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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允臣向掌柜借了内室,两人来到内室,隔着层帘子,外面店铺的嘈杂,隐隐透了进来。
“我是韩玉净,禹逍的友人。”见他轻易地就向掌柜借到内室,韩玉净猜他在谷家的地位绝对非比寻常,于是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请问公子知晓谷公子的下落吗?我有极要紧的事情找他。”
他曾经从禹遥那里听过她的事,她是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既然对方先表明身份,他也不好再隐瞒。“在下谷允臣。”
他就是谷允臣?韩玉净拧眉。“那为何方才伙计说”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并没有说明身份。”早料到她会有疑问,谷允臣淡笑。
他浑身透着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说是谷允臣也不为过。但韩玉净看向他,来回打量着,犹豫着该不该相信他。
“夕颜在禹兄那里过得还好吧?”见她有所踌躇,谷允臣问。
纵有再大的怀疑,在这一刻也全然消除。这种事,谷家和司徒家是不可能四处宣扬的,除了谷允臣之外,还能有谁会追来祁山?
“她很好。”韩玉净一笑。“禹逍掳走她的原因,不知谷公子是否知晓?”
“朝雾曾对我说过。”谷允臣颔首。“只是这其中有些误会,我必须对禹兄解释清楚。禹旯知道他掳错人吗?”
“他晓得。”韩玉净扬起苦笑。“关于你口中的误会,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两天前,我遇到禹遥了。”
“哦,她好吗?”谷允臣挑眉微笑问这,像在问候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
韩玉净点头,而后轻叹口气。“她也说了,那个人并不是你。”
“是吗?”没有水落石出的惊喜,谷允臣只是淡淡一笑,像是事情与他无关。
“之后,我就从祁山往京城的方向沿路找去,一路找上谷家的分铺,我想,假如你有来祁山,可能会在分铺落脚,结果,真让我找着了。”韩玉净愉悦地扬唇。
原先她对他也有所误解,觉得他到祁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遇到了禹遥之后,误会解开,她才晓得原来以前的观感全是错误的,他不是那种会弃夕颜不顾的人,于是为了不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她才会沿路寻找他的下落。
“我必须和你一起上祁山向禹逍解释这件事,否则依禹逍的个性,你不论说什么,他都只会当成推拖之词而已。”韩玉净道。“这个误会必须结束了。”
“一路上,这还是我第一次上谷家的分铺。”谷允臣低笑道。“这真是巧合。”
韩玉净一怔,随即一笑。“那可还真巧了。”
“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帮忙。”看向她,谷允臣诚挚地说道。
“你尽管说。”韩玉净爽快应允。
“与我同行的还有我的未婚妻司徒朝雾,希望你能对她隐瞒我是谷允臣一事。”谷允臣缓道。他希望这件事由他亲口说,而非透过他人传到她耳中。
“她不晓得?”韩玉净惊讶反问。他们仍是未婚夫妻这件事,她倒还能理解,毕竟夕颜被掳,他们可能也没有心思成亲,可为何要隐瞒他的真实身份?
“这其中也是有点误会。”谷允臣苦笑。
“误会,真是害人不浅。”韩玉净无奈摇头。“那这一路上,我又该怎么称呼你?”
比允臣扬起了唇。
“程云。”
怎么这么久?
在外头等待的朝雾心急地直往铺子里探去,却又因怕被发现而躲躲藏藏的,那鬼祟的模样反而更引人注意。
懊不会谷允臣怒他久久未将她带回,将命令下到这儿来,那些伙计一认出他,就直接将他扣留,不放他走了?
说不定伙计连她也会认出来等待得愈久,她的心思就愈往坏念头想去,这下子,她更是担虑得来回踱步,怕她会被捉回谷允臣身边,更怕两人会就此分离。
终于,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才让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程”朝雾欣喜地就要迎上前去,可随后步出的女子却让她顿住了脚步,再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模样,脸上的笑容瞬间转变成疑惑。
那位姑娘是谁?为何会和他一起从谷家分铺出现?
