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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志仰天长叹道:“君子贵在一生正气,而小人出于一念之贪。怎地如今天下都是些贪婪奸佞之徒?还自称什么名门正派,背地里却尽干些强取豪夺的勾当,真是可悲可叹。”
凤栖山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识好歹喽?也成,老夫这便先送两个丫头上路。”他说着一挥手,便要叫人杀了乐隐娘和花弄影。
“慢着。”王怀志一想到乐隐娘和花弄影,便硬不起来了,遂说道:“要交易也可以,不过你得先放人,我才会将‘凤语’琵琶交给你们。”
凤栖山杰杰怪笑道:“咱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不立刻拿出琵琶,老夫可不敢担保,手下人会对两位丫头做出什么事来。”随着他的话声,看押乐隐娘和花弄影的两名武士,已经把肮脏的手摸上了两个女孩的脸。
王怀志勃然大怒,发作道:“姓凤的,我念你是个成名的英雄,才一再忍让。你既然不知廉耻,那王某也不客气了。有本事冲我来,跟两个女孩家过不去,算什么英雄好汉。”
凤栖山瞧了瞧王怀志的伤腿,还徒自流着血,于是不屑道:“就凭你这落魄样,也想挑战老夫。嘿嘿!别自不量力了。就你现在这状况,便是我那小徒弟也可掐死你。”
这话一出,只见凤栖山身后转出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长着鹰钩鼻,雷公嘴,狐尖腮,头戴一顶鸡冠帽,身穿五彩羽衣,双手大母子、食指和中指各套着一枚黑色的金属指套,约有两寸来长。他这副独特的长相加上奇怪的穿着,简直活脱一只小公鸡。
“共鸣,拿出绝活,好好替为师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凤栖山往庙前那龟灵碣碑上一坐,大大咧咧地看起热闹来。
那少年立马应了一声,跟着来到王怀志跟前一丈处站定,抱拳道:“蓟共鸣,特来领教阁下高招。”王怀志虽然恨对方绑架了乐隐娘二人,但礼数却不能失。当下抱拳还礼道:“小兄弟不必客气,只管划下道来。我王怀志再怎么不济,也得领教一下鸡公山的绝学。”
蓟共鸣撅起嘴巴,“喔呜喔”地一声长鸣,跟着起了个金鸡独立的门户,尖声尖气道:“小弟得罪了。”只见他双手后掠,大步前冲,及至王怀志身前两尺处,忽然拔地而起,双手并指成鸡嘴,齐啄向王怀志两边太阳穴。这正是鸡公山绝学,“凤雏翔翼拳”中的一招“鸡犬升天”。
王怀志依旧骑在老虎背上,见对方招式怪异,身法迅捷,却也不敢大意,当下拈了一个字诀,斜刀指向对方胯下。哪知蓟共鸣双膝外张,用脚底板夹住王怀志的来刀,借着刀势又拔高了数尺,然后倒转直下,身如旋风,双掌齐头压来。
饶是蓟共鸣年纪尚轻,内力修为不是很高,但这一掌依旧风声雷动,力沉山河。若换是凤栖山使将出来,恐怕威势更盛。凤栖山见徒儿出手潇洒,内力充沛,面露赞许之色,不住颔首微笑。
王怀志识得厉害,当下使出一招“七星伴月”,挽起一片刀光,护住了头顶。蓟共鸣一声长鸣,双掌探入刀光之中,轻轻在“七星斩月刀”的刀面上一压,整个人便斜里飞了出去。
王怀志只感到一股怪力透臂而来,胸口气息突然为之一滞。他不由大吃一惊,暗想这等年纪的少年,怎会有如此高深的内力。王怀志这才明白人不可貌相,于是急忙调整内息,通达百骸。
蓟共鸣双足点地,骈指如鸡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叫声,并踩着零碎的鸡步再次攻来,东一啄,西一噱,攻击速度十分迅猛。王怀志只得刀掌并用,凭借利刃和浑厚的掌力,一次次逼退蓟共鸣精怪的进攻。
兔起鹄落间,两人已拆过三十来招。只是双方均身怀绝技,一时间谁也讨不到便宜。然而王怀志的伤口不断溢血,又经过连翻恶战,明显已是气力不续,若再缠斗下去,势必会落败。
乐隐娘不懂武功,但看到王怀志小腿肚上不断流血,乐得老虎在一旁舔食,心里不由焦急万分。花弄影乃行家里手,见王怀志状况不妙,自然更加忧心如焚。
便在这时,只听“嗤”地一声,王怀志右肩被蓟共鸣狠狠啄了一下,并撕去一块衣裳,连带着宝刀也脱手落地。王怀志拼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左掌切中蓟共鸣的手臂,打得他肘骨险些断裂。凤栖山怪叫一声,身随风动,鬼魅般转到王怀志身后,一把夺过包裹,杰杰怪笑道:“嘿嘿!臭小子,就凭你这点微末的道行,也想得到绝世秘笈,简直是痴心妄想。”
王怀志面如白纸,左手捂着右肩气喘吁吁。他心知绝非凤栖山的对手,正自发愁时,夜空中忽然传来滚滚蹄声。只见三十几骑快马由北面飞驰而来,顷刻间便到了关帝庙门前。来人清一色黑衣短打,一看就是属于同一门派的。那为首者高大结实,臂缠绷带,正是王屋派大弟子蒋誉。
蒋誉策马来到外围,见王怀志坐在地上,浑身鲜血横流,身边卧着一只老虎,正没精打采地舔着爪子。在其对面是个颧骨高耸,下巴削尖的老者,周围几十人看来都是其部属,正明火执仗地围着两个女孩。两个女孩眼眶湿润,面挂泪痕,显然是遭到了挟持。蒋誉为人正派,虽与王怀志打过架,却倾慕对方豪气干云,早有心结交,这下见到其受制于人,自然不会不理,当下问道:“王兄弟伤得不轻,有什么事,在下可以为你代劳?”
