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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月蹒跚着走向苦海,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去称呼眼前的和尚。“父亲”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仿佛盼望了许久,却又始终遥不可及。千丝万缕会聚心头,江心月突然跪了下去,哭喊道:“求求您救救我娘吧!不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您始终是娘最思念的人,也是小月心中盼望已久,却一直未能叫过的父亲啊!爹!”
这一声呼唤,恍如隔世千年。这一声呼唤,仿佛石破惊天。顿时将苦海早已死寂的心,搅了个天翻地覆。十多年来,苦海日思夜盼,却又不敢承受的,不正是这份亲情吗!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眼前的女儿。
“娘虽然恨您,可她念念不忘的,也是您呐!爹,您有盖世武功,一定能打败熊天霸,救出娘的对吧?”江心月膝行至苦海跟前,一把拽住他的僧衣,楚楚可怜地问道。
几颗泪珠沿着面颊滚落,苦海仰天一声长叹,心道:“大哥一直喜欢玉儿,应该不会伤其性命。但是依玉儿刚烈的性子,也必然不肯屈就。更何况两人仇深似海,玉儿一但遭辱,势必会……”想到此处,苦海不由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往下想去。
“师父。”江永清见苦海闭目不语,于是呼唤道。苦海慢慢捋平胸中的波澜,缓缓蹲下身子扶起江心月,慈祥地道:“孩子,你如果愿意,今后就随元觉叫我声师父吧!”江心月抹掉眼泪,奇怪地道:“您明明是我爹,为什么要女儿叫你师父啊?难道您不想要娘,也不想要女儿了吗?”
苦海心中苦闷,却又不便说出,只得无奈地道:“因为姜无涯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苦海。加之贫僧罪孽深重,又岂敢渴求妻儿。但有青灯黄卷了此残生,余愿足矣!”
江心月眨着大眼睛摇头道:“可我是你女儿,娘是你妻子,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啊!”苦海见拗不过江心月,心头暗叹道:“还真像玉儿的脾气。”嘴上却岔开话题问道:“孩子,你把你母亲如何被抓的经过详细道来,贫僧也好为你谋划谋划。”
公孙婷忽然想到什么,忙上前拉住江心月道:“小月妹妹,可否借你的‘雪蛛’一用?”江心月撅嘴道:“蛛儿在我娘身上,婷姐姐要它何用?”公孙婷满心失望地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永清体内余毒未清,若不想办法根除,迟早会全身溃烂而死。”
“永清是谁啊?”江心月被搞糊涂了,于是问道。江永清心知公孙婷心疼自己,于是解释道:“是这样的小月,我现在已改名叫江永清了,只是这其中原委,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大家且到屋里慢慢说如何?”
罗什瞅着空挡,上前朝苦海施礼道:“上次有劳大师指路,小僧尚未感谢。此番又来叨扰,还请行个方便。”苦海还礼道:“阿弥陀佛!佛曰,相见既是有缘。尊者无需多礼。”江心月这才想起尚未介绍西门乘风,于是道:“爹,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天山飞虎’西门前辈。若非他老人家出手相救,女儿恐怕就见不到您了。”
苦海忙施礼道:“早闻西门施主大名,今日有幸一见,幸甚至哉。”西门乘风哈哈一笑道:“早听小月念叨,她有位武功盖世的父亲。今日一见,大师果然气度非凡。”
柴馨打量着西门乘风道:“原来您就是‘乾坤四奇’之一的西门乘风?晚辈真是幸运,才见过‘沧海游龙’,现如今又见到‘天山飞虎’。这一东一西,两大当世奇人,相去可远着呢!”
西门乘风捋着白发问道:“怎么!那酸秀才也来汴京了?”江永清回话道:“晚辈等有幸见到东方前辈,却也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西门乘风闻言笑道:“无宝不出山,出山必有宝。看来酸秀才已经嗅到腥味了。”
公孙婷心焦江永清的毒伤,又问道:“小月妹妹,如果没有‘雪蛛’,可还有法子控制毒性蔓延?”江心月道:“这‘参王神露’虽然不能解毒,但对中和多种毒性却很有效。只是不知羊……不对,永清哥中了何毒?”
“那太好了,你快给永清服用‘参王神露’吧!”公孙婷迫不及待地道。江心月见她一心只为江永清的毒伤,眼珠子一转,便觉出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于是挑逗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嗯!已经背着我私定终生了?”
