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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梅在屋里说了话:“关大哥,我能开门了吗?”
她一定是听见那一伙已经走了。
关山月道:“姑娘不必开门了,今天晚上不知道还会有几拨人来,我要回屋等着去了,请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惊扰姑娘。”
他把软剑插回腰里,要走。
高梅屋里灯亮了,门也开了,高梅当门而立:“关大哥进来坐坐,我有话跟关大哥说。”
关山月回过身,高梅往后退,让开了进门路,关山月却没动:“姑娘有什么话!”
显然,他是不打算进去。
高梅道:“江湖儿女还在意这个?我都不怕,关大哥又怕什么?”
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可跟大人似的。
关山月没说什么,迈步进了屋。
高梅没上前关门,道:“板凳扔出去了一个,关大哥请坐。”
关山月仍没说什么,去桌旁坐下;
高梅也去坐下,道:“茶壶、茶杯也扔出去了,还砸得粉碎,可没法给关大哥倒茶了。”
关山月忍不住笑了,笑得轻微,也说了话:“姑娘要跟我说什么?”
高梅道:“关大哥怎么也来了‘南昌’?”
关山月道:“我经这里路过。”
高梅道:“关大哥是怎么惹了这帮人的?听关大哥提起‘藤王阁’?”
听见了还问!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说说话。
关山月说了,没有隐瞒,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听毕,高梅高扬柳眉,圆睁杏眼:“该,关大哥扔得好,怎么没把他摔死?关大哥应该把四个都扔出去,都摔死!”
看来,小姑娘是气极恨透了那帮人。
关山月没说话。
高梅又道:“不过,关大哥那一剑砍了那十几个人的爪子去,也让人解了气了。”
关山月道:“那是因为他们太下流、无耻,否则我不会下手那么重,那么狠。”
还是指那一伙对高梅。
高梅深深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包含了多少感激:“谢谢关大哥。”
关山月道:“谢什么?”
高梅道:“难道不该谢!要不是这么巧,关大哥也住进了这家客栈,我一定逃不过他们的魔掌。”
恐怕还是真的。
关山月道:“姑娘不要忘了,他们是来找我寻仇。”
高梅道:“听他们说话,可知他们既是冲着关大哥来的,也是冲着我来的,我跟关大哥先后住进这家客栈,他们居然都知道,可知他们在‘南昌’的势力,也可知他们在‘南昌’的实力。”
关山月道:“要不他们怎么会这么嚣张、这么狂妄。”
高梅道:“有一个让关大哥扔出了‘滕王阁’,就该知道收敛了,还能找到客栈来,挨了关大哥这一剑,应该知道收敛了吧!”
关山月道:“那就看他们是不是还会再来了。”
高梅道:“不管怎么说,我总是受了关大哥两次大恩。”
关山月道:“说什么恩,更谈下上什么大恩”
高梅不让关山月说下去,道:“看来我既是福大命大,也跟关大哥有缘,我认关大哥这个哥哥,认得真没有错。”
关山月道:“姑娘好说。”
淡然一句。
其实,关山月也不便说别的。
高梅也转了话锋:“出了这么大的事,客栈怎么也不来个人看看?”
关山月道:“恐怕是不敢来,这也难怪。”
高梅道:“那帮人都走了半天了,还不敢来?”
关山月道:“姑娘有事?”
高梅道:“咱们是住他店的客人,总该来个人看看,客人有没有怎么样吧?再说,我门栓断了,茶壶、茶杯砸了,也该给我另找一根,补送一套吧!要不我怎么闩门,怎么喝茶呀!”
这倒是。
她话刚说完,关山月-一凝神,道:“恐怕来了。”
高梅也凝神,却没听见什么,道:“是吗?”
关山月道:“应该不会错,刚进一进,两个人:”
高梅再凝神,还是没能听见什么,她道:“我不行。”
就在这时候,二进院的方向,传来一个声音不大,而且怯怯地叫声:“客倌、客倌”
客人有两人,不知道是叫谁。
但总是叫客人,
关山月扬声说了话:“哪位?”
听见有人应声,有人说话,那话声扬高了些,但还是怯怯的:“我是小二,我家掌柜的来看客倌。”
真是两个人。
高梅道:“关大哥好厉害:”
关山月道:“请进!”
