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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后,两人走出位于超高大楼的法式餐厅,步行于砌着栗红色窑烧粗砖的人行道上。
一路上黎安一直低头不语,只是淡漠的紧跟着邵子霁的脚步,一如方才用餐时的情况,她也只是机械化的吃着东西,宛若一具不能言语的木头人。
“地上有什么好东西吗?”顿停下脚步的邵子霁,双手交错于胸前,以眸光代替了接下来的言语,神情专注于她的脸上。
黎安抬头,眨着不解的眼睛。她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失魂的心依然责怪着自己不该答应邵子霁的邀约,与他共进晚餐。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等她跟上脚步,没再接续适才的话题。
“什么地方?”黎安本能的反问,她习惯性咬唇的动作又出现。
“是个很美的地方,你会喜欢。”邵子霁盯着她的举动,随后故意将视线飘向一旁。现在他已明了,黎安咬唇时多半是因心里紧张。
他体贴的没道出,只将这秘密藏于心里,毕竟他不希望她怕他!
又向前走了几步,他习惯性的等她跟上脚步。
“我们真的得上去吗?”站在超大型的摩天轮下,黎安咬唇眨着眼问。不容她退缩,这会儿邵子霁是扯着她的手,直接往前冲,直到两人坐上了摩天轮,他才放开了她的小手。
“你不该强迫我跟你一起搭的!”黎安坐定后一动也不敢动,她抿着唇抗议。
有点惧高症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得接受他霸道的要求。
对于黎安的抗议,邵子霁只回以一个不以为意的笑。“凡事总要有初次尝试,否则很难断定自己到底会不会喜欢。”双手一摊,他自若地在黎安的对面坐了下来。
由黎安咬唇抿嘴的动作看来,邵子霁推断她可能没搭过摩天轮,至于原因,他不急着明了,反正以后他会知晓。
随着机械缓缓的上升,黎安纤细的小手紧紧捉握住座位两旁的铁条,紧张的情绪已让她顾不得邵子霁会不会投来嘲讽的眸光。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搭摩天轮。”邵子霁的声音倏地响起,他试图分散黎安的注意力,也唯有这样她才能欣赏到一会儿后美丽、的夜景。
黎安无心顾及邵子霁的话题,一颗心仍旧忐忑不安。
机械继续上攀,过了许久后,她终于抬头看向他。“我怕高,所以一直不敢尝试”
她由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嘲讽意味,他黧黑的眸光甚至于是鼓励她将视线往外投。
“其实并不可怕,对不对?”他冲着她笑,唇边漾起的笑纹很迷人。
“你为什么喜欢它?”终于敢放开双手,黎安纤柔的手指在小小的空间里比了一圈,她意指摩天轮。
“你不觉得它像人生吗?”邵子霁双脚自若的交叠,有神的眸光投向远方的夜色中。“我每搭一次,便能感受到一次人生的起伏。”收回视线,他的眸光凝聚在她小脸上。
“是是很像。”黎安喃喃自语,视线不经意的为远方横滨港外船只的灯火所吸引。“好好美!”本是紧抿着的唇,不经意一笑,绽开甜甜笑纹。
几乎是同时,她细眉间的皱折,一扫顿逝。
“是很美!”邵子霁应答着,只是两人所言的美,赞赏各为不同。
黎安欣赏的是夜景,而邵子霁欣赏的,则是黎安。
机械缓升,已到顶端。
“我喜欢此时的感觉。”他接续着适才的话题。
“高处不胜寒!”黎安摇头不认同。
斑空的夜色虽美,但本就极寒的气温更是骤降,阵阵的夜风吹拂,传来刺骨的寒意。
黎安不禁打起哆嗦,而将身体缩成一团小人球。
“你很怕冷?”他贴心问,由颈上取下围巾,递到黎安手中。
软软蓬松的羊毛线织,贴在手中是舒服地、很温暖。“大部分的女人都怕冷!”她脱口而出,话语中似乎是另有涵义。
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被温柔地捧在手中呵护呢?
