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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病了,而且病得不经。她昏昏沉沉、四肢无力,不停地起身呕吐。
恍惚间,有人扶着她捧来盒子供她吐,然后又有一只大手,递来清凉的手中替她抹去秽物。
她隐约听见似是张冷急切的声音和大夫交谈着。“她怎样了?要紧吗?”
“气血虚,身子骨弱,是以风寒入侵--我先替她驱风寒,再补气血。这几日得差人全天看顾她,万不可再受风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冷闻言,不带一丝感情道:“病人的事,还有劳烦大夫之处,这几日,大夫就留在宫内随时候诊吧。”
未等大夫回答,张冷便命令一旁的丫鬓。“替大夫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好生伺候着。”
丫鬓领命,大夫虽心里百般不愿,奈何主命难违,只有乖乖跟着丫鬟而去。
如玉不知自己为何来到这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她四下张望着,远处似乎有个人影,那身影是如此熟悉。如玉定睛一瞧,不禁喜出望外,那是她思念已久的娘亲!
“娘!娘啊!”如玉边跑边叫,好不容易来到娘的身畔,正想扑进娘的怀里痛哭一场,忽然眼前一闪,出现一座牢笼,里头映现的是欢沁那张绝望的脸。
“如玉,救救我!救我出去!”欢沁哀嚎着伸出双手,当如玉快要握住她的手时,欢沁的脸“唰”一下变了,竟是张冷这个恶魔!
如玉一惊,吓得回身便跑,她疯狂地大叫着:“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我的身子被你糟踏,我的心也被你践踏得没有半点的尊严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张冷不料自己无意间的探查,竟会听到如玉的这一番梦呓。
送走大夫后,张冷刻意忽视内心对如玉的关注,只简短吩咐过丫鬓,便不再踏进如玉的厢房。
他发现自己开始在乎如玉了。这怎么行!他张冷不是发过誓,不再对女人动心了!
而当如玉的高烧始终不退,丫鬟惊慌得向他回报之后,他终于找到一个借口,来终止自己镇日的坐立难安。
张冷急急步向如玉的厢房,一路上还拚命告诫自己不是我放不下心,而是她目前真的有危险
但在听到如玉长串的梦呓后,他的心防整个瓦解了。“我恨你”那三字,就如同一把利刃,无情地刺穿他的心。
他轻抚着如玉的嫩颊,摩挲着她因高烧泛起的酡红,喃喃道:“你恨我?真如此恨我?我真伤你如此之深?”
如玉的回答,竟是两行滚动的泪珠。张冷一震,想不到如玉会这般脆弱。他一直以为她是那么地坚强,没想到在她内心深处,竟然还是受了重创。
张冷忘情地执起如玉的手,却发现它冰冷异常,他马上不假思索地解开外衣,小心翼翼抱起如玉纤弱的身子,让她安稳地偎在他怀里。
急急忙忙拉着大夫冲进来的丫鬟,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住了,连自己到底为什么来这都不记得了。
张口结舌的,除了那个“躬逢其盛”的丫鬟,还有一个便是周恩平。
他刚从城外打探消息回来,才一入宫,那多嘴的丫鬟便告诉了他昨晚发生的事情。
而一夜未曾合眼的张冷,听闻属下回报周恩平归来的消息,虽然仍放心不下怀中的如玉,但他知道周恩平定有重要讯削告。于是他仔细交代了丫鬟后,便来到了议事厅。
张冷一见到周恩平古怪的神色,便明白有哪个多嘴的家伙已向他嚼过了舌根。尽管如此,张冷依然面不改色坐下,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问周恩平。“你这次带回来什么消息?”
周恩平暗忖:姑且先不逼供,不过待一会儿,你可就没这么容易逃过我的审问了!