似乎来人这才敢进这二进。
进来了,只高梅这间屋有灯,当然是奔高梅这间屋来,零乱的步履声到了门外,也看见人了,两个,一老一年轻,可不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跟伙计,两张惊恐的脸,陪着不安强笑,直躬身,直哈腰。
高梅道:“这时候才来,不过总算是来了,进来吧!”
掌柜的躬身哈腰答应着进来了,伙计跟在掌柜的后头。
关山月见是掌柜的,又是个老者,他站了起来:“掌柜的请坐。”
掌柜的忙道:“不敢,不敢,客倌请坐,客倌请坐。”
他不坐,关山月也就没再让,但是,关山月也没再坐下,道:“掌柜的是来”
掌柜的忙道:“来看看,来看看,”
高梅道:“我跟我关大哥都没事儿”
掌柜的还是一个劲儿地躬身哈腰:“是,是,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仍然怯怯的,似乎还在害怕。
也难怪,又不是江湖人,虽然吃的是这碗饭,阅人良多,但从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这种场面。
高梅道:“多亏了我关大哥,不然我就难逃这帮人毒手了,这帮人是哪儿来的?干什么的?这么嚣张、狂妄、下流无耻,掌柜的知道不知道?他们是本地的,掌柜的一定知道!”
掌柜的道:“就是来跟两位说,就是来跟两位说的,”
原来也是为告诉关山月跟高梅,那帮人来历的。
高梅道:“那掌柜的你就快说吧!”
掌柜的道:“来的这帮爷们,是本地‘南昌王’的人”
称“爷们”足证慑于淫威,畏之如虎。
高梅道:“原来是王府的一帮奴才,怪不得这么无法无天。”
掌柜的忙道:“不,客倌,不是的,‘南昌王’不是官里的王府”
高梅道:“不是官里的王府?那是”
掌柜的道:“是本地的一个大户,有钱有势,弄了很多江湖上的人。本地人没有不怕的,背地里叫他‘南昌王’。”
高梅扬了扬柳眉:“原来如此,在‘南昌’称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就可想而知了!只是,本地就没有王法?”
掌柜的道:“客倌,‘南昌王’就是王法呀!”
高梅道:“关大哥!”
关山月淡然道:“这种人十九跟官府有关系,而且关系密切,不足为奇。”
高梅转过脸去:“这个‘南昌王’也是江湖上的人?”
掌柜的道:“不是,他只是养了不少江湖上的人。”
高梅道:“江湖上的人有好有坏,‘南昌王’养的这些,绝对是坏透了的,他‘南昌王’有钱,有钱就少不了成群的妻妾,他难道就不怕这些坏透了的,有一天会惦记他所拥有的财色,回过头去抢他的,夺他的?”
这叫掌柜的怎么敢说?他道:“这就不知道了。”
关山月道:“‘南昌王’一定另有克制这帮人的人跟办法。”
高梅道:“应该是,掌柜的,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过来看看,跟告诉我们这帮人的来处。我的门栓让他们踹断了,茶具让我砸他们的时候砸碎了,你给我另找一根,补送一套吧!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掌柜的要是没别的事,就快请回吧!”
这也是好心,免得待会儿躲避不及。
掌柜的又躬身哈腰了,连声答应,可就是不动,也不吩咐伙计去办。
关山月看出来了:“掌柜的还有别的事?”
掌柜的忙道:“没有,啊,不,是”
高梅道:“究竟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掌柜的迟疑了一下,点了头:“不敢瞒两位,是还有别的事。”
高梅道:“还有什么别的话,说吧!”
掌柜的额上居然见了汗,连道:“不好说,不好说”
高梅扬了扬柳眉,要说话,
关山月先说了:“掌柜的,不管你还有什么别的事,你只管说,我跟这位姑娘,都不是那帮人。”
这是让掌柜的不要伯。
掌柜的一边躬身哈腰,一边举袖擦汗,道:“谢谢两位,谢谢两位,那我只好斗胆说了”还是顿了一下,才接道:“小号不敢再留两位住宿,请两位换家别的客栈”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关山月神色如常。
高梅却一怔叫出了声:“你怎么说,你”掌柜的只是躬身哈腰:“不得已,不得已!两位谅宥,两位谅宥!”
高梅叫:“掌柜的”
掌柜的仍躬身哈腰:“不得已,实在是不得已,两位宽容,两位千万大度宽容。”
高梅道:“你是怕那帮人?”
