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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公孙伯领着一干英雄登场。红绫旗下八把交椅中,第四把已被仇四海占据,第六把也让丐帮新任帮主杨应周顶替。处于末位的剑如神没有来参赛,算是放弃了位置。而第七位的凌霄,也因上次挑战失败,失去了位置,所以空了出来。他要想重夺交椅,就得接受别人的挑战,直到打败所有的竞争者。
本届大会由“金鸡帮”凤栖山主持。日晷指向辰时末刻,只见他从蓝绫旗下轻轻跃起,飘然上了擂台,跟着抱拳环顾四周道:“各位武林同道,凤栖山得天龙帮及各大派推荐,忝为本届大会主持。规矩虽是旧的,但来往英雄却是日新月异,所以不得不一再声明。”他将大会规则宣读了一遍,跟着又道:“下面有请公孙盟主讲话。”
公孙伯跃上擂台,声如洪钟道:“十六年位居盟主,老夫诚惶诚恐,本想为武林同道多谋福祉,奈何岁月不饶人,如今已是垂垂老也。近几年来,江湖风云际会,暗潮汹涌,在下深感无力擎天。若要稳定武林,泽被苍生,还需有一位真才实学,德武兼备的英雄前来接班。还望诸位同道能够本着公心,推举出一位大英雄来,我公孙伯自当俯首让位。”
仇四海讪笑道:“如果盟主主动退位,那本座到是乐意接班。”公孙伯朗笑道:“这盟主之位,需是人所敬仰的英雄豪杰方可坐得,岂是江湖宵小所能觊觎。公孙伯虽然不才,但承蒙天下英雄抬爱,才勉为其难地当了十六年盟主。阁下即便有真才实学,也得众武林同道认可才行,又岂是老夫说让就能让的。”
仇四海恼羞成怒,正欲发作,却被熊天霸暗示忍耐。公孙伯视若无睹,接着道:“请天下英雄擦亮眼睛,选出一位真正的英雄豪杰,继续捍卫武林正义。”说完,纵身跃回自己的位置,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今日的比武仅限英雄榜前八位,争夺的人可谓凤毛麟角。黄绫旗下第一把交椅的肖百雄,在无人竞争的情况下,轻松晋级红绫旗,占有了原来剑如神的位置,成为武林公认的“顶一流高手”。
到了第七位争夺战时,凌霄一甩披风,飞身上了擂台,跟着朗朗道:“哪位英雄想和凌某争此位子,尽管上来挑战便是。”上届他偷鸡不成反折了把米,这次他不敢再孤注一掷,打算重蹬自己的位置再说。
擂台下霎时一阵骚动,谁都知道凌霄剑法精妙,竟无人应声而出。就在众人以为凌霄将不战而胜时,却从南面人群中走出一位青年,并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只见他身穿绛红色亚麻褂裙,额上缠着白巾,耳垂穿着银环。一张古铜色的脸上,更有双深邃的蓝色眼睛,再配以高挺的鼻梁,一看就不是中原人氏。
这青年也不在乎身边的议论,步履矫健从容,神情波澜不惊,蹬上擂台后便朝凌霄立掌施礼道:“天竺行者维摩罗什,斗胆挑战中土高士,还请赐教。”
凌霄皱眉道:“尊驾并非我中土人士,怎可参与我中原武林大会?”维摩罗什以生硬的汉语回答道:“大会章程中,并没有说不许天竺人参与。何况既是武林大会,理应对天下习武者一视同仁才是。”
维摩罗什的话有理有节,反叫凌霄哑口无言。台下随即有人叫道:“达摩老祖不也是来自天竺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让大伙见识一下天竺武功吧!”此言一出,附和之声随即四起。
凌霄只好道:“既然阁下有意要在中土一逞雄风,那老夫也只好勉为其难,领教一下天竺神功了。”维摩罗什再次施礼道:“得罪了。”
江心月见维摩罗什装扮奇特,不由道:“这人好生有趣,就不知武功如何。真希望他能把王屋派的混蛋打得落花流水。”骆霜华道:“希望归希望,但要胜过凌霄却是很难。”江心月想想也只有拭目以待,便不再多言了。
另一头的花弄影也好奇道:“天竺在什么地方呀?怎么人眼睛是蓝色的?”何志宇回答道:“在遥远的西方。”公孙婷道:“不知这个天竺人武功如何,竟敢挑战凌霄?”羊牧野却道:“他是个高手。”花弄影奇怪道:“咦!你怎么知道?”何志宇笑道:“你看他气定神闲,足不扬尘,一看就知非泛泛之辈。”