他连忙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有好消息。”
他从袖内抽出地图摊开。“李劲又被逼退一城,我们很快便可以攻下所有的城池了。而且,他现在应该急得慌,我们得尽快乘机追击,让他没机会喘息。”
张冷眸光一亮,脑中飞快盘算着如何对李劲赶尽杀绝。正在思索时,周恩平忽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我的好消息说完了,现在换你说说你的。”他们其实私交甚笃,所以私底下都以你我互称。
张冷一愕,没发现他话中有话,只随便敷衍一句。“我还没想到周全的计划,等想好了再与你共商大计吧!”
周恩平略提高音量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自有颜如玉!”
张冷一听,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说:“我现在没空,等我闲下来了,再告诉你宫中自有赵如玉的前因后果”话犹未完,他人已不见了踪影。
周恩平这辈子都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在霸主身上看到“诙谐”二字。他不知已有多久没这样同他开过玩笑了
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扭转乾坤?这个连他都没辙的冷血霸主,竟也有起死回生的一日,他倒要好好盘问盘问赵如玉。
施欢沁怎么也没想到霸主又再来见她。这几日她都被关在另一间厢房内。她一见霸主踏进房,难掩那份又惧又喜的矛盾心情。
欢沁再度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也许,他对自己是有意思的。她绽放出讨好的笑容,马上起身迎上去--
“霸主”她的呼唤中夹杂着娇羞与爱恋。
张冷对她的讨好视而不见,只是冷冷问道:“为什么如玉是处子之身?她到底是千里香的什么人?”
欢沁闻言大惊。他怎会知道如玉这么私密的事?难道
欢沁如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她霎时敛去期待的笑容,冷淡回答:“如玉是千里香的厨娘。”
“不是卖身的姑娘?”
“不是--”卖身?哼!欢沁心底泛起了一阵苦涩。谁似自己这般不幸沦落风尘?一股怨气涌上她的面容,使她看来有些阴沈。
张冷无暇顾及她的情绪,再度逼问:“如玉最爱什么?”
欢沁不解霸主为何专程来问她这些怪问题,不过瞥见他严厉的神色,她只得勉强回答:“如玉最爱赌吧,其次是料理食物。”
欢沁想霸主一听到如玉爱赌,一定大失所望,说不定还会命人将她遣送回“千里香”呢!她正兀自作着美梦,却听霸主又问︰“如玉她有亲人吗?”
“只有一个亲娘,赵香雪,从前她也是千里香的红牌花魁。”
炳!这下可好!如玉的娘身分如此低贱,霸主铁定会对她大为改观。
“那么”霸主欲言又止,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她在家乡,可有许配了别人?”
欢沁望住他,沉默了。她心中一片酸楚,对如玉又妒又恨的情绪升到最高点。原来,方才她所说的一切竟不曾动摇霸主一丝一毫的心意。
良久,她才回答︰“这我就不明白了。她喜欢周旋在许多男人之间,但又不给任何人希望,害得那些男人镇日为她神魂颠倒。”妒火烧尽了欢沁的理智,她刻意将如玉说得如此不堪。
张冷皱眉。他不是没瞧见欢沁脸上炽盛的妒意。这恶毒的女人!竟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诽谤好友!张冷攫住欢沁纤细的手腕,冰冷地道:“你最好明白,随便诽谤如玉会有什么下场!”
欢沁仍强辩着:“我只是实话实说--”她突然语调一转,鼓起勇气大声道:“霸主,如玉不值得您爱的,她唯一在乎的只有赌而已。只有我,才是全心全意爱您的!”
张冷嫌恶地冷哼一声,松开对欢沁的箝制。对于这种为了夺爱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他十分不屑一顾。
他竟用那种神情回答我!欢沁在心中悲叹︰他怎能这般残忍?他懂得一见钟情吗?他眼中只有如玉,为什么就看不到她对他的心?
“霸主,我不似如玉那般不知好歹。霸主,我真希望可以当你的妾,我会尽心服侍你,我--”
张冷别过头,依然是满眼的轻蔑。
他鄙视她,因为她出身低贱吗?
