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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头冲进五个人来,一个是周家的恶奴,另四个腰里挂刀的,一看就知道是官府吃公事饭的,衙门的捕快。
周家那名恶奴急忙指关山月:“就是他!”
白胖中年汉子不往后去了,忙道:“四位来得正好,我家老爷”
四个吃公事饭的,那粗壮有胡子的一个道:“吴总管放心,如今我四个赶到了,不要紧了。”转望关山月怒喝:“哪里来的狂徒,好大的胆子!竟敢跑来周府挟持周老爷,不要命了,还不快放了周老爷,丢弃兵刃,乖乖就擒?”
显然是周家报了官,向衙门求了救。
关山月并没有丢弃软剑,也没有收起软剑,道:“我是哪里来的,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这种事你官府也管么?”
粗壮有胡子的一个道:“你闯进周府,挟持周老爷,这种事官府怎么能不管?当然要管!”
关山月道:“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为什么闯进周府,挟持周老爷?”
粗壮有胡子的一个道:“不管为什么,你都不能擅自闯进周府,挟持周老爷,王法所不许,官府是干什么的?你可以到衙门去说话。”
关山月道:“我上衙门去击鼓鸣冤,告这位周老爷遗弃妻子儿女?周老爷家大业大,有钱有势,我告得了他么?”
粗壮有胡子的一个道:“周老爷家大业大,有钱有势,你告不了他,这话什么意思?”
关山月道:“不要问我这话什么意思,这位周老爷遗弃妻子儿女,害得妻子儿女十年寒窑受苦,大人长年重病,儿女沿街乞讨,‘西安’人尽皆知,官府不会不知道,只问衙门管了么?”
粗壮有胡子的一个道:“那是周家的家务事,官府不便管。”
关山月道:“这位周老爷的所作所为,神人共愤,天地难容,官府不便管,难道王法就容许?”
粗壮有胡子的一个道:“就算王法不容许,也轮不到你来管。”
关山月道:“照你这么说,我说我告不了他,并没有错。”
粗壮有胡子的一个道:“我是说自有王法,自有官府。”
关山月道:“王法虽难容,官府却不管,可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我这江湖人只好用江湖办法来管了。”
“大胆!”粗壮有胡子的一个怒喝:“我说轮不到你管,就是轮不到你管,还不快给我丢弃兵刃,低头就擒!”
关山月还是既没丢弃软剑,也没收起软剑,道:“周家平日究竟给了官府多少好处,让衙门如此不问是非黑白?”
粗壮有胡子的一个不但怒,还惊:“你竟敢”
关山月道:“我不会丢弃兵刀,低头就擒,你要是认为管得了,你就管吧!”
粗壮有胡子的一个道:“难道你敢拒捕?”
关山月道:“不要给我把罪名,你也该先问问,这位周老爷要不要你等这来自官府衙门的人管他的事。”一顿,向周家主人:“周老爷,你告诉他吧!”
周家主人没说话。
他当然要官府衙门管他的事。
关山月抖动了一下软剑:“周老爷以为这四位管得了你的事?”
关山月的软剑寒芒四射,吓人。
粗壮有胡子的一个惊怒大喝:“大胆!你敢!”
关山月道:“不要老是叫,要是自认管得了,你四人就过来管。”
粗壮有胡子的跟另三个没动,显然,他四人知道利害,不敢近前管。
关山月道:“周老爷,你看见了!”
周家主人忙道:“你等不要管,我不要官府衙门管我的事。”
还不算糊涂。
“你等”而不是“四位”可见这位周家主人平日是什么气势了。
这种气势是怎么来的?
不用想就知道。
那四个没说话,可也没走。
关山月不在意,道:“周老爷,刚才说到哪里了?”
周家主人没答关山月问话,道:“吴明,快去!”
白胖中年汉子这才又忙转身往后去了。
关山月道:“周老爷,接下来该做什么?”
周家工人道:“去接她娘儿三个。”
关山月道:“周夫人身子太虚,走不了路,恐怕周老爷也不愿走着去。”
周家主人还真不糊涂,道:“有轿,有轿,快去备轿,快去备轿!”
