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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荡”奇景之中,有一处“老僧岩”“老僧岩”是块岩石,高可百尺,突兀耸立,仿佛一老僧,秃顶袈裟,庄严肃穆,旁边还有一个“小僧”侍立着。
如今这里“老和尚”之旁,除了那块类似“小僧”的石头之外,还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颀长的身材,一袭白衣,长眉细目,脸色黄黄的,却是那位黄先生。
这位黄先生不知是真是假,只见他站在“老僧岩”这块高地上,不住举目往四外里张望,像是在找寻什么似的。
正张望间,从“老僧岩”下那条小径来了个人,那是个衣穿褂裤,足登芒鞋,腰里别着利斧,脊上担着一担柴的老樵夫。
老樵夫走到“老僧岩”下,眼见“老僧岩”上站着那么一个人,未免有点奇怪,不由地抬起头来多看了黄先生两眼。
他看了黄先生两眼,黄先生却眼神一动,突然开了口:“老人家在那座山上打柴?”
老樵夫停了步,抬眼说道:“就在这‘雁荡山’,相公问这”黄先生道:“我向老人家打听一件事。”
老樵夫道:“相公要打听什么?”
黄先生道:“这‘北雁荡’可有一处地方叫‘忘忧谷’。”
老樵夫想了一想,然后抬头说道:“‘雁荡’多洞,多嶂,多湫,谷嘛只有东内跟西内,我可没听说有个‘忘忧谷’,相公打听这‘忘忧谷’是”
黄先生道:“我听说‘括苍’与‘雁荡’之间有个‘忘忧谷’,奇景天生,一如神仙画境,慕名寻来,却不知它在何处?”
老樵夫抬头说道:“相公八成儿是听错了,我在这‘雁荡山’打柴打了几十年了,全山没有一处地方没去过,可就没听过这‘忘忧谷’。”
黄先生道:“想必它还有别个名儿。”
老樵夫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东内谷跟西内谷。”
黄先生道:“老人家,东内谷怎么走法,西内谷怎么走法。”
老樵夫似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回身一指道:“东内谷就在那座山头东边,西内谷就在那座山头西边,好找得很,只是那两个谷里除了洞之外,别的没什么好看的,我进出多少趟了,并不觉得它有什么奇景。”
黄先生笑道:“那许是老人家进出多次看多了。”
老樵夫点头说道:“或许”
黄先生道:“我再向老人家打听一件事,我跟几个朋友约好同来游‘雁荡’一探‘忘忧谷’的,我到‘雁荡’有一会儿工夫了,却未见他们到来,或许他们已经到了,只是找不到这座‘老僧岩’,请问老人家可曾看见一男三女?”
“没有。”老樵夫说道:“我这趟打柴下山,只碰见相公一个人,别的”
黄先生目中忽闪奇光,举手一指道:“多谢老人家。”
翻身掠下“老僧岩”不见了。
老樵夫看得为之一怔,旋即一丝惊容掠过老脸,挑着那担柴忙不迭地就要走。
小路远处驰来了一条人影,转眼间已至近前,老樵夫一见来人大吃一惊,脸色大变,身子一抖,撒腿就跑。
只听来人一声沉喝:“老头儿,站住。”
老樵夫已跑出了两步,闻声机伶一颤,硬是没敢再跑。
来人一双犀利眼神上下打量了老樵夫一眼,问道:“老头儿,你跑什么?”
老樵夫颤声说道:“我我我”
来人截口问道:“你怎么了?”
老樵夫道:“我!我以为碰见了山精了。”
来人微微一怔道:“老头儿,怎么说?”
老樵夫道:“相公刚刚还在这儿说话,一转眼又从远处跑了来。”
来人神情一震,道:“怎么说,老头儿,我刚才还在这儿说话。”
老樵夫白着脸点了点头。
来人道:“我刚才在这儿跟谁说话?”
老樵夫道:“跟我啊,相公忘了么。”
来人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刚走了又来了,对么。”
老樵夫点了点头。
来人神情微松,抬眼四下一打量,然后问道:“老头儿,你没有看错,刚才那人是我么。”
老樵夫道:“怎么会错,前后不过一转眼工夫。”
敢情,来人又是一位黄先生。
只听这位黄先生问道:“老头儿,刚才的那个我,往那儿去了?”