掌柜的流着汗,苦着脸:“女客倌,本地的人谁不怕呀!”
高梅道:“你怕的不是我跟我关大哥受害,你伯的是你的客栈受损。”
掌柜的道:“女客倌,这帮爷们没能如愿,会怪小号留两位,连小号的这些人都遭殃。”
老实人,实话实说。
恐怕不能不老实,不能不实话实说。
高梅道:“你只知道你怕,你有没有替我跟我关大哥想想,都这时候了,又人生地不熟,叫我跟我关大哥上哪儿找别家客栈去?”
这倒是!
只是,事到临头,人只有为自己想的,很少有为别人想的。
掌柜的道:“我叫伙计带两位去找别家”
高梅道:“掌柜的,你可真是个好人,真是个好同行。”
掌柜的老脸上现了羞愧色,低下了头,但旋即他又抬起了头,激动道:“我给两位跪下,我给两位磕头。”
他真要跪。
关山月伸手拉住:“掌柜的不用这样,我俩知道掌柜的是万不得已,可以去另找别家客栈”
掌柜的急道:“谢谢客倌,谢谢客倌,两位的恩德”
关山月道:“只是,掌柜的你没有从另一方面想。”
掌柜的道:“客倌是说”
关山月道:“要是那帮人再来,发现我俩已经走了,他们扑了个空,会不会怪掌柜的你放走了我俩?”
掌柜的一怔。
高梅道:“对呀!多亏我关大哥提醒了你,你怎么下从这打面想一想,放走了我俩,让他们扑了空,白跑一趟,那才会让你这家客栈跟你们这些人遭殃呢!我关大哥跟我还在这儿,那表示你留住了我俩,对他们来说,掌柜的你只有功,那来的过错呀!”
也是理!
掌柜的额上汗更多,一张老脸也更苦了,他道:“这,这,这”显然,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关山月淡然一笑,道:“掌柜的,你也不用为难,我俩不住你的店了,可是不会让你落个放走了我俩,这样,你把‘南昌王’他住什么地方告诉我俩,我俩自己给他们送上门去。”
高梅一怔,喜道:“我关大哥这主意好。”
看来小姑不但不怕事,还好事,好事得胆大才行。
小姑娘她敢独自一个人,跑这么老远到“南海’来找郭怀,胆还不够大么?
其实,跟关大哥在一起,她还怕什么?
本就胆大,如今跟关大哥在一起,恐怕上刀山、下油锅不怕;闯龙潭、入虎穴都敢。
关山月这办法,还真是为了不让掌柜的为难。
哪知,掌柜的道:“客倌,‘南昌王’住在哪儿,在本地随便找个人问都知道。”
显然,他是不想从他嘴里说出来。
高梅叫:“你连告诉我们,那个‘南昌王’住哪儿都不敢呀?”
掌柜的没说话。
高梅说对了,没有冤枉他,他能说什么?
高梅道:“我关大哥是为你着想,不让你为难,既不留在你这儿,也不走人,而是自己给他们送上门去,你却连那个‘南昌王’住哪儿都不敢告诉我们,那怎么办?”
掌柜的说了话,却是吞吞吐吐:“我不是告诉两位了么?在本地随便找个人问都知道。”
还是那句老话,没新词儿。
高梅忍不住了,扬柳眉,瞪杏眼,就待再说。
关山月说了话:“掌柜的,你为什么就不多想想,既然本地人都知道,随便找个人问就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伯什么?”
掌柜的又一怔。
高梅道:“对呀!又是我关大哥想到的,为什么我关大哥想得到,你就想不到”看了关山月一眼,接道:“我关大哥也真好耐性!”
是跟一个人说话,却是怪了两个人。
掌柜的说了话:“这,这,这”高梅叱道:“这什么?你到底说不说!”
掌柜的吓了一跳,说了:“‘南昌王’住在‘东湖’里的‘百花洲’上。”
高梅道:“‘东湖’又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道:“在城东南隅。”
高梅转眼望关山月,道:“关大哥。”
这是问关山月,接下来怎么办!
关山月问掌柜的:“我俩这就走,给我俩算算店钱吧!”
这是让掌柜的把帐算了。
掌柜的道:“两位今晚没住在小号,小号不能收两位的店钱。”
高梅道:“你还算有良心。”
本来嘛,掌柜的是来赶客人走的,怎么能再跟客人要店钱?