“等很久吗?”来到她面前,谷允臣笑问道。
朝雾摇了摇头,视线往他身后看去。
“韩玉净,韩姑娘,她是来带我们上祁山去找禹逍的。”看出她眼里的疑问,谷允臣主动解释。
“你好。”朝雾微一颔首,不等对方回应,又急着问出心里的问题。“你认识禹逍和禹遥?”
“嗯。”韩玉净一笑。那着急主动的个性,和妹妹夕颜完全不同。“我前几天刚从祁山下来。”
“真的?”朝雾惊喜低喊。那她一定见过夕颜了!“夕颜,她还好吧?禹逍有没有欺负她?夕颜身子弱,她有没有又病了?”她抓住韩玉净的手急急问道。
姐妹俩的个性真的完全迥异,这连珠炮似的问题,夕颜可问不来。韩玉净不禁低笑,直点着头。“她很好,真的很好,禹逍不会欺负她的。”
一路上对夕颜的挂念,直至此时才安下了心。“那就好。”朝雾扬起了笑。
“不过,她一直生着病。”不想对状况有所隐瞒,韩玉净照实说了。
才扬起的笑僵凝唇边,朝雾惊讶地看向她。“生病?”不是才说很好的吗?
“别担心,吃了我开的葯,已经好很多了。”韩玉净连忙补充。至于夕颜刚上祁山的濒死状况,多说无益,看样子她还是别说好了。
“韩姑娘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夕颜不会有事。”谷允臣走到她身旁,柔声低道。
连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不信吗?朝雾咬唇,点了点头。
“假如现在出发,傍晚可以赶到禹家在这附近的一处别业,我们可以在那边过夜。”顾虑到天色,韩玉净开口。“你们是驾马车来的吗?”
“不,我们骑马。”谷允臣摇头。“她的体质不适合乘车。”
“那正好,我也骑马。”韩玉净一笑。“我们待会儿到那里集合。”
“东边村口”谷允臣突然顿了口。不行,如今多了韩玉净同行,他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双人同骑。“我们还有些东西要买,今天可能走不了。”
“还有什么东西?马在之前就已选买好了,不是吗?”朝雾闻言拧眉,疑惑地看向他。“别管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了,重要的是赶紧上祁山找夕颜。”
她现在一心只想冲上祁山,哪还顾虑得到其他?谷允臣无奈一笑。“韩姑娘刚刚不是才说过夕颜很好,你还急些什么?”
“急着见夕颜呀!”朝雾嘟起了唇。“很好不代表我们就可以在这儿浪费时间。”
“那边有人在卖杂货,我过去看看,待会儿回来。”见两人意见似乎相左,韩玉净体贴地找了个借口离开,留下他俩独处。
“我不是在浪费时间。”谷允臣叹了口气。“难道你还要和我同骑吗?”
“为什么不?”朝雾想也不想就直接反问。
“你还没想到吗?有韩姑娘在。”见她一脸疑惑,他又道:“看到我们共骑的亲密状态,韩姑娘会作何感想?”虽然韩玉净已知他和她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但毕竟尚未拜堂,于情于理,两人同骑依然不妥。
“那又没关系。”朝雾无所谓地道。反正她已决定和他共度一生,她并不在乎。
“别说没关系,我不希望让人误会你。”谷允臣微拧起眉。他已受误会所苦而被她深恶痛绝,他不希望她也尝到那种滋味。
他是不希望人家误会她,还是误会他自己?朝雾看向他略微沉重的表情,心没来由地一紧,一直积荷的不安又涌上心头。他不希望人家误会他们之间有所暧昧,他才能若无其事地回到谷家,回到谷允臣身边继续做他的忠仆吗?
“我去问韩姑娘,看她会不会误会!”她一咬牙,转身就往韩玉净的方向走去。
“朝雾!”谷允臣及时拉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
“我才想问你想做什么!”她怒道,回头直直望着他,所有的担虑一股脑儿地全倾泄而出。“你的态度一直让我很不安,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都在替谷允臣说好话,在人前你都和我保持距离,连牵手的举动都没有,好像这样你随时可以和我撇清关系,可以将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一并抹去!”