老樵夫道:“我没看清楚,只见他往下一翻就不见了。”
黄先生倏然而笑,沉默了一下,缓声说道:“老头儿,刚才的那个我,都跟你说些什么?”
老樵夫一听这话直发楞,道:“怎么一转眼工夫相公就忘了。”
黄先生一摆手道:“你别管那么多,只告诉我刚才的那个我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老樵夫迟疑了一下道:“刚才相公向我打听‘忘忧谷’的所在。”
黄先生目中厉芒一闪,道:“你怎么说的。”
老樵夫道:“我连听也没听说过什么‘忘忧谷’。”
黄先生淡然一笑道:“很好,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话锋一转,接问道:“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老樵夫道:“相公还向我打听相公的几个朋友。”
黄先生道:“几个朋友?”
老樵夫道:“相公说是一男三女。”
黄先生“哦!”了两声道:“一男三女,对,对,是一男三女,是一男三女。”一顿接问道:“你怎么说的?”
老樵夫道:“除了相公之外,我根本没碰见第二个人。”
黄先生点头说道:“嗯,嗯,很好,很好!”上下打量了老樵夫一眼,目中忽现奇光,含笑说道:“老头儿,我跟你打个商量,行么?”
老樵夫道:“相公要跟我打什么商量?”
黄先生道:“我想向你借几样东西。”
老樵夫愕然说道:“借东西?”
黄先生抬手一指道:“我想借你这身行头,这担柴。”
老樵夫一怔,强笑说道:“相公是跟我开玩笑,相公借这个干什么?”
黄先生微微一笑道:“我没有工夫说明,你到了另一个地方就知道了。”
抬手向老樵夫点了过去。
蓦地一个清朗话声起自“老僧岩”后:“阁下好狠好毒的心肠。”
黄先生闻声一怔,然后机伶暴颤,顾不得再伤老樵夫,转身就跑。
他应变不可谓之不快,然而有人比他还快,他刚转过身,跟前一花,另一个黄先生已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大吃一惊,忙又转回了身,然而这位黄先生又比他快了一步地拦在了他面前。
他魂飞魄散,心胆欲裂,闪身一把抓住了老樵夫,然后他唇边浮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
这时候看两位黄先生,不难看出一位黄先生高,一位黄先生矮,从“老僧岩”后出来的那位黄先生略高,从远处急驰而来的那位黄先生较矮,而且黄先生那种自然流露的高人气度,是矮黄先生所没有的。
老樵夫他是瞧直了眼,根本就不知道他如今已在人掌握之中,杀身之险已到了他的头顶。
高黄先生两眼一睁,道:“阁下这是干什么?”
矮黄先生阴阴一笑道:“你明白。”
高黄先生道:“阁下莫非打算以这位老人家胁我?”
矮黄先生道:“你说着了。”
高黄先生倏然一笑道:“阁下打错了算盘,要知道我跟这位老人家一非亲,二非故,连朋友都算不上。”
矮黄先生道:“我只知道无论如何你绝不会伤一个无辜老人遭池鱼之殃。”高黄先生眉锋微微一皱道:“阁下似乎颇为知我。”
矮黄先生道:“那当然,要不然我怎么能”倏地住口不言。
高黄先生道:“怎么能冒充我,是不?”
矮黄先生道:“冒充,谁冒充谁,我还说你冒充我呢。”
高黄先生道:“我敢取下我的人皮面具,阁下有胆除去易容么?”
矮黄先生道:“当然可以,我脸上也是一张人皮面具。”
说着,抬左手往脸上一抹,另一张风神秀绝,俊美无俦的脸;顿时呈现,高黄先生呆了一呆,旋即笑道:“高明,高明,谁冒充谁,彼此心里明白,这就够了。”
矮黄先生抬手又戴上了人皮面具,道:“我心里明白,是你冒充我。”
高黄先生笑笑说道:“就算我冒充你吧,阁下,你要明白,倘能为武林除大害,去一大邪恶,牺牲一位无辜的老人是值得的,这位老人家的牺牲也不是没有代价的,相信他一定能赢得天下武林的崇敬,永志而不忘。”
矮黄先生耸了耸肩,道:“说得是,既然这样,你还等什么。”
高黄先生抬头说道:“阁下的心智的确高人一等,只是似这般挟持一个无辜老人,岂是英雄豪杰的行径。”
矮黄先生道:“以你看我该怎么办?”
