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嘟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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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上大三后,宿舍换了;为方容带消夜回来的,也从小娟换成了云云。

    云云的体贴和细心,让方容有被妈妈照顾呵护的温馨感觉,也不再那么想念已经搬去和男友同住的小娟了。

    常听人戏称: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拉警报、大四没人要。

    一晃眼,方容不知不觉已过了“拉警报”的年纪,正朝“没人要”的最后一学年迈去。

    事实上,只要方容放下身段,要几个护花使者都不成问题。她就像一颗散发着甜甜香味的糖果,总吸引着一堆如蚂蚁般的异性向她聚集靠拢;然而,方容刻意裹得紧紧的糖衣,却让这些蚂蚁雄兵全然无法突破她的心房。

    她冷眼旁观,有种单身贵族的骄傲。

    大三一整年,忙得焦头烂额的结果,也算是把大传社弄得有声有色。

    但是,回首大一的疯狂、大二的潇洒和大三的忙碌,日子竟这样晃呀晃地晃过了。

    不敢细数踩过的脚步是逃避吧。

    学期末将活动组的棒子交接给学弟妹,方容怀着一颗复杂难解的心绪搬回汐止的家。

    唉!漫长的暑假该有什么计划呢?

    找个工作吧。

    翻开报纸,满版的征人启事:公关公主,月入数十万。

    方容噘着嘴无奈地苦笑。

    敖近的速食店,站一小时下来,薪水也不够买一个汉堡加一杯可乐。

    偏偏她的家教学生一个毕业、一个出国游学,让她顿时丢了饭碗原来有钱也是不错的。

    烦了好些天,甚至无聊到天天准时收看中午的闽南语剧,她自嘲自己已经晋升三姑六婆的行列了。

    家里的马尔济斯“小圆圆”也被方容当玩具般对待,连打瞌睡都被挖起来陪她玩。

    日薄西山,天际留下一缕晶莹碧丽的绚彩,抚慰行将孤寂的大地。

    但是,生命的喜悦正悄然展开

    洗完舒畅身心的冷水澡,方容正想开电视看看昨天歌仔戏里那个受伤的薛平贵有何悲壮下场,刺耳的电话铃声赫然响起,阻止了她向遥控器接近的脚步。

    “喂,请问您找谁?”方容觉得自己好可笑,在无聊的日子里,就连接电话听听不同的声音也是一种兴奋的刺激。

    “小妹啊,最近忙什么?喔,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真难找”他的声音就像发现宝藏般亢奋。

    “臭哥哥,你才消失了呢。我还以为你不理人了”方容嘟着嘴回道。

    “我不理你?!拜托,我找你找好久了,打电话去宿舍,他们说没这个人。真是的,你又不住家里,我差点就要找征信社了。”即使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他的声音依然那么亲切、熟悉。

    “人家本想打电话给你”方容有气无力地说。

    “本想?那就是没有喽?你看,是谁不理谁啊?”他的语气温柔得在方容心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人家怕你老婆误会”方容嗫嚅道,不觉有些委屈。

    “什么老婆?”他笑了。“我还小孩咧?”

    对呀,算算日子,孩子也该出生了。不知那个可怜女人的下场如何?方容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小孩可不可爱?叫什么名字?还有,你跟‘她’还好吧?”

    “哈!炳!炳!”他大笑了三声,语气是令人费解的一派开心。“可爱可爱,叫‘邵小翌’。”

    “什么嘛”方容觉得纳闷。“哪有小孩名字跟爸爸这么像的?有些人不是忌讳吗?”

    他却笑得更大声了。“这是第三个小孩啦,老大叫‘邵大翌’,老二叫‘邵中翌’,老三叫‘邵小翌’很聪明吧,这样多省事?”

    “喔!”方容惊叫,简直就要昏倒。心想他一定疯了,她喃喃地说:“真是败给你了你的小孩长大后一定会恨你的,不对不对,不用等长大,开始学写字时就会开始恨你了”

    “我觉得不难听啊。”

    不知为何,方容总觉得他像在开玩笑,无奈又有着大部分的真实性。

    “生了三个小孩?”方容觉得不可思议。“那你和你老婆应该处得不错喽?”