他这里吩咐了,自有人忙备轿去了。
关山月道:“可以走了,只是,在走之前,我要知道家里这个走了没有。”
周家主人道:“去一个看看,快去一个看看。”
刚在他背后的两名护院里的一名,转身快步往后去了。
还真快,转眼工夫,护院、总管都回来了。
护院没说话,白胖的吴总管近前禀报:“禀老爷,夫人走了。”
周家主人似乎不信:“叫她走她就走了?”
白胖吴总管有点嗫嚅:“回老爷,夫人说早就想走了。”
周家主人道:“怎么说?她早就想走了?”
白胖吴总管更嗫嚅了:“夫人说,早就腻了。”
周家主人眼瞪大了:“她真是这么说的?”
白胖吴总管道:“怎么敢无中生有骗主人,夫人真是这么说的。”
周家主人脸色变了,怒叫:“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不许再叫她夫人。”
白胖吴总管应了一声。
周家主人道:“她就这么走了?”
白胖吴总管道:“回老爷,她收拾了一些细软带走了。”
周家主人忙道:“细软?”
白胖吴总管道:“首饰,她说都是她的。”
周家主人叫道:“她有什么首饰?都是我买的,她是我周家人,是她的;她不是我周家人了,就都是我的。”
白胖吴总管更嗫嚅了:“她说,当初接一个客人也不少银子,陪了老爷您整十年,了,该得的,还不止这么个数。”
周家主人既急又气,脸红脖子粗,额上都蹦了青筋,大骂:“这个臭婊子,这个臭婊子”
一旦情绝义断,为些首饰就翻脸反目。
这就是露水姻缘。
关山月没让他骂下去:“她说得也是,这样的女人,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周老爷你破财消灾,花银子买教训,不见得划不来。”
白胖吴总管道:“奴才斗胆,他说得是,老爷就不要生气了。”
周家主人没再骂了,看得出来,脸色好些了。
关山月道:“一个苦守寒窑十年,等你回心转意:“个如此这般,周老爷,你不是糊涂人,自己作抉择。”
周家主人一脸悔恨,一脸愧疚:“我已经知错了,我该死,我该死,我这就接她娘儿三个去。”
关山月道:“能真悔悟是你的福。”
周家主人道:“我能站起来么?”
关山月道:“不站起来,你怎么去?”
周家主人想站起来,但养尊处优的身子骨,遭关山月软剑在膝旁拍了下去,到如今还站不起来。
关山月道:“吴总管,扶你家主人一把。”
白胖吴总管忙伸手扶起了主人。
关山月转望那四个:“四位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要是还非管不可,那可会损了你家大爷的官声。”转过脸来道:“周老爷应该也不想再张扬了吧!”
周家主人忙道:“真不用你等管了,真不用你等管了,你等回去吧!改天我会拜望县尊,当面致谢。”
那四个还真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知道周老爷说的是真不假,什么也没再说,当即都走了。
吃公事饭的走了,周家主人坐一顶轿子,带一顶轿子,还带了白胖吴总管跟两名护院、两名仆人,也出了门。
请关山月坐那顶轿子,关山月不坐。
到了寒窑,瘦小的许大哥还在等关山月,他一见忙迎了上来:“先生,这是”
关山月道:“周老爷来接周嫂子娘儿三个了。”
瘦小的许大哥张口结舌,但话还是说出来了:“还是先生行,先生真做了好事了。”
周家主人下了轿,能走了,虽然还有点瘸,可是能走了,他带着白胖吴总管几个走到近前。
关山月道:“这位是照顾周夫人娘儿三个多年的好人许大哥,周老爷该好好谢谢。”
周家主人的两眼,不再高长在头顶了,一脸感激,拱手就要致谢。
瘦小许大哥忙道:“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周老爷既然来了,就都值得了,不要管我,快进去吧!”
周家主人望关山月。
关山月道:“那就听许大哥的,要谢日后再说,周老爷不要忘记就行了。”
周家主人如今还真听关山月的,连连答应。
关山月又道:“许大哥陪关老爷进去吧!恐怕还得许大哥劝劝周嫂子。”
瘦小许大哥也听关山月的,当即陪周家主人进寒窑去了。
白胖吴总管几个没跟进去,寒窑里地方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就在瘦小许大哥忙着周家主人进了寒窑的时候,他几个发现关山月不见了。
谁也没看见关山月是怎么走的!