关山月却道:“我俩已经住进来了,哪怕只住了片刻,也应该给店钱。”
掌柜的忙道:“不,小号绝不能要两位的店钱。”
关山月还待再说。
高梅道:“关大哥,你就别这么好了,不管干什么,过与不及都下对,不是咱们不住了,是他来赶咱们走。”
姑娘说的是理,
既是理,关山月就不能不听,他道:“那好,咱们走,我回屋拿行囊。”
他就要走,却-又停住,道:“来不及了,他们不等我们自己送上门去了。”
这话,都听懂了。
高梅脸色一变:“好呀!”
掌柜的一惊,却问:“真的么?”
关山月要说话。
高梅抢了先:“当然是真的,我关大哥还会听错?”
她是绝对相信关山月的,因为她知道关山月的武功,知道关山月的听觉。
她这里刚说完话,院子里响起了叫声:“姓关的,爷们又来了,还不快出来领死!”
听出来了,是那位十爷。
是真是假,这就明白了!
掌柜的脸色大变,吓得叫出了声,惊慌失措,颤声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伙计更是面无人色,浑身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关山月道:“既然来了,也找的是我,自有我出去面对,两位请跟高姑娘一起待在屋里。”
他出去了,还随手带上了门,
今夜没月亮,夜色很浓,但是院子里并不黑,因为来的人里有人提着灯。
按理说,这回来的人应该比上回来的人多。
可是理虽如此,事却不然,这回来的人不但没有比上回来的人多,反而比上回来的人少,而且比上回来的人少得多。
上回来了十几个,这回只来了六个。
六个里有一个是那位十爷,有两个是提灯的,所以,真说起来,只能说这回只来了三个!
三个跟十几个,差多了!
这表示什么,这表示这三个是抵那十几个,而且一定有过之。
也就是说,这三个一定是好样儿的,武功、修为,一定比那十几个高,比那十几个强,而且还一定高强不少。
不然怎么会只来三个?来挨打?来送死?谁会那么傻?谁会干这种事?
六个人里,那位十爷上回来过。
提灯的两个是这回才来的,年轻人。
那三个,可就都是中年人了,年纪都比那位十爷大,没那位十爷那份阴鸷,可都比那位十爷沉稳,而且个个眼神十足,个个凶狠之色外露,没错,是好样儿,而且还个个都是狠角色。
关山月一出屋,那位十爷指着他就叫:“三哥、四哥、五哥,就是他!”
原来这三个是那位十爷的兄长一流,也就是说,在“南昌王”府的身份、地位跟那位十爷一样。
武功、修为可比那位十爷强。
上回并没有看见那位十爷出手,他没敢出手。
不用出手,行家只看人就知道了,恐怕这也就是那位十爷上回没敢出手的道理所在了!
只听那三个里那浓眉大眼高壮的一个冷然道:“走过来些,让爷们看清楚些。”
许是因为关山月出屋以后背着灯光,那提着的灯笼灯光又离得远、照不到,看关山月只看见一个黑影,看不见别的。
关山月还真听了他的,脚下没停,一直走到院子里,灯笼照得到的地方才停住。
看得见了,也看得清楚了,浓眉大眼高壮的那个两道炯炯目光上下一打量:“你就是那个姓关的?”
关山月道:“这位十爷不是已经指认了吗?”
真是,还问什么?
浓眉大眼高壮的那个道:“老十,没有三头六臂嘛!”
这是说,他看不出关山月有什么了不得;
这也是臊那位十爷,说那位十爷带来的那帮人不济,是竹扎纸糊的,十爷他连出手都不敢。
那位十爷会说话,也会遮羞:“要不我怎么搬来了二哥、四哥、五哥呢?”
其实他不用遮羞,在关山月面前不出手,以他来说,没有什么好羞的,也是聪明的。
他最聪明该是不再来了,因为这件事根本不是他惹起的,他是代人强出头,带着人来报复。
如今二次又来,这就不够聪明,说这种好听话,是自己不够聪明还害人。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笑了,既高兴又得意:“你住一旁站站,看我三个替你报这个仇,雪这个恨!”
他有什么仇恨?顶多也就是名声受损,面子上不好看。
也难说,江湖上不都是惜名声、惜颜面,甚于性命么?
