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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了一场,纪芜晴仿佛觉得真多了个兄长。
只是这个兄长的性格捉摸不定,常常感到难以相处,想和他正经八百说话似乎跟做白日梦没啥两样。爹爹知道他同意成为纪府义子,当然是很高兴收了个满腹才华的儿子,可是就苦了她了。
他在别人和在她面前,根本像是两个人。
他每天都来探望她的脚伤,来了却只是坐在她房里看上一天书,明知道她脚痛下不了楼会觉得无聊,话也没跟她聊上几句。然而不知情的人还当真以为他有多关心她这个学生兼义妹呢,想到便让人沮丧。
沮丧过后,她不由得有些后悔,干嘛要跟爹爹提议收他为义子。
虽然爹爹在挑选黄道吉日,所以还没让他正式祭祖,决定收他为义子的事却大致底定。爹爹召集府内上上下下的人,已开开心心的先行公布,是以府里上下都已当他是纪府少爷。
大事底定,她一个劲儿地后悔也没有用。
除非她向爹爹密告,把为何扭伤脚踝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或许爹爹一怒之下便会打消主意算了,跟他计较岂不显得她做人太没风度,到时他说不定还说“果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脚踝好像不那么痛了,试着走几步路看看吧!
“啊”没几步就让纪芜晴脸色发青地要坐下来。
沐祺瑛眼尖,马上丢下手中消磨时间的书籍,一个箭步便将差点摔倒的纪芜晴抱起。
千钧一发,她差点又要再扭伤一次脚。
“你不好好躺着休息,下床做什么?”沐祺瑛轻斥着怀里的纪芜晴,神色轻松,一点也不像抱了个有重量的人。事实上,前后抱了她两回,他都觉得她实在轻得不像话,饭不知吃哪里去了。
不过,她食量颇小,吃不了多少米倒是真的。
“我想试试脚能走了没。”躺了几天,脚还是这么痛,真没用!怕又会摔下去,纪芜晴只能牢牢攀住他的脖子。
虽然不是第一回让他抱着,她的脸蛋却不由自主红通通的。
知道他是想帮她,总不好像上回拍开他的手,拒绝他善意的援助而惹恼他。关系改变以后,少了惹来闲话的困扰,所以她才不再那么跟他计较男女有别。况且除了小绿,也没有其他丫环或家仆会上这高楼来,有顾虑显然是多余。
让她困扰的,反而是一颗悸动的心。
每回跟他过于亲近,心便不听使唤地在胸口猛震,的确让她觉得困扰。她希望能早日习惯跟他成为兄妹,久了或者会感觉自然些。
否则,她怕心脏会负荷不了。
“现在你试过了,好玩吗?”沐祺瑛取笑,轻轻将她放回床上。
他每天上来守着她,就是怕发生这样的意外。
“你非要这么讽刺我不可吗?”纪芜晴羞涩地低下头,没见着他黑眸里的心疼与温柔,她喃喃埋怨:“躺了这些天,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躺酸了,换你躺躺,看你会不会想下床走走舒展筋骨。”
整天被迫躺着休息,可她只是扭伤脚踝,又不是废人一个。
“等你伤再好些,便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忍忍吧!”
“你说忍当然容易,躺着无事可做发慌的人是我,你这书呆子光看书也不陪我说话,你可知闷得发慌有多难受,让人多想下床走走?“听了沐祺瑛一点帮助也没有的话,纪芜晴没好气的咕哝着,一抬头却撞见他一双含笑的黑眸。
“干嘛这样看我?”她不自觉又红了双颊。
好像她说了什么丢脸的话似的。
瞅着床上秀丽的人儿,想着面对根本没能力逃开的心上人,要压下冲动不去侵犯她可真是自虐的事,沐祺瑛却只能似笑非笑叹道:“在想,得了个如此可爱的妹子,是幸抑或不幸?”
君子发乎情、止乎礼君子得发乎情、止乎礼啊!
在未正式娶她过门之前,他只能一再地在心底告诫自己。
否则像现在这样,小绿去厨房做事,让他们独处的时间多的是,不谨守君子风度,他岂不早就朝动弹不得的她扑上去了?动心忍性,就怕一见了她羽翦长睫下那对惑人的明媚水眸,理智便会飞往九霄云外,所以尽管守在身边却不敢多看她一眼,不愿和她多说话,谁知竟会惹来她的埋怨。
岂知,光是碰她的身体,他就觉得仅存的理智将要崩溃。
是把他当成了柳下惠,抑或真将他定义在兄长位置,便完全对他卸去防心?不管理由是哪个,沐祺瑛想来都觉得好气又好笑。
“什么意思?”纪芜晴不明白。
第一次听他说当她是妹子,她反而有些不太自在。
欣赏他的才情,打算往后和他和平相处,缩短他保持的冷淡距离,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才会建议爹爹收他为义子;可一听他喊她妹子,心底却涌上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滋味,好像她的决定有哪里错了。
哪个部分错了?