关山月找了家小馆子,把饭吃了。
打从来到“西安”到如今都还没吃饭,甚至连口水都没喝。
吃了饭,出了小馆子就要走。
只听有人叫:“先生!”
关山月一看,竟然是瘦小许大哥。
许大哥快步赶到近前:“先生怎么不说一声就定了?”
关山月道:“周老爷来接周嫂子娘儿三个回去了,我的事也就了了,该走了。”
许大哥道:“周老爷、周嫂子、两个孩子,还有我,都找先生,周嫂子跟两个孩子都哭了。”
关山月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说一声就走了的道理所在。”
许大哥道:“先生真是侠义,真是菩萨。”
关山月道:“许大哥怎么会在这儿?”
许大哥道:“周老爷、周嫂子、两个孩子,都让我跟着上周家去,我没去,天生的穷命,到了有钱人家浑身不自在,也流浪惯了,定不下来;再说,也不能真让人谢,只她娘儿三个苦尽甘来,一家能团圆,我也就放心了,盼的不就是这个么?够了!”
关山月由衷的感动,敬佩:“许大哥才真是侠义,真是菩萨。”
许大哥道:“我怎么敢当?又哪里能跟先生比?”
关山月道:“我不过是刚巧碰上,举手之劳,许大哥却是辛苦行善多年,是我不能跟许大哥比。”
许大哥还待再说。
关山月转了话锋:“周嫂子娘儿个都回去了?”
许大哥道:“都回去了,起先周嫂子让周老爷接两个孩子回去,自己说什么也不肯回去,甚至想寻死,是我劝她,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两个孩子想,两个孩子见娘不回去,也下肯回去,周嫂子她这才回去。”
关山月道:“我想到了,所以说恐怕还得许大哥劝劝周嫂子。”
许大哥道:“还当见不着先生了呢!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先生,先生怎么在这儿?”
关山月道:“吃饭来了。”
许大哥道:“吃过了?”
关山月道:“吃过了。”
许大哥道:“那么先生如今”
关山月道:“要走了。”
许大哥道:“先生要走,是”
关山月道:“离开‘西安’。”
许大哥道:“先生这就要离开‘西安’了?”
关山月道:“是的。”
许大哥道:“先生还会上‘西安’来么?”
关山月道:“不敢说。”
许大哥的神情有点异样,看得出来,那是不舍:“怎么这么急?有事?”
关山月道:“是的。”
许大哥道:“那么,先生这一趟是路过‘西安’?”
关山月道:“我是来‘西安’找人的。”
许大哥道:“先生来‘西安’是来找人的,找着了先生要找的人了么?”
关山月道:“没有,我来迟了一步,我要找的人已经离开原来的地方了。”
许大哥道:“先生要找什么人?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纪?原来在什么地方?”
关山月道:“许大哥问这”许大哥道:“我是‘西安’出了名的‘地老鼠’,对‘西安’的人跟事,我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说不定我帮得上忙。”
关山月心里为之一动,这时候他也想到了,像许大哥这种“西安”地面上的小人物,对“西安”的人与事,一定是多知多晓,竟忘了向他打听,险些当面错过,当下道:“我找的这个人原在‘卧龙寺’。”
许大哥道:“卧龙寺?”
关山月道:“我不是在‘卧龙寺’门外碰见两个孩子的么?当时我就是去‘卧龙寺’找人刚出来。”
许大哥道:“那就更好了,我的地盘儿就在‘卧龙寺’一带,一天到晚都在那一带活动,‘卧龙寺’任何动静都瞒不了我,寺里的每一个和尚,我熟得不能再熟,恐怕老方丈都不如我。”
这还真是更好了。
关山月道:“我找的这个人,是个带发修行的居士,原来有个外号叫‘大胡子’,想必有一脸大胡子。”
许大哥道:“姓什么,叫什么?”
关山月道:“我要找的几个人,都知道姓名,唯独不知道这一个姓什么,叫什么,只知道都叫他‘大胡子’。”
许大哥道:“好几年前‘卧龙寺’是来了这么一个人,他想出家,请老方丈剃渡,老方丈没答应,只让他在‘卧龙寺’带发修行,据说是因为老方丈认为他尘缘未了。”
关山月道:“‘卧龙寺’一位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应该就是他。”
许大哥道:“这个人很怪,绝少说话,也不跟人来往,连寺里的和尚他都不理。”
足证他真对“卧龙寺”的人与事很熟。
关山月道:“这我倒没听‘卧龙寺’的师父说。”
许大哥道:“先生要找的,确是这个人?”