“你忘了,介意别人眼神的人是你。”面对她的指控,谷允臣没有急着反驳,只是静静地等她说完,才开口淡道。“是你对那个掌柜非议的目光耿耿于怀,是你怕又遇上那样的目光而不愿投宿农家,难道这就是没关系的表现吗?”
他不像她用激烈的言词咄咄逼人,却教她哑口无言。朝雾一怔,心里千头万绪,紊乱不已。他记得那些让她介意的事,代表他真的在意她,可,她的担虑全是她在无理取闹吗?
“那要怎么办?”她皱起了眉,低问道。
“待会儿我再买匹马,你必须学着自己骑。”明知这样会让她不悦,谷允臣还是开口说道。在这个城镇多停一夜,为的就是教她骑马。
朝雾咬唇,沉默不语,半晌,她才开口低道:“那,我宁愿乘车。”乘车至少还能坐在他身边。
“你忘了”谷允臣想提醒她,却被她打断。
“我没忘!”她问怒地喊。“我记得那种晕眩感,可我不想单独骑一匹马,就算为了掩人耳目,我也不想和你分那么开!”那会让她觉得好似随时会失去他,她会怕!
下意识的,她还是对他感到不安。谷允臣无声地轻叹口气。“你去和韩姑娘逛逛,我去买马车,半个时辰后在东边村口碰面。”
黑幕已完全笼罩天际,夜色中,一辆奔驰的马车来到禹家别业。
“韩小姐!”开门的老仆见了韩玉净,原先警戒的神色马上转变为欣喜的笑脸,热络地直喊。“快点进来、快点进来,怎么这么晚才想到来这儿?”
“从镇上赶到这儿,总是得费些时间。”韩玉净笑道。“突然来,不会打搅您吧?”
“说哪儿的话?高兴都来不及呢!”老仆笑道,急忙拉过马车的辔头。“你们快进去吧,这马车由我来处理就得了。”
“仍让我们住西厢吗?”韩玉净笑问道。
“是啊,那里风景最好,瞧韩小姐熟的。”老仆咧嘴一笑。
“您忙您的吧,我们自己招呼自己就成了。”韩玉净对老仆微一颔首,而后拉起朝雾的手朝屋内走去。“来,我带你们去。”
“老伯,麻烦您了。”谷允臣将马缰交给老仆,跟在后头走进。
点了灯往西厢走去,韩玉净问道:“你这一路还好吧?”
“很好,真是谢谢你。”朝雾点头,连忙道谢。“若不是你,我可惨了。”
在得知要以马车代步时,韩玉净又急急奔回镇里,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买葯草去了。她把葯草磨碎了加入随身的葯膏内,一路上就靠着葯膏和她对经络的推拿,那烦人的晕眩才没找上门来。
韩玉净帮她免去了晕眩的折磨。
“时间紧迫,只能暂时做出那种东西,等上了祁山,我再帮你调制葯丸,保证你吃了就跟在平地上一样安稳,连推拿都不用了。”韩玉净笑道,这对她而言,只不过算是牛刀小试罢了。
“那,坐马车还真坐对了。”朝雾意有所指地朝谷允臣睨去一眼,低哼了声,又别过头去。
她、不、高、兴!一路上他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坐在身边,执意要她回马车里和韩玉净一起,虽然明知他是为了她着想,可那种被撇在一旁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
“可不是?否则也不会知道韩姑娘会治这毛病了。”谷允臣淡笑道,故作不知她的言外之意。
他就不会哄她几句吗?避嫌意避成这个样子!朝露紧抿着唇,更是赌气地不发一语。
这两人是怎么了?韩玉净见状不禁掩唇低笑。坐车时,朝雾的眼神明明老往前头瞟去,可一提到他,却又老板着脸,直嚷着不想谈他,害她想问清楚朝雾以为他的身份为何都没有办法。
“喏,就是这儿。”来到厢房前,韩玉净推开其中一间,点亮了里头的蜡烛。“这间给朝雾,程公子住右侧那间,我住左侧那间。”
“玉净,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朝雾拉着韩玉净的手道。“我想知道夕颜的详细情况。”他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惹恼了她,她不想独处一室,让他有机会向她解释些什么。
若怕她呕气,就正大光明地哄她。哼!
