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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脸上又是一红,不再说下去了。
杨鸢洛会意,笑道:“已经十四了,过了年就十五,月儿竟然还没有来葵水么?”
菩提面有忧色,摇了摇头,说道:“主子身子一直柔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病,自幼便不曾断了药,更是要比常人弱一些。不管怎么补,这葵水一直迟迟不来。”
“别着急。”杨鸢洛安慰道:“才多大,还是个小丫头呢!”
“可眼看着殿下就要及笄了,一过了及笄礼,亲事就要紧赶着定下来了。唉……”菩提低下头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墨惜月,眼神里竟然有着杨鸢洛从未见过的怜惜和疼爱。
看上去倒不像是作伪。
杨鸢洛点点头,这个菩提倒果真是一个一心为墨惜月着想的好丫头。
“你和豆蔻都是自小跟着月儿一起长大的么?”
杨鸢洛忍不住细细地盘问起菩提来。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想要彻底打破墨西决的计划,找到南储国脉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而能否打开南储国脉的关键一环便是墨惜月。
再者,杨鸢洛也真是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古灵精怪又骄傲的小丫头。于公于私,杨鸢洛都决不能允许墨惜月出一点点的差错。
等墨惜月回宫之后,杨鸢洛便不能够亲自保护墨惜月了,摸清楚墨惜月身边的人的底细便很关键。
“回王妃殿下的话,奴婢是太后娘娘赐给殿下做七岁的生辰礼的,豆蔻倒是一小就是殿下的玩伴。”菩提回答得十分恭谨。
堂堂一国公主只有一个玩伴?
杨鸢洛自然是不相信的:“月儿从小到大只有豆蔻一个玩伴么?”
菩提深深地看了杨鸢洛一眼,朱唇微启,待要说话,却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白芷一眼,欲言又止。
杨鸢洛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她是我的丫头,嘴巴牢靠得很,你但说无妨。”
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马车两边的窗户都被打开了,只放下了珠帘用以遮挡女眷。
杨鸢洛虽说让菩提不用担心白芷,但菩提眼睛还是望着窗外好一阵子,才用几乎都听不见的声音快速地说道:“自然不是的。豆蔻是唯一活下来的。”
杨鸢洛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你如何知道?”
菩提垂下眼帘,语速十分轻快,不带任何一点情绪:“殿下小时候很调皮,整日里和那些小丫头片子四处游荡,有时会去昭化宫游玩,若是碰坏了什么东西,皇上除了惩罚殿下以外,那些跟着去的小丫头也都会消失不见。后来,就没有人敢跟着殿下去昭化宫了。有一回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殿下出去的小丫头里只有豆蔻一个人回来了。而殿下被皇上整整关了两个月,放出来的时候恰是殿下的七岁生辰礼,奴婢就是那个时候被赏给殿下的。自此后,奴婢就和豆蔻一起成为了殿下的贴身丫头。殿下也再没有跟皇上要过什么玩伴,就连伴读,也是选了太子少傅的孙女侍读了半年,就说那位小姐愚笨得很,不肯再让人伴读了。”
杨鸢洛眼底一闪:“可知道月儿为什么被关了两个月?”
菩提叹道:“奴婢被太后娘娘赏给殿下的时候,殿下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七岁大的孩子,一个人被关在禁院里整整两个月,也不知道殿下那会儿怎么活下来的。殿下被放出来的时候,太后娘娘曾经问过殿下,可殿下死活都不说,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杨鸢洛有些愕然。
墨惜月身为墨天昶最为宠爱的女人宸妃娘娘的女儿,且是南储唯一的公主,聪慧美貌冠绝天下,不是一直都被墨天昶当成眼珠子一样来宠爱的吗?
为什么墨天昶会因为昭化宫而一再地责罚墨惜月,甚至将年幼的墨惜月一个人丢进了禁院不管不问两个月?
要知道,禁院可一向是皇宫内惩罚犯错的宫女的地方啊!堂堂公主竟然沦落到连宫女都不如的地步来了?
还有,为什么墨惜月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起过这些事情?
墨祈煜又知道吗?