高黄先生道:“放这位老人家走,跟我放手一搏。”
矮黄先生抬头说道:“我不愿意这样,只想让这老头儿送我一程,陪我走一段路。”
高黄先生一点头道:“也可以,但你不能伤这位老人家。”
矮黄先生笑道:“说起来他该是有恩于我,我会么。”
高黄先生双眉一扬,缓缓说道:“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伤了这位老人家,暂时我也拿你莫可奈何,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到那时你可别恨皇甫华一反常态下狠手。”
矮黄先生一点头,笑道:“行,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拦腰扛起了老樵夫,老樵夫肩上的那担柴掉在了地上,他没看一眼,往后退了两步就要走。
高黄先生突然说道:“慢一点,阁下。”
矮黄先生停步问道:“怎么,你想撕约。”
高黄先生抬头说道:“那倒不是,我这个人向来说一句算一句,我要请教阁下这绝妙的易容之术是谁教的?”
矮黄先生笑问道:“以你看呢?”
高黄先生道:“以我看必是那‘六异’之中的‘千面幻影’端木相。”
“端木相?”矮黄先生倏然一笑道“嗯,嗯,不错,就是他,就是他。”
高黄先生道:“难道不对?”
矮黄先生道:“我没说不对。”
高黄先生道:“听你的口气,似乎猜错了。”
矮黄先生笑笑说道:“说句话你也许不信,端木相那手绝妙的易容之术还是我教的呢。”话落往后退去。
高黄先生一怔道:“真的么?”
矮黄先生边退边道:“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
高黄先生道:“看来你还不知道,端木相已经死了。”
矮黄先生一怔停步,道:“怎么说?端木相死了,怎么死的?”
高黄先生道:“自然不会是自绝。”
矮黄先生道:“这么说是谁杀了他?”
高黄先生道:“不错,是人杀了他。”
矮黄先生道:“谁,谁杀了端木相?”
高黄先生道:“我。”
矮黄先生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吧,这笔帐我先记下了,将来咱们连本带利一块儿算。”
转身飞驰而去。
高黄先生站在那儿没动,一直等矮黄先生走得看不见了,他方始腾身而起,飞射不见。
矮黄先生挟着老樵夫一阵疾驰,好一会儿他才在一片树林前刹住身法,回身望望“老僧岩”早就看不见了,他这才放心地放下了老樵夫,老樵夫早吓得昏了过去。
他把老樵夫往地上一放,然后望着老樵夫阴笑说道:“老头儿,为了将来,我不能杀你,可是为了如今我又不得不杀你,人都只为眼前,有几个往后想的,我也不例外,老头儿,事非得已,你要原谅一二。”他抬指点了下去。
适时,一条白影快如闪电自树林内扑出,直向矮黄先生扑去。
矮黄先生算得上机警,他发觉有人偷袭了,可是再欲抓地上老樵夫却为时已晚,匆忙间只得倒纵而起,闪身躲避。
那白影一击未中,当即笑道:“阁下身手不差,当然,太差了又岂能冒充我。”
矮黄先生这才明白是谁,为之心胆欲裂,魂飞魄散,什么也顾不得,翻身便跑。
只听高黄先生说道:“阁下,这回我会穷追不舍的。”
腾身追了过去。
假如这时候还有一个清醒的在场,他一定会以为自己眼花,一个前面跑,一个后面追,而这两个又分明是一个人。
眼前有个大好的藏身处树林,矮黄先生却因站的方向不对,入林不得,他放腿直往山里奔去。
一阵东窜西拐,一阵疾驰,他奔进了一处狭谷中,进了狭谷他猛然停了步,苦也,敢情这狭谷是个死谷,除了左边山壁上有个半人高的黝黑洞穴外,简直连条缝都没有。
只略一迟疑,他立即往左边山壁上那半人高的黝黑洞穴扑去,转眼间已然扑进,可是就这一迟疑间,身后高黄先生已然追到,挥掌向矮黄先生脑后抓去。
矮黄先生不差,明知难躲过这一抓,震身翻身拍出一掌,他这一转身,高黄先生那一抓扫上了他耳后,两张人皮面具应手而落,黄先生看见了他的真面目,猛然一怔,就在这时候他那一抓跟矮黄先生推过来的那一掌接上了,砰然一声,矮黄先生被震暴退,一弯腰,一缩身,恰好钻进了那半人来高的黝黑洞穴内。
矮黄先生不见了,高黄先生犹在发楞,两张人皮面具掉在了地上,他口中喃喃说道:“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充满了诧异,还带着极度不相信的意味。
“皇甫华,我可找到了你。”蓦地一声冰冷娇叱,一条无限美好的人影挟千钧之力,慑人之威由身后当头扑了过来。
黄先生倏然惊醒,腾身斜移出丈余,砰然一声大震,那半人高的黝黑洞穴被来人一掌劈塌了,碎石激荡飞射,洞口立被封起,声势好不惊人。
黄先生转过了身,一怔,叫道:“南宫姑娘?”