施欢沁忍住眼泪,自尊被他践踏得荡然无存。可恨!这男人和如玉都可恨!
张冷淡淡一句。“如玉病了。”
哼!这是她的报应!欢沁面现得意之色。
张冷将她的态度一一看在眼里,不禁为如玉感到不值。“她病中还不停唤你的名字,你却连起码的同情心也吝于给予。”
欢沁此刻心中只有怨恨,只想到自己。“你打算留下她?”
“没错。”
“那我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张冷静静打量她。“若不是看在如玉的分上,我早杀了你!目前,你就给我乖乖地待在这儿吧!”说完,他立即拂袖而去。
她的满腔柔情,被他一句话杀得灰飞烟灭。由爱生恨,这屈辱,这怨恨,再没有谁比施欢沁更懂得了。
这一切都是如玉害的。都是她!都是她!
如玉打从娘胎出世后,未曾害过这么严重的风寒。她一病多日,四肢没半点力气,头也痛得睁不开眼。而蒙眬中总有一个温暖的声音不断安抚她,有只温暖的手不时替她拭汗。
是谁?这样低沈温柔的嗓音?她想问,却没半点力气说话;她想睁眼看看,日夜守着她的男人是谁?然眼皮却似有千斤重。
她只知道这人的安慰,让她不再害怕病痛。
他的碰触,让她能够安然入睡。
如玉睡了又睡,始终意识模糊,不知那看护着她的男人正是她最恨的男人--张冷。
这日,张冷仍守在床畔。如玉仍然昏迷不醒,令他一颗心紧揪着。然后丫鬟来通报,谋士有要事相商。张冷前脚才踏离,周恩平后脚已跟进。他等不及丫鬟的通报,直接找到这来。才进厢房,就瞧见床上的如玉喃喃喊着要水喝。
他上前替她倒了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过了一会儿,如玉终于缓缓睁眼。她眼波流转,意识仍不十分清楚,眸中却乍喜的放出异采--她终于见到“他”了。
一身白衣的周恩平正瞬也不瞬地子着她。那样专注,那样温柔,加上他一脸斯文,更令人倍感亲切。一定是他!如玉暗自窃喜。
“呵!你可醒了!”这下霸主终于可以安心了。
如玉由衷感激地凝视着他。原来是他的手,他的声音,陪她度过这场沈痾。难得这讨人厌的地方,会有这般温柔的男子,如玉心中顿生好感。
她好奇地问他:“你是谁?”
“霸主身边的谋士,周恩平。”
“唉!可怜”
“可怜?”周恩平不料她的反应竟是如此。
“当然。”这样好的男人,竟得替那恶魔卖命,简直可怜透顶,她同情他。“替那种人做事,当然可怜。”
他听了哈哈大笑。她恁是坦诚地有趣。现在,他懂得何以张冷会坚持要她留下了。
“你的事我听说了。”
如玉无奈一笑。“是啊,所以我们同病相怜”突然,她像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道:“你不是谋士吗?头脑应该很聪明。快!出个主意,我要杀了那臭男人!”
唉!可怜的张冷。瞧瞧他留了什么在身边。
周恩平又惊又笑。“杀他?太狠了吧!他对你挺关心的,你一病多日,他着急得很。”
“哼!恐怕是物未尽其用,所以才着急。”病才刚好了些,她马上嘴巴不饶人。
周恩平含笑温和地劝她。“你把他想得大坏了。”
如玉闻言,反而更同情地望着他。“可怜!你一定逼于他的婬威,不敢说真心话。没关系,我了解。”
周恩平啼笑皆非,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而张冷遍寻不着周恩平,一踅回如玉的厢房,便见他俩有说有笑。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酸意。
张冷板着脸质问:“谁许你到这儿来?”