关山月道:“应该是了。”
许大哥道:“‘卧龙寺’的和尚没有说错,先生还真是来迟了好几年。”
关山月道:“许大哥也知道,这个人几年前就离开‘卧龙寺’了?”
许大哥道:“没错,我亲眼看见他走的,一大早,背个小包袱,我记得那天早上下雨,下得还不小,他没打伞,衣裳、包袱都淋湿了,下雨天,不打伞,淋成那个样,谁都看着怪。”
关山月道:“我问过‘卧龙寺’那位师父了,他不知道我要找的那个人上哪儿去了,我找的那个人没说。”
许大哥道:“先生要找的那个人,不但怪,还神秘,连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不过,先生认识我认识对了,把找这个人的事告诉了我,也告诉对了,有个人十九知道他上哪儿了。”
关山月忙道:“有人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许大哥道:“这个人是个女人。”
关山月心头一震,忙道:“女人?”
许大哥道:“不错。”
关山月又忙道:“许大哥怎么知道?”
许大哥道:“这个女人上‘卧龙寺’找过他,我看见了。”
关山月忙道:“许大哥看见过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多大年纪?长得怎么样?”
许大哥道:“长得不错,三十多年纪。”
那不对,不是虎妞。
关山月心往下一沉,刚有的希望又落了空:心里又一阵痛,没有说话。
许大哥看出关山月神色不对了,道:“先生,怎么了?”
关山月吸了口气,让心情趋于平静,脸色也恢复了些,道:“没什么,许大哥,你说这个女人上‘卧龙寺’找过我要找的人,是怎么回事?”
许大哥这种小人物,在地面上混这么久,见多识广,各种经验都足,人也绝对够机灵,知道关山月不愿说,他也不多问,只答关山月的问话:“说起来这也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先生要找的这个人,刚到‘卧龙寺’下久,这个女人来找他,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只来过那么一回,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卧龙寺’的老方丈说他尘缘未了,八成儿是因为这个女人。”
关山月道:“许大哥可知道,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
许大哥道:“我原不知道,也以为是他老婆找来,劝他回去,也没在意;等后来他离开‘卧龙寺’了,我也以为他是回心转意,回家去了,我还没在意;等又过些日子,我路过‘开元寺’,见寺前有个女人卖艺,看着眼熟,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上‘卧龙寺’找过他的那个女人?我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外地来的,在‘西安’落了户。”
关山月道:“许大哥是说,她知道我要找的人哪里去了?”
许大哥说:“我是这么猜,看样子他俩不是夫妻,不过两人之间也一定不寻常,一般来说,女的不会不知道男的行踪,说不定他就在这个女人那儿。”
的确不无可能。
关山月道:“这个女人如今还在‘西安’么?”
许大哥道:“应该还在。”
关山月道:“应该还在?”
许大哥道:“她既在‘西安’落了户,还会再走么?”
关山月道:“难说,跑江湖卖艺的,是很少在一个地方待很久的。”
许大哥道:“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关山月道:“许大哥知道她在哪里?”
许大哥道:“知道,连这都不知道,还算是‘西安’的‘地老鼠’?就在‘开元寺’后面。”
关山月道:“那就烦劳许大哥陪我走一趟了。”
许大哥道:“先生跟我还客气,能为先生的事尽点心力,是我的造化,先生请跟我来吧!”
他迈步就走。
关山月跟了去。
“西安”“开元寺”建于“唐”
“史记”载述,唐玄宗于“开元”二十八年,在“延庆殿”与胜光法师论佛恩德,发愿于天下各州府,各建“开元寺”一座。可见当时佛教之盛。
到了有清一代“西安”“开元寺”一如“北京”“天桥”“南京”“夫子庙”成了诸技百艺杂陈的处所。
许大哥没带关山月上“开元寺”前看诸技百艺,因为此刻有要紧正事待办,而且,这时候各个场子也还没开场,他带着关山月迳直到了“开元寺”后。
“开元寺”俊,是一片砖瓦平房,一家紧挨一家,路窄狭,也不干净,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怎么样的地方,也知道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许大哥带着关山月到了一家前,道:“先生,到了。”
关山月道:“就是这儿?”