来人可不正是南宫黛,她凤目凝威,黛眉挑煞,冷然一句:“不错,是我,我生劈了你这欺世盗名,禽兽不如的东西。”
一揉腰,闪身又扑了过来。
黄先生忙又闪身躲了开去道:“南宫姑娘,请容我说句话。”
南宫黛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揉身又欺了过去。
黄先生再度闪避,南宫黛一掌击在石壁上,那坚硬的石头也禁受不住这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玉手一击,只听“砰”然一声,石壁进裂一大块,碎石四射激扬,声势好不惊人。
黄先生一边躲闪那拳头般大小碎石,一边叫道:“南宫姑娘,请歇歇手,容我”
南宫黛那听得进去这个,翻转娇躯又要扑。
黄先生陡然声沉喝:“南宫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你说清楚,只要其曲在我,我还你一个公道就是,似这般一味扑击不容人开口,也不把话说清楚像什么话。”
南宫黛被这声沉喝震得身形顿了一顿,她没再扑,站在那儿戟指黄先生,厉声说道:“你人面兽心,禽兽不如,还有什么好说的。”
黄先生淡然说道:“南宫姑娘,你可知道我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南宫黛道:“干什么,当然是怕我找到你。”
黄先生道:“我为什么怕南宫姑娘找到我。”
南宫黛道:“这你自己明白。”
黄先生道:“我不明白,只怕南宫姑娘比我更糊涂,我知道南宫姑娘受了人的骗,但南宫姑娘却没想一想,倘若骗人的是我皇甫华,我并不怕南宫姑娘你能奈何我,我自信南宫姑娘还不是我的对手,再说我要真怕南宫姑娘的话,一见南宫姑娘现身我早跑了,还会待着不走要把话说清楚么?”
南宫黛咬牙说道:“皇甫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黄先生道:“当然有,我要告诉姑娘,跟姑娘等三位在-起的不是我皇甫华。”
南宫黛道:“你还不承认。”
黄先生道:“不是我,我当然不能承认,我可以告诉姑娘,我是追另一个黄玉至此。”
南宫黛道:“你是追另一个黄玉至此?”
黄先生道:“不错,这是实情,我碰见了‘黑龙’跟‘金龙’,得知有一位黄玉跟三位结伴而行,所以我”
南宫黛道:“你见过‘黑龙’跟‘金龙’了。”
黄先生道:“不错。”
南宫黛道:”他两个呢,现在何处?”
黄先生道:“他两个也赶往‘雁荡’来了,不过比我走得慢些。”
南宫黛冷笑-声道:“我把你这个巧舌诡辩的你说你追另-个黄玉至此。”
黄先生道:“不错。这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南宫黛道“他人呢?”