是这个说法,这也是事实,只是,那个十爷,他是那一种江湖人么?
真正有仇恨的,该是那先前被扔出“滕王阁”后来拄着拐的那一个,跟那些丢了一只手的,而如今,拄拐那个没什么事了,那些个也仅止于丢了一只手了,真说起来,他们是幸运的。
那位十爷很听话,忙后退两步,站在了那三个背后,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问关山月:“听说你一剑砍掉了十几只?”
关山月道:“我是自卫,不得不,十几个人一起扑过来,我不出手就会伤在十几种兵刃下。而且,他们嚣张狂妄、下流无耻,也该受到惩罚。”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他们嚣张狂妄、下流无耻?”
关山月道:“不错。”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你是大惊小怪。”
看来,他“南昌王”府的都一样。
关山月道:“是么?奈何我做不到见怪不怪。”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那你只有偿还这笔债了,知道该怎么偿还么?”
关山月道:“知道,那位十爷让我等在这里,十倍偿还。”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不错,十倍偿还,你好记性,这是爷们订的规炬,凡是惹了爷们的,就得十倍偿还,你知道你是怎么惹了爷们的,你也知道该怎么十倍偿还么?”
关山月道:“顶多也就是一条命吧!。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扬了拇指:“豪壮,好汉!只是,没那么便宜,先砍你的手脚,再剜眼、削耳、斩鼻、拔舌,凑足了十倍之后,才是你那条命!”
真够狠的!
没错,是狠角色。
既然“南昌王”府的那些人订出这种规炬,足证这些人个个是狠角色!
关山月扬了眉,两眼闪过冷电:“还不够十倍吧?”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你放心,总会凑足的,也一定会凑足。”
关山月道:“看来我等在这里还真等对了!”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没错,真是好汉。”
关山月道:“我要是再告诉你件事,你会更认为我是好汉。”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什么事?”
关山月道:“客栈掌柜怕遭怪罪留我跟那位姑娘住,来赶我跟那位姑娘走,我跟那位姑娘不愿连累掌柜的,可又怕你们来了找不到我跟那位姑娘,正打算问掌柜的,你们来自何处,以便自己送上门去,你们却已经来了。”
这是趁这个机会为掌柜的说话,免得掌柜的遭怪罪。
关山月道:“话是我说的,信下信由你。”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我信,我还真是更要说你是好汉,就冲这,在你身上可以不必凑足十倍。”
关山月道:“只是,我不愿因我坏了你们的规矩。”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仰天大笑,声震夜空:“好,好,好,你究竟是不是好汉,马上就知道了!老五,试试!”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自以为排行在前,来的三个里头他居长,自认身份,不愿先出手。
瘦削马脸那个应声上前,他抬手探腰,一阵叮当声中,往腰里解下一根链子枪,冰冷道:“亮你的兵刀!”
还挺有风度的。
关山月道:“我先试试,该用兵刃的时候我再闲。”
以关山月来说,这不是狂妄,绝不是。
可是瘦削马脸那个听不得这个,脸色变了,冰冷一声:“好!”抖起链子枪,枪尖如流星,直取关山月咽喉!
这是要害,一出手就取要害,这是一出手就要命,关山月再扬眉,两眼再闪冷芒,比刚才亮了三分,他道:“一下就要了我的命,还让我怎么十倍偿还?”
他不闪不躲,容得那一点流星射到,只抬手曲指轻弹。
只听“铮!”地一声,流星倒射而回,去势比来势还疾快,还强劲,直奔瘦削马脸那张马脸。
这就叫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浓眉大眼高壮那个脸色一变,一双大眼里闪现奇光。
恐怕他不会再说关山月没有三头六臂了。
瘦削马脸更是一惊,忙沉腕,链子枪上弹,但那回射的枪尖仍然擦着他的头顶射过,只差一线,好险,他惊怒沉喝,振腕再抖,枪尖-个飞旋再射关山月,这回是由一化三,上中下三点,上取咽喉,中取心窝,下取小腹,没有一处不是要害。
关山月双眉高扬,两眼威棱暴射:“我跟你们究竟有仆么仇、什么恨!”