她感伤的对话,换来他深情的凝视,黧亮的眸中跃动着比星辰还灿烂的光彩。
发觉了他的凝视,黎安撇开头咬着唇。
“你喜欢被吊在这么高的感觉?”空气中静默了几分钟,直到她收回视线,脑中想到了可以岔开尴尬氛围的话题。
而摩天轮在此时也正巧停顿,这是例行设定,通常会在至高点停顿个一、二分钟。
“我喜欢站在高点,因为唯有此时才会觉得全世界皆在自己的脚下,所有的灯光为自己绽放!”邵子霁双手交握抵在下颚,缓缓述说着他的论调。
这是第一次,他与人分享内心深处的论调、观感。
黎安摇摇头,笑纹在她嘴角绽放。“依心理学的看法,你有自大自傲的倾向。”她不讳直言。
就算两人不搭上摩天轮,不由高处往下鸟瞰,全世界的灯火依然会亮起、依然闪烁,因那不是为任何人,只是定律、是习惯。
“我不否认你的看法。”他看着她,喜欢她唇边的笑容,笑意使她变得更美。“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感觉,现在的感觉、在这上头的感触。”双手一放,他更换坐姿,催促着她的答复。
“我”偏着头思考,半晌后她才缓声回答:“我觉得自己渺小,跟脚下的灯海、世界比拟,我觉得自己渺小的微不足道。”她咬着唇,勇敢地看向他。
邵子霁先是嘴角微绽,紧跟着朗笑出声。“依心理学的观点看来你有过度自卑的倾向。”
他突然弯身向前,大掌一探,为她将一绺垂落于脸颊上的发丝勾回耳后。
邵子霁突来的动作,令黎安先是一愣,而后她赶忙侧过头,痹篇了他的大掌。
摩天轮恢复了转动,巅峰过后,已开始缓慢的下降。
无云的夜空中寒风又吹起,白色透光的小点开始缓空而降雪,是雪,下雪了!
雪花随风飘扬开来,撒落在脚下的世界,透过灯海折射,如一粒粒耀眼的珍珠。
“下雪了!”黎安隐忍不住心里的悸动,她探出纤细的小掌,承接住由空中散飘的雪片。
“你喜欢雪景?”黎安雀跃的声音,让邵子霁直接推断。
“嗯。”她频频点头,唇瓣炽绽的笑容,更增添了她的韵美。
无瑕肌肤加上那甜美笑容,让她看起来宛若初雪中的精灵!
“你看起来很美!”是直接毫无掩饰的赞美,邵子霁脱口而出,他的视线完全为眼前的黎安所吸引。
她彻底勾挑起他心里最深层的渴望!
“我”他的话、他浓烈的眼神,让黎安惊慌。
狂风吹起,雪花四处飘散开来,飘落在两人的身上、黎安柔软的唇上。
她赶忙垂低头,又习惯性的欲咬红唇。
“别咬唇。”邵子霁突地起身,大掌一探,将她拉近。
重心不稳,小小的空间里瞬间晃动了下,黎安没站稳的身子,依势倚入邵子霁怀中。
宽大的胸怀,温暖且有着无限的安全感!
黎安有刹那间的错愕,然后抬起小脸,纤柔的双掌飞快地触抵上邵子霁硬硕的胸膛,急欲撑开两人的距离。
“有雪片!”无心顾及黎安的推拒,邵子霁修长手指抚上她柔软如樱的唇瓣,拭去上头微沾的雪花。
“我”他细微的动作,又让她不知所措,小嘴微启,她又欲重复咬唇的动作。
“别咬”邵子霁单掌扬高了她的下颚,头一低,衔住了她的柔软唇瓣,将阻止的话缓缓送入她的小嘴中,继而暖暖的气息在两人间流转。
吻!黎安眨着眼,她从未想过,她会让其他的男人碰她!
何况这是她的初吻!
本是要献给慕仲扬的吻!
她不知自己的力量由何而来,只知在推开邵子霁的刹那,力道大得让两人同时怔愣。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没再上前,怕自己失常的行为,吓着了她。空气中飘散着雪花,除了更刺骨的寒冷外,就只剩接下来静默到清晰可辨的呼吸声。
“对不起!”在摩天轮转回地面上停住时,邵子霁终于缓声道歉。
黎安低着头,并无搭腔。
于是两人一路静默的走着,直到车站已耸立在眼前。
“你的。”黎安由颈上取下围巾,定住脚步欲脱下外套。
“留着。”邵子霁转过身来,不悦地拧起眉。“你比我需要它。”
他径自霸道地帮黎安拉好外套,将围巾又套回她的颈上,一圈圈的绕好后他才松开大掌。
而后他迈开步子,径自往前走。
之后他一直没再回头,只是刻意的放慢了脚步,知道她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天空的雪花缓缓飘散开来,无声地落在两人的肩头上。
在邵子霁的坚持下,黎安知道拗不过他的坚持,只得依着他,让他送自己回住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黎安心里错综复杂,膨胀数倍的大脑疼痛的无法思考。
取出钥匙,她打开了门。再合上门的刹那,理智回到了她的大脑,她有了明确的决定。
她不该再与他见面,最好连见面的机会都不要再有!