    “喂喂喂,你要胡言乱语到几时啊?”他突然吐出令方容一头雾水的话:“陪你抬杠这么久,你还不过瘾啊?老哥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也不说几句好听的,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胡言乱语?方容觉得不服:“人家是关心你和你老婆还有小孩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说人家胡言乱语”

    “什么,我哪里有什么老婆和小孩啦?你生给我好了。”听他的语气,仿佛也开始感到疑惑不解。

    “你又来了!”方容忍不住抱怨:“你就是这样,言辞闪烁、反反复复的。一下说有,一下又说没有,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什么怎么样啦?没有就是没有啊,你叫我去哪变啊?干嘛,这么希望当姑姑啊?”说真格的,他实在拿这个刁钻小辣椒没辙。

    “骗人!”方容连忙搬出坚强的理由逼他屈服:“你记不记得去年我生日前一天我call你?”

    “记得啊,当时我正和车队在‘雅菊’喝茶。”

    “那时我问你结婚的事,是你自己承认的。”这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啊”谁知他竟只惊叫了一声,便迸出一连串的笑笑得开怀、笑得爽朗、笑得不可遏抑。“你相信赵至新的话?”

    “是你亲口证实的,我为什么不信?”

    “小傻瓜,请问当天是什么日子?”他仍是笑。

    “我的生日前夕也是愚人节”她脑中的思绪全在这一刻打结了。“你是说你和赵至新是串通骗我的?”

    “没有啊。当时我们都忙,不知已有多久没联络了。”

    “那你为什么”方容不知如何问下去。

    “我当时和车队在喝茶聊天,一见你call我,马上就回了。谁知道你劈头就问我结婚的事,那我就顺着赵至新的玩笑说下去喽。不会吧?当天是愚人节,你还真的被骗啊?”他居然推得一干二净,而且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方容急了:

    “人家本来也不信啊可是,赵至新打电话给我,一点也不像要捉弄我的样子。我以为他的目的是要祝我生日快乐而且,人家还急着call你确定这个消息,你自己也没有否认啊”“哇拷!没想到你这么冰雪聪明,居然相信这种爆笑的天方夜谭!”他朗声一笑说道。

    “我当然相信。”方容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是开心还是气愤,开心应是多一点吧,她想。“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天知道你是这种没良心的人,把人家对你的相信当垃圾”

    “好嘛好嘛,是哥哥错了。可是,我真的没料到你会信以为真”他顿了顿,继续解释:“我当时还以为你早就已经知道真相,只是将计就计在跟我耍嘴皮子而已。”

    “这么说什么‘奉子之命的婚姻’、什么‘生产机器’、什么‘邵大中小翌’全是平空捏造的?!”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张口结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搞不大清楚状况,赶忙一口气问个明白。

    “哈,当然啊!想也知道赵至新是唬你的。亏你认识我这么久,你老哥是这么荒唐的人吗?”当下,他竟幸灾乐祸起来:“看来,说你是小傻瓜还真不为过呢。”

    “气死人了啦!”方容觉得自己好悲惨,竟被这两个狼狈为奸的无聊鬼骗得团团转。“你本来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我当然没有理由怀疑赵至新的话!讨厌鬼讨厌鬼,再也不理你了!”

    “喂喂喂”他突然焦急起来:“别气别气,是哥哥不对,哥哥跟你道歉。好嘛,妹妹最乖了喔。”

    “不乖不乖,还是不理”方容故意耍起赖来。

    “妹妹最乖了,哥哥疼这样好了,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去天母吃冰淇淋,算是向你赔罪,可以吗?”

    天母?!冰淇淋?!方容瞬间就被脑中浮现的美味一球球五彩缤纷的冰淇淋击溃了盛气凌人的傲气,只能放弃坚持和倔强,乖乖举双手投降。

    “好吧,就赏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嗯,真是我的好妹妹!谢谢你的大恩大德”眼看计谋奏效、误会冰释,邵翌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他还真有点担心方容再也不给他赔罪的机会呢。

