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定情信物

长生千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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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纠总觉得齐侯定然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不然说话怎么怪里怪气的倒不是吴纠怕齐侯把自己给掉下去,他只是怕齐侯再说一些奇怪的内容,于是赶紧闭上嘴巴,明智的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老老实实的窝在齐侯怀里。

    可是让他双手抄着齐侯脖颈,这一点儿吴纠是怎么也做不到的,因为这个动作实在奇怪,莫名的让吴纠觉得特别肉麻。

    齐侯搂着吴纠进了小寝宫直接走进内殿,将吴纠放在了榻上,然后扯过被子给吴纠盖上伸手盖在吴纠的额头上,试了是他的体温随即说:“叫医官过来。”

    寺人应了一声赶紧去叫医官吴纠连忙说:“君上,纠无事不必叫”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侯的食指就搭在了吴纠的嘴唇上,因为吴纠方才在说话,险些将他的食指含进了口中,吓了一跳,说话的内容也就戛然而止了。

    齐侯则是笑了一声,眯着眼睛说:“嘘二哥又和孤犟嘴,嗯?”

    “嗯”个大头啊,齐侯以为自己是偶像剧里撩妹的总裁么?鼻音那么重

    吴纠脸色一瞬间都青了,稍微撇了一下头,让齐侯的手指不按在自己的嘴唇上,趁着撇头的功夫,赶紧抬起手来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齐侯就在旁边的榻牙子上坐下来,语气有些幽幽的笑着说:“二哥病着就过来,上来劈头盖脑骂了孤一顿,孤想想,这是谁的注意?是曹刿那混小子的主意罢?”

    吴纠眼睛转了一下,方才在审友面前,齐侯的态度如此暧昧,温柔似水的,一转过头来,反而要“发难”,虽然劈头盖脸骂齐侯一顿并非是曹刿的主意,不过的确是曹刿来找吴纠的。

    毕竟曹刿、公孙隰朋和王子成父、石速这四个人,是有本质区别的,石速是老实,他答应不说,就是认死理的,打死也不说,他自然不会来找吴纠说齐侯攻打卫国的事情。

    而王子成父呢?因为继位问题,周朝乱作一团的时候,王子成父跑到了齐国来,当时齐国收留了王子成父,所以王子成父虽对齐侯并非忠心耿耿,但是对齐国是忠心耿耿的,以至于齐侯说出来的话,那便是圣旨,决计不会违抗,自然也不会来找吴纠。

    公孙隰朋就不必说了,他这个人看似是老实认死理儿,但是他和石速不一样,因为二十年的追随,公孙隰朋重义气、愚忠、隐忍,这三样让他心中很纠结攻打卫国的事情,但是也决计不会去找吴纠。

    那么这一样一算下来,就只有曹刿是个老油条了,曹刿当时在梁甫山,让齐侯砍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虽然收归之后,曹刿也恭恭敬敬的,但是曹刿还是能破罐子破摔的人。

    齐侯一想就明白了,幽幽的笑着说:“曹刿那混小子。”

    吴纠说:“是纠自己听说的,还请君上不要误会曹将军。”

    齐侯一听,“哦?”了一声,笑着说:“看起来那曹刿还有几分能耐,让二哥都这么袒护他?唉孤还真是吃味儿呢。”

    吴纠又用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偷偷的打量齐侯,不知齐侯到底吃错了什么东西,说话很不正常,酸不溜丢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最重要是因为齐侯喜怒无常惯了,吴纠不知他哪句是真的。

    齐侯笑着说:“算了,二哥好生休息,明日一早朝议,孤把群臣找来议一议挖水渠这个事儿,这回二哥满意了么?”

    吴纠听他说话又不好好儿的,一口一个酸溜溜水哒哒的,弄得吴纠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还是拱手说:“君上英明。”

    齐侯笑着说:“有二个这样的贤臣,孤怎么敢不英明,稍微想要随心所欲一点儿,就被二哥骂的北也找不到了,还是当着臣子的面儿,你说呢二哥?”

