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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字迹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略有模糊,但笔划运走的格局并无出入,大东心一懔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这难道是我写的?”他不禁努力的在记忆里寻找线索,过去在这里生活上的每个细节,但却没有任何关于这件事的印象。
“但是,这字迹实在太像,难怪我觉得看起来很熟悉。如果不是我,那又会是谁?如果是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在重大的发现之后,大东的思绪堕入了尘封的回忆中,在接下来的数天他不停的反覆思索,但始终没有任何进展。关于过往的回忆,春婶或许可以给予他一些帮助,于是大东又来到春婶家。
“你妈年轻时是咱们这村子最漂亮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身边当然不乏许多追求者,从没听说跟谁家年轻人走得比较近,没多久却看她大腹便便,那肚子里的就是你了。”“那我爸他”“闲言言语很多啦,不清楚的我不敢说。”
“春婶你快说,到底是什么事?”“呃大概是三十几年前了吧,那一年梅雨季特别晚,淑静傍晚刚来我家打水,她家来了个没见过的年轻人,听说是远房亲戚还是什么的
唉,年纪大了实在没记性,我只记得你妈那个肚子可把老崔给害惨了。”“谁是老崔?”春婶手一提指向村口说:“老崔就是崔应雄的老子,阿雄啊,你没见过吗?
便利商店那个傻小子就是阿雄。老崔以前钟情你妈整个村子谁人不知啊!淑静不管跟谁要好老崔都堪不住,偏偏还肿了一个肚子,那还得了。”
大东意外的发现关于父亲的典故,他猜想春婶还不至于瞒他什么,看来目标必须转移到老崔身上,或许,循着这条线索可以知道更多母亲过往的概括,而这些也许可以推敲出墙上那两行字的谜底。
他走进店里就直问阿雄他父亲的事,阿雄吞吞吐吐的说:“我爸他现在很少出来走动了,年纪大了腿不方便。”“我可以见见他吗?”阿雄倒是没有拒绝,吩咐店里小妹照看柜台之后,两人就离开村口往母亲安葬的地方走去。
“这方向”阿雄搔搔头说:“就在前面,我爸说在小丘上风景好,前几年搬到那盖了间屋就住下去了。”
大东心想:“那不就是在母亲坟前附近吗?春婶说老崔爱慕我妈确实不假。唉,人都走了,这样也实在痴情过头了。”
不过在他的记忆里从不记得有老崔这号人物,从老家到村口十几分钟的路程应该不致于不曾谋面,他猜想是因为老崔怀有恨意故而避不见面,待会见到他恐怕没什么好脸色。
思忖间,两人已经爬上小丘,眼前的确有一间矮屋,阿雄推开门两人要稍微低头才能走进去。屋内灯光昏暗,大东等眼睛适应之后,才看到一个老人背对着他们坐在藤椅上。而这个人肯定就是老崔了,从这个方向很容易能看见母亲的坟。
“爸,有人要见你。”老崔动也不动,也没应声。阿雄在大东耳边轻声的说:“我爸前几年中风,耳力大不如前,等等啊,我近点叫。”阿雄拍拍老崔的肩膀放大声量:“爸,有人要见你呢!”老崔这才“喔”的一声,吃力而缓慢地自椅上站起身。
此刻大东也学阿雄放声说:“崔伯,我是大东,淑静是我妈。”听到大东这么一说,老崔好不容易直挺起来的身子当场怔住“胡说八道,淑静什么时候有孩子了,根本就是”
老崔语带愤恨,边说边转过身来,当他看到大东时却显得大惊失色,双唇颤抖的直嚷:“是你!”老崔往后一倒,幸好阿雄及时搀扶住。但他两眼张的老大活似要把大东吞进肚里。
“好你好不要脸的负心汉,辜负了淑静还有脸站在这,你给我滚出去!”