    唉!他就是拿这个刁蛮又得理不饶人的女生没办法。

    真相终于大白,方容朗声笑出了一腔的抑郁

    她想,邵翌的染色体上,必定有著名叫“恶作剧”的基因吧。

    窗外的夜是浓郁、美丽、神秘的。

    月色流泻了一地的柔和,倾听黄道十二宫每一星座的浪漫传奇,编织属于自己的仲夏夜之梦

    躲过了高张的火伞和摄氏三十八度的腾腾蒸气,邵翌和方容遁入有着舒畅空调的愉悦空间。

    坐在haagen-dazs晶亮的落地窗边,外头青青碧碧的树影晃动着,天空蓝得跃进了眼帘,阳光白花花的闪闪透亮。

    被沸腾的温度烘得浑沌的身体,需要降温。

    来客美味的冰淇淋吧,让空气中也充满香甜。

    方容一边挖着那球香醇的蓝姆葡萄送进嘴里含着,慢慢享受它在口中发散的芬芳,一边随口聊着大三时跑社团的甘苦;而邵翌,则是细细啜饮着他的卡布其诺漂浮,津津有味地听着。

    一口气倾吐完与他在情人节一别后的喜、怒、哀、乐,方容问起他的生活。

    “你想知道哪一方面的?”他扬了扬眉毛反问。

    “感情喽。”她想了解他的全部,而他的罗曼史想必是最精彩的,也是最令她感兴趣的。

    “唔”他脸上闪过一丝抑郁的神色。“又得提伤心事了”

    “嗯,不想讲就别讲,没关系。”方容见他这副为难的表情,觉得自己不该触碰他的伤口,忽涌起一阵不忍,后悔自己的不懂事。

    “其实也不会啦,都事过境迁了。”虽是这么说,他嘴角浮出的笑还是让方容感觉到沧桑忧郁。

    “你跟欣玉分手是什么时候的事?印象中总觉得你们是天生一对,为何”方容竟口是心非扯了个谎。事实上,她觉得他俩除了名字相近以外,根本谈不上什么相配不相配。

    唉,她就是摆脱不掉对欣玉的妒意。

    只见他淡淡一笑,笑得方容一阵心疼。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其实,我是被她甩了。”

    “不会吧?”方容一诧异,竟无意识地塞进一大口冰,把舌头冻僵了。“欣玉她移情别恋?”

    “很好笑吧?”他叹了一口气。“上了大学后,我和她沟通生活不应该只是两人的世界,要她给我一些空间,也给她自己一些空间,这样我俩都可学习到更多以前不曾经历的事情可是,她说她不要,她不要自由的空间,她只要我。但是,在我的坚持下,还是硬把她推向我要走的路,也把她推向别人的怀里。”

    “我还是不懂可不可以再说清楚一点?”方容自知反应有点迟钝,却克制不住一再升高的好奇心。

    “原本我以为我的决定对彼此都好。有一天傍晚,我到补习班接她下课,想给她一个惊喜。谁知道竟被我发现她挽着别人的手一个男人的手”他顿了顿,无奈地耸了耸肩。“当时,我连忙隐入人群中,然后,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方容咬着下唇,好奇地煽动睫毛。“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欣玉应该很爱你呀。”

    “或许我就是因为对这点太有把握了,所以,自信即使给她与别人交往的自由,她的心仍会跟着我可是,我错了。她还是离开了我,选择别人”

    他撩拨着前额的发,也撩拨着方容的心。“她给我的理由是我的人即使跟她在一起,我的心却从未完全属于她她说,如果我真的爱她,就不会将她推向别人的怀抱。唉!我想,我真的做得不够好吧。如果我是个好男人,一切应该都会改观的。”

    “后来呢?听说你混得不错啊,身边又不缺美女”方容故意试探他。

    “又是赵至新告诉你的?”他的眼神飘呀飘地飘向筛落一片耀眼金光的窗外,悠悠地说道:“其实,说身边没有女生是骗人的;但是,寻寻觅觅了这么久,却还是”

    “定不下来?”方容抢先插了话。

    一定是蓝姆葡萄的酒精成分作祟吧。望着他帅气的侧面线条,方容竟不自主地微醺

    他将飘忽的眼神从窗外收了回来,停驻在方容似笑非笑的脸上。

    “如果你真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没理由反对反正,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早就一塌糊涂了。”

    惊见他难得沮丧的脸,方容突然一阵心慌,就像伤害了一个纯真的小孩一般愧疚不安。

    眼前的他,是她暗恋了好些年的人啊。而他此时无助彷徨的模样,着实让她心揪得紧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方容竟脱口而出:“谁说的,哥哥最好了,其实,人家在好久好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她几乎不敢相信从自己嘴里倾吐了些什么;但是,脸上不断袭上的阵阵温热,让她彻底确定发生了什么事。