柴馨更是拉着王怀志道:“咦!那不是咱们在京郊遇到的天竺人吗?”王怀志道:“大师果然没有看错,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苦海道:“他眉宇间有股浩然正气,此来中土绝非为了争名逐利,因该另有所图。”
擂台之上,两人如渊亭岳峙。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霎时弥漫开来。天下豪杰凝神以待,亟盼看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比武。凌霄猛地一拍剑鞘,一股锋锐的剑气便冲鞘而出,顿时笼罩了整个擂台。维摩罗什面色平静,并未因对方逼人的气势而怯步。
“阁下小心了。”凌霄抖剑成花,挽起那冲天剑气,呼啸着刺向维摩罗什。谁知维摩罗什却不避不闪,引得台下一阵惊呼。凌霄也是暗自吃惊,这一剑不知是不是该全力刺过去,惟恐无端伤了人命。
就在凌霄的宝剑快抵达维摩罗什胸口时,只见他将双掌一合,竟硬生生地夹住了来剑。凌霄是何等人物,这一剑虽未尽全力,却也不是等闲可以招架的。他见对方出手惊人,心知遇上了高手,于是飞起一脚,朝维摩罗什小腹踹去。维摩罗什也不含糊,斜里一脚荡开,跟着反踢向凌霄小腿内侧。两人眨眼间各出了五六脚,竟是以快攻对快攻,不由引来阵阵喝彩声。
“小生要反击了。”维摩罗什先警告了一声,跟着双脚齐出,迅速踢向凌霄周身各大要害。凌霄只觉自己眼前到处是脚影,只得放开被钳制的宝剑,以双掌紧守门户。维摩罗什的脚法刁钻迅猛,直如大江之水决堤而来。尤其是在近身肉搏时,其独特的“膝踢”,更是沉猛有力,简直叫人难以招架。
凌霄精于剑技,却疏于拳脚,加上宝剑一上来便因大意,被人生生夹住。这一来二往,他便落了下风。此刻更是被逼得连连后退,几无还手之力。眨眼间已是大汗淋淋,气若牛喘了。
维摩罗什竟在数招间便夺走了凌霄的宝剑,也是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凌霄见对方武功惊人,心底不由一凉。就在这时,维摩罗什又飞身以膝盖撞来。凌霄不敢大意,当即气沉丹田拔地而起。维摩罗什一脚踢空,也不趁势追击,反而收住身形,将手中宝剑抛还给凌霄道:“阁下不识我武功路数,咱们再行比过。”
凌霄接过宝剑,面露尴尬道:“天竺神功果然了得,老夫领教了。”公孙伯与熊天霸等高手不住点头称赞。苦海也分析道:“这就是和少林绝技‘如影随形腿’一脉相承的,天竺绝技‘弹腿’,果然是名不虚传。”王怀志暗叹道:“我要是有这般技艺,何愁大仇难报。”江心月兴奋地连续拍手叫好,羊牧野等少年也是羡慕有加。
维摩罗什明白,自己只是凭着武功独特,一时占了上风,若让对方展开剑法,自己未必就能讨好。他不敢大意,随即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双腿微曲,身体前倾,双拳交叉于胸前,然后道:“阁下小心了。”
凌霄剑尖斜指台面,早已严阵以待。维摩罗什就像支离弦的箭,夹着劲风飙了过去,跟着探出双手急扣凌霄肩胛。凌霄瞅准对方将至未至的空挡,挽起数朵剑花直刺而去,竟也是去如奔雷,疾若流星。维摩罗什不敢夺其锋芒,急忙将身体后仰,以双脚去剪对方下盘。
凌霄几剑落空,反叫人家抢去下盘,顿觉压力大增。但他毕竟是用剑的高手,更有处变不惊的经验,于是立刻飞身前仆,顺势一剑往下扎去。维摩罗什再次于间不容发中合掌夹住来剑,跟着劲灌双臂送了出去。凌霄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大力,于是借着前冲的势头一个空翻,卸去了力道。
躺在地上的维摩罗什双掌一击台面,突然一个侧空翻,挥拳打向凌霄后心。凌霄想不到对方反击如此之快,仓促间只得往后一脚踹出,以解危机。拳脚相遇,一股大力推着凌霄前冲了三步。维摩罗什则借着空翻卸去力道,跟着又是一个蛙扑,双拳夹着丝丝音爆而至。
