸关,咱们总算相识一场,赌这次的暗香谷,请!”他一声“请”拱手齐眉,对耶律香儿挥挥手,大步向谷内走去。
不过仅仅数十丈远近,转过山角掩饰的谷口,原来别有天地。
红的、黄的、褚的、紫的、黑的、乌的、杂石、粘泥、黑土、紫岩。
连一根草也没有,且莫说是一棵树了。
光秃秃地,教人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干燥,枯竭,毫无生趣,了无情趣,完全是洪荒时期,没有水的世界。
沙无赦不由叫道:“索兴是沙漠还好过一点,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司马骏也搭讪着向纪无情道:“纪兄,好一个险恶的地方。”
耶律香儿噘起小嘴,埋怨着道:“早知道多带一些云雾仙茶。”
一行人谈论之中,已进入了寸草不生的荒谷深处。
迎面,一排如锯齿一样的嶙峋巨石,高矗入云,削如凝脂,玲珑剔透,似乎十分脆,又像十分险峻。
沙无赦本来走在前面,此刻忽然停下脚步,回身对司马骏道:“少庄主,这里看样子就不平凡,彼此都要小心互相照顾。”
司马骏的余怒未息,闻言嗤之以鼻道:“你自为识多见广,既胆敢单人独骑闯进中原,谅来这区区的暗香谷挡不住你大回族的王字号人物。”
沙无赦微微一笑道:“阁下的口气,对沙某颇有不谅解之处。”
司马骏寒着脸色道:“要获得别人的谅解,先要扪心自问”
沙无赦道:“在下扪心自问,并没有足以令少庄主不悦之处。”
“哼!”司马骏冷哼了声,不再理会沙无赦,回头对纪无情道:“纪兄,我们是明进还是暗进?”
纪无情不由朗声道:“硬闯!”
司马骏道:“纪兄,你由左侧,我由右侧,越过乱石屏,在屏后会合。”他一面说,一面已移步向右边走去。
沙无赦不疾不徐的道:“慢点!”
司马骏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一脸的不屑之色,脚下依旧没停。
沙无赦笑着转面对纪无情道:“纪兄,暗香谷比不得硬桥硬马的阵仗,凡事要冷静,以免以免阴沟里翻船。”
纪无情闻言问道:“以沙兄之意?”
沙无赦道:“从长计议!”
纪无情认为有理,忙道;“司马兄,忙不在一时半刻,不妨听听沙探花的意见。”
司马骏虽并不以为然,但是,他也不能立即与纪无情分开,那样,势单力孤,目前身陷险地,就非常不利了。因此,口内不言,脚下已停在原地。
沙无赦微笑道:“目的情势如何?两位心中明白,我不知道两位一左一右越过这座乱石屏之后有何打算?”
纪无情道:“见机而行。”
沙无赦点头道:“好!请问,纪兄,乱石屏后面的情形如何?”
两位真的能毫无阻拦的越过吗?越过之后真能会合吗?会合之后又如何?若是根本左右无法相通,两位又如何?纪兄与少庄主想知道吗?”
他这一连串的问话,纪无情都无法回答,苦苦一笑道:“暗香谷神秘莫测,难以预料。”
沙无赦道:“这就是了。因此,我们不能冒然行事,首先,彼此有个照应,不能落了单,一旦落单,万一有个不测,连讯息都没有人送。再说,三个臭皮匠凑成-个诸葛亮,若是我们四个人连手,最不济也能逃出一个来,只要有一个活口,其余三个人便不致全军覆没。纪兄,你以为如何?”他侃侃而谈,说来头头是道。
司马骏冷笑道:“多了人碍手碍脚反而”
他的话还没落音,耶律香儿忽然斜跨了一步,娇声喝道:“你指的是谁?姑娘要试试你这个不碍手碍脚的人有多大气候!”
纪无情一见,急忙拦上前去道:“什么当口了,大家还要闹意见。”
沙无赦笑道:“我们回族人就是两件事不饶人,第一是荣耀不容受到伤害,第二是遇到该死的时候绝不怕死”
纪无情忙道:“沙探花,别的不谈,我与司马兄愿意听听你对于眼前的事如何处理?”