许大哥道:“错不了的,就是这儿。”
这一家两扇门紧闭,寂静无声,听不见一点动静。
许大哥上前敲了门。
敲门声刚响两下,里头传出了女子话声,冰冷:“告诉过你别再来烦我了,难道非找难看不成?”
这是——
许大哥为之一怔,但旋即扬声发话:“姑娘弄错厂,我俩是来找人的。”
没听说话了,有阵轻捷步履声来近,门开了,开门的是个打扮俐落,一身劲装的女子,四十上下年纪,柳眉杏眼长得挺不错,也一脸的英气逼人,不像个老江湖卖艺的女子,倒像出身大家的女英豪。
她一见门外的关山月跟许大哥,脸色马上就好多了,话声也不再冰冷了:“找谁?”
许大哥道:“就是找姑娘你。”
这话太直了。
中年女子脸上又见寒霜,就要关门。
关山月说了话:“芳驾请等一等。”
这句“芳驾”听得中年女子关门的手一顿,一双逼人目光也投向了关山月。
关山月道:“能否容我说句话?”
中年女子脸上寒霜退了些,又说了话:“你说。”
关山月道:“谢谢。”
中年女子道:“不用客气。”
关山月道:“我二人不知道曾经来烦芳驾的是何许人,请芳驾相信,我二人跟那人无关,来意也跟那人不一样。”
中年女人道:“那你二人是什么人?来意又是什么?”
关山月道:“我是个来‘西安’找人的江湖人,这位是我在‘西安’结识的朋友,我在‘西安’人生地不熟,烦请他带领”
中年女子截口道:“你让他带你来找我?”
关山月道:“我找的不是芳驾,我找芳驾只是为要向芳驾打听我要找的人。”
中年女子明白了,脸上的寒霜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诧异色:“你让他带你来找我,只是为要跟我打听你要找的人?”
关山月道:“是的。”
中年女子道:“我怎么知道你要找的人?你又怎么知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
关山月道:“我这位朋友曾经看见,芳驾去找过我要找的人,跟我要找的人见过面。”
中年女子看了许大哥一眼:“你这位朋友,他曾经看见我去找过你要找的人,跟你要找的人见过面?”
关山月道:“是的。”
中年女于道:“所以才由他带你来找我?”
关山月道:“是的。”
中年女子完全明白了,道:“我不记得我去找过谁,跟谁见过面,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她已经打算不承认了。
许大哥应该不会看错,尤其能带着关山月找到这儿,那就更不会错了。
那就是中年女子已经打算不承认了。
关山月还是告诉了她:“‘卧龙寺’一位带发修行的大胡子居士。”
中年女子神色如常,人也很平静:“你这位朋友看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没去找过他,我甚至从来没去过‘卧龙寺’。”
许大哥瞪了眼,抬手指中年女子:“先生,别听她的,她睁着眼说瞎话。”
中年女子脸上变色了:“你这个朋友怎么这么说话?”
话是对关山月说的。
可是答话的还是许大哥:“你要我怎么说话?我明明亲眼看见你去‘卧龙寺’找过那个大胡子居士,你不但不承认,还说我看错人了,你根本不认识他,甚至于没去过‘卧龙寺’不是睁着眼说瞎话是什么?”
中年女子这回转望许大哥了,瞪了杏眼,竖了柳眉:“你还说——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去‘卧龙寺’找过你说的那个人了?”
许大哥道:“有几年了。”
中年女子道:“有几年了?”
许大哥道:“有多少年也是一样,有这回事就是有这回事,你不能不承认,不但我明明看见,‘卧龙寺’的和尚也知道,你还不承认,你怕什么?”
中年女子道:“你”霍地转望关山月:“不是看在你还懂礼的份上,今天我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带着你这个朋友,马上远离我家门口!”
砰然一声,关上了门。
许大哥既急又气:“怎么?关门了?没用!”
他就要上前。
关山月伸手拉住了他:“许大哥。”
许大哥更急,要说话。
关山月不让他说话,把他拉开了。
许大哥急着跳脚:“先生,她睁着眼说瞎话。”
关山月道:“我知。”
许大哥道:“我看见的就是她,她明明上‘卧龙寺’找过”
关山月道:“许大哥,我知道。”
许大哥不跳脚了:“真的?先生知道?”