凌霄几时见过这等打法,心知回身正面对敌已晚,只得反手圈起一道剑芒,以求逼退对方。谁知维摩罗什竟以双拳猛击擂台,打得石硝飞溅。而他却借此拔高身形,避过了凌霄的剑芒,当头扑下。凌霄大吃一惊,急忙拧腰错步,挽剑上指。
岂料维摩罗什再次合掌夹住来剑,顺势以头撞向凌霄心口。凌霄心底一抹凉,只好再次放开宝剑,以双掌抵住维摩罗什的额头。维摩罗什借着凌霄反推之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接着以双膝向下砸来。凌霄此时已仰躺在地,不得已之下,只好以双掌撑地,倒转身子向上踢去。
维摩罗什下压之势力有千钧,凌霄感觉双掌撑持不住,只得缩脚向前滚避。维摩罗什双足一点地,又如影随形般逼去。凌霄闻得背后风声吃紧,忙转身举掌相迎。谁知两股劲力一接触,竟被逼退了数步。维摩罗什又将宝剑抛来,凌霄羞愤难当,于是用脚尖将来剑挑得打了几个旋,跟着落下插在擂台中央,兀自晃个不停。
此刻场上场下一片鸦雀无声。少顷,方听凌霄紧绷着脸道:“本座自出江湖以来,宝剑从未被夺,不想今日却被阁下连夺两次,再战已无任何意义。”他说着一抱拳,便跃下擂台含羞而去。蒋义等王屋派弟子见掌门认输,俱是面色铁青,一声不响地跟着去了。天下英雄尚未回过神来,直到看见凌霄弃剑而去,才暴起一片喝彩声。
王怀志感慨道:“想不到此人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真是令我辈汗颜。”朱睿安慰道:“只要你刻苦修炼,相信也会有这么一天的。”柴馨接着道:“就是,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呢!”苦海却是眉头深锁,暗忖道:“难道他是维摩达的后人?”
维摩罗什虽然得胜,却并未坐到红绫旗下的位子上,而是朝至善大师略一躬身,便退回到南面的群雄当中。江心月见他走来,急忙上前招呼道:“喂!看不出天竺武功还蛮厉害的嘛!我叫江心月,不知大哥可愿交个朋友?”维摩罗什彬彬有礼道:“小僧初来中土,如能得识姑娘,实乃三生有幸。”
江心月却像是两个老熟人般,一拍维摩罗什肩膀,甜甜道:“我中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外来的朋友都得入乡随俗。大哥这名字念起来太绕舌头,何不干脆就叫罗什来得痛快。”
骆霜华一皱眉头,斥责道:“小月,休得无礼。”那知维摩罗什却颔首道:“罗什……罗什,的确简单明了。姑娘兰心慧质,小僧受用了。”
江寒玉闻言冷笑道:“阁下到是直率,竟会听凭一个女娃娃随意改名,就不怕辱没了祖宗?”江心月撒娇道:“娘,干嘛吗!人家都不介意了。”
维摩罗什却笑道:“名字只是个称谓罢了,怎么叫好听就怎么叫,又何必拘泥一般。”江心月面露夸耀之色,不由竖起大拇指道:“还有啊!你自称小僧小僧的,可我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和尚,不如把这个僧人的‘僧’字,改成学生的‘生’好了。”
“这个么……倒也无妨。”维摩罗什心知天竺佛宗不似中土这般,有诸多禁忌,改个称谓也是无妨,于是便答应了下来。想不到两人这么快就成了朋友,看来做朋友其实很简单,根本不需要附着太多的理由。
场上的打斗仍在继续。第六位的杨应周受到了严峻的挑战,但他还是勉强保住了地位。待到熊天霸时,江寒玉想上去挑战,却被骆霜华拉住道:“熊天霸志在盟主宝座,你伤势虽愈,但元气尚亏。不如待他与公孙盟主斗罢再行发难,胜算至少会大一些。”江寒玉见其说得在理,想想还是忍了下来。
仇四海翘着二郎腿,一面品茶一面等着挑战的人。几年的苦练,他已将“五狱炼火大法”修到第三狱巅峰,相信放眼天下,能胜过自己的人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而这些人大多自鸣不凡,又怎会来挑战一个后生晚辈,所以说自己的位置是稳固的。他如此想着,不觉有些飘飘然起来。