大东对老崔激烈的反应一头雾水,但他直觉两人曾见过面,为了查明真相,他只得硬着头皮说:“崔伯,我们见过面吗?”老崔手指着他不住颤抖:“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哼!惺惺作态阿雄,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
谈话无法继续,阿雄拉着大东离开矮屋,嘴里嘟嚷着:“唉,我老爸暴躁刚烈,时常发脾气,没想到现在见人就骂。”大东不能理解老崔何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这条路现在也成了无头线索。两人各有所思的回到便利商店,村子里一个小女孩正巧在柜台跟小妹撒娇,大东心烦想买酒解闷,在裤袋里掏出几块零钱时不慎将那张小抄掉落地上,小女孩顺手捡起,大东并没有阻止她,小女孩天真的就朗读起来:“日期,时刻,地点”
大东吃惊望着小女孩:“什么?你说什么?”他一把抢过小抄,用力盯着纸上那两行已然熟背的字句。他终于发现其中的奥妙,恍然发现自己始终犯了大错。(原来原来不是两行横书字句,而是)大东这下完全明白了,那两行字根本不是横书。
而是直书的段落字句,问题在于那张纸上全都是错字,所以使人无法轻易辨识。大东如获至宝的仔细端详,除了第四段正确的解读应该是:“日期,时刻,地点,姓名,零时,焚烧。”
但是其中第四段的八目又是什么意思呢?阿雄、小女孩与小妹三人在一旁狐疑的看着一脸兴奋的大东,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溜烟就冲出便利商店不见人影。
这是什么样的提示呢?大东很快就了解八目正确的字义是“八字”“目”与“自”差了一个笔划,因为墙面老旧,那关键的一划就随着时间脆化不翼而飞,所以“自”是“字”的错别字,这七段字义至此真相大白。
大东审视字面上的讯息“日期,时刻,地点,姓名,八字”前五段是填空题浅显易懂,而后两段“零时,焚烧”想必指的是零时把纸条烧掉什么的。(但是,日期、时刻、地点应当填写什么时候?
写完后焚烧的话会怎样?)谜题接踵而来,大东不禁倍感疑惑。他想到母亲可能早就知道这几段字的意思,但写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写明白呢?
(难道是为了防止其他人看到后做了些什么?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些字是写给母亲的就错不了,)大东隐隐觉得写这些字的人与母亲熟识,如果不是因缘巧合让小女孩看到,他到现在可能还蒙在鼓里,如果不重要,那么母亲也不可能把这些字隐藏在梳妆台后方。
他暗忖,离开老家已经有十五年,当年他二十一岁,加上十月怀胎,母亲约莫在三十七年前遇到一个陌生男子,然后就怀了自己,而这个男人显然有极大的可能就是父亲。大东嘴角泛起笑意:“如果我当时也在那就可以知道父亲是谁了。”
这样想着,他不经意在另外一张空白纸上写着:“三十七年前,傍晚,苎景村,闵大东。”
刚写完,他不禁对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可笑,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谬的事,拿出打火机顺手就把纸条烧了丢进烟灰缸。墙上的老钟几乎同时敲起十二响,大东感到疲倦不堪,今天的经历确实匪夷所思,这就是荒诞了吧!
然后他趴在梳妆台上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但是意想不到的是,真正怪诞的事在他的梦境里发生。
“呜轰咚!轰咚!”串接数节车厢看似透明的黑色列车呼啸而来,大东张望四周发现自己站在老家门口,正当他狐疑什么地方有铁轨之际,列车已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逐渐停下。
一个看似列车长满头银发的老人走下车,先是张望四周,才盯着他冷冰冰的说:“上车吗?”大东还来不及反应,老人用浓厚的鼻音说着:“把你的车票给我。”“车票?我没没有。”老人的目光往他的腰间一扫:“在你口袋里不是吗?”
老人神态威严,大东不由自主把手探进口袋,赫然发现确实有张纸,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那张纸就是他刚刚烧掉的纸条。他呆滞的望着手上的白纸,不禁要问:“这怎么会?上上哪去?”老人截过他手上的“车票”
票钳一压,然后对他招手,做出“来吧”的动作,大东怯怯的移动脚步,老人摇摇头叹气:“先生,请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本列车是绝不能误点的,大家都必须准时到达目的地。来,上车吧!”
老人索性将他往车上一推,大东刚踏上车,列车旋即发出尖锐的汽笛声,并缓缓地启动,在短暂的加速过程中,芋景村很快就成为光点。
一会儿,老人站在身后干咳一声并说:“你是第一次搭上这班列车吧?”他点燃一根烟,自顾自地接着说:“那表示你够倒霉,只有时运不济的人才有条件搭车。”“老伯,你是”
“你只需知道我是列车长就行了。”他幽幽的吐出一团烟雾,蓝色的烟随风化作不规则状迅速扩散,当视线回到列车长脸上,他嘴角微扬,语调不高不低的说:“记着,不要轻易改变历史,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人不相信,最后变成这班列车的常客,更甚之,最后只能活在并不存在的时空里。”
他望着大东眉头一皱似笑非笑:“但是倒霉的人通常都想改变过去,你说,这他娘的不是很矛盾吗?”
列车长似乎不想继续现在的话题“哼”的一声戴上帽子,头也不回就走向下一节车厢。大东怔住半晌,使劲掐了大腿一把,痛楚使他相信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写着:“三十七年前,傍晚,苎景村,闵大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