黄先生一指那洞穴道:”他逃进洞穴里去了,姑娘如若不信,可以跟我一起追进去看看。”
南宫黛怒笑说道:“你还想骗我”
黄先生道:“姑娘,这是千真万确的实情,我虽然没能抓住他,但是我已经看见了他的真面目,知道他是谁了。”
南宫黛道:“那么他是谁,你说。”
黄先生迟疑了一下道:“说了姑娘定然不信,他就是那‘六异’之中的‘千面幻影’端木相。”
南宫黛格格一阵怒笑,闪身欺了过去,挥掌便劈:“我把你这个该碎尸万段的端木相早就死在‘血影禅院’里了,他还会跑到这儿来冒充你皇甫华。”
黄先生闪身躲过了她这一击,道:“我知道,端木相死在了‘血影禅院’,我就是不明白他明明死在‘血影禅院’,怎么还会”
南宫黛挥掌又上,道:“我明白,是你把他从阴曹地府揪了出来。”
黄先生道:“姑娘”
南宫黛已近,玉手一翻,一股凌厉的罡风罩向了黄先生身前诸重穴,完全是毫不留情的煞手。黄先生双眉一扬,翻掌而出,但他却只用了六成真力,砰然一声把南宫黛震退了一步,他随即说道:“姑娘原谅,我不得已。”
南宫黛冰冷一声道:“你早就该还手了,别再动口了,那是白费,我今天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闪动娇躯又欺了过去。
黄先生双眉陡地一扬,但旋即他又敛态说道:“姑娘,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今天是说不清楚了,总有一天姑娘会明白的,到时候我自会把端木相送到姑娘面前来。”
话落,他突然来个卅六计走为上策,躲过南宫黛那凌厉无绝,完全是拚命打法的一击,转身便跑。
这条狭窄的谷地是个死谷,他往那儿跑,自然是往谷口来路跑才能出去,然而那谷口来路一方如今却被南宫黛占着,南宫黛又是尽施拼命的打法,除非硬拼否则绝冲不出去,没奈何,黄先生他奔向了谷底。
当然,南宫黛绝不肯放过他,厉叱一声便追了过去。看看已进谷底,眼前峭壁矗立,连一条缝隙都没有,南宫黛在身后冷笑了起来。
“皇甫华,除非你杀了我,要不然今天这死谷就是你血溅尸横的埋骨之地。”
黄先生道:“姑娘,我不愿伤你,还有不少事要做,更不愿死在这死谷之中。”
南宫黛道:“只怕留不得你。”
说话间黄先生已进峭壁不足十丈,他身形陡然拔起,直向峭壁半腰扑去。
南宫黛一怔,旋即冷笑说道:“你今天就是跑到‘灵霄殿’去我也要追到你。”
纤腰一拧,竟也跟着拔起,衔黄先生之后直上半空。
黄先生在峭壁上那些横挥而出的小树上借力,两三个起落便如猿猱一般地翻上了峭壁顶端。
峭壁顶端不比死谷谷底,应是四下辽阔,到处是路。
理是如此,谁知黄先生甫一翻上峭壁便立即怔在了当场,峭壁顶端四下辽阔是不错,但却没有路。
只因为这块峭壁是矗立在半空里的一根石柱一般,顶端平坦,方圆十几丈,四周都临着百丈高空,没有一条实地的路可走,也就是说黄先生站立之处的四周都是下临谷涧的断崖。
黄先生正自心神震动,身后传来南宫黛一声冷笑:“皇甫华,我看你还能跑到那儿去,插翅飞啊你命该绝于此,纳命来吧。”
她在黄先生背后抬起一双玉掌劈了出去。
黄先生不敢硬接,唯恐劲力反震把甫上来的南宫黛震了下去。
既不敢硬接便只有躲了,他当即闪身飘了出去,当然,躲是轻易躲开了,这峭壁顶端方圆不过十来丈,他这一躲,腾身飘离了这一边断崖,却到了那一边断崖边缘。
他刚站稳,南宫黛已如影附形追到,双掌连环攻出,一连三招杀着,招招指向黄先生致命要害。
南宫黛现在站立处,距离那一边断崖至少也在十丈以上,现在可以硬接了,要不接自己势必被逼下断崖去,黄先生当即施出双掌,但他还怕用力过甚震伤了南宫黛,是故两掌挺出,真力只用了六成。
砰然一声,南宫黛立足不稳,娇躯幌动向后退去。
南宫黛是被震退了,而黄先生自己脚下一块石头却突然松裂,使得黄先生脚下一空立即翻了下去。
南宫黛怔住了,等她定过神来挨近断崖往下看时,黄先生已没了踪影,当然,断崖百丈,失足跌.下岂有生理,半晌,她才喃喃说了一句:“我到底还是杀了你。”.她缓缓转过了身,从原路回到了死谷里,又从那唯一的出口出了这狭长的死谷。
刚出死谷,一个话声从侧面传来,有人叫她:“小黛。”
南宫黛停步抬眼,只见四条人影如飞掠至,她看的清楚,那是师姐圣心“姑射仙子”柳兰黛“黑龙”古超,另外还有个长眉细目,颇为俊秀的黄衫客。
近前,圣心第一句便问:“小黛,你怎么在这儿,我跟柳兰黛姑娘急死了,害得古大侠司徒少青大侠也跟着跑。”
司徒少青叫了她一声:“南宫姑娘。”
南宫黛也叫了他一声:“司徒大侠。”
连平常的客套也免了,只因为双方都没那心情。
圣心迟疑地看了南宫黛一眼道:“小黛,古大侠司徒大侠赶来是为告诉咱们,跟咱们一起到‘雁荡’来的那位‘玉龙’是假的。”
南宫黛脸色陡然一变,道:“怎么说?”