沙无赦颔首先对作势的耶律香儿招呼一下,要她不要再气恼,然后正色道:“暗香谷既是以毒出名,必然处处陷阱,依在下之见首先我们四个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不可分开。”
纪无情道:“哦!人分散力分散,有理。”
不料,沙无赦目视司马骏道:“前些日子,我与一位朋友连手进入-座秘道,结果,我中毒,他不知,他”
司马骏心知沙无赦所指的什么,怕他又拿出司马山庄来编排,因此大声道:“说说眼前的,少东扯西拉胡说八道。”
“好!”沙无赦笑着道:“第二,为了避免中毒,翻过乱石屏,大家要摒息呼吸,认为绝对无毒之时或找到妥当地点,大家轮流,-半人护功牧守,一半人调息养气。”
纪无情道:“对!沙兄的心思细密,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与司马兄就曾因一时大意中了随风飘毒,幸而中毒不深又加以服药化解。”他说时,目瞟司马骏。
司马骏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目光之中,可以看出对于沙无赦的这第二个办法,绝对没有反对之意。
接着,沙无赦又道:“第三,不用在下饶舌,论功夫,咱们是四大公子来了三个,拼一拼可能稳操胜算。但是对用毒放蛊,沙某自量甘拜下风,不知二位是否有避毒之法?或解毒之方?”
纪无情与司马骏茫然的互望一眼。
沙无赦不等他二人开口,接又道:“恐怕也是一窍不通吧?”
纪无情苦苦一笑道:“的确如此。”
司马骏没好气的道:“你沙探花必有良策喽?”
沙无赦淡淡的道:“良策没有,我只觉得咱们只以智取,不能力敌。话又说回来了,假若真的看出没有蛊毒的时候,又必须全力而为,狠下心来,只是这两者之间的分寸,要拿捏得十分准,才不致于冒冒失火的着了道儿,也不会坐失良机。”
纪无情连连点头道:“对!咱们就这么拼。”
司马骏对沙无赦气还没消,虽然他觉得沙无赦的话颇有道理,一时还拉不下脸来与他交谈。因此,他一双眼盯着纪无情问道:“说了半天,我们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他这是对着沙无赦而发,但表面上却是问纪无情。
沙无赦爽朗的一笑道:“我们之间,应该没有深仇大恨才是呀,少庄主,你又何必如此的不谅解在下呢?”
纪无情生恐他二人又针锋相对的冲突起来,连忙道:“眼前我们身陷险地,个人的意气之争,暂时放在一边吧。”
“对!”沙无赦笑道:“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这句话,现在可派上用场了。”
司马骏也报之一个冷冷的眼神道:“好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彼此日子还长着哩。”
纪无情含笑道:“沙探花,依你之见我们怎样越过这乱石屏,进入暗香谷?”
沙无赦正色道:“据在下所知,当面的乱石屏一无蛊,二无毒,除了攀登上有些困难之外,也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哦!”纪无情哦了声道:“你所说的攀登困难是什么?”
司马骏更加冷笑着面露不屑之色,仰天对面,讽讥的道:“连这座乱石屏都困难,咱们就不必强出头硬充好汉了。”他分明是对沙无赦而言。
沙无赦焉能听不出来,他眉头-扬,指着迎面的石山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哼哼!”司马骏闻言,鼻子里冷哼一声,拧腰平地窜起,迳向乱石叠云的山腰扑去。
纪无情叫道:“山不难攀,小心毒物。”
他口中喝着,人也跟纵而起,尾随着司马骏的身形,展功追去。
沙无赦淡淡一笑,对耶律香儿道:“让他们去打头阵,走!”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一齐作势。
四个人都不傻,虽然分为两拨,相距也不过十丈。
山势虽然陡峻,只是这四人全是少年高手,轻身功夫也是一时瑜亮,所差无几。片刻之际,已到了群山最低的分水岭间。
眼前顿时开朗,虽然还是黄沙红土的光秃秃盆地,却是坦荡荡地,毫无险恶的味道,与一般荒芜的旱地并无二致。
忽然——耶律香儿叫道:“小王爷,你看!”
