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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牢里黑暗,长安县令可没给铜皮犀牛什么特殊照顾,连小油灯也没为他点一盏!门口忽然出现无数火把,铜皮犀牛只感眼前一花,并没有看清来人的长相。
李勒看着铜皮犀牛,明知故问地道:“这人是谁呀,犯了何事?”
长安县令一拍脑门儿,道:“哎呀,大人你看我这记性,竟把他给忘了!这人叫做席平,是西市的城门吏,也不知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吃错了药,昨天竟然跑到我这儿,说是要告大人你,说你打伤了他的儿子!”
李勒心里一乐,问道:“是打伤,而非打死?”
长安县令忙道:“没死没死,不过大人乃大有身份之人,他一个小小城门吏的儿子,怎么配得上大人的拳头,不够资格呀!所以下官认定这是诬告,他竟然敢诬告大人,这还了得,需当反坐,下官便把他投入了这死牢里,敬请大人发落!”说这话时的语气和表情,仿佛立了天大的功劳一样,向李勒邀功!
李勒心道:“就算是反坐,也不是死刑,真不知你是根据什么定的罪,就会拍马屁,巴结权贵!”
席平也认出了李勒,他爬起身,抓住栅栏,低声喝道:“竟然是你,你你,你怎么当上军官了?”见到对头,他还以为李勒是专门来大牢里修理自己的。
席平本以为自己好歹也是个小吏,和长安县令算得上是自己人,儿子被打伤之后,他心痛不已,一怒之下便跑到衙门里告状,想让县令收拾李勒,不成想县令一听宇文牧州四个字,顿时脸色大变,反倒把他给关到牢里来了!
他还纳闷儿呢,什么时候县令大人和李勒穿一条腿的裤子了?此时一见,方才明白,原来李勒当了军官,而且官位明显要比县令大,怪不得长安县令翻脸,不帮自己!如席平自己受苦,那也罢了,可一想李勒收拾完自己,定会又去找自己的儿女,这却是他最怕的事情!
一时之间,胸中又是愤怒,又是害怕,喉咙干涩,既然破口大骂,又想开口为儿女求饶!席平望着李勒,见他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不知在想着什么。
如要换在平时,就算李勒刀枪相加,席平也决不会皱半下眉头,断然不会说什么软话,可他既为人父,哪能不心疼自己的儿女,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道:“宇文大人,以前多有得罪,千般不是,我一人承担,求你不要找我的孩子!我我,我席平给你磕头了!”说罢,跪在牢内,砰砰砰地磕起响头。
李勒心中暗叹,天下父母爱惜子女都是一般,这铜皮犀牛何等硬汉,现在出了事,他一个字都不为自己恳求,却求我放过他的儿女,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步下台阶,慢慢踱到死牢门口,隔着栅栏对席平说道:“前些日子,你儿子将我打成重伤,而那日我又将他打成重伤,这叫一报还一报,天公地道,咱们谁也不欠谁!你要我放过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讽刺我宇文牧州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吗?”
席平一呆,虽然李勒语气不善,但听得出来,他并没有想过要报复自己的儿女,心里高兴起来,嘶哑着声音道:“多谢大人不怪之恩,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是我的不对!”
李勒却摇头道:“可你来县衙告我,却真是你的不对了!我被打成重伤之时,我娘可没有来告过你!咱们当混混的,把脑袋别在腰里混饭吃,不管出了天大的事,都得自己担着,你找官府做什么?你想仗势欺人,可曾想过我如果与你一般做法,你将怎样?”
席平老脸通红,喉间哽塞,说不出半句话来!
长安县令却在一旁拍马屁道:“不错不错,大人言之有理,他竟然想拜托我抓大人,当真是岂有此理,幸亏下官明白事理,不肯上他的当,这才将他投入死牢,定他反坐之罪!”
李勒不理县令,对席平道:“你做事龌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反被投入死牢,也该你有此一报,这也算是扯平了,我也不再怪你!至于反坐,罢了吧!”他挥手让长安县令打开牢门,放席平出来。
席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李勒不记仇报复也就罢了,竟然既往不咎,半点麻烦也不找他的,一时之间愣在当场,竟忘了出去。
长安县令紧着冲他挥手,斥道:“还不快点走,等着留你吃饭哪!”