周恩平感到一股肃杀迎面扑来,决定先闪人为妙。“我还有事呢,先走一步了。”说完急忙拔腿开溜。
如玉一见张冷逼走了周恩平,立即没好气地侧身蒙头,眼不见为净。
“你醒了?”张冷刻意掩饰欣喜之情,语调显得平板。
“”废话!难不成我是睁着眼睛在梦游?
“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别来,我人就舒服多了!”
张冷虽然有些儿恼怒,仍然捺住性子,不想同生病的她计较。这宫内现今敢这样同他说话的人,也只有如玉。
“想吃东西吗?我叫人去弄。”
“不必!”她一口回绝,连头也不抬,存心让他七窍生烟。不过奇怪,他怎么到现在还没发脾气?
张冷强压住欲爆的怒火,可是语气已不似方才平稳。“大夫说你气血虚,得好好进补。”
猫哭耗子假慈悲!哼。她没好气冲他劈来一句:“我气血虚是心情坏,我心情坏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害病。”
出乎意料地,他并没生气,只是问她:“那么你要怎样才肯进食?”
如玉背对着他瞠大美目。
他是怎么了?今天竟低声下气起来。有一剎那,她几乎要忘了他是如此可恨有一剎那,她几乎要错觉他是另一个人--等等!她怎可轻易原谅他?他蛮横夺去她的初夜,那么粗鲁的撕裂她。
不!她永远不会忘记!
如玉翻过身来面对他,答非所问:“我要回千里香!”
“不行。”他斩钉截铁的口吻激怒了如玉。
如玉拉下脸,背转身去不再作声。
饼会儿她又再度转身来,半乞求,半恐吓道:“那么,让欢沁回来陪我,别关着她,你不答应,我就饿死自己!”
“好,我答应你!”他说到做到,马上离了厢房去找欢沁。
欢沁这几日心情跌到了谷底,正盘算着怎么再度掳获霸主的心,却见霸主进房来,欢沁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前去。
张冷劈头便道:“你在千里香陪客一夜的身价是多少?”
她愣了愣,这问题来得太突然,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张冷不耐地挥了挥手道:“不论多少,我每日加三倍给你。”
三倍!她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原来,霸主仍是中意她的。
果然没一个男人不会为她的美貌倾倒。这可真是人财两得!瞬间她跌宕到谷底的心情,即刻攀上了喜悦的高峰。
她不会令他失望的,她定会全力服侍他。
她迫不及待证明自己的诚意,上前主动偎进霸主怀里,一双美眸含羞带怯地凝望着他。但是一股极大的力道忽然涌至,将她硬生生地推跌在地。
一阵嫌恶的声音将她重又打回地狱。
“你干什么?”
“我我”她张大嘴,狼狈地瞪视着他。
“我是花三倍银两要你陪在如玉身旁,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胆敢行此无礼之举!”
不知羞耻?原来是她会错意了。他竟连自己舍弃所有尊严地讨好,都要冠以“不知羞耻”的罪名。欢沁的心,瞬间撕成了片片。
张冷兀自又道:“如玉不忍你被囚禁于此,同我求情。你从现在起要日夜与她作伴,倘若她有半点差错,唯你是问!你听明白了?”
欢沁张口结舌地点点头。
“等会儿我会差人带你过去。今后倘若如玉发生什么事,你未据实通报,我绝不放过你!”他丢下这么一句便走了,留下又羞又愤的欢沁。
她不解,如玉百般推辞他,他却硬要留她下来。
而自己费尽心思,却得不到他一丁点青睐,更让他三番两次地羞辱,令她对如玉的妒恨更深。凭什么她毫不费力即可赢得霸主全部注意?
难道,就因为她不是卖笑卖身的低贱女子吗?
往昔同如玉在“千里香”的情谊,如今在欢沁的心中只剩下嫉妒与怨恨。
她将所有心绪深深藏住。此后,她纺,她再不会对如玉如姊妹般掏心挖肺相待;而且,她更要夺回原该属于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