荒地进山的远处,地上有四五个白点,仔细望去,分明是躺伏在地上的五个人。
沙无赦凝神望去,忙道:“大家小心,那是五个”
话尚未了,纪无情本来走在前面,也已发现,他顺手拨出腰际的长剑,一个箭步,前射数丈,已到了最近的一个“白点”之前。
长剑一探,挑向那“白点”口中同时厉声喝道:“不要装神弄”“鬼”字尚未出口,急的退跃三步,张大眼睛,口中吃惊的“咦!”了一声。
这时,司马骏在前,沙无赦与耶律香儿跟踪,也已到了当场。
但见,那“白点”乃是一个通身雪白劲装的妇人,而且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双眼眼珠突出,脸上肌肉扭曲,十分怕人。似乎早巳断气,只是身子尚未僵硬。
司马骏不由失声道:“原来是她们,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沙无赦:“司马少庄主,你认识她?”
司马骏并不答言,跨前一步,用剑尖指着那白衣尸体胸前绣着的图纹,对纪无情道:“纪兄,五毒青竹帮,怎么会”
纪无情也皱起眉头道:“物以类聚,她们五姐妹淫荡成性,阴毒出名,原来有暗香谷做靠山,可是怎会唉!你们看!”
白衣妇人的苍白脸上,却有一个血红的五瓣桃花。
沙无赦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桃——花——血——令!”
纪无情游目四顾,极眼逡巡。旷野寂静,哪有半个人影。
只有“五毒青竹帮”五毒蛇姐妹的五个尸体,静静地躺在地面,微风,吹拂起她们雪白的衣角,仔细听来猎猎作响。
沙无赦略一探试地上的尸体,目凝远方,像自言自语,又像对其余的人道:“好快的手法,最多半盏热茶时分,五个人就这么了断掉。”
司马骏对纪无情道:“五条毒蛇也不是等闲之辈,是谁有这么高的身手?”
纪无情幽然一叹道:“唉!除了蓝秀姑娘,恐怕没有第二人办得到。”
司马骏忙道:“还有一个人办得到。”
“谁?”纪无情失声的问。
司马骏道:“桃花老人陶林。”
沙无赦摇头不迭道:“非也,依在下之见,绝对不是陶林。”
司马骏不悦道:“怎见得?你未免太也的武断了吧。”
沙无赦指着地上尸体脸上的桃花形伤痕道:“陶林的手指,没有这等纤细吧?”
果然,五瓣桃花形指印,玲珑纤细,五瓣相距完全一样。
除了排列得十分整齐之外,印痕的大小也分不出是拇指与小指,但不像是粗大的手指印止的,小巧得很。
司马骏一见,不由脸上飞红,但口中却道:“指印虽然细小,并不一定证明是女人所留,这等凭内力施为的断血手法,全在功夫的深浅,难道要扎出五个血洞来?”
他二人虽没当面冲突,但是言来语去,分明是彼此心中有了芥蒂,互不服输。
纪无情微微一笑道:“二位之见,都有道理,就不必为了此理急执,因为谜底不难揭穿。”
“哦!”“啊!”沙无赦与司马骏二人,不约而同的喊了声,四目疑望着“黑衣无情刀”纪无情。
纪无情微笑道:“两位有疑惑吗?”
司马骏道:“谜底如何解开呢?”
纪无情道:“从尸体上看,她们死了不久,从来路看,这暗香谷只有一条入山的谷口,我们是刚刚进来,并未碰到有人出谷,因此推论,杀死五毒青竹帮五条毒蛇之人,必是在暗香谷内。”
沙无赦连连点头道:“此人比我们后来,却比我们先进谷,必是高手无疑。”
司马骏也道:“此人先在谷外解了我们的毒,乘着我们尚未苏醒,抢先越过乱石屏,遇上了这倒霉的五条母蛇拦阻,所以”
沙无赦抢着道:“要揭开谜底,就事不宜迟。”
纪无情点头道:“对!走!”
