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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雪,洱海月,上关花,下关风。
这就是下关城。
下关为滇边重镇,扼苍洱尾闾,苍山至此,山势逆回,如游龙之掉尾,又名“龙尾关”
洱海至此,以入蒙楼江,负山阻水,为昔年诸葛武侯擒孟获之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故有地名“天威遭”
时:六月初六。
(该日亦为萧易人寿辰。)
地:下关天生桥附近。
(大理县志云:“平地热气上升,十八漠冷气填补。又西南方四十箐之冷空气,至下关而为东山阻,由缺口以入平地。”)
人:萧易人、唐朋、唐方、铁星月、邱南顾、左丘超然、欧阳珊一、马竟终、唐猛及“十年”与一百另八名浣花子弟。
(人心都一样:闯过下关,渡过怒江,翻过怒山,到宣威以后,就可以入川,回到家乡。)
下关之风,奇在风力劲而范围小,终年由西向东吹,吹过下关,消失在洱海上空。每当冬春之交,其风撼山摇岳,声震天地,轰然入耳,若百万大兵鸣金喧天卷地,惊心动魄。
真正的下关风,是在下关西南五里之天生桥方可领略。苍山海拔四千二百公尺,南尽于斜阳峰,山岩中断,缺口天成。
下关风呼啸狂吼,震耳欲聋,劲大无穷,但滴尘不扬,平时风力,亦可使常人仆跌。
天生桥水漫五六丈,两山夹峙,中有深壑,有石梁横置,让人过渡,绝属天然,故名“天生”
天生桥已是苍山范围。
点苍之要道,有一老、一少。
下关之风,可叫人站不住、立不稳,但不可能叫萧易人与一百一十八条好汉把桩不住。
他们敞开衣襟,仰首挺身,大步往前走。
任风任雨,也退不了他们分毫。
这街上有很多很多的人。
卖布的、游人、卖粮杂货的、行人,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风虽大,大得令人睁不开眼,听不到喊话,但赶街子的人还是很多,其中当然还有求讨的乞丐。
风太强了,所以行人要抓住街边的铁索行走,有武功底子的,也要把脚吸稳在大理石的街道上,缓缓移走。
就在这时,一部由木瓜水人驾御又破又烂的骡子车队,可能因风力太大之故吧,忽然失去方向,冲落在几家卖杂货的店铺上,石雕、粉盒、针线、饼干、水果诸如此类的东西,散落一地。
这时赶车人的呻吟,赶街子的吃骂,行人走避纷纷,乱成一团。
一百一十八名好汉没有乱。
可是他们所步点苍石板的街道,突然下陷。
下面不是地下;而是山,刀山。
明晃晃的刀锋竖直在那儿,要饮尽人之血。
这些蓬车猝然尽皆掀开,又脏又乱的车里居然一车有八人,每人一张弓,一弓搭三箭,只听一声断喝,三箭齐发后,又三箭齐上弓。
那些卖货物的人,十个人中有八个人突然变了佯。
他们手里都有又毒又快的兵器,飞袭一百一十八条好汉。
其他的“货真价实”的行人,呼嚷走避,乱作一团。原来他们的注意力是在看赶骡车者的意外,一下子他们却变成意外事件中的人。
一百一十八名好汉,一个都没有掉下去。
地板一被掀起,好汉也都跃起。
他们跃起时已拔出了刀,格掉了箭,然后有三分之一的人冲到箭手身前,手起刀落。
所以箭手都来不及放出第二排强矢。
“行人”拿武器冲过来时,另三分之一的好汉立即挡着,随即喊杀连天。
另三分之一的好汉没有动。
他们随萧易人等退避一处,屏息以待,没有插手。
他们相信他们的同伴,很快可以安顿这个局面。
他们的同伴果然很快安定了这个局面。
不过也有人相当惨,尤其是无辜的路人,掀落到陷阱里去,误伤身亡的都有不少。
他们惊恐、伤心、愤怒或饮泣。
其中有一位年轻、瘦削、高颧骨的母亲,本来正打开衣襟,喂婴儿吃奶,而今婴孩已不在,她衣襟敞开,已忘了遮掩。
她一直呆着,然后冲过来,扯着一名大汉的腿子,哭号:“你们还我孩子命来,还我孩子命来”
那大汉无法应付,只好把她顺手一带,她就跌跌冲冲往萧易人那儿撞来。
萧易人没有动。
那女人哭着、撕着、打着,露出白皙的乳房。“还我孩子命来,还我孩儿命来”
猝然,那女人手上多了一把刀。
一把像弯月似的刀。
一弯眉月,却急如电闪。
也快如闪电。
那女人一出手,萧易人已抓住了她的手腕。
萧易人出手如铁,一抓就箍住她臂之七寸。
那女人吃了一惊,右手一松,弯刀跌落。
刀光又起。刀落在那女人左手里。
她左手使刀比右手更快。
刀割萧易人腰部。
萧易人只得松手,退了半步,断喝了一声:
“中原弯月刀洗水清是你什么人?!”