    愕然缄默

    接下来她瞥见他诧异的神色。

    “哈!不会吧?”他用笑声打破尴尬的气氛。“你又想闹我了”

    他的反应让方容吁了一口气,还好两人平常就是这么一来一往地开玩笑,否则也不晓得如何找台阶下。

    她连忙顺着他的话,使出一个狡猾的眼神,为自己打圆场:“你说呢?我像在闹你吗?”

    “像呀,你喔小表,老是这样爱说笑。”

    方容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却又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傍晚,邵翌载着方容驰骋在洒着一地金黄斜阳的路上。

    她呼吸着他身上那股迷人的味道,这种感觉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她要好好抓住与他相处的一分一秒,生怕下一刻他又将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一路上,两人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在十字路口暂停下来等红灯,方容转头向左右探望,发现他们身旁是一辆幼稚园的娃娃车。

    两人正兴冲冲地讨论著下次见面的时间,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恋爱”声音的来源竟是身旁那辆娃娃车!

    顷刻间,车里头的小朋友全争先恐后在车里探头探脑,一边喊着恋爱恋爱,一边还露出狡猾的笑容,窘得方容恨不得马上消失。

    而前座的邵翌,居然还有脸跟小朋友寒暄!

    方容急忙痹篇这群小魔头的目光,将羞红的脸撇向另一边,不断祈祷着绿灯的来临。好不容易绿灯亮起,邵翌加了油门冲了出去,后头的小朋友竟然还向他们挥着小手高声道再见呢。

    真是的!方容不禁暗笑起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领教如此人小表大的小孩,居然还招架不住打了败仗。

    一路上,思维翻腾汹涌

    “还想去哪啊?”邵翌的声音在微风中飘扬着。

    不知怎地,方容突然好想上山看夜景;阳明山也好、九份也好,只要是能看到灯火闪烁或星月交辉的地方都好。心里窃窃一笑,不懂自己为何涌上了突如其来的浪漫心情

    正想提议,言语却被脑中的思绪和理智打了岔不对!她得赶回家,今天是妈妈生日,她居然被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冲昏了头,忘了抽屉里那份一个礼拜前就准备好了的粉晶手环。

    “不行耶”方容虽是意犹未尽,却还是婉拒了他。“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家里要上馆子庆祝庆祝。”

    这样也好,至少她能保有一点的矜持,以免他真的发现了她心底真正的想法和感觉,甚至不耐烦她老缠着他。方容如此自忖着。

    “喔”他偏过头微笑,柔声说道:“好吧,反正下次还有机会嘛。”

    瞥见巷口的7-11,她家就快到了。

    方容总觉得有点遗憾,从7-11旁边转进去不到一百公尺,她就得和他分离;然后,拥着一夜的想念入眠

    回过神来,方容“啊!”地叫了一声。

    对了,她差点忘了爸爸早上交给她的钞票买蛋糕用的。

    她敲敲邵翌的背,示意要他停车。“我在7-11下车就好了,我得带个生日蛋糕回家。”

    邵翌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7-11的隔壁就是一家透着暖色灯光的面包店。

    “嗯。”他应了一声,倏地停车。

    方容扶着他肩膀轻盈地跃身而下,没想到他也跟着跨下车,低头锁着大锁。

    “你”方容搞不懂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转头微微一笑。“反正我也没事,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陪你去选蛋糕,当你的军师?然后,送你回家后我再走。”

    见他一派诚恳的呵护关怀,方容觉得自己简直就快被宠坏了被这个善体人意的好哥哥宠坏。

    她抛给他一个甜甜的笑,朗声说道:“干嘛?怕我迷路?还是担心有歹徒抢劫我的蛋糕?喔,我懂了,莫非你也想分一杯羹?”说完,便旁若无人地咯咯笑了起来。

    “你喔小表!”他轻轻拍了她摇来晃去的脑袋,有趣地盯着她那张开心的脸蛋。“难道在你心中,我真是这种人吗?我看啊,整天只想着吃的人,应该是你吧。”

    “谁说人家爱吃?”方容横眉竖眼,故作生气的样子逗他。“不然你倒说说看,为什么要当跟屁虫?”