“妹子,如果你想到外头透气,为兄的可以抱你下楼去。”沐祺瑛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淡淡地对她提议。
好不容易,他才暂时接受做她兄长的身份。
忍耐一阵子,这兄长大位过过瘾即可,他不会坐太久的还用说,强忍住偷香窃玉的冲动可是很辛苦的。
“不、不用了,尽管是兄妹,让人瞧见如此亲昵也不好。”
对他的提议微微心动,可一想起他人的眼光,纪芜晴仍是摇头婉拒。光想像他抱着她在园里散心,家仆见了会如何胡乱臆测,已让她一阵脸红心跳。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连她都还没习惯多一个兄长,又怎能要下人们不去胡猜乱想?
等她都觉得自然了,别人才可能感觉理所当然些吧!
“意思是,若是没人瞧见,做哥哥的怎么抱你、搂你就无所谓罗?”
眸中诡谲的光芒一闪,沐祺瑛存心调侃人似的望着她笑谑道。
“别开这种玩笑,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妹子?”
纪芜晴忍不住白他一眼,又不自觉红了脸。
有时候,她实在适应不了他不再保持距离后表现出来的劣质性格。就算是玩笑话,哪个未出阁的姑娘受他如此戏谑不会满脸羞红?就算成了兄妹,她还是禁不起他用这样轻浮的言语戏弄。
“那当然。”沐祺瑛笑笑应了声。
那当然没有!
想跟他沐祺瑛做兄妹,她来世再盼吧!
这辈子,不是夫妻便是陌路人。
“小姐、小姐。”
在纪芜晴想对他追问的时候,提了茶水的小绿走了进来,闯进原本只有两人独处的空间,一脸发生大事的急切模样。
“小绿,你浮啊躁躁的是怎么了?”纪芜晴奇怪地问。
小绿行事向来规矩端庄,并非如此急性子的人。
沐祺瑛站在床边,既然有人问了,便选择静观其变。
“小姐,我听说了一件大事呢!”在桌上放下茶壶,一口气跑上楼的小绿有些喘不过气来,可还是急着想传达刚才听到的消息。
“什么大事?”忍不住和他交换一眼,纪芜睛才问道。
他安稳的眸子,让她得到些许安定的力量。
喘了口气,小绿便道:“不知小姐可还记得,在夫人寿辰那日,四面八方来了好多达官显要,有做官的、有从商的、有老爷从前的部属”
“小绿,说重点。”头都听晕了,纪芜晴顿时混乱起来,不得不打断小绿还没说完的话“你拉拉杂杂扯了一堆,到底是想说什么?”
见她抚着太阳穴,沐祺瑛都觉得好笑了。
不过,小绿这丫头平日稳重,会不正常肯定是有不小的事。
“小姐,别不耐烦,就要说到重点了嘛!”小绿颇委屈地为自己辩驳,吸了口气才继续道:“重点就是,那日李员外小姐知道的,就是城东那个专做古童买卖的李员外,他家的大少爷在寿宴上对小姐一见倾心,派人来提亲了。”
一口气说完,她总算可以平静下来。
李府不仅富甲一方,且家中一脉单传,小姐若嫁过去必定倍受宠爱,不可能吃上半点苦,在纪老爷看来的确不失为一门好姻缘。
纪芜晴整个人傻住。
沐祺瑛的脸色却比她的更难看。
“小绿,老爷应允李家提亲的事没有?”不等纪芜晴回神,更为激动的沐祺瑛已一把抓住小绿的手腕,模样如凶神恶煞般质问。
哪个该死不长眼的混蛋,竟斗胆和他沐祺瑛较量?
如果在他未能表明身份之际,纪老爷真把她许给别人,他一定会气得把纪府闹得天翻地覆。可恶,谁也别想抢走属于他的纪芜晴!
“没没”
小绿瞪大了眼,被吓得差点没了三魂七魄。
老天,少爷为什么这么生气?这事儿是小姐的婚姻大事,他穷紧张什么?又不是刚认了他做义子,老爷就为了跟哪家联姻逼他娶妻!
“真的?”最好是这样。
听见唯一想要的答案,沐祺瑛还是不放心。
不用说,纪芜晴纵使无情,也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当然是真的了,小绿不会骗你,快放开她吧!”
苞小绿一样不明白,他为何会因为有人向她提亲而发火,从温文儒雅的书生脸孔,当场变成恐怖的索命阎呢?纪芜晴虽然满心疑窦,还是先忙着从虎口下把自个儿的丫环救下来。
瞧小绿苍白恐惧的脸色,像是快被他吓晕了似的。
只见过他冷漠和不正经的样子,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她也有些被吓着、有些害怕,但总不能对小绿求救的视线视而不见。
像小绿般聪明伶俐的丫环,要再找一个可不容易呵!
好歹她也是小绿的主子,护着自己的丫环也应该。
“是啊,瑛少爷。”手腕被捏得好疼,小绿却只脑粕怜兮兮地道:“老爷说要问问小姐的意见,等小姐决定好才给李家公子答复,所以并没有当场应允李家的提亲,这事儿小绿真的没有骗你。”
早知道会招惹横祸,她就不先来通风报信了。
自找霉运也毋需如此勤快啊!