那女人一脸凶狠,突然身退,退过一排骡马,铁星月与邱南顾已前后堵住了她,唐方嚷道:
“不必闪了,她就是洗水清之师妹戚常戚。”
左丘超然脸色一沉,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一的“暗杀人魔”戚常戚!
他身形一动,便陡扑出——
左丘超然有两个师承,一是鹰爪王雷锋,一是第一擒拿手项释儒。
雷锋厉辣,项释儒淳厚。
项释儒却因心生厚道,故曾伤在戚常戚的暗算之下。
所以他左手只剩下三根指头。
左丘超然敬慕他的师父,也恨绝了戚常戚。
他正要想找戚常戚报仇,一阵大风吹来,吹得他用前臂挡住眼睛,强风稍过时戚常戚已不见。
她就在骡马间失了踪。
这点苍石的地板,无疑就像田鼠地下的甬道一般,错综复杂,而戚常戚就像地鼠一般,随时可以不见影踪。
萧易人淡淡地道:“她的暗杀手段高明,技术却不高明。”
铁星月却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为什么?”
萧易人冷冷地道:“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没有理由不找孩子,先找人拼命,而且她还口口声声说孩子已送命,不像做娘的人。”
欧阳珊一莞尔:“那一定是因为她未曾做过母亲,不知道为人母者的心情。”
铁星月却甚为佩服萧易人:“要是我,我也不知道。”
邱南顾冷冷调侃:“要是你,你只好死了。”
铁星月反吼了一句:“你也不见得看得出来呀。”
邱南顾冷笑:“总比你眼睛往人家胸脯瞧的好!”铁星月一把扯住邱南顾:“你说!你说!你这七年八年脸上长不出一条汗毛的东西,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邱南顾“哼嘿”反讥:“要打么?你够我打?打就打,怕你呀?!”
两人相扭了起来,没有人劝得住这两个火爆脾气——
要是萧秋水在就好了。
铁星月、邱南顾都服萧秋水——他一定劝得住。
唐方想;唐方有泪。
有泪不轻流。
萧易人忽道:“解开骡车,我们骑骡到怒山。”
解开骡子,骡子一共有十五头。
萧易人翻身就要上去坐,忽听一声断喝:“坐不得!”一人瞬时掠到,一出手,闪电般搭向萧易人肩上。
萧易人一沉肩,反手搭住那人的手。
来人一副笑嘻嘻、无所谓的样子,原来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乞丐。
不普通的是这乞丐腰间却系有七个破布袋。
萧易人当然知道,在权力帮未崛起武林以前,当以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就算权力帮冒起之后,丐帮依然是白道中最人多势众的一个帮会。
而丐帮的弟子,腰系一口袋的,已属内围子弟,腰系七袋的,在丐帮身份已甚高,当今掌门,不过十个袋而已,而长老有两位,都是九袋的。
萧易人即刻拱手:“丐帮?”
