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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鸢洛和墨惜月已经爬上了山坡的最高处,山脚下,就是那座孤零零的净河菀居了。
此刻从山顶俯视,竟然瞧见那座院子里星星点点地飘着几盏摇摆不定的烛火,在暗夜中看来,颇为阴森诡异。
杨鸢洛皱了皱眉头:“月儿,你不是说,这座宅子已经荒废许久,根本就没有人住了吗?”
墨惜月轻笑一声:“自然是没有人住的,可是我没说没有鬼住在里头啊!”
“鬼?”
墨惜月点点头,又坐下来歇息:“晌午从光远大师那里出来,我还是睡不着,就一个人去四处转转,正好见到净河村的乡民给庙里送菜,便前去问了几句,看看有没有什么乡野趣事解解闷。那老伯就说最近这宅子闹鬼的事情。我本来就对这净河菀居感兴趣,自然要来看看,到底是何昭仪的魂魄不散呢,还是有人别有居心?”
杨鸢洛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五皇子?你一个人出来,胆子还真是大。”
墨惜月脸上闪过淡淡的惆怅:“五哥哥的性子实在是太过于淡泊了,只要事不关己,他一概不会参与。这样的事情要是告诉了他,我今晚能不能够出来,还是两说呢。”
方才在路上,墨惜月已经告诉杨鸢洛是从宸妃娘娘的手札中知道这座净河菀居的,此时,两个人都坐下来歇息,有了说话的机会,杨鸢洛便接着问道:“宸妃娘娘的手札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不是杨鸢洛非要刨根问底,而是这一切太过于巧合了。她生怕墨惜月是被人给哄骗了去,不得不把一切都问清楚。
好在墨惜月竟然十分相信杨鸢洛,什么都肯跟杨鸢洛说的:“不瞒皇婶说,我至今对父皇和母妃之间的感情也猜不透。父皇好像对母妃十分地痴狂,但凡是母妃的东西,就算是母妃喝剩下的茶叶,他也要命人细心地保管好,不许任何人乱动。即使是我也不行。有的时候,父皇心情好了,会让我去昭化宫玩上一会子,但母妃的东西不许碰坏一样,否则轻则罚我不许吃饭,重则就要挨板子。我又调皮,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了。唯有一件事没有挨板子。”
杨鸢洛也对这能帝王痴狂的宸妃娘娘大感兴趣:“什么事?”
“皇婶还记得那位夕瑶姑娘吗?有一次,我在母妃的寝宫中,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就藏有母妃的手札和一幅卷起来的小像,那卷轴上写着‘夕瑶’二字,应当是夕瑶姑娘的小像无疑,且从字迹上看,那小像竟然还是母妃画的。我一时起了好奇心,把那手札藏了起来,正准备打开小像来看,却被父皇发现了。父皇大发雷霆,当即就命宫女太监,要拖了我出去,狠狠地杖责。奶娘心急得不得了,就跑去求了太后娘娘。太后来了之后,只对父皇说了一句话,父皇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打我了。”
杨鸢洛知道太后娘娘对墨天昶说的那句话至关重要,也不催促墨惜月,任由墨惜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太后娘娘说,要父皇想一想何昭仪,父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那也是我第一次听说宫中竟然还有一个何昭仪。”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甚至超出了杨鸢洛原来的预料。到底隆平七年春那场祸事里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墨天昶对一个红杏出墙的嫔妃讳莫如深?
“后来,看了母妃的手札之后,我更是对父皇和母妃的感情心生疑惑。我总觉得,隆平七年春的那件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父皇是个多疑的人,为何楚贵妃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却存活了下来?而且如今还位列四妃之首?”