    “因为想跟你相处久一点”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令人匪夷所思。

    接触他的目光,方容就像触电般的陡然一惊,脑中重复着他那句:想跟你相处久一点顿时便心虚地羞赧了起来,少了接下去的话。

    她赫然想起当小娟听完她和邵翌暧昧不明的情况后曾丑她的话:“少来啦,他不爱你干嘛对你温柔得要死?真受不了你这个大笨蛋!”

    我真是大笨蛋吗?

    多少个夜里,方容不断反问自己;但总在忽有一丝肯定的火光出现时,脑中就会浮现邵翌耸耸肩、摊摊手,那副毫不在乎、玩世不恭的神情。

    这一幕虽是幻想,却又看来真实。最后,它总像倾盆大雨一般,浇熄了她那一丁点希望的火苗

    绝不能泥足深陷,这是一种自我防卫,方容一直逼自己这么想。

    毕竟,暗恋就像个浑沌的深渊,冰冷而晦暗,甚至连阳光都吝于降临;尤其她暗恋的又是他这种笑看一切、戏走人间的男人。若她真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去,铁定粉身碎骨无人问。

    然而,为何现在小娟的话却像装了扩音器,在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心底再度激起剧烈的声浪

    她佯装在人声鼎沸中漏接了邵翌的话,故作若无其事走进面包店,藉由询问他对蛋糕口味的意见以达到转移话题之效。

    没想到他竟当真分析起各种蛋糕的优缺点,头头是道的解说令方容有点啼笑皆非,却不禁佩服他的耐性;没想到他不止对鬼混、相机和重型机车有研究,连蛋糕他都了若指掌。

    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方容突然好希望自己没有岔开话题,至少让她确定他是有心说了方才那句勾人心弦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方容综合了他和自己研究讨论的意见,选了个香芋口味的冰淇淋蛋糕。

    走出店门外,他帮她提着沉甸甸的大蛋糕,与她并肩旋进巷子。

    瞥见他拎着的香芋蛋糕,方容瞬间忆起两年前那杯害她受寒、躺了三天医院的芋头泡泡冰,没有怨怼,反而蔓延了满心的怀念

    不知不觉,方容嘴角挂着一抹巧笑朝家的方向踱去,陷入幸福温暖的沉思中

    半晌,她漫游的思绪才被邵翌倏然的开口给揪了回来。

    霎时间,空气为之凝结,时间仿佛也暂停了几秒。

    她愣在原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一定有问题!

    因为,她听见他说:“其实,打从与你相识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

    这句话,兴奋地窜进方容耳膜中,刺激着她惊吓过度的脑神经。

    这句话让方容陶陶然地飞上了天。虽然它来得这么迟、这么突然、这么令人措手不及,但是,它终于还是来了还带来了柳暗花明的璀璨希望。

    就像被一闪火光拂过,方容的脸颊酡红透亮。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支支吾吾问道。她想有个说服自己没有疯的坚强理由,心却无助地扑通扑通直跳。刹那间她在心底盘算着:如果这次又是他耍嘴皮子的恶作剧,她发誓这辈子永远永远都不理他了。

    “你以为我也跟你一样是个爱开玩笑的小捣蛋吗?”他反问了一句,眼神却是飘忽地移向前方不远处,没有望向她,使一向自认极懂得察言观色的她无法肯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哪里爱开玩笑?”方容赶紧回了一句,藉以缓一缓剧烈缩放的心跳。

    “今天你说过你说”他微张着原本紧抿的嘴唇说道:“你曾喜欢过我”他轻轻拨了拨额上的波浪,在橙黄的夕阳下层次分明,煞是好看。

    就在那一瞬间,方容瞥见他眼底闪过期待的光芒

    原来,她一点都没听错。

    原来,在许久以前,当她对他产生了隐隐莫名情愫的那一刻起,他也一样对她有了感觉。

    她怔怔地凝望着他,只见他微微低垂着头,似乎被她不经意的玩笑话惹得心情沉重

    霎时间,她不知是升起了怜悯之心,还是良心发现;总之,有一股强大的驱动力阻拦了她的矜持、她的自尊。

    她牢牢握住他的手,不加思索脱口而出:“说开玩笑是骗你的,人家是真的喜欢你不只是‘喜欢过’,而是持续着一直一直都喜欢,从没间断过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不是开玩笑”她愈说愈激动,仿佛害怕他仍不相信她的真心。

    “小妹”他轻唤了她一声,嘴角渐渐弯成一道完美的弧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会逼我疯狂地追你?”