那乞丐即打拱道:“萧大侠好。”
萧易人问道:“未知阁下有何见教?”
乞丐正色道:“这骡儿坐不得。”
萧易人奇道:“为什么?”
乞丐道:“刚才‘暗杀人魔’戚常戚匿于骡马之间,已各在鞍上置下毒刺,”那乞丐用手小心翼翼一钳,置于掌中,在阳光下一摊掌心,果有一根细如牛毛的蓝汪汪小针,乞丐道:
“如果你刚才坐下去,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萧易人笑道:“那倒要感谢你救命之恩了。”
乞丐用手去拍萧易人的肩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况见义勇为,是武林中该有的行止,尤其是浣花剑派亦是同道中人。”
萧易人笑笑,忽然脸色倏变,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左丘超然一个箭步,刁住那乞丐的手,用力一扳,只见那乞丐手心有一支比那蓝汪汪的小针更细微的,青碧碧的小刺。
左丘超然目眦欲裂,怒问:“你是谁?”
那人双手一交一剪,手已抽了回来,退了三步,摆出了架势,冷笑道:
“我叫梁消暑,外号人称‘佛口神魔’。”
日正当中。
苍山塔,老人和少女还在。
老人忽然问道:“不知萧家老大闯不闯得过戚常戚,梁消暑那一关?”
少女抿嘴笑道:“要是帮主所注意的浣花剑派最具实力的萧易人和最有潜力的萧秋水,以及一百三十四名效死的人,尚过不了梁、戚这关,那是帮主高估他们了。”
少女又娇笑道:“你几时见过帮主看错人的?”
老人笑道:“帮主要是看错,也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布署了,不过柳五公子还是要戚、梁二位试试。”
少女仍是吃吃地笑:“正好像我们一样,要是让他们过了这关,还算是权力帮‘八大天王’的人么?”
老人呵呵笑:“‘蛇王’岂有浪得虚名?”
一说完,突然弓弯之声不绝。
七八十支箭矢,带极强的劲道,飞射老人和少女。
可是老人和少女突然不见了。
然后塔下周围不断惨叫声传来:
惨叫声到了一半便被切断,二三十名大汉自草丛冲出到半路便倒下,第二度箭簇方才搭上便倒地。
这些大汉死的时候都是全无伤痕,眉心一点红。如果仔细检查,还可以发现在身体极不受人注意的地方,有两道淡淡的齿印。
然后老人和少女又悠然出现在石塔上。
少女向下望望,下面已没有一个活人。
“点苍余孽?”
“二十四人。”
“我杀十三个。”
“我杀十一个,但佟震北在内。”
“佟震北是谁?”
“林伧夫之师叔。”
少女娇笑道:“那我没话说。”
老人也笑道:“我们也可以再比一次,等萧家的人来的时候。”
少女笑了;“只要浣花的人还能够来。”
唐猛怒喝一声,就要出手。
梁消暑怪笑一声“你别动手,你一动手,我即刻走。”他用手指一指地上,笑道:
“只要我用脚一跳,遁地就走,像戚常戚一样,你们奈不了我何。”
铁星月明明要冲过去,此刻只好也冻住。
只听卡察一声,长廊另一处冒出了一个头来。
一个女人的头。
戚常戚。
戚常戚道:“我们在下关截杀你们有两批人马;第一批败了,我们还有第二批;”
梁消暑冷笑,双掌一开:“我们还是可以再拼拼。”
只要他这双掌一合,立即就会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轻微的一声掌声响起,四周、墙头、屋宇、地下,都会冒出上百名权力帮高手来,跟浣花剑派的精锐再一决生死。
萧易人已死,蛇无头不能行,所以戚常戚、梁消暑很有信心。
可是梁消暑双掌未合,本来已死的萧易人却似箭矢般弹起,一出手就封了梁消暑八处穴道。
萧易人武功高,出手快,而且出人意料,又距离近,梁消暑自然来不及躲闪。
戚常戚一见风头不对,立时钻下洞去。
“笃、笃、笃、笃”唐朋的暗器,打在地上。
板已关起,戚常戚已不见。
马竟终突然扑出,一皱眉,选定一处,一拳猛打落。
“砰!”木板飞碎,一声惨叫。
邱南顾三扒两拨,扫清碎木,地下有个长狭而复杂的甬道。
甬道没有人,却有一滩血。
马竟终外号“落地生根”曾一拳击毙绰号“暗桩三十六路”的“千手人魔”屠滚,遁地而逃的人遇着了他,正好像遇到了阎王爷。
萧易人忽道:“不必追了。”
欧阳珊一也道“我们已擒住梁消暑,教训了戚常戚”——
而且,权力帮那批伏在此的第二批兵马,也不能发动了。
主帅给擒的擒,逃的逃,伤的伤,那些伏兵也就只能“伏”着,而不能出“兵”了。
萧易人对着瞠目怒视的梁消暑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中了你的‘佛手牛毛刺’而不死?”