四个人互相瞄了一眼,都没说话,但是,各自展功,齐向谷内奔去。
黄沙黑上的荒地尽头,乃是一片阔叶树林。
青葱-片浓荫,加上数不清密密麻麻的树,使林子内黑黝黝的,看不见林子内是怎生模样。
四人来到林子边沿,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无量寿佛!”
林子内一声如洪钟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四人不由全是一凛。因为,这声音高亢入云,震得入耳鸣心跳,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假若是“施功示儆”来者定是敌人。
假若此人没有“敌意”并无敲山震虎的企图,他的功力修为之深,可以想见。
就在四人一愣之际,阴暗的树林之中,缓步走出一个细高瘦长的老道人来。
那道人瘦骨嶙嶙,通身上下仿若一付骷髅,找不出半点肉来。
脸上白森森的,两个深邃的眼窝,像两个黑洞,洞内,闪闪发光的是一对白多黑少的眼球。鼻子,像一个三角的立体骨架子,嘴唇咧开,显出两列多于白的板牙。特别大的耳朵,像是两片薄皮“插”在鬓角的两边,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一身蓝晶晶的道袍,白银色的绣着太极八卦,敞开来没扣没紧腰带,赤着双腿,不屐不履。
道长好像比一般人都要长的一双手臂,左手不住的前后晃动,右手抱着枝白鬃拂尘,步履厚实。
由于这道人脸上无血无肉,所以看不出他的喜笑哀乐,更摸不透他的来意了。
不过,由于他刚才一声“无量寿佛”展示了功力不凡,因此,司马骏等四人,全都格外小心,也停下步来。
四人对望了一眼。
沙无赦低声道:“咱们现在可是祸福与共了,少庄主,司马山庄的名头最高,由你出面吧。”
司马骏双眉一皱,就待喝叱发作。
纪无情忙道:“司马兄,此时不要露出怯意,不过,小弟瞧不出这妖道的来历。”
司马骏才按捺下怒火道:“我也没听说过黑白两道中有这么一个道人。”
沙无赦微微一笑道:“我听说过!”他说完,并不等司马骏与纪无情回话,越众而前,朗声道:“九华枯骨子,竟然在暗香谷出现,莫非暗香谷花银子请你来守大门,那未免委屈了些儿吧。”
那道人闻言,脚下略略一顿,中气十足的闷声喝道:“咦!小辈,你是什么来头,居然认识道爷?”
“探花”沙无赦冷冷一笑道:“小王爷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不记得,未免忘恩负义了吧?”
枯骨子手中拂尘一挥,沉声道:“小辈,一派胡言!”
沙无赦道:“胡言?嘻嘻!记得吗?十五年前你在大戈壁埋在黄沙之下的事吗?”
枯骨子不由气焰低了下来,犹豫一阵,语声也随之低沉下来道:“小辈,十五年前本道长确曾在大戈壁遇上沙漠飓风,险些被沙潮埋葬在风眼之中。不过!嘿嘿!小辈,这事与你何关?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想拿这件事来唬道爷吗?”
沙无赦仰天一笑道:“哈哈!小王爷今年二十六,当时是十一岁”
枯骨子冷然道:“十一岁的孩子懂得什么?”
沙无赦却道:“本小王爷与众不同,回族的孩子十一岁就算成人,小王爷我就是十一岁受封的。”
“小王爷?”枯骨子两个眼睛转动着,寒森森的目光,电光般在沙无赦身上打量。
沙无赦道:“十五年前,小王爷率领第一次狞猎,这是咱们回族酋王必经的例行考验。路途中遇见你已在飓风中打滚,眼见就要被卷起的风沙掩埋,命手下将你抢救上来,拖到牛皮帐中,住了三天三夜,飓风过后,才随大队出了大戈壁,又赠你水囊干粮行李盘缠,护送你到隘门,难道这不是救命恩人?”他娓娓道来,一面口说,一面手比,说得有声有色,绘形绘影。
枯骨子沉吟了一下道:“事是有的,可是可是贫道当时并设见过你,你”“哈哈哈”沙无赦仰天一阵大笑,朗声道:“枯骨子,那时的你呀,嘿嘿你还没有资格见到本小王爷。哈哈!我可以问你,你当时的一切照拂,是不是一位名叫塔塔木小头目?”
