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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
河诠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
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唐生查子牛希济
自恃姿容不输人的秋水夜访如欢殿。
如欢殿是历代花剌国王的寝宫,通常国王并不在此召幸美人,只有王后和受封的妃子才能留在如欢殿过夜。
“秋水美人,没有王的召见,您不能进去,何况您不是王妃,按体制是不能进如欢殿的。”
说话的是荣敬怀贴身护卫纳兰春秋,刚从长白山回来,对荣敬怀是绝对的忠心。
“让开!”
“您明知我不会为你破例。”他提高音量。
“我要见王,让我进去。”
他横起手臂,无论如何都不让。
“明天王会到西山祭祖,到时可以安排。”
“纳兰春秋,你这个狗奴才,别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小心丢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从天边飞来,正巧撞伤秋水美人的螓首。
她叫了声,破口大吼:“何人如此放肆?”
只见由樱花树上跳下来“你何必为难一个尽忠职守的好人?”
“你管什么闲事,如欢殿的事你不配干预,你别忘了你的工作范围只在羊圈马厩。”
上下打量她“啧啧啧,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会配上这么一张利嘴,难怪玉妃一来,你就没戏唱了。”纳兰春秋望向“妹子不需替我出头,我自会处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也不想管这种劳什子的闲事,可你们嗓门实在太大,吵得我不能好好睡觉。”翻了翻白眼。
“你做贼啊?有床不睡,缩在树上睡,是不是想偷什么宝贝?”
“我对金银财宝不是很有兴趣,要不是和风轩闹鬼,我也不会选择睡树上。真倒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天一亮,我就会回若云阁去,明晚你们不会再看到我,可以放心大吵一架。”
本来想今晚就去若云阁的,怕扰人清梦只得委屈在树上睡。
“闹鬼?”秋水吓得三魂七魄全散了。
“不可胡乱造谣,什么鬼?从来也没谁瞧见过。”纳兰春秋制止她胡说。
“是真的,我肯定是个女鬼,不信你们跟我去和风轩就能证实。”
秋水颤着声,双腿发软地道:“女鬼你可有看见女鬼的样子?”
摇摇头。“我哪敢看啊,我和伺候我的丫环吓得各自逃命去,什么也没看清楚。”
“那你怎能确定是女鬼?”纳兰春秋好笑的看着。
“她说了一句:“你们别怕,我是个可怜人。”声音听来是个悲惨的女人。”
“纳兰将军,麻烦你送我回宫。”秋水没胆再听下去,只想躲到安全的地方。
**
纳兰春秋送走秋水美人,去而复返,站在樱花树下嚷道:“下来,我知道你还没睡。”
跳下树,打着呵欠。“又有什么事?”
“为什么要危言耸听?”他责问道。
“我才不是危言耸听,是真的有鬼。”
纳兰春秋扯住她的手臂“那带我去捉鬼。”
瞪着他。“你再抓着我,我就叫非礼了。”
“你不敢,要是惊动了王,王若问起,你的命未必能保”
“你是谁?”
“王的护卫,花剌国的将军。”
“怎么你也是将军,荣敬和也是将军,你们谁归谁管?”
纳兰春秋看出她顾左右而言它“少岔开话题,我不会中计的。走,带我去捉鬼。”
“天要亮了,鬼早走了。”
“没有鬼对不对?”他咄咄逼人地道。
“真的有,你不要不信,我住在和风轩的这几天真被吓坏了,她不是每天来,可一来就东翻西翻的,像在找东西。”
“也许是有人装神弄鬼吓唬人。”
“我只是个小人物,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对付我?”
纳兰春秋大胆假设“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说和风轩有鬼只是在唬弄我们,蓄意想找秋水美人麻烦。”有被识破的尴尬“不是的,我和秋水美人既无冤也无仇,怎可能故意找她麻烦。”
“你的模样就是让我觉得没来由的古怪,一副不老实的模样,说!你这么晚躲在如欢殿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垂眼,嘟哝着:“哪有什么企图,只是好玩罢了。”
“好玩?”他可不相信。
“如欢殿戒备森严,我想试试自己的本事,想知道自己可以躲多久才被发现。”
他并不相信她的话,可也不急着戳破,他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不能待在如欢殿周围,马上离开,若是不从,别怪我动手赶人!”