不该发展的情感,即不该给彼此机会。
将背包抛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她迅速地拿起电话拨号。
“季岚,我是安。”
电话那端传来接通后,季岚高八度的音频
“安安,怎样约会还顺利吧!”季岚极富探干脆的声音,透过话线传送,依然不减八卦意味。
她才不管是谁来追求黎安,只要条件别太差、对方是个好男人,她都乐于当个推手。
反正现阶段的任务,是想办法让黎安尽速忘了那个无情的慕仲扬,过得快乐。
总之她是大力鼓吹黎安去找其他的男人谈谈恋爱!
“约会?”持着话筒,黎安心虚,故作不解。“别装迷糊,你得从实招来!”季岚的声音又昂高八度,让人耳膜一震。她紧抓着话题不放。“没有只是一同吃饭而已。”黎安蓄意隐瞒,将整晚的情节,特别定摩天轮上所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末了,她还为了让季岚无再开口发问的机会,赶忙接着道:“接下来的一、两个星期,我得准备语文考试还得交旅游稿件了,所以我可能短时间内不能到你的店里去帮忙了。”她找了一个最差劲的理由。
季岚却不被她的理由给搪塞住。“安安,发生什么事了对吗?”她知道黎安是一个学不会说谎的笨学生。
由那略微发抖、不正常的音频,她判断黎安说谎了!
“没没事!”她的回答连自己都无法信服。“我累了,想休息了。”如电话会烫人般,她飞快地挂断,抬头合眸深深吸气。
一整晚的时间,她知道邵子霁看她的眸光是不同的!
她也曾由镜中望见过自己类似的眼神,那是迷恋、炽爱一个人时才会有的眼神,是她曾经凝视着慕仲扬时所拥有的神情。
她更明白爱一个人得不到回报时的痛苦,所以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因她不希望由别人的眼中看见相同的痛楚。
缓缓起身,她由衣橱里取出一个旅行背包,装好几件简单的衣物,由书桌的抽屉里取出请假单,她动笔填好。
她需要去旅行了。
只要短期间内,别再与他相见,一切会恢复原来的平静,她要的平波无浪。
送黎安回住处,再返回他位于品川的豪宅,已是深夜时分。
电梯门开启又合上,很快的直达了八楼,门才一开启,邵子霁即看见在长廊来回踱步的岳恩帝。
挑眉朗笑,他不忘揶揄。“真难得你今晚会有空。”
平日岳恩帝是贯彻生活与工作彻底分明的人,所似要在晚上时间让岳恩帝主动来找他是不容易的。
“你今晚改吃素了?”虽话中有话,但他心情愉悦,道出的语调自然无平日的严苛。
没理会邵子霁揶揄的口吻,岳恩帝抵站在门边,等着他脚步走近。
“你整晚手机都没开吗?”他一脸无法置信,过往,这是子霁不会有的行为。
基本上他是属于那种,生活即是工作的人。
手机不离手、工作不离口,是邵子霁的标准座右铭。
“有事吗?”慵懒的声音,证明了他今晚的心情确实是特好。掏出钥匙,他开了门,径自往内走。
“你妈找你一整晚了。”岳恩帝跟上脚步,回身踢上门。
“很重要?”拉开壁橱,他轻松自若的将长外套高挂于内,柔软的羊毛衣料上还沾留着黎安身上淡淡的紫罗兰香皂气息。
“是要事。”走往沙发,岳恩帝随意的坐下。“关于我们这次洽谈的代理权问题。”对于何事能使子霁心情愉悦,他着实感到好奇。
“你没告诉我妈,再一星期就能将代理权搞定?”他走向八角柜旁的吧台,由架上取出一瓶陈年白兰地,分别注于两个酒杯再加上冰块后,他持着酒杯走回沙发,将左手持着的递给岳恩帝。
有没有搞错!?子霁递酒给他!