韩玉净闻言兴味盎然地睁大了眼,眨了眨,又眨了眨。怎么赌气还拖她下水的?“我是不反对,只是”她眼神若有似无地朝谷允臣瞟去。
早看出她闷怒了一路,谷允臣一笑。“和韩姑娘同床共枕的荣幸就让给了她,在下也不反对。”
这谷允臣还真是不懂姑娘家需要人哄的心态!察觉朝雾更加沉怒不语,韩玉净只好再次替他们制杂诶处的机会。“我得去对我的信鸽打信号了,你们先休息吧。”她一笑,消失在走廊那端。
“点了烛,你可以回你房里去了。”朝雾板平了声音道,下起逐客令。
“之前不是已经说清楚原因,怎么还生气?”他低笑,缓步走到她身旁。
“快出去。”她别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知道你在闹别扭的时候很可爱吗?”对她的驱逐置若罔闻,谷允臣轻轻执起她的发辫玩弄着。
朝雾一时禁不住气,夺回发辫,瞪向他。“你”可一看到他蕴满了柔情的笑睇神情,怒火霎时间消褪了大半。“我不知道。”她一咬唇,倔强转身,不想就此平息。
“没关系,我知道就好。”谷允臣低笑,俯首轻轻在她颈侧印上一吻。
朝雾脸一红,急忙闪开。“别这样,玉净进来会被瞧见。”
“现在换你怕被瞧见了?”温柔地将她拥揽入怀,谷允臣轻笑道。“就说介意的人是你了,还老为这件事生气?”
“我就是这么蛮横!”又被捉个正着,朝雾尴尬地皱了皱鼻。“老说要避人耳目,却对我动手动脚的人不也是你?”
“反正我们都是言行不一。”谷允臣扬起笑,在她鼻上轻点了下。“不生气了?”
“不了。”朝雾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就是这点让他心疼,怒气去得快,永远也不懂得记恨。谷允臣温柔地看着她,心头却有一丝沉窒压过。希望对她隐瞒了身份的他,别成了第一个让她懂得恨的人。
“程公子、朝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叫唤自走廊那端响起。
两人均是一怔。
“韩姑娘的声音。”那迫切的音调让谷允臣蹙起了眉,急忙掠出房门。
朝雾随即跟着出了房门,看见韩玉净着急地朝他们跑来。
“玉净,怎么了?”她连忙问道。
“祁山上出事了!”韩玉净急道,将手中的字条递给她。
朝雾看了字条,脸色不禁一变,将字条拿给谷允臣。谷允臣视线迅速掠过,脸色也沉了下来。
玉净:禹逍受伤,如今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请葯铺的人直接送你上祁山,速来!
夕颜
“这是信鸽从祁山上带来的,我们必须赶紧上祁山,否则禹逍若不幸死去,夕颜也很难活得了!”韩玉净在一旁急道。
“走!上祁山!”谷允臣当机立断,握住朝雾的手,领头往大门走去。
“我去叫人备车,在门口会合。”韩玉净急忙朝马房跑去。
朝雾全然没了主意,只是怔怔地被谷允臣拉着走,韩玉净的话,直在她脑海中缠绕。禹逍若不幸死去,夕颜也很难活得了!听玉净说夕颜很好,她才刚刚松了口气啊!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又起了变卦!
感觉手中的柔荑变得冰冷,谷允臣倏地停步,将她紧拥入怀。“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祁山的,别担心!”
当她不安时,他总是在她身边给她力量。朝雾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点了点头,忍不住哽咽,她却分不清是因为担心夕颜,还是因为感动。
“来吧。”谷允臣拉着她的手,快步往大门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