公孙婷玉面一红,忙害臊地垂下了头。江永清也颇感尴尬,忙解释道:“小月,我们没你说得那么不堪。”花弄影解围道:“小月姐姐,你不要生气啊!永清哥和婷姐姐还是清白的。”江心月见两人扭扭捏捏,手足无措,忽然“噗嗤”一笑,由怀中掏出‘参王神露’,说道:“行了,我替你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拿去吧!”
所有人都为江心月的大方而欣慰,却唯独罗什看到了她眼底的那一抹失落。罗什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只能装作不知。
公孙婷接过‘参王神露’,连忙道了声谢,随即递给江永清道:“快服下吧!就算不能清除余毒,但至少可以等到咱们救出江宫主,拿到‘雪蛛’再说。”江永清接过‘参王神露’,转而递给苦海道:“师父,您伤势未愈,又兼精气耗损,服下此药,恢复起来就快了。”
江心月一听这话,急忙抢过‘参王神露’,跟着揭开瓶塞,递到苦海嘴边道:“爹,您受伤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快服下神露,不然万一打不过熊天霸,娘岂非没得救了。”
苦海见女儿救母心切,也不好推搪,于是取过玉瓶,抿了一小口神露,便递给了徒弟。江永清也服了一口,便把神露还给江心月道:“谢谢师妹。”花弄影忙道:“错了,错了,你应该叫小月姐姐师表妹才对。”
江永清恍然道:“对啊!小月你是师父的徒弟,姑姑的女儿,我是应该叫你师表妹才对。”江心月听得糊里糊涂,忙问道:“什么跟什么啊!我明明是爹的女儿,娘的心肝,怎么成你姑姑的女儿了?”
公孙婷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有话大家厅堂说吧!”众人也无异议,于是纷纷止了话头,随公孙婷来到花厅。路上,花弄影偷偷拉住江心月,低声问道:“小月姐姐,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江心月奇怪道:“我有变吗?”花弄影撅嘴道:“你没以前活泼了。”江心月闻言一愣,随即淡淡道:“也许是经过这次劫难的缘故,我长大了吧!”
众人来到花厅,相互推让着依次落座。公孙婷又叫张常沏来上好的碧云春,江心月就着喝了两盏,这才把此番敦煌之行的详细经过,一一道了出来。惟独有关《太华心经》的部分,她应罗什的请求,只是一笔带过,并未详说。花弄影和柴馨也将在汴京所发生的事,合盘托出。众人听罢,均觉这种种现象,莫不是一场阴谋。
江心月搞清楚了自己和江永清的关系后,不断打量着他道:“原来你是我舅舅的儿子。可我怎么看,咱俩都不像表兄妹啊!”她说着眼睛一眨一眨,忽又道:“会不会搞错了,其实你根本不是我舅舅的儿子。”
别人听见此话,只当是玩笑,唯独苦海心中一跳,不觉暗宣了一声佛号。江永清见江心月又拿自己说笑,不由苦笑道:“师表妹莫非还在记恨当年之事不成?若是如此,江永清甘愿领受罪责。”
江心月不屑道:“我哪有这般小气,更何况你又不是曲还音亲生的。不过……”她说着瞟了眼公孙婷,忽然打趣道:“不过往日看着挺实诚的你,却想不到也是个偷奸耍滑之辈,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把我如花似玉的婷姐姐骗到手了。喂!怎么说你俩认识也是我牵的线,好歹也得给点彩头不是。”
江永清哭笑不得道:“你这是挖苦还是祝福啊!我怎么听着这般别扭。”江心月走到公孙婷身后,将双手搭在其肩膀上,怪里怪气地道:“祝福是给婷姐姐的,我希望她能有一段美满的姻缘。至于你嘛!若不时常提点提点,只怕会得陇望蜀,朝三暮四。”江永清张着嘴巴,却不知该如何去分辨。
“小月姐姐,永清哥没你说得那么不堪,他会对婷姐姐好的……”花弄影正待替江永清分辨几句,却被江心月拿眼睛瞪住,只得急忙放低声音,停下了话头。
罗什看在眼里,心知此话要是不终止,说不得还要闹出许多尴尬,于是道:“我看大家还是入正题吧!眼前局势对咱们十分不利,还须得有个万全之策,方能救出亲长,打击奸佞。”江心月虽是意犹未尽,也只得瞟了眼江永清,暗道:“晚些再与你理论。”