梁消暑已不能说话,不过他确想这样问。
萧易人忽然撕下一角衣服,里面露出一截金灿灿的铁片:“你听说过浣花萧家有三宝吧?”
梁消暑想点头,但连头都不能点,萧易人的点穴法力劲入筋错骨,梁消暑实在没有办法作任何表示。
萧家三宝他是知道的:——
供奉在萧家祠牌上的古剑——
刀枪不入的“金甲铁衣”——
可使活人陷入假死状态的三颗“逍遥丸”
萧易人身上穿着的就是“金甲铁衣”——
可是萧易人怎有把握梁消暑会用“佛手牛毛刺”戳他的肩、胸,而不是刺他其他的部位,如:头、手或腿呢?
萧易人的话解答了他的疑问:“因为我仅让你刺到我的甲衣上。”——
我若不让你刺,你就根本刺不到。
可是梁消暑不服,也不明白——
萧易人何以得知梁消暑要暗算他?
萧易人的话又解答了梁消暑的难题:
“因为丐帮的规矩五袋以上的弟子不能乞讨,你装扮成乞丐,为了酷似,又哀又求又乞又讨,所以丐帮没你这种弟子。”
萧易人目光如刀:“马鞍上的毒针,本就在你指缝间的,戚常戚身败而逃,根本没有余裕布下毒物,你充作好人,必有所图,我早就防你。”
梁消暑没有话说,就算他穴道不被封掉,他也说不出话来。
面对到萧易人这种人,有时真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邱南顾、铁星月、左丘超然等对萧易人更加佩服,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老人悠然道:“他们要到四川,必定要绕过这里,这里就是他们命丧之处。”
少女道:“帮主的布署呢?那人来了没有?”
老人道:“帮主派的人,一定会在他该来的时候来到的。”
少女忽然变了脸色“今天是什么日子?”
老人道:“六月初六。”
少女疾道:“我们预算他们什么日子到此?”
老人道:“最快六月八,就算是神兵,也得在六月七。”
少女道:“可是他们今天已经来了。”
老人沉声,缓缓地说:“是的,现在已经来了。”
少女的声音也凝肃了起来:“不单是来了,而且已经在塔下了。”
点苍派的人遇难了。
浣花剑派的人本就要经过石塔,一听到这个传言,萧易人就立刻下令。
“到石塔去!”
权力帮在那里等他,他就要先在那里捣毁权力帮!
与其受到追杀,不如趁军气如虹时,先挫敌人雄兵!
所以萧易人一行人来到了点苍山脚下。
石塔前。
敌手是谁?
萧易人不知道。
他只觉这敌人不好惹,可能是他这一次出征以来首遇的劲敌。
点苍派的林伧夫、金维多、佟震北本就不好对付,也不好惹,可是他们都死了。
死在一个在塔里的人之手下。
塔里的人是谁?