杨鸢洛皱着眉头分析道:“有没有可能,宸妃娘娘当日也看到了一些什么不该看到的,或者,宸妃娘娘平日里就与何昭仪走得近,知道何昭仪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这才惹怒了皇上,所以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墨惜月眼睛一亮:“皇婶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可是母妃瞒着父皇所藏的那本手札却平平无奇,不过是平日生活点滴随手而记,这样的手札为何要瞒着父皇不让父皇知道呢?我原来还以为那本手札里藏着什么秘文,但是用尽了各种办法,却发现,那不过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手札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而手札里,就说起了父皇特意为何昭仪所修建的净河菀居。”
小土坡并不怎么陡峭,因此二人下山要快了许多。
“母妃在手札中记载,父皇为了何昭仪建造这座净河菀居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建好之后,那些工匠就离奇失踪了。父皇不止一次在母妃面前炫耀过,说净河菀居的设计要比母妃的设计还要高明。母妃常笑说父皇不过是在说大话罢了,并让父皇带她去瞧瞧。父皇却始终不肯,说既然是为了何昭仪所建,又怎么能够带母妃去瞧呢?但父皇却时不时地跟母妃说,净河菀居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经过他精心布置而成的,是人间绝妙的所在。”
墨惜月突然停顿了下来,侧过脸看着杨鸢洛,极其认真地说道:“母妃在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下面用朱笔画了圆点,且这八个字,是被反复画过的。这也是我对这净河菀居好奇的原因。皇婶,我总觉得,父皇固然宠爱何昭仪,但在这样的地方花这么大的功夫建一座只住了三天的园子,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这里头又牵涉到了那位夕瑶姑娘,母妃的书札又为何要藏起来……”
影影绰绰,就连杨鸢洛也有些看不透。几位当事人也早就仙去,也许这其中的事情也只有墨天昶一个人知道,可她们又不能够去问墨天昶。
远处不紧不慢跟着的寄绪也很是郁闷,早知道就不告诉王爷,这附近有一所闹鬼的荒宅子了。谁说闹鬼就必定可疑?说不定这么邪门儿的地方还真的有那种山精鬼怪呢!
方才听到这宅子是皇上为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何昭仪所建造,自家王爷的脸色就有些古怪。如今又听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夕瑶姑娘,王爷的脸色就更加古怪了。
寄绪连连哀叹自己的命运不济,王妃啊王妃,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王爷呢?省得他大半夜的还要跟着王爷,跟做贼一样,趴在这里听墙角。
几个人离山脚处越发地近了,那座宅子就矗立在眼前,草木杂生的院子让人望而生畏,加之不时传出来的突兀的鸟鸣声,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饶是墨惜月胆大包天,到底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此时到了近前也知道害怕了。小手紧紧地抓住了杨鸢洛的衣角,牙齿都在不自觉地上下打起战来,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杨鸢洛轻轻滴拍了拍墨惜月的手,以示安慰,同时,扶着墨惜月,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净河菀居。
她也很好奇,这座荒废已久的园子,到底是真闹鬼,还是假闹鬼。
越靠近园子,风中传来的声音便越多越清晰。
隐隐约约的,竟然有一个女子的痛苦呻吟声低低传来。
墨惜月吓得花容失色,禁不住低叫了一声:“皇婶!”
“不要说话!”杨鸢洛轻声呵斥,想了想,干脆就嘱咐墨惜月藏在园子里一座早就被杂草遮住的假山后头,自己一个人孤身往那呻吟声传来的屋子里走去。
净河菀居背靠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坡,面前是川流不息的净河,地理位置绝佳,相比从前景色定然不错。杨鸢洛与墨惜月是从净河菀居的后墙进来的。
因为年久失修,这座宅子的后墙早已经坍塌,因此二人才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园子。
而此刻,闪着幽幽鬼火、不时传出女子呻吟的屋子却是这座宅子的主院,要从后园绕到前院去了。
从前,杨鸢洛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否则,她为沧流殇杀人如麻,为什么没有见过有鬼神向她来报仇索命呢——
也许还是有的吧,不然,她前世为何会死得那样凄惨……
不过今晚,要她相信这废弃的净河菀居闹鬼,那却不容易了。
只因为,穿过后园,刚要转过屋角的时候,杨鸢洛看见了两个人——两个活生生的有影子的人。
他们是谁杨鸢洛并不知道,但是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哪怕转世生生世世,杨鸢洛都会认得。
——那是夜寒阁独有的飞鹰服!
执行暗杀命令的时候,夜寒阁为了区分敌我,不至于混战,便设计了这独一无二的飞鹰服。而江湖中人只要看到这飞鹰服,便知道这是夜寒阁的人了,有些想要避讳的也尽量都躲避,不至于招惹不必要的祸患。
今夜飞鹰服在此出现,难不成这净河菀居竟然是夜寒阁一处隐蔽的据点?
杨鸢洛眸光一闪,她早就该想到的。
这座净河菀居既然是墨天昶为墨西决的生母何昭仪所修建,又曾经带着何昭仪和墨西决来此小住,幼年惨淡的墨西决自然会将此地视为珍宝,因而作为据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这座据点竟然如此隐蔽,前世的杨鸢洛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哪怕她曾经日日夜夜潜伏在不远处的法华寺,甚至被武僧打伤,沧流殇都没有告诉她,这里有一处夜寒阁的据点可以供她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