单手揉了揉眼睛,岳恩帝更加不敢相信双眼所见
他记忆中的子霁,只在应酬时会偶尔浅酌,而大部分的时间他是滴酒不沾,因他总相信喝酒会误事。
他的至理名言是:他不想输掉生命中的任何莽撞决定!
所以他极少喝酒,唯有在心情愉快、或商业版图上又有新扩展时,他才会浅酌。
“说了。但你妈说,董事会里一些老东西,对于这次代理权的取得,颇有微辞。”轻啜了口浓烈的液体,岳恩帝深吸了一口气,让辣烈一路灼烧至喉际,他的精神为之一震。
此刻他终于可以确定,邵子霁确实倒了酒给他。
“我妈怎么说?”慵懒地在靠窗的单座沙发坐下,邵子霁修长的双腿交叠,眸光平静,让人读不出他的心思。
“老董事长要你在一星期内回去。”放下手中的酒杯,岳恩帝故意伸懒腰打呵欠,一对贼气的眸子却不想错过邵子霁脸上的任何神情,以印证心里深处的揣测。
叹了口气,他拧起浓眉。“代理权的事再二、三天就可谈定,只是”没再往下说,他起身踱步至窗边,视线飘向窗外空投于夜空中。
若三天后他依行程返回台湾,回台后,以他的忙碌情况、和堆积如山等者他处理的公事看来,他何时还能再踏上东京?必是遥遥无期。
那是否表示他与黎安之间只会是个巧遇,像划破夜空闪落于海平面上的流星,虽灿烂、但光晕终灭,永无结果。
不,他心里不舍,他不想欺瞒自己的感觉,他要她,强烈的要她!
她带给他的感觉,是过去所有女人所无法给予的。
所以他不放手,不让自己与她擦身而过!
双手抚过宽阔额角与一头短发。“你觉得黎安是个怎样的女人?”他转过身来,看着岳恩帝,缓声问出莫名其妙的问题。
“黎安?”岳恩帝皱着眉结,他根本不知道子霁谈的是谁,不过却能确定,影响子霁心情浮动的就是此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一向视女人如无物的邵子霁,居然会为一个女人心神荡漾、起浮不定!
“你昨日在车站咖啡屋里谈的那个女服务生。”他的话宛若一枚炸弹,让岳恩帝咋舌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说,你整晚不开手机、让你妈找不到你、还心情愉快的喝了小酒,原因是那个小女人?”掏掏耳朵,岳恩帝还是不肯相信亲耳所闻。
深叹了口气,回答岳恩帝的是邵子霁一记深切的点头。
然后他走回沙发旁,由桌上端起了酒杯,轻啜一口。
“我很喜欢她。”他说得很直接,眸底发亮。
“我的天啊!”岳恩帝的手在邵子霁眼前挥了挥。
“我真的很喜欢她,甚至是强烈的喜欢!”这次他更是坦诚的毫不避讳。
“我我麻烦你打我一拳。”拉着邵子霁的手,岳恩帝摇着头、喃喃自语。
“算了,反正跟你也谈不出个所以然。”甩开他紧扯的手,邵子霁有了最后决定。“明天你先回台湾摆平董事会那群老东西,我一个星期后就回去。”
这将是最佳决定,他相信以岳恩帝的能力,要应付董事会那群人已绰绰有余。
至于他则决定利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赢取黎安的芳心,届时他会劝她与自己一同返回台湾。
“我回台湾?”比向自己,岳恩帝颤声问。
邵子霁的决定似另一枚炸弹,将他的大脑彻底的炸散开来。
“没错。你先回去。”邵子霁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且丝毫不容反驳。
岳恩帝露出了一脸无辜。“我该怎么跟你妈交代?”没理由子霁留下来赢取美人心,而他得先回去试凄。
“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眸光一飘,邵子霁嘴角绽开的笑纹,令岳恩帝瑟缩了下。
“算了,好、好、好,我先回去,至于老董事长那边我会在飞机上想好原因和理由。”垮着脸,岳恩帝无奈应允,耸肩道。
他不断地在心里嘀咕着,误交损友,哎真是误交损友呀!
夜越来越深,两个男人、两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