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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上霓虹灯闪烁之时,正是网吧人气鼎沸之际。
执著得近乎固执的红杏,几乎是小跑着抢到了“异情缘”网吧最里手的6号台。
这是她二十几天前为打发寂寞时光无意中占据的领地。也是归其所属的一席心灵净土,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开机。上线。
然而,好友中北方寒杨却不在线。她气得直想砸了这台破电脑。
不是约好了吗,每天晚上八点二十分见面,你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不见不散呢!
再打开好友名单,只有金钱奴隶在线,且有留言“想你想你真想你!我耐心等待你出墙!”
她大失所望,简直不知道今晚的时光该怎样度过。
打开音乐都是嗲声嗲气的鸟语,烦。搜寻英雄交响曲,这是初次聊天时北方寒杨推荐的,后来竟成了他们聊天时的背景音乐,雄浑、庄重、也不乏激情。
那天她真是在不知所措中信步走进“异情缘”网吧的。她只想发泄,不知是郁闷、愤慨、失落还是其他什么情绪。
其实,她是在高考不如意的情况下,才毅然决定闯荡这座沿海城市的,并且凭借漂亮的脸蛋和小聪明,在一百二十几名应聘者中脱颖而出,被蛟龙集团公司总经理谷乐天看中。
确实是被他看中的,因为自被录用工作起,她就没干过一件“招聘启示”中所称的“文牍”或“文案”之类的闷室工作,而是陪谷总迎来送往,陪吃陪喝,真所谓灯红酒绿,她俨然成了公司的公关部长和贵宾导游。并且报酬不菲,当时她真有些沾沾自喜,自豪于自己的竞争能力。
风姿绰约、又浑身辐射不可抵挡风情的她,生就一种高傲美人的素质,她会巧妙避开客人色迷迷的目光,机智地岔开满是荤言腥语赤裸裸的性挑逗。
但她却无法摆脱谷总的善解人意和精心呵护。在他们喝了两杯红酒,她已进入他包的客房后,她忽然想起了和辉的初次。
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很单纯、也许挺复杂。但是她和辉却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把美好留给未来,他们坚信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没有考上重点大学,辉断然参军去了西北。他说要考军校,搞科研作文职将军。她则决定弄潮商海。他们还是分开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异常清醒,便对谷总扯谎说女孩子近期来事,步出了酒店,阴差阳错地来到这家“异情缘”网吧。
聊天是极好的倾诉和宣泄方式。不知什么原因,她竟然想到了红杏出墙这个成语,遂取昵称红杏上网聊天。
很快,成群的网虫聚拢请求加为好友,昵称五花八门,什么“好色的苍狼”、“食色的贵族”、“不甘寂寞的野驴”等等,有的甚至即时更改昵称为“等待红杏”、“墙上的新老公”、“墙外的帅哥”“专候红杏的老者”等等。也就是这晚,她邂逅了金钱奴隶和北方寒杨。
金钱奴隶说他是学财经的博士,但他不想控制钱、也不想支配钱,只想听命于金钱,任它指引人生的方向,因为金钱财富的拥有量是衡量人生价值的主要标杆和尺度。
她也崇拜金钱,没有金钱她一天都活不成,更别谈现今的花天酒地了。
但她不愿与奴隶深谈,只是敷衍着。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北方寒杨这句话深深打动了她,这是辉常和她提起的拿破仑信条。
但辉已参军,他不会有时间上网聊天,再说部队也不会允许。她索性象过去和辉直面交流一样,和北方寒杨在网上谈人生、论人性、探讨社会问题、发泄青春的烦恼和对纷繁冗杂生活的感慨。
他的观点竟与辉有惊人的相似,只是较之更显成熟、深刻和全面,很少流于直感的偏激。
当她问他女友情况时,他只不语,继而岔开了话题。
就这样,他们聊了二十九天,几乎是约定俗成,且恪尽职守,谁都不曾缺席或分神。和北方寒杨聊天已然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
“你在吗?为什么不说话?”金钱奴隶催促道。
她已将焦虑变为委屈,不知为什么,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红杏,我要等你一万年,我要弄到成百万上千万的金钱,我是奴隶,让你作主人!”金钱奴隶有些焦急。
英雄交响曲不知重复听了多少遍,她在回味昨天和北方寒杨聊天的情景。有时他也很顽皮“我管你未来的老公叫姐夫还是妹夫?”
“随你便了,别管我叫老婆就行了”她气他。
“你为什么取昵称为红杏?谁是你的墙呢?”
她骗他:“为人妻后,当然丈夫是墙了”
半晌无语,字幕“祝你幸福!再见!”
这是他昨晚的最后一句话,但愿不是今生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红杏惴惴地想。
突然,传来一阵类似敲门的声音——北方寒杨上线了!十一点,这是他们约定每日结束的时间,也是北方寒杨提出的,说是要保证身体和工作,凡事应适度而行。
红杏急切地问:“你好吗?”
对方说:“您是红杏小姐吗?”
红杏:“是啊!”他怎么这么客气?
北方寒杨:“很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您!”
红杏:“怎么回事?你不是宋大雄吗?”北方寒杨曾告诉她真名叫宋大雄。
北方寒杨:“不是,我们是北方寒杨的战友。”
红杏:“战友?他人呢?”
北方寒杨:“我们是受北方寒杨的嘱托,向您说明情况的。北方寒杨同志于今日凌晨,病情恶化,抢救无效,已于上午十时不幸去世,我们刚为他开完追悼会,他临终前一再嘱咐我们要将实情告诉您”
红杏顿觉气不能出,眼前一片漆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英雄交响曲还在摄人心魄地震荡着。她模糊地看到显屏字幕“他是真正的英雄!在去年夏天一次核武器试验中,他请命亲赴爆破区搜寻目标,为的是及时掌握中子裂变后的第一手数据。不幸的是,他被辐射住院治疗,军区破例为他购置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供他学习、研究,我们还打趣他说找网上恋人呢”
红杏:“请问他的真实姓名?”
北方寒杨:“他的真名叫周建辉,现年23岁,去年刚从军校毕业”
红杏泪流满面、悲痛欲绝。聊天时为啥不说出真实姓名啊?我早就告诉他了,他明知我就是他女友呀!不就是怕我难过,怕连累我吗!
她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却机械地敲击出如下一串字符:
“请把周建辉同志的遗像发过来,我要收藏!他是我的唯一恋人!”
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英雄在空气中回荡,久久萦回
2005年3月20日于紫剑楼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