听见小绿的话,沐祺瑛突然放开小绿的手,二话不说转向纪芜晴,吓了只能卧躺在床上的她一跳,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小姐,小绿去外头等着,有事小姐再喊我进来。”
被沐棋瑛吓坏的小绿,一得到自由便抚着发疼的手腕,不等人赶,径自丢下主子面对脾气骤变的新少爷,仓惶不已地退出去。
这样的他好可怕啊!
纪芜晴连阻止小绿逃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最贴心亲近的丫环为了自身安危给丢下了。好啊!小绿这死丫头,亏她还一心保她,这么没心没肺的,也不想想她这小姐扭伤脚,连想逃的能力都没有!
这丫头一点都不值得疼,简直想造反了。
“你慢点,我脚已经伤了,你该不会连我的手也想弄伤吧?”
发现沐祺瑛的脸正逼近,怕他像扭住小绿一样扭住自己的手腕,纪芜晴干脆先声夺人。自己都还莫名其妙,竟得负责收拾丫环丢下的烂摊子。
他究竟气什么呢?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沐祺瑛好气又好笑。
心疼她的脚伤都来不及了,他怎么舍得伤她一分一毫?
“那你想怎么样?”问是问了,看他眼神也知道他想干嘛,纪芜晴不等他回答便干脆地道:“所谓长兄如父,如果你对这门亲事有意见,我就不嫁李家,要爹爹去辞退亲事就是了,别用这种吃人的眼神望,我”
既然小绿说爹爹要问她意见,想必她应有拒绝的权利。
反正,她也不想嫁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她半点都记不起来的李家公子。她突然怀疑,他是不是跟李家有过节,听见这事儿才会如此激动?也许李家少爷曾给他难堪也不一定。她愈想愈觉得是这样。
是娘庆寿那天,还是之前就有了过节?
没过节,他应该不会一副气愤难平,跟对方势不两立的鬼脸色。
“你会为了我退亲?”
听她认真地保证,沐祺瑛才缓下脸部紧绷的线条,有些笑容了。
“当然会了,咱们既然成了兄妹,我总不好嫁给兄长的仇家。”眼下行动不便,怎么想都得罪不起一个大男人,纪芜晴选择讨好他。
那李家少爷是哪根葱,害她得如此辛苦地替人消心头火。
竟敢害她受这种委屈,她怎么可能嫁过去?
“仇家?”对了,那混账想抢他的人,是仇家没错。只是一想到她是因为兄妹身份,才愿意为他退了这门亲事,沐祺瑛心中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熄。
说来说去,她还是以兄长的身份看待他。
眼下状况,当他是兄长虽没有错,可他就是闷。
兄妹、兄妹,光听她提起就一肚子气,谁爱跟她做兄妹?
“我是不知道你们结了什么仇,可是你都跟李家不对眼了,我想爹爹是不会把我嫁过去的。”以为他仍有猜疑,纪芜晴继续安抚他。
而且,现在的她一点也不想嫁人,谁都不想嫁。
如果可以一辈子待在纪府不嫁,是最好不过的事。
一道灵光闪过脑中,沐祺瑛突然愉快地问道:“这么说,是不是我和哪家、哪个人不对盘,你就哪家、哪个人不嫁?”
真是这样,他哪家都看不对眼,除了他,她谁也别想嫁!
“那也得看你的仇结得有多深啊!”察觉他心情没来由的好起来,她根本搞不清楚为什么。
总不能别人不屑瞧他一眼,他都列为仇人吧!
那些出身正统的公子哥儿们,会对从家仆变少爷的他摆脸色,语带刻薄也是可以想见的情况,极为容易让他心生不悦的。
“有多深,才算深?”沐祺瑛笑问,扬起的唇角像是另有深意。
那些人想跟他抢媳妇,仇结得还不够深吗?不只仇结得深了,还害他胸口难以排解的郁闷雪上加霜,他们一个个都推卸不了责任。
像李家那个笨蛋,谁准他来觊觎他的女人?
不长眼的乌龟!
“你说了算,行不行?”狐疑地瞥他一眼,纪芜晴感到万般无力,只想快快将他不悦的心情敷衍过去,总觉得一说到提亲的男人,他就会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对方撕成一块块吞进肚子里似的。
天晓得,那些“其他的男人”根本还没出现呢!
他这刚上任的兄长,似乎比她还在意她该不该嫁。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宁愿别再有人上门提亲。可她生得如此美貌,这回又在娘的寿诞上见了宾客,加上已是适婚的年纪,近来提亲的人肯定不会少;就算她宁愿小泵独处还不想嫁人,也没法阻止往后络绎不绝上门的媒婆。
唉!没人会比她这当事者更烦。
“行。”她都说他说了算,沐祺瑛自然爽快点头,深深望了她一眼后,仍不忘提醒道:“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你此刻的承诺。”
他没忘,便永远不许她忘,要她从此铭记在心。
“承承诺?”纪芜晴哑然失笑。
咦!她刚给了他什么承诺吗?
怎么想,刚刚说过的话都只是随口敷衍、随便说说,希望他别再对一个伤势未愈的病患摆脸色,以及脑旗些浇熄他的怒气罢了。
承诺?没、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