圣心道:“他二位碰见了真玉龙,真玉龙已经先赶来了。”
接着她把古超跟司徒少青碰见黄先生的经过概然地说了一遍。
听毕,南宫黛沉不住气了,道:“这么说皇甫华果然有两个。”
圣心讶然说道:“虽然有两个,难不成你已经知道了。”
南宫黛道:“师姐,我在这死谷里找到了一个。”
圣心忙道:“是那一个?”
南宫黛抬头说道:“不知道,只不过他不承认是跟咱们一起来的那个,他说他碰见过古大侠跟司徒少侠,因而得知”
古超忙道:“那这个是真的,南宫姑娘,他人呢?”
南宫黛没答理古超的问话,接着说道:“他说他追另一个黄玉至此,我不信。”
古超又问了一句:“南宫姑娘,他人呢?”
南宫黛迟疑了良久方缓缓说道:“我扑击他,他不还手,后来他跑上了峭壁,那顶端四周临断崖,他无路可走。”
倏地住口不言。
柳兰黛下意识地一惊,忙道:“南宫姑娘,后来呢,我黄大哥他怎么了?”
南宫黛陡然扬眉,道:“我把他打下了断崖。”
柳兰黛脸色大变,惊呼一声道:“南宫姑娘你”闪身就要往死谷里扑。
圣心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道:“柳姑娘,请冷静,听小黛说清楚。”
立即转望南宫黛道:“小黛,你真把皇甫大侠打下了断崖。”
南宫黛道:“我怎知他是”
圣心脸了变了色,道:“那峭壁在何处?”
南宫黛没说话,抬手往谷里指了指。
站在谷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峭壁,看看那高度,圣心如冷水浇头,机伶一颤,未作一言。
柳兰黛猛然挣脱了圣心的掌握,疯狂一般地向谷里扑去。
圣心一把没拉住她,定了定神忙道:“咱们快跟过去。”
拉着南宫黛,偕同古超与司徒少青忙跟了进去。
进死谷,上峭壁,柳兰黛站在断崖边缘往下一看,立即掩脸大声痛哭。
四个人没一个说话,南宫黛眼光发直,脸色煞白,看上去怕人,好半天,圣心才开了口,她伸手抚上柳兰黛秀肩:“柳姑娘,别哭了,这一个是不是真玉龙还未可知。”
柳兰黛猛然抬头,泪渍满面地悲声说道:“师父,你明知道这个真是我黄大哥。”
圣心脸色变了一变,道:“柳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皇甫大侠一代奇才,应该不会”
话锋至此顿了顿,转眼望向南宫黛道:“小黛,你怎么会把黄甫大侠打了下去,难道皇甫大侠始终没还手么?”
南宫黛神色木木然道:“不,他还了手”接着她把在这儿动手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圣心一脸肃穆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有此一念仁心,皇甫大侠他怎会”
南宫黛目光一凝,道:“师姐,你说谁有一念仁心?”
圣心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柳兰黛却带泪说道:“师父说的是我黄大哥,南宫姑娘知道我黄大哥为什么在刚上峭壁时不还手,一直等到了这儿才还手么,那是因为我黄大哥怕把南宫姑娘震下断崖。”
南宫黛脸色陡然一变道:“真的么,师姐,他是这种用心么?”