    吴纠咳嗽了一声,赶紧服软说:“纠方才一时失态,请君上责罚。”

    他说着,赶紧要从榻上起来,就往地上跪,齐侯连忙伸手拦住他,托住吴纠的手臂,将他重新带回榻上,说:“二哥这是做什么?孤并没有怪罪二哥,只是在想”

    齐侯笑眯眯的伸手顺了一缕吴纠的黑发,在手中轻轻的撵着,幽幽的说:“只是孤活了这么久,还真没听过旁人这么劈头盖脸的劝谏。”

    吴纠心想,说来说去,还不是怪自己说话太难听么?拐弯抹角的这么说,吴纠偷偷翻了个白眼,立刻又说:“纠失礼。”

    齐侯笑着说:“都说了,孤没有怪罪二哥的意思,不用再请罪了。”

    他们正说话,外面儿的医官已经小跑着进来,先是给齐侯和吴纠问礼,然后过来请脉,吴纠还在低烧,又重新开了药,让寺人去熬汤药了。

    齐侯也没有离开,仔细问了问吴纠的具体情况,医官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便是因为吴纠身子底儿太差,所以需要小心将养着,受不得风寒,而且不能生气,不能着急。

    若说吴纠身子底儿为什么这么差,还不是因为公子纠与齐侯争位的时候,直接气的在临淄城们吐血,这还是公孙隰朋的功劳。

    齐侯命公孙隰朋在临淄城们阻拦公子纠进城,公子纠眼看着与侯位就差一墙之隔,但是无法进城,又被公孙隰朋耻笑,他这一辈子就只想做齐侯,如今有缘无分,自然气的吐血。

    旁人以为只是吐血昏厥,其实是给活活气死了,而吴纠则补上了这个空缺,公子纠都给活活气死了,吴纠补上的这身子能好的了么?

    再加上之后众人护送吴纠快速撤退回鲁国,这一路上颠簸劳累,也没办法好生医治,病根子便留了下来,到了鲁国之后,鲁公也不待见吴纠,毕竟那时候吴纠已经大势已去,齐国有了新侯,所以也没让人给吴纠医病,这病根子就沉淀了。

    那个年代,风寒感冒和风热感冒,若是吃错了药,都能直接死人的,中医并非十分发达,吴纠这身子骨能养成这样,已然是不容易了。

    医官开了药,齐侯带着医官在外殿问情况,吴纠就躺在“龙床”上,感觉这床榻就是比旁的房舍都大,寝宫果然就是寝宫,要不然那么多人打破脑袋也要争夺侯位。

    吴纠在上面滚了一圈,把被子卷了卷抱在怀里,被子也比自己的软,还香香的,熏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和花香味道。

    吴纠在床上滚着,哪知齐侯已经问完了话,从外面走进来,正好看到他滚来滚去,还抱着被子卷啊卷,卷完了掖进怀中紧紧抱着,好像一个小孩子似的。

    齐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竟然笑了出声,吴纠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把被子一推,好像刚才是被子纠缠着吴纠,而不是吴纠折腾被子一般。

    齐侯忍着笑走进来,他竟不知,二哥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儿。

    齐侯进来,又坐下,笑着说:“二哥这些日子切记卧床休息,不要下榻,好生将养几天。”

    吴纠说:“那明日的朝议”

    齐侯说:“这不行,二哥还是养着,孤会把你的意见提给众卿,二哥就不必去了,身子要紧,知道么?”

    吴纠听他又温柔似水的说话,有点打冷战,只好赶紧应声说:“是。”

    齐侯又说:“一会儿汤药便来了,二哥先休息一会儿。”

    齐侯扶着吴纠躺下来,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自己就在旁边的案前坐下来,看了看文书,并没有离开。

    吴纠顿时压力有点大,难道齐侯不准备离开么?一直守着这里做什么?

    吴纠就这么默默的装睡,齐侯就这么默默的看文书,过了一阵子,寺人就禀报汤药熬好了。

    齐侯连忙啥:“快端进来。”

    他说着,回头一看,刚好看到吴纠从榻上坐起来,可能是睡得有点迷糊,突听汤药熬好了,皱了皱脸,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

    齐侯一看,便笑了一声,说:“乖乖喝药,一会儿吃两块甜果干。”

    吴纠刚睡着,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人恭敬的托着汤药,从外面走了进来,并不是什么寺人,吴纠定眼一看,好家伙,是审友。

    审友伸手捧着汤药,从外面恭敬的走进来,齐侯也看到了他,说:“审友,你怎么来了?还当起了寺人?”