时已黄昏。
北雁向南飞。
已夕暮。
塔尖高耸,塔底有两头泥牛吃草。
塔影歪斜,有个女人的身影。
塔里的是女人?
萧易人再定晴望时,才发现有些错误:
是小女孩子,不是女人。
萧易人有点为自己的紧张而腼然。
那小姑娘自塔里探出头来问:
“来的是不是名震江湖萧易人萧大侠,还有武林泰斗浣花剑派门下的英雄好汉?”
萧易人沉声道:“我是萧易人。”
少女惊呼了一声:“原来是你。”声音欣喜无限:
“你等等,我立刻就来。”
只听塔内阶梯一阵乱响,显然是少女要在塔上快步走下来。
铁星月奇道:“她是谁?”
萧易人摇摇头:“不知道。”
他们才不过对了这么一句话,总共六个字,小姑娘已经笑盈盈地走出来了,自十六层高的塔顶到了底层,而且已经盈盈地走出来了。
连气也不喘,连发也不乱。
少女笑问道:“我轻功是不是很好?”
萧易人冷着脸:“你是谁?”
少女凝睇了萧易人一阵,娇笑道:“你要知道我是谁?”
萧易人仍然沉着脸:“你是谁?”
少女欣笑道:“好,我告诉你”就在这刹那间,萧易人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怖意,就在这时,少女轻盈的袖子一闪,一样东西“飕”地飘了出来,还未看清,那东西又飕地收了回去,袖子还是袖子,少女还是少女,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样。
萧易人却已在毛骨悚然的一瞬间,飞出七八丈外,凌空三个翻身,落地时已全神戒备,铁着脸,沉声道:
“你是蛇王?”
少女的脸色也似变了变,随而娇笑道:“萧易人果是萧易人,能避开我‘灵蛇’的人,确实太少了。”
众人不禁退了数步,万未料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是名震天下、毒手无情的“蛇王”
这时塔内又走出一位老人,面目慈样的老人。
唐猛突然如旱雷震天,怒喝一声:“他又是谁?!”
少女返头,见唐猛如此威烈,也似吃了一惊:“你又是谁?”
唐猛怒道:“我是唐猛,唐门唐猛!”
少女冷笑道:“原来是蜀中唐门的高手!”
唐猛声若暴雷:“你想怎样?!”
少女道:“据悉唐门暗器,天下无敌,不知够不够得上我的灵蛇快毒。”
唐猛喝道:“你的蛇在哪里?!”
少女笑着指一指袖子:“就在袖里。”
唐猛瞪目道:“蛇王的蛇只有一条!”
少女冷笑道:“真正蛇中之王,只有一条。”
唐猛震天喝道:“那我就专杀那一条!”
唐猛骤然动手,一头水牛就飞了过去!
牛本在塔边吃草,唐猛一提,就把它举起,扔了过去!
唐猛虽猛,但并不笨,他不敢轻敌名震天下的“蛇王”
所以他一上来就用极庞大的“暗器”吃定了少女娇弱的缺憾。
少女的确没有见过如此“巨型”的暗器。
她确是花容失色,但她在花容失色的当儿,已间不容发地闪了过去,不退反进,已到了唐猛面前。
她一到了唐猛面前,袖子便一扬“唆”地一声,一物闪电般标了出来。
唐猛怒喝一声,一手抓住。
他的大手,就不偏不倚钳在蛇七寸上。
唐门本就是发暗器高手,会发暗器的人当然会收暗器,唐猛就把灵蛇当暗器来抓。
唐猛抓中蛇之七寸,但这条细小如线,其身如墨的蛇,却闪电般咬中了唐猛的拳头。
唐猛大喝,用力一捏,灵蛇虽细,居然还图挣扎。
唐猛的另一只手也闪电般伸了出去,全力一扯,蛇身顿成数段。
少女脸色变了:灵蛇的毒,居然伤不了唐猛。
她不知道唐猛带有冰蚕茧制的手套,唐门的暗器,也有些含有剧毒的,唐猛虽然为人粗心,但还是随时都戴上了手套——
唐家的毒,连毒门子弟也沾不得的。
但就在此时,唐猛双目暴曝,嘴巴打开,闷吼半声,全身骨骼格格作响,终于仰天倒下。
倒下时脸已全黑。众人这才发现,他背后的那老人衣袖“唆”地一声,一件事物迅快地收了回去。
唐朋飞起,抱住唐猛。
唐猛已死,后颈有两道淡红的尖齿之印。
唐方踏前,迸泪喝道:“他是谁?!”