    他有着迷人的单眼皮,总是不自觉地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个性和特质;尤其当他专注地望向她,她便完全失去了正视他的勇气。他眉宇间透出的潇洒英气,更逼着她羞答答地低下头,回避掉他令人沉醉的目光,以免融化在他情深款款的魅力中

    现在这一刻,他竟如此温柔地对方容表白埋藏已久的感情这幕景象只在梦境中出现过。

    然而,这恍惚迷离的梦境,竟在风日晴和的夏日黄昏,在一片绚烂的暮霭下成了真。

    多像小说中才有的情节,她默默地想。

    他竟说他要追她,还要疯狂地追她!

    倏地,她微扬起下巴,眨着晶莹似水波荡漾的大眼睛,不发一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瞅着他。

    “怎么了?”他察觉了她稍稍的异样。

    “你的话”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扇了扇洋娃娃似的卷翘睫毛,一双眸子如泣如诉。“当真?”

    他坚定地颔首。

    “我不相信。”她轻咬着下唇说道。

    “为什么?”他有些急了。“为何不信我?这是我的真心话肺腑之言啊!”“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任何表示?”方容自觉有些得寸进尺,却控制不住蛮横不讲理的情绪。

    “你以为我不想吗?”他的语气是一派的亢奋。“当时我有女朋友啊,而且还是维持了好些年的初恋。我曾经发誓,只要我有女朋友,除非她选择离开我,否则我一定要尽最大的心力呵护她、照顾她、疼惜她。当我发现自己对你有了感觉,而你永远不会明白我逼着自己花了多少气力才压抑住心底的罪恶感违背誓言的罪恶感。”

    方容将及腰长发顺了顺,拢向身后,淡淡地说:“所以你选择了用挪揄嘲弄的态度与我相处?”

    “你不会连正当防卫的机会都不给我吧?”他说:“尤其是后来,你成了赵至新的女友,情况更是复杂得可以。如果我不用佯装、毫不在乎的态度与你相处,我怕有一天,愈陷愈深的我会毅然决然负了欣玉、对不起至新”

    见他满腹苦衷地倾吐出这些,方容才明了,原来这些日子以来苦的不只是她。

    她投给他一个好温柔的眼神,轻声说:“说起来你还真是一个识大体的好人耶,可以这样冷静理智地处理感情不像我,即使和赵至新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完全属于他。唉!说起来真可笑”

    “其实,这一点我做得也并不好。”他迟疑了几秒,爆出了令方容瞠目结舌的大内幕。“不瞒你说,我跟欣玉的分手也是因为你。”

    不懂自己何时成了个罄竹难书的罪人,方容忙着向他讨个合理的解释:“不会吧?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干我啥事?咱们不是清清白白的吗?这你该是最清楚的啊,还有欣玉应该也是再明白不过的啊。莫非有些误会?”

    只见他浅浅一笑,那种笑容似乎融合了难为情及神秘感。

    他喃喃说道:“事实上,也不完全是误会。关于我和她的分手,说起来我也要负一半责任记不记得我说过要给欣玉一点自由的空间,鼓励她多交点不同的朋友?不瞒你说,多少我也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方容不懂,只觉得事情愈来愈复杂了。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对她也不公平,但我真的无法不编出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隐瞒自己想接近你、照顾你的心情尤其当你在我怀里哭泣那天起,这种感觉便与日俱增,直到我的理智也被吞噬了但是,我的良心却逼着我压抑自己的感情。我不想对不起欣玉所以,我强迫自己把你当妹妹。我必须这样做,没有其它选择”他挑了挑右眉,眉眼间紧锁着不易察觉的愁绪。“我一直很自信,认为我可以轻易左右自己的感情而收放自如;然而,多和你相处一分钟,我的自信就减掉了一些。还有,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的情人节你做了什么事?”