    审友笑着说:“君上,友是特意来给公子送汤药的,方才公子一番话,醍醐灌顶,让友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意见是多么的短浅不堪一击,听了公子的话,友受益良多,思来想去,一定要感谢公子的开导之恩,所以才亲自将汤药给端来了。”

    吴纠一听,好生佩服,这审友马屁拍的,都快拍到自己后背上来了,而且还“咚咚咚”有声。

    吴纠笑了一声,说:“怎么,中大夫竟然也同意纠的观点了?”

    审友立刻说:“友心中只有君上和齐国,所以听说卫国无耻行径,乱了方寸,才会主张与卫国开战,但是如今听了公子一席言论,当真觉得友目光短浅,公子高瞻远瞩,不可同日而语,友发自肺腑的佩服公子,想为自己方才的冒失向公子请罪。”

    吴纠挑了挑眉,没有说话,齐侯则是说:“好了审友,你也是为了我大齐国,把药放下,你先回避罢,公子需要静心安养,明日朝议的时候,你再把自己的想法,好好儿的跟众卿说说。”

    “是是,审友明白,那友先告退。”

    审友说着,将药碗放下,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吴纠看着审友退出去,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齐侯。

    齐侯这架势,分明就是不想治审友的罪,这审友是个马屁精,齐侯想要打卫国的时候,审友力挺齐侯攻打卫国,谁说不打就跟谁急,但是刚才吴纠“痛骂”了齐侯一顿,审友见齐侯没有生气,反而对吴纠温柔似水,顿时就改变了策略,开始说挖水渠的策略好,仿佛刚才那个说吴纠是鲁国奸细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这明显是典型的溜须拍马的墙头草,那边儿有利益往哪边倒。

    齐侯端起药碗走过来,坐在榻边上,将药碗递给吴纠,说:“二哥,快趁热喝,一会儿凉了没了药效不说,还更苦口。”

    吴纠只好端过来一闭眼,把药喝了,齐侯连忙递过来果干,接走空碗,放在一边儿,笑眯眯的说:“孤知二哥想些什么那审友,溜须拍马的,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这君上喜欢听旁人拍他马屁,也挺糊涂,是也不是?”

    吴纠一听,果干差点顺着嗓子直接滚进去,连忙咳嗽了两声,这才说:“纠”

    齐侯抬手制止他的话,说:“二哥可别急着否认,孤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齐侯笑眯眯的,将空碗“哆”一声放在案上,随即笑着说:“审友,他是难得一见的忠臣。”

    吴纠奇怪的看着齐侯,齐侯笑着说:“审友一辈子都在看孤的脸色行事,因为他想从孤这里图谋利益,他是个老齐人,又有想要图谋的利益,所以孤说他,是个忠臣,孤想打谁,他就说打谁好,打谁对,孤想收税,他便想着法子的给收税起名头。单说这一仗罢,若是齐国输了,那罪名不是孤的,是审友的,因为是他力荐孤兴兵攻打卫国的,二哥你明白了么?”

    吴纠定定的看着齐侯,齐侯笑了一声,说:“简单来说罢,审友他有能耐,有才华,有建树,但是他把自己八分的能耐全都用在了拍孤的马屁上,但却拍得挺舒坦的,他有自个儿想要的利益,也有利益换来的忠心,只不过他的忠心油滑了一些,孤也还有利用他的地方儿,偶尔听听好话儿,二哥,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吴纠听着齐侯的话,心里明白了,齐侯根本不是冲动糊涂,而是心里太过明白了,他要和卫国打仗,这一仗必须要打,不管是什么方法,毕竟卫国挑战了齐侯的底线。

    就在齐侯震怒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齐侯不能打不能打,心里自然更是窝火。齐侯并非是个毛头小子了,他做了两辈子的齐侯,还真没见过什么仗是不能打的,这一仗虽然不必定能胜,但绝对会重创卫国。

    只有审友力挺打仗,齐侯虽然知道审友只是顺着自己的话,揣度自己的意思而已,但是有了审友的支持,放在朝中一议,很多大臣也会看齐侯的脸色,那么这仗就打定了。

    齐侯并不是信任审友,但是对于君王来说,都是喜欢旁人溜须拍马的,放眼望去,历史上这么多君王,哪一个不是刚愎又自负的,齐侯也不能免俗,尤其站的越高,越是不能免俗。

    好在齐侯分得清楚,什么是溜须拍马。

    吴纠没说话,齐侯又说:“审友这人,嘴皮子极为利索,二哥方才也看到了罢?他还有用,若是水渠一事成功了,卫国定然会和孤和谈会盟,到时候就让审友去做大行谈判,他嘴皮子利索,让他去和卫国叫板,这不是挺好?”