枯骨子似乎怦然心动,不停的挥动拂尘,口中像自言自语的道:“事情嘛是完全不错”
沙无赦早已又接着道:“我记得你,因为那时你一手拈着拂尘,另一手执着一枝杏黄长幡,上面写着‘九华枯骨子游方救世’九个汉字,汉字一边还注着回文,所以我记得清楚。嘿嘿!加上你这个少有的枯骨样儿,就是烧成灰,我也记得。”
枯骨子的眼神不像先前冷漠,手中拂尘一垂,喃喃的道:“塔、塔、木、塔、塔、木”
沙无赦豪气的道:“你不必犹豫什么?现在你是站在哪一边?”
枯骨子道:“你所说的哪一边,指的是什么?”
沙无赦道:“是站在暗香谷的一边为暗香谷拼命,还是让我们进去?”
枯骨子冷冷的道:“念在十五年前的一段香火缘,你同这位回回姑娘可以立刻退出谷去,贫道我只当没看见,其余另外两个小辈,给我留下来。”他说话大剌剌的,仿佛司马骏与纪无情已是瓮中之鳖,成了他手到擒来的囚犯。
司马骏不由喝道:“狂徒,你不怕风吹了你的牙齿!”
纪无情也怒道:“凭你还不配留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
沙无赦接着道:“枯骨子,你要听清楚我的话。”
枯骨子问道:“什么意思?”
沙无赦不疾不徐的道:“第一,我们四人既然-伙儿来,行动就是一致的。第二,我不是要你放我们走,而是要你闪开,我们要进去。”
枯骨子道:“这这恐怕办不到。”
沙无赦谈淡一笑道:“如此说来,你果然是暗香谷化大把银子请来守大门的了?”
枯骨子拂尘一扳道:“贫道的忍耐是有限的。”
沙无赦道:“我并不要你忍耐,只要你表明态度。”他说着,一只手已按在腰际的紫玉横笛之上,意味着不惜一战兵刃相向。
这时,侍立在沙无赦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耶律香儿,也已浓眉上扬,作势欲发。
纪无情与司马骏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运功戒备。
枯骨子怎能看不出当面的四个年轻人都是一派高手,而且每个人都在运功,只要一言不合,就可能放手一搏,群殴群斗。
他冷冷一笑道:“四位打算动武?”
司马骏早巳不耐“呛!”擎天剑出鞘。
枯骨子不慌不忙,左手向敞披着的怀内摸出两个酒杯大小的木制葫芦来,扬腕丢向抄无赦,口中道:“接着!这是两份解毒之药,你与那回族女娃儿每人一份,算是我的一点意思,回报在回疆的不死之情,我们从此谁也不欠谁。”
沙无赦扬掌接过两个小葫芦:“这解毒之药是进谷之后用的?”
“不!”枯骨子冷冷的道:“是现在用的。”
沙无赦奇怪的道:“现在?你是说现在我们已中了毒吗?”
枯骨子摇摇头道:“还没有!”
“那”
“因为我还没有放。”枯骨子口中说着,忽的退后两步,大声道:“回族朋友,小心!道爷的拂尘划着圆圈顺着拂尘就有缕缕黄烟,那就是毒。”他说时,已扬起拂尘,划了一个圆圈。
毒!可不是什么功夫,凭你铁铮挣的汉子,绝顶一流高手,也无可奈何。
因此,司马骏本已扬剑欲发,闻言也不由急的后撤三步。
纪无情在急切之际,抽刀护定面门。
这都不过是人的本能,极其自然的反应而已,真的毒岂是如此就可以抵挡化解的。
枯骨子冷笑道:“老道我放你先跑出十丈之外,也难逃劫数。”
沙无赦却并没动。
耶律香儿原是紧随在她的“小王爷”身后寸步不离,所以也依然俏立原地。
枯骨子道:“回族朋友,打开解药葫芦,塞在任何一个鼻孔之中,毒可就要发出了。”
不料——沙无赦不但不照着枯骨子的话办,将解药小葫芦打开塞入鼻孔,反而手腕一扬,把原先接过来的解药葫芦丢还给枯骨子,口中朗声道:“咱们不领情,这解药还给你。”
这一招人出在场之人的意料。
司马骏与纪无情不由暗暗佩服这位回族小王爷的豪气。
连枯骨子也大大不解。他一面伸手接过沙无赦抛回的解药葫芦,一面也把正在划着圆圈的拂尘停了下来,眨动阴沉的眼神,大声问:“为什么?这解药可是救命灵丹,找不到第二处求得的唯一保命妙药啊!”沙无赦却不屑的道:“在下虽然是化外之人,却知道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
枯骨子道:“此话怎讲?”