当然知道他是认真的,吐了吐舌头,旋即闪人。
**
玉允儿手捧着刚摘下的蓝色星形小花放在琉璃碟里,平静无波的心湖因为蓝星小花而起了丝丝涟漪。
“娘娘,好美的小花,您在哪里摘的?”小雀凑过来嗅着碟中小花。
“一早随处逛逛,无意间在若云阁后边小径发现的。”
“在小径发现了什么?”低沉的男音忽地扬起。
“王”小雀大受惊吓,几乎快要站不稳。
“下去忙吧!”玉允儿扶了小雀一把。
小雀几乎是用跑的离开花厅。
“你吓着小雀了。”她略带指责的道。
“她少见多怪,以后常常见到我就不会这么慌张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常常?什么意思?是否代表着他会频繁的进出若云阁?
“你不会不明白我的心意吧?”他捡起一朵小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我明白。”她说,心跳加快。
“没忘记你的承诺吧?”他故意逗她。
“想忘也忘不了。”
“很好,我可不想一天到晚浪费口舌说服女人,大好的光阴应该用在其他地方,而不是用在哄女人上头。”
他放回小花,扳起她的下颚注视着她,他的眸似两泓深不可测的潭水,浮现莫名所以的情潮。
突地,他掠夺她小巧柔美的樱唇。
她低呼出声:“不”
但她太柔弱了,哪里敌得过他的粗壮野蛮?马上在他的猛烈狂吻下失去了理智。
他又轻薄她了,她告诉自己她是被强迫的,她是不愿意的,可她敌不过他的气力啊!
她觉得呼吸困难,快昏倒了,小手不自觉地攀着他的肩头,瘫软在他面前。
许久,他的唇舌才离开。
咬了咬下唇,她的唇被他吻痛了。
“你好甜!”
他可不想为他的孟浪道歉,她是他的女人,他想怎样就怎样。
她说要慢慢适应他,他也答应了,但是不能连个吻都不给他吧?
“你不能再这样待我了。”她微喘着气。
他不悦的反驳。“你要习惯。”
“我永远也无法习惯。”
她难为情极了,亲嘴的行为是多么羞人的事啊,要她习惯恐怕要花一辈子的时间。
“是吗?”他邪笑。“那就天天来上几回,做多了你自然就习惯了。”
她一惊,脱口而出:“你下流!”
“下流?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华冀莱没和你亲嘴吗?他在你身上做了什么事,怎么没见你唾弃他一句?”
她咬了咬下唇“你胡说什么?”
“胡说什么!你已非完璧,可咱俩尚未圆房,只是亲亲嘴,你却说我下流?”
他有些火大。
“天下女子何其多,你我本可以不要有交集的”
“住口!”他打断她的话。
他低吟了声,随即搂住她柔弱的身子,攫住她的菱唇,探入她的嘴里,纠缠住她的丁香小舌。他感觉自己已完全失控,被她迷惑。
这是属于他的权利,她是他的妃、他的妻,却口口声声说不要与他有任何交集,妄想离开他,这是他所不容许的。
“王。”她挣扎着。
许久之后,他说:“叫我敬怀。”
“敬怀?”
“我知道你一向不屑称我为王,既然如此不如直呼我的名讳。”
“我没有资格”她抬眼望着他。“连王后都没有的资格,我”
他不羁地大笑。
“你的灵魂里根本没有体制阶级之分。”
“我不是存心的,自小,我的父母教导我要弃爱绝情,一个无情无爱的人是不能成亲的。”
“为什么?”
“姻缘情爱只会害人,而我不想害人,就像现在,你不就为了我的无情无爱而懊恼吗?”
他完全无法理解。
“情爱是苦、是孽,有情世界的爱恨别离都是苦和孽造成的,我不想作茧自缚。”她头一回将心思向他剖白。
闻言,他不禁楞住,两人间出现短暂的沉默。
“谁教你这些奇怪的想法?”
“父母的耳提面命是启蒙,然后很自然的,就有了这样的思想。”
“你父母真自私,他们只准自己恩爱幸福,却不许女儿恩爱幸福”
“不是的,他们有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分明是莫名其妙,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忘掉过去的古怪念头,建立新的、正常的生活态度,别再提什么弃爱绝情的。”
他不相信和他相处不能改变她出世的思想,他将她视为一种挑战,只许胜,不许败,没有退路的挑战。
“如果,我做不到呢?”