    吴纠想了想,又说:“君上何不让纠去谈判?”

    齐侯看了看吴纠,一笑,说:“因为孤舍不得啊。”

    吴纠头皮都麻了,心想着齐侯说着说着话,突然又抽风了。就见齐侯轻轻摩挲着吴纠的头发,将吴纠的一缕头发轻轻勾到耳后别起来,笑着说:“孤说的可是真心话,二哥这般通透又冰雪聪慧的人,孤要把你时时刻刻绑在身边儿,这才安心。再者说了,二哥身子不好,让你去和谈,孤可不放心还有一点,二哥难道忘了卫侯是什么样的人?上次咱们差点就被卫侯给软禁了,不管卫侯是不是诚意和谈,都是有风险的,虽说各国默认不斩使臣,但卫侯那小性子,二哥也清楚。”

    吴纠一听,齐侯想的这般长远。

    齐侯帮他把头发整理好,说:“好了,二哥别操那些心了,孤说了你瞎操心,二哥还不认账,喝了药快躺下来乖乖睡觉,晚膳孤再叫你起来,好好养几天,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事儿。”

    吴纠听齐侯说的那么头头是道,心里也就放心了,老实的躺下来,齐侯给他盖上被子,随即低声说:“孤去隔壁的小寝,不打扰你休息,有事叫寺人来知会孤。”

    吴纠感觉有点不对头,齐侯的态度怎么这般不对头,除了自己的母亲,还没有人在生病的时候,这么温柔的对自己说过话,很不对头儿。

    然而吴纠不知那汤药里是不是有安眠的功效,感觉听着齐侯温柔低沉的话很困,困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直接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了。

    齐侯说晚膳叫吴纠,所以吴纠睡得格外香甜,放肆的睡着,直到肚子里饿得都不行了,这才睁开眼睛。

    这一张开眼睛,齐侯仍然不在殿里,有寺人和宫女守在旁边,这和吴纠的房舍就不一样,吴纠身边只有子清和晏娥,两个人便够了,结果这一睁眼,左右一串寺人,一串宫女,大家都盯着吴纠睡觉。

    吴纠眼睛打开的一瞬间,好几个寺人和宫女都用目光询问,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吴纠顿时觉得被人盯着睡觉有点可怕,翻身坐起来,一个寺人赶紧跑过来,给吴纠披上披风,说:“公子,可起身了么?”

    吴纠说:“要用晚膳了么?”

    那寺人笑着说:“公子,该用早膳了。”

    “什么?”

    吴纠吃了一惊,原来已经不是晚上了,而是早上,自己一个穿堂就睡过去了,齐侯看吴纠睡得实在香甜,便没有叫他起来。

    而且今日一早有朝议,齐侯早早就走了,留下寺人照顾吴纠,让吴纠多睡一会儿,把早膳放在火上温着,等吴纠醒了再吃。

    吴纠一听,朝议都开始了,自己睡的也够踏实的。

    寺人伺候吴纠洗漱穿衣,然后端来早膳,就在小寝宫吃的,吴纠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皇帝”,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团团转,其实还有点儿挺别扭的。

    吴纠在小寝宫住下了,原因是齐侯不让他走,非要养好病再走,子清和晏娥瞬间就像失业了一样,因为寝宫寺人和宫女太多了,两个人就放了个小假。

    晏娥这日很清闲,看到花园中的花卉盛开了,突然想到公子的花茶和果茶似乎要没有了,便想着趁着清闲,赶紧去摘些花儿来,晒干储备起来。

    晏娥拿着小篮子在花园里揪花,因为天气好,晏娥年纪又小,喜欢玩儿,一边摘花,一边用小花枝撵了一簇小花环出来,正觉着好玩,突听身后有笑声,吓了一跳,连忙回身一看。

    竟然是邢侯。

    邢侯一身华丽的袍子,头束白玉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晏娥身后,邢侯是习武之人,晏娥根本不懂这些,自然没有发现他走过来。