凤栖山冷哼道:“你王屋派休要多管闲事,看在凌霄的面子上,老夫也不与你计较。”王怀志吃力道:“蒋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你我素无交情,原本间隙可以一笔勾销,但此事却不劳阁下操心了。”
蒋誉不以为然道:“天下糊涂者比比皆是,难免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行径,王兄弟不承在下的情,那也无可厚非。只是蒋某路见不平,想要救那两个姑娘,相信少侠不会反对吧!”这话说得在情在理,王怀志也正为此苦恼,又哪里会拒绝,当下闭目凝神道:“如此蒋兄请自便吧!”
凤栖山面色一寒,森然道:“怎么!你王屋派胆敢违抗盟主谕令,私助余孽不成?”蒋誉冷笑道:“至从家师仙逝,我这才明白,世间善恶美丑,原本并非那么泾渭分明。盟主又怎样?名门正派又怎样?若是有奸人打着这些个大义凛然的幌子,却去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岂非毫无意义?哼!我王屋派自开宗以来,历代门人都以行侠仗义为己任,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又何须贪慕这等虚名。”
“说得好。”王怀志不由鼓掌道。蓟共鸣见师父吃了瘪,当下指着蒋誉啐道:“呸!我师父敬你王屋派乃名门正宗,别给脸不要脸。要想多管闲事,还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话音甫落,他人已腾空而起,如大鹏展翅般扑向蒋誉。双掌于交错间,一连拍出了数掌。
蒋誉见其扑来,立刻抖剑挽起数朵剑花,朝蓟共鸣连刺四剑。蓟共鸣嘿嘿一笑,当即抢身扑入剑影之中,右手扣成鸡爪形,照蒋誉腰际命门穴抓来。蒋誉见对方身法飘忽不定,心下大惊,忙俯身钻在马胯下反剑刺去。
他这一剑可谓刁钻至极,蓟共鸣也是吓了一跳,忙侧身避过。便在这时,王怀志突然疾扑而至,宝刀往蓟共鸣后腰斩落。蓟共鸣闻得身后风响,忙拧腰跺脚,上蹿下跳起来,嘴里还不住“咯咯”乱叫。若非行家见其样子,定然以为他猝不及防,乱了手脚。其实这正是“凤雏翔翼拳”中的绝招“鸡飞狗跳”,专擅乱中避敌后再取敌。
果不其然,只见蓟共鸣在蹿跳间,不但躲过了蒋王二人的联手一击,还双手齐张,一手切向蒋誉手肘,一手啄向王怀志肩胛,来得是既准又狠。谁知王怀志使的是虚招,他趁众人将目光聚集在蒋誉和蓟共鸣身上,突施冷箭,反扑向看管乐隐娘和花弄影的两个武士。
“好小子。”凤栖山箭步抢上,遥遥拍出一掌。王怀志根本不顾凤栖山的掌风,硬着头皮手起刀落,当即砍翻一名武士。但同时腰上跟着一痛,只觉有股大力如同巨锤般撞来,将其整个人都撞飞了出去。他咬紧牙关,不顾体内伤重,抖手掷出宝刀,奋力硕向另一名武士。这招“七星聚斗”乃是朱睿压箱底的绝学,那武士只觉后颈一凉,脑袋便搬了家。
凤栖山气得哇哇乱叫,顿时恶向胆边生,一时间绝招迭出,就想结果了王怀志。他这路“凤雏翔翼拳”使得四平八稳,十分老到辛辣。王怀志重伤在身,又硬吃了对方一掌,此刻内外皆伤,哪里还经得起凤栖山的强攻。他只是举掌抵挡了两下,肩头便被对方掌缘削中,整条手臂几乎像要脱臼般,胸口郁积的气血跟着一阵翻腾,再也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凤栖山一阵怪笑,举掌当头劈来,便要了结王怀志。奈何王怀志已无力还击,也只得坐以待毙。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得一声娇吪,空中突现闪现出点点寒芒,铺天盖地般涌向了凤栖山。
“咿”凤栖山没有想到会陡生变故,还来不及去伤王怀志,便急忙拂袖扇出一股劲风,荡开了涌来的寒芒。但也就是这一刹那分神,王怀志便侥幸得以生还。只见花弄影探手荷包,抓过一把葵花,“嗖嗖嗖”连发个不停。拿些葵花籽仿佛长了眼镜般,一个个精准无比地射向凤栖山周身穴道,逼得他东躲西避,一时竟无暇还手。