沙无赦道:“咱们是四人结伴而来,生死与共。朋友、江湖、武林,无论是黑白两道,水陆两路,都有一个千人搬不动万人抬不走的一个‘义’字。”
枯骨子不禁摇头道:“假若我给你四份解药,那不如不放毒了。”
沙无赦道:“我并不奢望你给我四份解药。”
“噫!”枯骨子有些糊涂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样?”
沙无赦慷慨的挺挺胸,朗声道:“两家相争,各为其主。你为了暗香谷,我们各有立场,谁也别怪谁。但是,枯骨子,你是成名的人物,沙某愿意与你分个高下,可是,要在真章实学之下分,不是凭仗着邪门歪道的施蛊放毒,在下相信你是江湖上成名扬万的老一辈人物,谅来必定同意我的成见?”这番话不亢不卑,侃侃而谈。
枯骨子的眼神随着不同的闪动,半晌无言。因为他脸上只有皮包骨,无血无肉,看不出半点神情。但是,从他眼神之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态,是十分复杂。
此时,司马骏与纪无情早已拥上前来。
纪无情的大拇指一竖,对着沙无赦道:“沙探花,纪某今天算是亲聆了你的豪情。”
司马骏内心对沙无赦也十分赞叹,然而,一时拉不下脸来表示敬佩之意,却扬剑指着枯骨子道:“阁下成名甚早,反被一个回族少年教训,真替中原讧湖道丢人现眼。”
“大胆!”枯骨子雷吼似的一声断喝,右手的拂尘竟然扬起。
唰——拂尘夹着劲风,发出破风啸声。
这老道是恼羞成怒,一柄拂尘快逾惊鸿的划了七个圆圈。
一阵似有若无的黄色烟雾,从根处拂尘长鬃尖端散出。
空气之中,立刻有一股如麝似兰的隐隐香息,随风飘荡。
沙无赦一见,大声叫道:“快退!”
司马骏扬剑不退反进。
纪无情也操刀作势,无情刀站桩起招。
他二人打算在毒性未发作之前全力一扑。
沙无赦一见,忙不迭大叫道:“二位快退,快!”他自己探出双手,牵起耶律香儿的手,低喝道:“走!”
然而,纪无情与司马骏两人已发动刀剑,一时哪里刹得住势子,但听——当啷!铿锵!刀剑落地之声。
“啊!”“哟!”两声半截的惊叫。
司马骏仰天倒下,只觉天旋地转。
纪无情手脚发软,像一堆烂泥。
枯骨子冷笑声道:“小辈们,自己找死!”他说着,突然一个箭步,窜到沙无赦与耶律香儿两人身前,就将手中接回两个装解药小葫芦用力捏得粉碎,照着两人面门洒去。
同样淡黄色的轻烟。
同样如兰似麝的香息,沙无赦原本目眩眼花,通身酸软无力,经过洒来的黄色粉末之后,头也不晕,眼也不花,只是周身力道全失,真气无法凝聚。
枯骨子低声道:“快快坐在原地调息,一个时辰之后,才能复原,出谷去吧!”
沙无赦望望身旁的耶律香儿,分明与自己无异。
再看,司马骏与纪无情,早已被林子内出来的四个妖娆健妇两人一个,挽扶进了林子。
此际,沙无赦除了趺坐调息之外,只有眼巴巴的看着,连举手抬足之力也没有。
枯骨子又叮咛声道:“咱们互不相见,若是再见,休要再提回疆往事。”话落,人已拧腰折回林子,转瞬不见踪影。
微风掠起地上灰沙,曳空而过。
大地,转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