抬手一抓,上中下三点流星俱敛,枪尖已落进了关山月手里,回手一扯,瘦削马脸立足不稳,踉跄前冲,瘦削马脸大惊,忙松链子枪,但仍然稍微迟了一些,手掌心脱了皮,满手是血,疼得他叫出了声。
就在这时候,关山月握枪尖的手前送外抖,流星一点脱手飞出,带着链子枪电射瘦削马脸。
瘦削马脸大骇,想躲来下及“扑!”地一声,链子枪枪尖正中右肩,整个枪尖没入,瘦削马脸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他没有死,死不了,只是被强劲的力道击得站不住了。
这是关山月手下留情,要是跟他一样取咽喉要害,他已经没命了。
而且只两招,连三招都不到,甚至根本都还没有亮兵刃,而是以其人的兵刃伤了其人。
那位十爷惊叫一声:“五哥!”忙去扶起了瘦削马脸。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跟另一个白白胖胖的脸色大变,白白胖-那个要动,浓眉大眼高壮那个抬手拦住,厉声喝问:“姓关的,你究竟是哪门哪派哪条路上的?”
关山月道:“这位十爷没有告诉你吗?他不会不告诉你吧?
告诉了,否则这句问话不会加上“究竟”两个字。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此刻是我问你。”
不是那位十爷问的不算,也不是那位十爷告诉他的他不信,而是他自己要再问一回。
恐怕也是自诩身份,也有点我问你你就得说的意味。
关山月道:“好吧!我就再告诉你一回,我不属于任何门派;”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你最好实话实说,爷们是因为‘南昌王’府交游广阔,不弄清楚,怕伤了跟各门派之间的和气。”
是这种顾虑。
如果“南昌王”府真交游广阔,跟各门派部有来往,还真有这个可能。
只是“南昌王”府这种行径,这种作为,这种名声,各门各派还会跟它有来往么?
要是有,绝不会是名门大派,而是些登不了大雅之堂,还沾了邪气的小门小派。
眼前这些人恐怕就是例证了,江湖人十九出身门派。眼前这些人,不都是“南昌王”府养的江湖人么,但绝不是名门大派出身,名门大派收徒严格谨慎,门规派规森严,容不得这个,当然,败类不是没有,但毕竟不多。
关山月道:“你尽可放心,我不属于任何门派,你‘南昌王’府伤不了跟各门派之间的和气。”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道:“那就好,老四!”
那位老四,白白胖胖那个立即动了,他闪身扑向关山月。
别看他胖,动作挺快,扑势疾快如风,他闪身扑的时候两手空空,等扑到关山月近前的时候,两手里却各多了一把短剑,不知道从哪里掣出来的,可见手上有多快。兵器一寸短,一寸险,一般的剑长都三尺,这两把短剑却各长一尺半,也可见他的武功身手。
两把短剑一上一下,上取咽喉,下取心窝。
也别看他白白胖胖的一脸和气,他跟瘦削马脸一样狠!
扑近时才亮刀,又比瘦削马脸多了一份阴险奸诈!
还好这是关山月。
关山月双眉再扬,两眼威棱再现,道:“看来你们都定非要置我于死地,非要我的命不可。”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接了一句:“你知道就好,只是,绝不会那么便宜!”
这句话倏然停住,没有一点尾音。
因为,话说到这儿时,他看见白白胖胖那个手里的两把短剑,已经不在白白胖胖那个手里了,而是各插在了白白胖胖那个自己的左右眉窝里,他也听见了白白胖胖那个一声惨叫。只是,他没看见白白胖胖那个手里的两把短剑,呈怎么插进白白胖胖那两个自己的左右肩窝里的。
他一直看着,两眼眨也没眨。
这绝对是实情,想也知道,他老四,白白胖胖那个扑击关山月,是不是能一击奏效,若是不能,结果如何,绝对是他此刻最关心的,他绝对会紧紧盯着看,绝对不会眨眼。
可是,他就是没看见。
虽然没看见,不知道他老四,白白胖胖那个手里的两把短剑,是怎么插进自己的左右肩窝的,可是他明白,那两把短剑,绝不是他老四,白白-胖那个,自己回手插进自己的左右肩窝的。
三个人,不到转眼工夫伤了两个,伤得还都不轻,都不能再出手了“南昌王”府的人几曾受过这个?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何止惊怒,简直想暴眺。
那位十爷,搬来的三位救兵,原指望能出气、解恨、报仇,哪知转眼工夫就坏了两个,如今只能指望这位三哥了,只是,看这情形,恐怕他叫:“三哥!”