关山月道:“我当然相信许大哥,不信她。”
许大哥道:“那咱们——就这算了?不找她了?”
关山月道:“怎么能算了?不能算了。”
许大哥道:“对,我还当——咱们再找她去!”
他就要转身回头。
关山月一把拉住:“许大哥,剩下来的,就是我的事了。”
许大哥道:“先生是说”
关山月道:“许大哥带我找对了人了,大胡子的下落,找她问就对了,只是,许大哥帮忙帮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不用管了,交给我了。”
许大哥道:“那先生打算”
关山月道:“当然是再问她去。”
许大哥道:“那我”
关山月道:“许大哥,剩下的就是江湖人的事了,许大哥不必再牵扯了。”
许大哥道:“先生”
关山月道:“许大哥,江湖人的事牵扯下得。"许大哥道:“先生,我也算个江湖人。”
关山月道:“许大哥明知道那不一样。”
许大哥道:“我知道不一样,可是我不怕。”
关山月道:“许大哥,不在怕不怕,而是没必要,许大哥自己想,接下来还能帮我什么忙?”
许大哥沉默了一下,道:“先生说得不错,接下来我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了。”
关山月道:“那么,许大哥请吧!我得赶紧问她去了,再迟恐怕她就要走了。”
许大哥一怔,忙道:“还真是,我怎么忘了这一点,先生快去吧!我走了,先生,别忘了,得便一定要再来‘西安’。”
没再多留,也没多说,转身走了。
地面上的小人物,却是真真正正的侠义,真真正正的性情中人。
关山月着实为之感动,一直望着许大哥走不见了,他才长身而起,越过墙,落进中年女子住处的院子里。
关山月落在了小小的院子里,正巧中年女于提着一把剑,背着个包袱从小小的堂屋里出来,她一眼看见了关山月,一惊停住。
关山月说了话,态度平和语气好:“芳驾要上哪儿去?”
中年女子惊怒:“你,你怎么能擅入人宅,这是什么行径?”
关山月道:“我再敲门,芳驾一定不会再开门,不得已,只好擅入,还请芳驾谅宥!”
中年女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再开门?就算我不会再开门,你也不能翻墙擅入。”
关山月道:“我说过了,不得已,还请芳驾谅宥。”
中年女子道:“我不管你得已不得已,我一个单身女子,你翻墙擅入我宅,意欲何为?我要是嚷嚷起来,惊动了四邻,对你可是很不好,你最好快走。”
关山月淡然一笑:“芳驾应该知道,江湖人不怕这个,芳驾可以用来对付一般人,不该用来对付江湖人。”
中年女子并没有嚷了起来,急怒:“你究竟想干什么?”
关山月道:“芳驾明知,何必故问?”
中年女子道:“我也明明白白的说过。”
关山月道:“若真如芳驾所说,芳驾又何必走避?”
“走避?”中年女子冷怒而笑:“我为什么要走避?又为什么要急着走避?我是讨厌有人三番两次来骚扰,要搬到别处去。”
关山月道:“恐怕这别处不近,要是我没料错,芳驾应该是要离开‘西安’。”
中年女子道:“就算我要离开‘西安’,那也是我的事,有什么不行?”
关山月道:“在我没来造访芳驾之前,芳驾要到哪里去,那确是芳驾的事,任何人管不着,但在我来造访芳驾之后,芳驾要到哪里去,那就不是芳驾的事了。”
中年女子不止急怒,简直激怒:“你”刚说了一声“你”突然传来砰然连声,又有人敲门了。
中年女子抬手颤指关山月:“你跟你那个朋友,一个翻墙进来,一个在外敲门,这是”
关山月道:“芳驾,这不是我那位朋友敲门,我那位朋友已经走了,而且,我那位朋友敲门,也不会这么重,这么猛。”
这敲门声的确显得粗暴了些。
关山月这里话刚说完,外头又传来了叫声:“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再不开门,我可让人翻墙进去开了。”
话声不粗暴,话说得可够无赖的。
不过还好,没说要把门踹开。
不是许大哥去而复返。
关山月道:“芳驾听见了么?不是我那位朋友。”一顿,接道:“真有人翻墙进来开门了。”
中年女子脸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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