    晏娥吓了一跳,邢侯连忙说:“对不住,是我鲁莽,吓到了晏娥姑娘。”

    晏娥听他开口文绉绉的,还特别礼貌,觉得好生奇怪,毕竟自己可是个奴隶,谁会开口叫自己姑娘啊。

    晏娥给邢侯问了礼,然后就想拎着篮子跑开,邢侯却笑着说:“姑娘这是什么,好生漂亮。”

    晏娥低头一看,邢侯指的是自己手上的小花环,晏娥只好说:“是婢子自己编的,让邢公笑话了。”

    邢侯笑了笑,说:“不不,晏娥姑娘心灵手巧,这编的好生漂亮,能送给我么?”

    晏娥看着手里那简陋的花环,又看了看邢侯,邢侯笑的很真诚,晏娥真是搞不懂,不过这么一个花环也不值什么,便交给了邢侯。

    邢侯拿在手里,百般喜欢的样子,说:“当真谢谢晏娥姑娘,等之后我要把这个带回邢国去。”

    两个人一时间有些无话,邢侯这个时候说:“听说齐公子病了,但是我方才去公子那边,怎么没看到人,晏娥姑娘知道齐公子在哪里么?”

    晏娥说:“回邢公话,公子在小寝宫呢,因为公子连日发热,君上已经将公子接到小寝宫将养了,邢公若是探病,去小寝便可。”

    邢侯一听,有些怔愣,说:“小寝宫?”

    邢国也有小寝宫,每个国家都有小寝宫,天子四个小寝宫,诸侯两个小寝宫,都是睡觉休息的地方,那是君王的标配。

    宋赵匡胤曾说过一句非常著名的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虽然这年代还没有赵匡胤,但是赵匡胤只不过总结了一下君王的心里罢了,哪一个君王的卧榻旁边,可以让旁人睡觉的?

    邢侯虽然是小国家的国君,但是这乍一听,也有些怔愣,随即笑着说:“真是佩服齐公,胸襟开阔,当真佩服。”

    晏娥没听明白邢侯的话,奇怪的看了邢侯一样,邢侯又笑着说:“那我先去探病,先告辞了晏娥姑娘。”

    晏娥连忙行礼,目送着邢侯离开,等邢侯走远之后,才小声说:“好奇怪。”

    邢侯往齐侯的小寝殿走去,他让人通传了一声,就走了进去,进去的时候齐侯正好也在,正在和吴纠说朝议的事情。

    朝议挖水渠的事情,基本是全数通过了,自然有王子成父公孙隰朋曹刿和石速这样的人赞同,也有审友的三寸不烂之舌,结果众卿也同意,但是问题摆在眼前。

    郭国是个小国家,绝对不敢招惹卫国,恐怕卫国会反过来打他们,所以绝对不能从郭国开始挖水渠。

    那么只剩下晋国了,总不能跑到人家卫国地上去挖水渠。

    可是晋国和齐国的关系并不好,让晋国租给齐国一块土地挖水渠淹卫国,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晋国不一定会答应。

    由谁来出使晋国,让晋侯答应借土地,这一点很重要,当然了,在朝堂上,审友为了立功,也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连忙请缨去说服晋侯。

    不过齐侯只是说考虑考虑,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吴纠不知审友这个人是谁,毕竟他也没背过历史,齐侯倒是知道,毕竟他是活了一辈子的人。

    审友也算是齐国的俊杰,在管子这本书中,也记录了审友这个人,审友的名字,名列在齐桓公五杰之后,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不过这些人才,各有各的利弊,例如管子中还记录了和审友并列的一个人才,那人便叫做卫开方。

    卫开方是谁?那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同易牙寺人貂一起活活饿死春秋霸主齐桓公的人。卫开方乃是卫国的公子,后来投奔齐国。

    有些人奸佞是奸佞,可是他们真的有才华,审友也并非算是奸佞,只是喜欢溜须拍马就是了。

    审友这个人,有才华,口舌出众,但是油滑了一些,齐侯也算是能识人能善用,扬长避短的人,审友是个大行官,其实就和吴纠刚开始出使莒国做的大行人是一样的,只不过吴纠那时候是特使,而审友不是特使,他就是搞外交的,隶属于公孙隰朋的手下。