杨鸢洛越琢磨就越觉得蹊跷。
看着熟睡的墨惜月,杨鸢洛知道要想从墨惜月这里得到答案是不可能的了。当年墨惜月便没有说出原因,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墨惜月自然更是不可能说了。
看来也只能够找机会问问墨祈煜,也许墨祈煜这个做皇叔的知道原因也说不定。
正琢磨着,就听外头突然平地响起一声炸雷,就连马儿都有些受惊,兀自嘶叫不已,止步不前。
紧接着外头的天一下子就变黑了,瓢泼大雨“哗”的一声浇了下来。好似天幕被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暴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倾注而下。
疾风挟劲雨,雨水从开着的车窗一个劲儿地往里灌。
白芷和菩提手忙脚乱地关窗户,被惊醒的墨惜月第一反应就是让外头跟车的豆蔻上来避避雨,瞧着倒果真是十分疼爱豆蔻的样子。
可杨鸢洛却从墨惜月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来,这个惜月公主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单纯无害。
冒雨赶路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前头的墨祈煜和厘陌商量了一番,车队却全力行驶起来。好在驿站也不算远,一行人在暴雨中奔波了一炷香的时候,便到了。
驿馆的馆长见是惜月公主并湘王爷湘王妃、西秦的太子殿下驾到,屁颠儿屁颠儿地赶来迎驾。将所有的上房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鞍前马后,就连热水都准备好了。
众人自然十分满意,收拾洗漱完,因为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正午又都草草地吃过一些饭食,此时虽然腹中饥饿,也只好填补点点心充充饥。
大雨来得如此爽利,将酷夏的闷热一扫而空,众人心中也凉爽起来,竟然抛却了路程耽搁的烦恼,都聚集到驿馆的二楼雅间,喝着茶,吃着点心,看那窗外的滂沱大雨。
“这回庄稼都有救了。”墨祈煜摇着那柄空白扇面的折扇,轻声嘀咕道。
厘陌靠得近,耳朵也尖,便笑道:“孤素来以为湘王爷只醉心于琴棋书画,不问世间红尘,想不到竟然也心系天下黎民啊。”
墨祈煜微微笑道:“太子殿下可莫要夸赞本王。本王向来游手好闲,哪有心思去体察民间疾苦?只不过是因为想着若是百姓们没有饭吃了,皇兄自然情绪也不会太好,那时节本王的日子肯定也跟着不好过。所以,还是得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此一来,本王这个绣花王爷做得才能够更快活呢!”
“王爷说的有道理!”厘陌击掌大笑:“若人人都能够像王爷一般,淡泊名利,安乐无忧,这天下还哪怕不太平啊!”
真是心思狡诈,几句话都暗藏锋芒。
杨鸢洛瞥了一眼厘陌,转过头继续盯着窗外的雨,心里却在想着到底墨惜月在昭化宫撞见了什么,以至于惹得墨天昶勃然大怒。
杨鸢洛和墨祈煜不答腔,有人却按耐不住了。
墨惜月咽下一小口冰盏子,很是不耐烦地说道:“敢问太子殿下何时回西秦啊?出来这么些日子了,想必西秦的黎民百姓也很是想念太子殿下呢。”
厘陌被奚落了一顿,竟然也不恼,不紧不慢地回道:“无妨无妨,西秦的老百姓知道孤是出来游历四方的,都很是高兴。”
墨惜月冷哼一声,扭头冲杨鸢洛做了个鬼脸,就继续专心致志地吃起了冰盏子。菩提怕墨惜月贪凉吃多了坏了肚子,便不肯让墨惜月自己吃,跪在墨惜月的美人榻边,一手端着冰盏子,一手拿着汤匙,温柔地喂食墨惜月,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也不知道为什么,厘陌看了看跪在一旁的菩提和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的墨惜月,桃花眼里竟然充满了笑意,似乎有几分嘲讽。
杨鸢洛并没有看清楚,那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便一闪而过。厘陌又变成了那个油嘴滑舌的西秦太子。
这时候墨祈煜又打开了那把空白扇面的折扇,悠悠地摇了起来。
厘陌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笑道:“孤见王爷整日里将这柄折扇带在身边,未免有些好奇。王爷这样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物,缘何会用一把空白扇面的折扇?若是王爷想要,天下的风雅之人谁不上赶着给王爷画扇面啊!就是名动天下的书画大家玉衡公子也会欣然为王爷效劳的。”
玉衡公子是东祁国皇上的嫡幼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通,尤以一手精妙绝伦的画技和书法而闻名天下,世人都想要一幅玉衡公子的大作来充门面。
据说,玉衡公子之字可值千金。
墨祈煜摆了摆手:“太子殿下说笑了,哪里就劳动玉衡公子了?不过嘛,玉衡公子三年前到南储游玩的时候倒是送了本王一幅清明雨后图,本王十分地喜爱,小心珍藏于家中,时不时地拿出来赏玩一番。”
“既然王爷与玉衡公子交好,何不请玉衡公子为王爷的宝扇作个扇面呢?”
“本王要的便是空白的扇子!”
“为何?”
墨祈煜义正言辞:“但凡附庸风雅之人总是喜欢名人字画,但本王却觉得,无声胜有声更妙。扇面空白,自待后人来题写。本王两袖清风,正直清白,这扇面便是本王心声的最好写照。”
“好!”厘陌鼓掌:“王爷果然有气节!”
杨鸢洛则万般无语的扶了扶额。
墨惜月忽地笑了起来:“皇叔不要如此冠冕堂皇,月儿知道皇叔的性子,必定是讨厌人家老说皇叔是‘绣花王爷’,所以才拿了一柄空白扇面的折扇来做幌子,偏拿些什么大道理来哄我们。更可笑的是,有些人竟然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