这下变故,不但凤栖山大吃一惊,就连王怀志和蒋誉也愣了神。花弄影明明被点了大穴,凭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如此快便冲开穴道。其实这内中缘由,说来也不稀奇。原来花自开一家从祖辈开始便行医救人,悬壶济世,所传武学但求防身,不求伤人。因此,他家传武学独树一帜,可谓求仁得任。尤其是在穴道方面,更是有着极其高深的研究。像这种推宫过穴,移筋换位的妙法,便是花家自救的拿手好戏。
花弄影在被点穴前,就已经移动了穴位。只可惜她功力不足,穴位移动得不够彻底,这才受制于人的。就在王怀志危难之际,她终于冲破了阻塞的穴道,及时打出“金花细雨针”,这才救了对方一命。
王怀志死里逃生,急忙支撑起沉重的身体,跌跌撞撞扑到乐隐娘身畔,替她解开了受制的穴道。乐隐娘哭红着双眼,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王怀志,泫然欲涕道:“王公子,让你受累了。”王怀志惨笑道:“小姐不必担忧,我还挺得住。”谁知他话刚说完,整个人却突然坐倒在地。
而这时,王屋派弟子已和金鸡会众人大战起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蒋誉功力深厚,剑法精湛,乃年青一辈中的翘楚。可遇到功夫跟自己不相上下,却年青好几岁的蓟共鸣,他心中也是大叫惭愧。两人恶斗了数十招,依旧是难分难解,不相上下。
花弄影忽而打上几枚葵花,忽而抖出“古藤鞭”抽上几鞭,却始终连凤栖山的衣裳也沾不到。凤栖山虽被花弄影抢占了先机,但只不过七八招便缓过劲来,手上杀招迭出,突然一把抓住花弄影的鞭稍,潜运内劲传了过去。花弄影的手臂一阵酸麻,顿时一跤摔在地上。凤栖山连声暴喝,跟着单掌一翻,照花弄影天灵盖拍去。
乐隐娘见花弄影危险,顿时尖叫起来。蒋誉转眼瞥见,于是虚晃一剑逼退蓟共鸣,跟着抢到凤栖山身侧,以“云宵剑法”中最凌厉的三招,一股脑招呼过去。凤栖山被一股森寒的剑气笼罩,那敢再去伤花弄影,只得撤掌自保。他一连使出铁板桥和倒空翻,这才躲了开去。
就在凤栖山身体尚未落地,还在翻腾时,王怀志拣了个空档,就地一滚,捉刀削向其落脚处。蓟共鸣惊叫一声,但却来不及抢救。凤栖山猝不及防,也是面色骤变。饶是他武功高强,也难逃这断魂的一刀。在这一刻,人人都以为凤栖山必死无疑,哪知他却从衣裳上拔下两把鸡毛,双臂奋力一扇,借着掌风与鸡毛产生的排斥力,身体竟然硬生生后移了半尺。也就是这半尺距离,却让他保住了性命,仅仅右腿被划了条口子。这等神乎其技的应变身法,正是“凤雏翔翼拳”中的精奥,着实让王怀志等人瞠目结舌。
凤栖山拖着条伤腿,气得睚眦暴裂,正欲再上前拼命,却见己方人员并未占上风,而远处天边好似又有人往关帝庙赶来。他当下权衡利弊,暗道:“反正老子已经拿到了东西,再不扯呼只怕麻烦更多。这小子的一刀之仇,总有机会报的,也不急于一时。”于是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听着,今日一刀之仇老夫记下了,他日必定双倍讨回。”他说完一招手,便带着手下人鱼贯而去。
看着强敌远去,王怀志再也支撑不住伤痕累累的身体,当即昏厥过去。乐隐娘正欲上前搀扶,却让花弄影抢先一步抱起了王怀志,并疾呼道:“蒋大哥,你好人做到底,帮我们找处安全的地方给王大哥疗伤吧?”
蒋誉笑道:“请姑娘放心,蒋某不是个糊涂蛋,岂能不知王兄弟性命攸关。这里非久留之地,咱们赶紧走吧!”一行人匆匆上马,离开了关帝庙。此后蒋誉又把一干师弟分成几队,四处寻找凌玉环的下落,而自己则独自一人陪伴花弄影等,在商水城近郊找了个偏僻的小山村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