圣心沉默了一下道:“小黛,这也怪不得你,谁叫另有奸人冒充了皇甫大侠对你这也许是天意。”
南宫黛道:“这么说他真是这种用心了。”
圣心道:“小黛,我刚说过”
南宫黛微一抬头道:“师姐,你不必安慰了,是我的错,他一再解释,我不信,他还说他看见了那冒充他的人的真面目可是我仍然不信。”
圣心道:“怎么,他看见了那假‘玉龙’的真面目?是谁?他说了么?”
南宫黛缓缓说道:“他说是端木相。”
圣心一怔:“谁?他说是谁?”
南宫黛道:“他说是端木相。”
圣心叫道:“他说是端木相,那怎么会,端木相不是已死在‘皿影禅院’了么,这他也知道啊。”
南宫黛道:“所以他这么一说我更不信了。”
柳兰黛道:“我黄大哥怎么会这么说?他怎么会说那冒充他的人是‘千面幻影’端木相。”
古超道:“也许那端木相没死。”
“不。”圣心抬头说道:“古大侠不知道,我几个当时眼见端木相已身死气绝。”
古超道:“那,那就怪了,皇甫玉龙既然也亲眼瞧见了,怎么会说那冒充他的人是‘端木相’。”
圣心沉默了一下,抬眼望向南宫黛,道:“小黛,皇甫大侠说他追端木相追进了死谷?”
南宫黛点了点头道:“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圣心道:“那端木相呢?”
南宫黛道:“他说那端木相逃进了死谷石壁上一个洞里去了。”
司徒少青道:“我刚才看见死谷石壁上有个洞穴。”
古超道:“不错,我也看见了。”
圣心道:“是那个洞穴么?”
南宫黛道:“死谷里只有那一处洞穴。”
圣心沉吟了一下,抬眼望向古超与司徒少青,道:“这件事太以离奇,我欲进入那洞里一探究竟,二位”
古超浓眉轩动,接口说道:“既然师父要去,我二人当然也要去看看。”
圣心道:“那好,咱们”
柳兰黛道:“师父,我黄大哥”
圣心道:“柳姑娘且慢难受,小黛师妹打下去那人是不是皇甫玉龙还很难说。”
柳兰黛呆了一呆道:“怎么,师父以为”
圣心道:“假如他是皇甫玉龙,就绝不该说那冒充他的人是已然身死的‘千面幻影’端木相,柳姑娘请想是也不是。”
柳兰黛道:“师父分析得不错,端木相之死咱们都看见了,黄大哥绝不该说那冒充他的人是端木相,只是”
圣心道:“有一种可能,小黛师妹从这儿打下去那人并未亲眼看见端木相中毒身死,也就是说他不知道端木相已死,既然如此,他就不该是柳姑娘的那位黄大哥。”
柳兰黛道:“可是他明明说碰见过古大侠与司徒大侠二位的啊,他要不是黄大哥,那又是谁呢。”
圣心呆了一呆,旋即说道:“那有可能又是一位?”