还是请示该怎么办,还是暗示撤兵?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一声暴-:“闭嘴!”
那位十爷吓了一跳,忙闭上了嘴!
当然得闭上嘴,他不能不听,不敢不听。
论排行,他行十,眼前是他三哥,三哥的话,他怎么能不听?
救兵是他搬来的,要撤,无论从那方面说,他都不能不管不顾一个人撤,要是不撤,接下来能靠的也只有这位三哥了,他又怎么敢不听?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提的是口刀,看上去既厚又重,他拔出了那口刀,一阵金铁交鸣叮当响,还真有点凛人!
是把既厚又重的刀,大砍刀,厚厚的刀背上还有九个环,九环大砍刀,一动,刀背上那九个环就是一阵金铁交鸣叮当响。
这种九环大砍刀,非人高马大,身强力壮,好臂膀,好膂力的不能使,别说砍中了,就是扫中一点,也非断胳膊断腿、掉脑袋、开膛破肚不可。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使这种九环大砍刀,个头儿够了,也一定好膂力。
只听他喊:“姓关的!亮你的兵刃。”
关山月还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又叫:“你不是使剑么?你不是能一剑砍下十几只手么?亮你的剑!”
关山月说话了:“不急,到了该亮剑的时候,我自会亮剑。”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暴叫:“我要你这就亮你的剑。”
关山月没说话。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又叫:“姓关的,你听见了么?”
关山月说话了:“听见了,你两个兄弟不值得我用兵刃,你也未必值得我用兵刃!”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暴跳如雷,厉声道:“好,姓关的,邪就怪不得我了!”
话落,跨步欺进,抡刀就砍!
钢环叮当响,刀风迎面袭,的确凛人!
关山月身躯不动,抬手曲指一弹!
他想以指风挡刀风!
“当!”地一声,指风正中刀风,指风却没能挡板刀风,刀风只是一顿,依然迎面袭来。
关山月的指风何等凌厉,可以说无物不能挡,无坚不能摧,却没能挡住刀风,也没能伤及九环大砍刀。
足证刀风是多么强劲,九环大砍刀也不是凡钢。
没能挡住刀风,刀风只是一顿,随即疾快劈到,来不及再次出手,逼得关山月只有闪身侧退,刀风落空,然后他再扬掌拍出。
这一掌正中刀身,九环大砍刀往左荡开,也只是往左荡了几寸,在关山月要再次出手之前,刀锋一偏,拦腰横砍。
足证浓眉大眼那个力大刀沉,足证浓眉大眼那个跟前两个下一样,在这把九环大砍刀上,有相当的造诣,不是省油的灯。
也可见他也是非要关山月的命不可,心里是多么仇恨关山月,两刀都是狠招杀着。
他更是个凶残的狠角色。
关山月赤手空拳,挡不了这一刀,这一刀变招之快也更让他来不及出手,唯一能做的,只有躲。
以关山月来说,躲是绝对躲得过,躲的办法也很快,但为了下一招一击奏效,他弄了险,身躯倏然后仰,演了最俗的“铁板桥”
这一式“铁板桥”不止演得险,也演得好,九环大砍刀带着凛人的刀风,从关山月上方,离关山月不到五寸之处扫过,眼看就要扫过却突然一顿,刀锋电转,疾劈而下。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真不是省油的灯,在这把九环大砍刀上,真有相当的造诣。
刀沉,力猛,变招快,换个人绝对难逃过这一刀,非被劈成两半不可。
这虽是关山月,虽是关山月为下一招出手能一击奏效而弄险,但浓眉大眼高壮那个突然变招及变招之快,也出了关山月意料之外。
好在,这毕竟是关山月,他提一口气,猛翻身,躲这一刀,也踢腿、探腰,一招两式,同时出手。
九环大砍刀来不及变招了“当!”地一声大震,砍在了地上,也砍进了地上,半尺刀头砍进了地里,连地皮都为之一震,刀之沉,力之-,吓人。
关山月躲过了这一刀,一招两式里的踢腿,右脚尖正踢在浓眉高大那个持刀的右腕上,一声脆响,一声大叫,右腕骨断了,而且碎了,再也握不住了,撒手后退。一招两式里的探腰,软剑掣出,一道寒光上卷,血光进现,浓眉大眼高壮那个再次大叫后退。
关山月挺腰站直,手提软剑,威态慑人。
浓眉大眼高壮那个,头发、眉毛、耳朵、鼻子全没了,一颗脑袋成了血脑袋!