南面的人群里,缓缓走出一个头戴斗笠,面垂黑纱的黑衣人。只见他缓步登上擂台,显得异常的沉静。仇四海紧盯着来人,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斜睨了熊天霸一眼。哪知熊天霸也是面色沉凝,紧盯着来人。
黑衣人来到擂台上站定,竟是一言不发。仇四海解下披风,略显生硬地冷笑道:“堂堂龙虎大会,怎会有人如此藏头露尾,见不得人。”黑衣人依旧沉默不语,仿佛一座积蓄力量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如此一来,仇四海更是疑窦丛生。但在天下英雄面前,他又不能表现出怯场,于是长笑道:“只有无胆鼠辈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本座真是羞于动手。”他说归说,却还是飞身下了擂台。
人往往不怕有对手,怕的却是不知对手底细。仇四海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是丝毫不敢大意。属下送来一张铁胆弓,仇四海虚拉弓弦往空中连弹了两下,面露狰狞道:“阁下请了。”
黑衣人拖着老迈而苍劲的声音道:“老夫善于后发制人。”仇四海闻声心里一惊,暗自揣度道:“这人究竟是谁?为何身形与声音都似曾相识。”也许是疑心生暗鬼,尚未动手,他便输了一筹。
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仇四海率先发难。只见他弯弓射出三道“流火星云箭”,分袭黑衣人上中下三路。箭矢刚发,他又紧随而上,打出一记“烈阳掌”。谁知黑衣人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竟然无动于衷,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是被骇得动不了了。可仇四海见状,却心生起迟疑,连掌势都缓了下来。
眼看三股炙热的箭气就要及身,黑衣人终于伸出藏在袖子里的手,就那么虚空连抓,便轻易地将箭气消弭于无形。仇四海见状大吃一惊,急忙拧腰由黑衣人身边一掠而过,跟着举弓反击其后心。黑衣人仅仅往前跨出一步,便躲过了偷袭。
哪知仇四海不过是乃佯攻,其目的却是奔下擂台,径直往人群里掩去。待黑衣人反应过来时,他已淹没在人海之中了。黑衣人仰天一声长啸,竟也飞身扑入人群,往仇四海逃逸的地方追去。天下豪杰一时间莫名其妙,唯独熊天霸一脸的阴霾道:“这个老不死的,果然还活着。”
凤栖山见状,只得上台宣布这场比武无效,大会继续进行。
智空上人和至善大师对视一眼,齐将目光投向了公孙伯。只见公孙伯一言不发,解下披风便跃上了擂台,气度依旧恢廓豪迈。熊天霸咧嘴一笑,跟着一个“大鹏展翅”,也落到了擂台之上。他身穿紫色滚蟒锦袍,足踏虎头穿云靴,就那么背负双手卓然而立,俨然一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姿态。
公孙伯淡淡道:“熊帮主等这一天,恐怕已经很久了吧?”熊天霸嘿嘿笑道:“也不算太久,来来去去不过四十年而已。比起那些等了一辈子,也没个结果的人,却是要好得多了。”
“熊帮主苦心孤诣,实在令老夫佩服。只是这盟主之位,向来是有德者踞之。而阁下却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以至于武林纷争四起,实非我辈所望。老夫为安抚江湖,凝聚人心,今日不得不全力以赴,还望阁下念在武林同道之谊,莫要叫老夫难堪才是。”公孙伯捋着花白的胡须,面色从容道。
熊天霸大笑道:“公孙兄怕是过谦了,想你占据盟主之位十数年,可谓劳苦功高。如今我大宋朝扫愈六合,承平四海,要的是新人新气象。熊某顺势而动,有意助我皇廓清寰宇,一统江湖,公孙兄若还眷恋权位,不肯想让,岂非逆流而行,不顾人心向背乎?区区熊某不才,受丐帮、寒月宫、烈阳教等诸派举荐接班,还请老盟主成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