少女却娇笑道:“姊姊你好美!”
萧易人怕唐方会遭毒手,也飞步向前,喝问:“他又是谁?!”
老人嘿嘿笑道:“告诉他我是谁?”
少女笑道:“他是蛇王。”
萧易人双眉一扬:“他又是蛇王?!”
老人居然仍一脸慈样说:“蛇王本就有两条。”
少女接着说:“蛇王本就够‘蛇’,唐猛听信蛇王的活,就是蛇王‘蛇’了。我说蛇王只有一条,他就信了,一心只对付我,死了也是活该。”
唐方恨声道:“那你们死了也是活该。”
正要动手,少女忽然提出一根竹萧,吹了三下,又吹了三下。
然后到处都有爬动之声,那声音就像有千条毒蛇潜行过来,而且是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慄。
众人回首,真的是有蛇,而且不止是千条,简直有近万条,其中大部分的蛇滑行时连声音也没有。
无声无息的蛇最毒。
这些蛇有花的、绿的、像海螺纹身的、令人恶心的、欲呕吐的、粗巨如碗的、也有身细如指的有树梢上吊着来、在草丛中溜行着来。在石头间潜伏着来、在枝叶间搭荡着来
欧阳珊一也不是没有见过大阵仗的女子,但她已忍不住要吐。
萧易人皱眉,但他说了一句话:
“去!”
动的只有九十个人。
九十个人在外围成一个大圈,萧易人和蛇王等就在圈内。
然后这九十名浣花剑派的弟子就动手,哪一条蛇越近这条封锁线的,他们就砍杀下去。
因为大家都一心不乱,他们就可以集中心神对付,因为可以集中精神杀蛇,所以一条蛇都越不过来。
这千万条蛇绝不如老人和少女适才袖中那一条蛇的灵便与迅速,浣花剑派的好汉们还是可以应付得来。
少女的脸色开始有些变了:她袖子中的蛇已被唐猛所毁,而其余的蛇又过不来。
萧易人踏前一步,少女退后了一步,老人却踏前一步。
萧易人没有动手,他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十年出动了。
他们十个人,围住了老人和少女,如他们在滇池江畔围住了烈火神君蔡位神一般。
老人和少女脸色再也不那么镇定,他们发动了攻击,可是令他们震讶的是,这十人是一体的,你攻一人,其余九人就会把你分尸掉。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只要不能逐个击败,这十人加起来的力量,是坚不可破的。
这就是训练“十年”的结果。
老人和少女喘息已渐闻于耳。
他们不但要应付这十人奇异的兵器,还得提防唐朋、唐方的暗器,而且就算他们闯出重围去,萧易人、铁星月、邱南顾、左丘超然、欧阳珊一、马竟终等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塔影深沉,老人和少女在塔影下,心情沉若塔影。
萧易人心情也沉重:
他知道“十年”纵杀了这一双“蛇王”也势必要付出代价。
萧易人是勇于付出代价的,可是“十年”他却付不起。
“十年”是他的精兵,而且也是萧秋水留下来的一支雄兵,牺牲了“十年”他就没有了日后称雄武林最雄厚的一笔本钱。
但到必要时,萧易人还是会作出牺牲。
他亲眼目睹唐猛的死,能杀掉“蛇王”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可是“十年”还是不能散,只要死了一个人“十年”便有了缺口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如烈火焚烧的声音喝道:
“住手,让老夫来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