苦海的心,原本在儿女谈话间已飞回了当年,此刻闻言方才叹道:“果然不出家师预料,兆银宝库还是被苦难师兄找到了。”江心月惊奇道:“爹,您说的苦难是谁啊?我和罗什大哥并未见到有和尚啊!”苦海道:“如若为师猜得不错,你们遇见的哪位叫贾旺的施主,便是我的师兄苦难。此话还得从为师入大同寺出家说起……”苦海顿了顿,便将《太华心经》的由来,以及此后发生的诸般事故说了出来,众人这才明白其中的曲折原委。
罗什见苦海如此了解《太华心经》的来龙去脉,于是问道:“大师,那不知这秦兆银是否另有藏宝地?我等在宝库里并为发现《太华心经》。”苦海摇头道:“《太华心经》乃先贤巨著,毁之未免可惜。倒不如让其永世不出江湖,兴许是件好事。”
众人见苦海说得在理,也都不便发表意见。西门乘风道:“如今有两人要救,咱们还须想个万全之策才是。”公孙婷闻言瞧了瞧江永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永清心知肚明,于是起身道:“师父,西门前辈,我和婷儿想先去探望下师伯,不知两位尊长还有何吩咐?”苦海道:“你们去吧!注意安全便是。”江永清忙和公孙婷拜别众人,出门而去。
柴馨想了想道:“既然小月姑娘已经回来了,我想王大哥也因该回天龙帮了才是。不如我去天龙帮找他,也好趁机打探下情况。”花弄影立即道:“我跟你一起去。”苦海嘱咐了两句,便放几人离去。
几人走后,苦海这才问罗什道:“尊者此番前来中土,应该是为了《太华心经》吧?”罗什暗道:“厉害,我的心思全逃不过他的法眼。常闻唐人多狡诈,何况人心隔肚皮,纵然是小月的父亲,我也不能全说了出去。”
罗什经过一番盘算,方才说道:“维摩罗什此来中土,确实有使命在身,不敢隐瞒大师。《太华心经》关系到我家族兴亡,其中内情不便透露,还请大师谅解。”江心月怕苦海心存芥蒂,忙道:“爹,罗什大哥是好人,您不用怀疑他自己会贪墨《太华心经》的。”
苦海颔首道:“贫僧明白了,此事暂且搁置一旁。三位舟车劳顿,还是先去歇息着吧!贫僧也要出趟门,去见个老朋友。”苦海已拿定主意,先去天龙帮求熊天霸放人。如果行不通,再行设法救人。
江心月猜到苦海定是去打探母亲的消息,于是嚷嚷道:“爹,小月要陪您去。”苦海摇头道:“为师要去见个故友,带着你不方便。你还是安心留在此处,等为师回来再说吧!”江心月还想缠着苦海,西门乘风却道:“小月,让大师自己去吧!你去了只会坏事。”
罗什跟着道:“小月,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养足精神,才好解救你娘。”江心月闻言只能作罢,于是嘱咐道:“那爹您自个小心。”苦海走后,张常送来酒菜,请三人填饱肚子,然后又安排了厢房歇息。
熊天霸独自站在秋雨台上,看着飘零的落叶,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蒙面人悄然来到其身后,叫道:“爹,您刚回来,怎么也不多多歇息?”熊天霸淡淡道:“你这么急着见我,究竟所为何事?”
蒙面人目光连闪,又问道:“爹,宝藏到手了吗?”熊天霸道:“除了《太华心经》,其余宝藏都已到手。至于你要的那部分,我已派人安排妥当,你随时可取去使用。”蒙面人点头道:“打铁还需趁热,能否扳倒归元剑派这棵大树,就全杖爹爹和三娘谋划了。”
熊天霸转过身来,用阴冷的目光盯着蒙面人,询问道:“最近武功可有荒废?”蒙面人忙道:“孩儿遵照爹的吩咐,未敢疏懒。”熊天霸拍着蒙面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要想成就大事业,就必须行常人所不能行,做常人所不敢做。无论你用什么手段,做出何等牺牲,都只为达成目的。在这世上,没用的人就不佩活着。”
蒙面人忙跪拜道:“孩儿一刻也不敢忘记您老的谆谆教诲。为了成就爹的千秋霸业,孩儿一定会努力超越,成为人中翘楚的。”
熊天霸扶起蒙面人,又问道:“姜无涯师徒近来如何?”蒙面人回道:“伤势似乎好了许多,您看要不要孩儿暗中下手?”熊天霸摇头道:“光凭他师徒二人,掀不起什么大浪。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公孙伯这只拦路虎,扫清我一统武林的最大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