“你不可能做不到,除非你没有心,只有没有心的人才做不到。”
“我是没有心,因为我用不着。一个像我一样不用心的人,是不配谈情说爱的。”她望向他,以一种祈求被了解的诚恳眼神凝视他。
他嗤笑道:“很好,至少你不是过分平淡的女人,平淡的女人只会百依百顺、没有主见,和你生活将会有趣多了,几十年下来也不至于苦闷无聊。你想挑战我是吗?我奉陪,而且,我一定会赢。”
闻言,她呆住了。
她不想挑战谁,更不想开启彼此的战端,她要的是宁静的生活,人生的输和赢并不在她追求的目标。
“你疯了!”
他大笑“你的说法很有趣,下战帖的人是你,我只不过是顺着你的意,陪你玩上一回。”
“何必白费力气呢?”她试着打消他的念头。
“我还轮不到你说教!”
然后他放开她,转身离去。
**
若云阁新来了十二名丫环,个个伶俐可爱,彼此分工合作,将若云阁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唉,我和小雀的事全让她们给做完了。”小莺忍不住抱怨。
“这不是很好吗?”托腮嗑着瓜子。
“没事可做,就觉得日子过得好慢。”
摇摇头。“你们真是劳碌命。”
“姑娘不闷吗?”小雀问。
“闷时就到马厩走走,或去看看我的羊孩子,怎会闷?倒是你们家娘娘”
看向手里忙着绣佛经的玉允儿。“她才是真正会闷的人。”
“小姐一直都是这样。”小莺说。
“我是不会绣这绣那的啦,可我知道别的女人嫁人后,绣的不是丈夫的衣裳就是孩子的衣裳,哪像玉妃娘娘,专门绣菩萨、佛陀的画像送人结缘,这样如何能讨丈夫的欢心?”
嗑了一桌子的瓜子壳,自从和风轩闹鬼之事传开后,她便离开和风轩,而风轩再也无人敢靠近。
“这样的小姐很特别,也许王就喜欢小姐不同于一般人,不像那些美人一样争风吃醋。”
撇了撇嘴,看来并不苟同小雀的话。“我比你们了解男人,男人不是蠢蛋,男人不会喜欢死板的女人。就拿你们来说好了,整天待在若云阁会有谁知道你们?不如到外头寻找如意郎君。”
两人羞红了脸,不知如何答腔。
玉允儿微笑点了点头“说得有理,你们也到嫁人的年纪了,该替你们找个婚配的对象。”
小雀、小莺心里高兴,嘴上却大方不起来。
“娘娘又寻咱们开心了。”
小莺点头如捣蒜地道:“是啊,是啊,我们才不嫁人呢,我们要伺候娘娘一生一世。”
噗哧一笑。“一听就知道是谎话。”
**
同日夜里,正要上床睡下。
突地,一名不速之客将她从床上拉起,气不过地朝他大吼:“纳兰春秋,你这无赖,本姑娘累瘫了正要睡觉,你擅闯我的闺房是什么意思?”
“咱们捉鬼去!”他微笑。
“捉鬼?”她打了一阵哆嗦。“我才不去呢,要去你自己去,别拖我下水。”
“如风轩闹鬼之事可是你说出来的,也只有你一人见过鬼,你不同我去,怎能确定是否是你那日见到的鬼?”纳兰春秋压根儿不信和风轩闹鬼,要不住在皇宫十年的他怎么未曾耳闻,直至近日。
穿回外衣跳下床,横了他一眼“你懂不懂礼节啊,三更半夜大剌剌的走进来,你以为我不会喊人吗?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指了指大开的窗。“你没有关窗的习惯,要进来不费吹灰之力。”
“天气热谁会关窗?你不是君子。”她下结论。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你别一副好像吃了什么大亏的模样。走!去捉鬼。”
“不去!”
“你说谎对不对?你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理由扯谎,刻意混进花剌国,正在进行什么计划,说!你到底是谁?若不说,那只有对不住了,必须请王定夺。”他吓唬她。
“我没有骗人,什么计划?你别胡乱栽赃啊,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和风轩闹鬼之事也不是我乱编的,不信你可以去找找看是不是真有鬼!”