席平这才回过神来,对李勒深施一礼,出了死牢。
旁边牢里的独孤彦云啪啪鼓掌,笑道:“好,恩怨分明,大丈夫也!”拍完手后,又道:“那日我见你被当朝大官救了出去,还认为你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心中着实瞧你不起,今日再见,原来竟是我自己错了!嗯,我不该那般认为,失礼了,抱歉抱歉!”说罢,又向李勒连连拱手。
李勒歪着头,看着独孤彦云那张憔悴的脸,道:“你心里瞧不起我,只要不说出来,我便不知,你又何苦向我道歉呢?”
独孤彦云哈的一笑:“你恩怨分明,是条汉子,难道我便是那种肚子里龌龊之人,只敢想不敢说吗?口是心非,我独孤彦云还不屑为之!”
李勒不再和他啰嗦,他回头对长安县令道:“我刚才说的那位候补军官就是他了!”
长安县令一愣,这独孤彦云本是归他管辖的地方军官,什么时候变成勋卫军官了?可他知道有些话能不问的,最好别问,免得自找麻烦,哼哼哈哈的答应就是!
他忙点头哈腰地道:“是是,大人说是他,那便是他!下官有眼无珠,竟错抓了好人,这便就放了他!”忙又打开牢门,放独孤彦云出来。
独孤彦云不明所以然,站在牢门口问道:“这是为何,难道不追究我所犯的官司了?”
李勒笑道:“追究,当然要追究了!只不过呢,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决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要想将功补过,需得立些功劳才行,可否愿意进勋卫,为我效力啊?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一下,我要你做的事情可是异常辛苦的,如不愿意,我就再把这牢门关上!”
独孤彦云又不是笨人,李勒一说这话他就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是曾经的同牢狱友来救他了,当即说道:“原来我被定的是发配之罪,要到大人的帐下效命!”把手一拱,行礼道:“属下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辛苦不成,大人太小瞧我了!”
李勒哈哈大笑,心中赞道:“好,这人既不迂腐,又思维敏捷,做事干脆,半点不拖泥带水,可以为我所用!”
他点头道:“不错,你正是被发配到我军中了!县令大人,你看我这般断案,可否和你的心意呀?”
长安县令忙道:“大人明镜高悬,断案如神,三言两语间便破获如此滔天大案,下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以后下官定然要大人为楷模,处处效仿,为百姓造福!”
李勒干笑两声,倒没说话,独孤彦云却重重地哼了一声,看向长安县令的眼神颇有不善!长安县令倒也知趣,知道独孤彦云日后极有可能报复自己,不如今天插科打诨,出乖露丑,让他瞧不起自己,如果能把自己当成一堆狗屎,那就最好,试想谁又能来踩一堆狗屎呢?
长安县令噼啪打了自己两个嘴巴,道:“下官做错了事,理当受罚,不劳大人们动手,下官自己修理自己!”说完,他跑进牢房,把牢门一关,哗啦上锁,往草堆里一躺,装起死狗来!
李勒摇头,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位县太爷才好!他带着独孤彦云走出牢房,路上说道:“你先回家看看家人,然后再来我勋卫报到,我仍旧给你旅率之职,专门为我练兵,你看如何?”
独孤彦云点头道:“多谢大人,属下定当尽心竭力,报效大人救命之恩!”说完,在县衙门口与李勒分手。
李勒正要上马回勋卫去,却见门口站着一人,竟是席平。他问道:“席老兄,你怎么还不走啊?”
席平上前一步道:“我这就走,我是来向大人辞行的!我已无脸在京城里待下去了,大人虽然饶过我,可我自己饶不过我的良心!我我,我举家南迁,再不回京城了!”向李勒一抱拳,就要走开。
李勒一摇头,拉住他的手,道:“这又是何苦,既然大家尽释前嫌,那便以后做朋友了,你再离开,岂不是在说不愿和我交好!”“不敢不敢,我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席平连连摇头。
李勒想了想道:“我看你儿子席志远武艺倒也不错,这样吧,等他病好了,就让他进我的勋卫,我给他个官身,总好过在街头混饭,你看如何?”
席平大吃一惊,天底下竟有如此好事,喃喃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李勒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不瞒你说,我刚进勋卫,手底下缺人啊,你就不要推辞啦,就算帮我一个忙如何?”
席平满心的感激,说道:“大人,我真是没话说,你为人仗义,我席平感激不尽!你要是缺人的话,我那儿能拿得出手的汉子,少说也有十七八个,明日我就让志远带着他们去给大人效力!”
李勒哈哈大笑,心道:“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以前与他针尖对麦芒,打得不亦乐乎,结果谁也没捞到好处,现在我刚刚示好,便把他儿子和手下一齐弄到我的阵营里了!少个仇人少堵墙,多个朋友多条路,此话当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