柳兰黛讶然说道:“又是一位,师父这话”
圣心道:“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前前后后碰见了三位黄先生。”
柳兰黛道:“三位,那怎么会”
圣心道:“柳姑娘不必多说了,好在他说那端木相已逃进了死谷洞里,咱们只有找着那人看看究竟是不是端木相,就可知道小黛师妹打下去的那个他是真是假了。”
柳兰黛还待再说,南宫黛突然木然说道:“柳姑娘,南宫黛这里给你一句话,我打下去那人如果不是皇甫华,那就不必说了,万一他真是皇甫华,错在南宫黛,日后事了,南宫黛对他自有报偿就是。”
柳兰黛眼圈儿红了一红,抬头说道:“南宫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怪谁的意思,再说这件事也不能怪南宫姑娘,换我我也一样地会施煞手,我只是觉得悲痛难受而已,这是人之常情,南宫姑娘别在意。”
柳兰黛没说话。
圣心接过了话头,道:“好了,咱们这就到死谷里去吧。”
话落,她刚要转身,柳兰黛突然说道:“师父几位请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圣心道:“柳姑娘是要”
柳兰黛目光向崖下扫了一下道:“我想下去看个究竟。”
圣心道:“柳姑娘,要能从这儿下去看个究竟的话,我绝不会等柳姑娘说话,我一上来便看过了,峭壁的这一边跟那一边绝然不同,那一边占阳,这一边占阴,不但石壁奇陡,而且青苔遍体,滑难留手,连个可资攀援处都没有,休说是人,就是猿猱也难以上下,柳姑娘请看看是不是。”
柳兰黛依言探头向下看了一看,看过之后,她低下了头,没有说话,想必圣心的说话一点没错。
圣心伸手握上了她的柔荑,道:“柳姑娘,我知道你的感受,我几个心中又何尝不悲痛,只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柳兰黛轻轻说道:“多谢师父,我知道了。”
圣心道:“走吧,柳姑娘,咱们先进那石洞探个究竟去,也许下面有路可通到峭壁的这一面来也未可知。”
柳兰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于是,几个人经由原路下了峭壁,南宫黛最后一个转身,她默默地向着断崖下投落深深一眼。
到了死谷那洞口前,古超一打量那半人高的黝黑洞口,开口说道;“洞口怎么被封住了。”
南宫黛道:“是我刚才扑击他未中,掌力震碎了一块石壁。”
古超道:“那得先把这些堵住洞口的石头除去才行,这件事让我来吧。”
他是说动就动,俯身扒起了那一堆石块,边扒边道:“这个洞不知道有底没有。”
司徒少青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古超道:“好话,这还用你说。”
圣心道:“应该是个没底的洞穴。”
古超抬眼说道:“师父,何以见得?”
圣心道:“假如洞里没有别的出路,那人早就跑出来了,而事实上洞口这堆石头没有被动过一丝痕迹。”
“不错,师父高明。”古超道:“这洞要没有别的出路,封在里头蹩也要蹩死。”
目光忽地一凝“倏!”地一声道:“这是什么?”
嘴说手不闲,他扒了一阵从石头堆里提起了两样东西,那是两张人皮面具,从黄先生手里掉在地上的那两张。
“人皮面具?”司徒少青叫了一声。
古超道:“不错,是人皮面具,这是谁的?”
柳兰黛目中精芒暴闪,劈手一把夺过了两张人皮面具,目光发直地惊叫说道:“黄大哥,是我黄大哥”
古超道:“怎么,是皇甫玉龙的?”
“不。”柳兰黛圆睁美目白着脸道:“我是说被南宫姑娘打下断崖那人确是我黄大哥。”
古超呆了一呆道:“柳姑娘,怎见得被南宫姑娘打下断崖那人确是皇甫玉龙。”
柳兰黛道:“你不看这有一张与黄大哥那张脸一般无二的人皮面具,这分明是我黄大哥从那人脸上抓下来的。”
古超道:“这么说他看见了那人的真面目一点不差。”
一顿话声接道:“可是他怎么却说那人是已经死了的端木相。”
柳兰黛道:“不管怎么说,那坠下断崖的是我黄大哥是不错的了”两串珠泪突然掉下。
只听柳兰黛喃喃说道:“我刚才怎么没看见这两张人皮面具。”
“对了。”古超道:“有两张人皮面具,假如这一张是那冒充皇甫玉龙之人戴的,那另一张又是谁的。”
圣心转眼望向柳兰黛道:“小黛,当时另有第三者在场么?”
柳兰黛摇头说道:“我进死谷的时候只看见他站在洞口前。”
圣心皱眉说道:“那就怪了,这另一张人皮面具是谁的呢?”
司徒少青道:“只找着那冒充皇甫玉龙之人,想必从他嘴里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圣心点了点头道:“不错,希望能找到他”说话之间古超又尽除堵住洞口的石块,现出了那半人高黑黝的洞穴。
古超道:“行了,咱们进去吧。”
司徒少青翻了他一眼道:“难道让师父开路不成?”
古超说道:“说得是,开道带路是我古超的事。”矮身钻进洞里。
司徒少青道:“师父几位请,我来殿后。”
圣心没客气,一声有劳偕同南宫黛跟柳兰黛先进了洞。
这个洞颇尽曲折之能事,走没多远便是一个弯,好在这几位都是当今一流人物中的一流,不管洞势如何曲折,不管洞里如何黝黑也难不倒这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