他左手原握右腕,此刻却不知道该顾那一头了,右腕可以紧握,疼也可以稍减,血脑袋上的疼跟血,可不是一只手解决得了的。
那位十爷心胆欲裂,魂飞魄散,他已经为他五哥、四哥闭过穴道、止过血了,如今忙又为他三哥闭穴道、止血。
他搬来了救兵,他跟来了,如今只派了这么个用场,他也只能派这个用场了。
提灯的那两个早就吓破了瞻,如今更跟他们十爷一样,吓飞了魂,下过,没有扔了灯笼撒腿跑,算是不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
穴道闭了,血也止了,疼就只有咬牙忍了。江湖人还能忍不了疼?尤其这种狠角色以往是怎么让人疼的?浓眉大眼高壮那个一双浓眉没了,如今只剩下大眼高壮了。他满头满脸是血,瞪着一双大眼说话,还咬着牙,鬼似的,怪吓人的:“姓关的,你真好!”这是恨词儿,不见他咬牙切齿么?
关山月淡然道:“我是不错,以你们的心性,你们的作为,我还能留你们三条命,还是真不错,不是么?”
还是真的,以这些人的心性、作为,在侠义之士眼里,那绝对是该死!
大眼高壮那个不知是疼,还是气恨,他发了抖:“你”关山月截了口:“我怎么?我要问你一句,你们还会再来么?”
大眼高壮那个一口牙咬得格格作响:“你以为这样就算了?你以为南昌府没人了?真要是好汉,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担保一定还会有人再来!
说完了话,他似乎要走。
也该走了,三个人虽然都闭了穴,止了血,但这份疼痛难当,伤也得赶紧治,不能久耽搁,尤其是那两位,链子枪尖跟两把短剑,还在臂膀跟左右肩窝里呢!
关山月道:“等一等!”
大眼高壮那个话说得狠,听了关山月这一句却没动。
他没敢动,其他的当然也没敢动。
关山月道:“你们用不着再来了,等我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去。”
大眼高壮那个道:“怎么说?你要一起去?’关山月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跟那位姑娘正打算问掌柜的你们来自何处,以便自己送上门去的么?”
大眼高壮那个道:“你真要去?”
关山月道:“本来就是真不假!”
大眼高壮那个道:“你让我等你,你是要”
关山月道:“我只是拿我的行囊,你们等得了。”
大眼高壮那个道:“你要拿行囊?”
关山月道:“去过‘南昌王’府之后,不在‘南昌’待了,也不打算再折回客栈了”
大眼高壮那个道:“你还用拿行囊么?去过‘南昌王’府之后,我看你用不着行囊了!”
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嘴还如此,关山月真该连他的嘴唇都削掉。
关山月不在意,淡然道:“看看吧!‘南昌王’府要是能把我留下,我自然就用不着行囊了!”
他把软剑插回腰里,走向他住的屋。
那几个,没人去动高梅,没人敢动高梅,也没人能动高梅了。
关山月进了他住的那间屋,转眼工夫又从那问屋出来了,手里多了他的行囊,他叫:“姑娘,出来走了。”
高梅已经收拾好了,忙应声出来了,那三个伤在关大哥手底下的情形,她刚在屋里就已经看见了,如今她没再看那三个一眼。
掌柜的跟伙计还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关山月又叫了他们一声,他们这才敢出声,却是畏畏缩缩的。也难怪“南昌王”府的这些人,本地百姓无不畏之如虎,何况是生意人,当然更不敢招惹这种恶势力。
关山月见他们出来了,道:“掌柜的,我跟这位姑娘要定了,给结个帐吧!”
关山月挑这个时候好,掌柜的可不敢落个让关山月住,连店钱都不要,当着那几个的面,他什么都没说,只连忙答应,带着伙计到柜房把关山月跟高梅两人的帐给结了,会过了帐,关山月带着高梅才跟大眼高壮那个几个人离开了客栈。
帐是关山月跟高梅两个人付的,本来两人都要一起付,可是两人又都不让对方付,最后是各付各的了。
还好这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外头黑,也没什么人了,要不然“南昌王”府的这几个,非惊世骇俗不可,丢的人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