    方容脑中瞬间闪现当她在他颊上印下那个“恶作剧之吻”时,他微醺着脸呆若木鸡的怪异表情,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忘了这一幕。

    但是,她却本能地装傻:“不记得了,我有怎样吗?”

    他轻捏了下她红润的脸颊,急着要她俯首认罪。“还不承认?你明明对我毛手毛脚”

    “谁说的?人家哪有对你毛手毛脚,人家只不过亲了你一下”方容听他胡乱给她安罪名,连忙为自己辩护,情急之下便冲口而出。

    糟糕!这才发现不打自招,中了他的计。

    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装作若无其事东张西望起来,一边还低声嘀咕着,想要推卸责任。

    “是你自己要人家这么做的”

    “我原是跟你闹着玩的,怎知你当真?知道吗,那天送你回去之后,我去接欣玉,从汐止到台北,一路上我脑中全然挥不去你的身影;甚至后来和欣玉出去看电影、吃情人大餐时,还是无法控制心不在焉,总是想着你的一颦一笑”

    方容诧异地微张着嘴。“真的?我一直以为在你眼中,我没有一丝一点的吸引力”她甚至觉得邵翌总把她当哥儿们,从不把她当女人看待。

    “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柔声说:“容容,你最大的吸引力就是对自己的美不自觉,却总是很自然、很生动、很温暖地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诱惑着身旁的人。”

    “包括你?”她不置可否地瞟了他一眼。

    “包括我”他颔首说道:“所以,欣玉一直对你很敏感。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她总认为你很危险。你知道吗?她常有意无意地防你但是,你竟是如此防不胜防,几乎不花气力便打败了她,也打败了我”他凝视着远方渐渐壅塞的车流,淡淡地说:“当她决定和我分手,她的理由是因为我不够爱她,不完全属于她。所以,她宁可选择一个爱她的人,而不是她爱的人。”

    “笨蛋!你为什么不解释?告诉她我们的关系真的只是兄妹。”

    “因为我心虚或许她说的并没有错”

    “你们分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方容觉得有必要推算时间来应证他的话。

    他偏头想了一会儿。“两年前的四月十四吧,情人节过后两个月”

    的确,在那之前,邵翌真的是随传随到,对刚失恋的方容不敢有一丝马虎;听她吐苦水、带她去散心。当时方容甚至还怀疑过,这个哥哥是否担心她会因为伤心而想不开,所以一点都不敢忽略她、对她掉以轻心。没想到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关心,竟成了他和初恋女友分手的导火线?!

    “”方容恍然大悟,却找不出任何回应他的话。恍惚间,她发现家就近在咫尺,倏地停下脚步。

    “哈,好怀念的景致。”邵翌也跟着停下脚步,猛盯着方容家门前挺拔的凤凰木瞧。

    记得以前他来这时,凤凰木还未缀上如此夺目的色彩;如今,它却是这般恣意地吐露着它火红的芳菲。印象中的凤凰花开,便是离别时;然而,他却在这片热情的鲜艳中与她重聚。

    “本来想带你上山看夜景的”他说:“不过,妈妈生日当然更重要喽。没关系,改天再去吧。”他将手上的蛋糕递给她。

    方容接过蛋糕,甜甜一笑。“明天去,怎么样?”

    “呃”他似乎面有难色。“明天可能不行,车队约好去溪边游泳、烤肉;而且,这是一年一度的‘menstalk’时间,大家说好都不约女生否则,我好想邀你一起去。”

    “没关系,你忙你的吧。”方容柔声说,心里却有些怅然。

    “嗯我们约后天好吗?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他温柔的眼神让她又是一阵恍惚。

    “好啊,一言为定!”方容简直乐得飘上天去了。

    在她进门前,他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明天如果有事找我,就算只想和我聊聊天,就call我呼叫器,知道吗?我随时待命。我是你的7-11,永远都不打烊的。”

    方容与邵翌,算是隔了千山万水吧。

    还好,这遥迢无际的距离,就在赵至新无心的牵线下化为了乌有。

    愚人节对方容来说,又多了点特别。

    虽不免成了愚人,方容竟有股说不出的喜悦她好感谢赵至新的玩笑。

    曾听人家传说粉晶有助爱情运,没想到她这条准备当作生日礼物的粉晶手环,竟帮她先开了“恋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