“所以我要你一块儿去捉鬼。”
“我胆子小,你别拖我下水。”
“你不去,无法证明你的清白。”
“你捉到了鬼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何必非要我去?”嘟着小嘴,委屈极了。
“我需要证人,光只有我不足以证明有鬼,你可知皇宫闹鬼是大事,要是不解决,可能要弄得迁都。”
“这么严重?”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他点点头。
她挣扎着,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好嘛!我跟你去就是了,可我先声明,今晚那鬼未必会出来,你不能只凭一夜就断定我说谎。”
“知道了,你怎么这样小心眼?”
两人施展轻功,几个起落,离开了若云阁。
“奇了,我听荣将军说你不谙武功的,怎么轻功还不弱啊?”纳兰春秋看了她一眼。
“我只会轻功,其他什么也不会,我爹只愿意教我轻功,他说学太多功夫会害了我。”
“怎会?有功夫能防身、能助人,好处多多。”
“爹太了解我的性子了,知道我好管闲事,有了一身功夫将来不是杀人就是让人杀,所以他说只要我将轻功练好,足以保身就够了。”
“你爹真是看法独到。”
两人站在和风轩外头,房舍外观一如往昔,看不出异样,一轮明月照下,感受不到一丝阴气。
“这和风轩原来住着先王一位宠妃,那妃子因为喜欢和风轩这一大排桃花树,所以非住这儿不可,先王不忍违背她的心意,就让她从若云阁搬到这里。”
“那妃子也住饼若云阁?”
“本来先王提议也在若云阁前种上一排桃花树,可那妃子偏偏喜欢这处风景,哪里再种桃花树都比不过这里。”
“后来那妃子呢?”
“疯了。”
她闻言一颤。“疯了?好好的怎会疯了?”
“先王另外一个宠妃弄死了她才生下三天的儿子,难以承受丧子之痛的她再也走不出悲伤,就疯了。”
“好狠的女人!”后宫里的女人真可怕。
“王和荣将军是先王尚未即位时由指腹为婚的妻子所生下,先王即位之时,两位王子都已十来岁,虽然宫里的嫔妃美人多到连先王都未必个个有印象,可却再没有任何女人可以替先王留下孩子。”
他们缓缓走进和风轩,点上火把。
“怎么会这样?”她继续问道。
“全让那个妒心重的妃子用各种方法害死了。”
“没人治得了她吗?”
“先王那段时日都在外头打天下,等他发现时,早已酿成许多悲剧。”
“那个害人精呢?”她不懂,这女人为何能这么冷血。
“被先王打入冷宫。”
“死了吗?”
“还活着,她现在仍住在露妍别苑。”
张嘴欲言,咽了口口水才道:“我也在露妍别苑住饼一阵子,怎么没发现?”
“露妍别苑有两处,一处较小,一处较大,只要被打入冷宫的妃子都会搬去那里住。”
“难怪,我和玉妃娘娘住的该是较小的那一处,早知道应该往另一处探看,也许能和那名妃子聊上几句话。”
“可她不一定会理你啊。”他泼她冷水,然后把他所知道的说出:“先王崩殂后,因为那些后宫美人全未替先王留下一儿半女,所以全让她们领一笔钱,给些值钱的东西打发她们回乡去。”
“为什么那个坏妃子没走?”
“她说死都要死在这块土地上,而且要与先王葬在同穴,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那个发疯的妃子后来呢?”她关心的问。
“死了,和先王葬在一起。”
叹了一口气。“后宫是非多,这都要怪你们男人。”
“我们男人怎么了?”
“要不是你们男人喜欢三妻四妾,也不会有这么多女人为了占有男人全心的爱而互相残杀。”
他无言。虽然他亦身为男子,可不能否认,自小所见的宫廷斗争,许多事由确是因男人的贪婪而起。
只见她呵欠连连,四周除了虫鸣就是蛙叫,再无其他。
“你怎么都不会累呀?”
他看向她,握剑的手和另一只手交握于胸前,没好气的道:“谁说我不累?好啦,今晚就到此为止,改日再来。”
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房睡觉了“真多亏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