    上辈子齐侯就让审友负责外交,正好外交的是晋国,所以让审友去和晋国交涉,其实是挺好的一个选择,但是齐侯又觉得没什么把握,想要更有把握一些,其实他心里有个人选。

    正这个时候,那人选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就听寺人说:“君上,邢公求见。”

    齐侯一听,笑着说:“快请进来。”

    邢侯很快从外面走进来,抱拳说:“齐公,齐公子。”

    吴纠还在榻上,连忙起身行礼,说:“纠见过邢公。”

    邢侯连忙说:“快坐下快坐下,我听说齐公子病了,特来探病,怎么好让齐公子劳累,快坐下。”

    齐侯亲自扶着吴纠坐下来,让吴纠靠坐在榻上,其实吴纠屁股都要坐麻了,找个机会站起来一会儿,结果又被齐侯温柔体贴的给按下来了。

    吴纠只好坐下,齐侯给他盖好被子,笑眯眯的对邢侯说:“邢公今日抽空来探病,孤真是感激不尽。”

    邢侯笑着说:“我与齐公子一见如故,自然是要来探病的,何来感激一说,齐公严重了。”

    齐侯笑着说:“咦,邢公手中这是?”

    邢侯低头一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方才我在花园中遇到了晏娥姑娘,瞧她正在编这个,一时觉得好看,便腆着脸讨来的。”

    吴纠一听,邢侯竟然喜欢花儿?当真看不出来。

    齐侯则是眯了眯眼睛,心中一片了然,笑着说:“晏娥淘气,还请邢公担待。”

    邢侯连连摆手,一说起晏娥,脸上便露出一丝不可言喻的笑容,说:“晏娥姑娘冰雪聪明,又温柔可人,她这般年纪,就应该淘气一些,不像我这般,天天泡在政务之中,就是想淘气也没这个心思了。”

    齐侯笑了一声,说:“邢公说得对。”

    那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吴纠奇怪地看了一眼齐侯,总觉得齐侯想要坑邢侯似的,那笑容特别的瘆人。

    果然就见齐侯笑着笑着,突然就不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突然就休克了呢,齐侯反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面色十分忧愁。

    邢侯一见,连忙说:“齐公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么?若有我能帮上忙的,齐公尽管开口便是。”

    齐侯还假意推脱了一番,说:“这不太好,毕竟是我齐国的事儿,实在,唉实在让人心烦讷。”

    邢侯一听,就说:“当时鄋瞒人偷袭我邢国,也是我邢国的内部事儿,齐公却仗义相助,车马粮草还有兴兵的费用却丝毫不向我邢国索取,这大仁大义我佩服的紧,如今齐国有事儿,我定然鼎力相助,还请齐公说说。”

    齐侯听邢侯这么大义凛然,就装作为难的说:“那孤便说了,其实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他说着,就把卫国毁约,挑衅齐国的事情说了一遍,邢侯是新君,城府没有齐侯深,而且是个正人君子,少有的礼义君子,一听卫国的行径,顿时说:“这卫侯,怎能做出这般事情?”

    齐侯幽幽的说:“他卫侯欺我齐国无人,我齐国若不给他颜色看看,岂不是太软弱无能了?”

    邢侯立刻说:“该当如此。”

    齐侯这个时候便把吴纠的注意说了一遍,邢侯立刻露出欣喜之色,说:“齐公子大才,当真佩服,这办法好的紧,好的紧呢,果然不动兵取胜,这才是大捷!公子大才啊!”

    吴纠被他一连夸了好几下,还特别真诚,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齐侯继续刨坑说:“只可惜,这么好的计策,我齐国却无人能实施。”

    邢侯说:“这此话何解?”

    齐侯把齐国和晋国没有交好的事情说了一遍,邢侯猛地一拍手,说:“这好办,我与晋公一向交好,晋公是卖我面子的,我去与晋公说,这不是就得了?准成!”

    吴纠心说,很好,上钩了,而且还没有任何鱼饵,齐侯不愧是姜太公的后人,勾儿这么直都上勾了!

    齐侯却露出为难的表情,说:“这这不太好罢,如此劳烦邢公。”

    邢侯摆手说:“齐公莫要再说劳烦的话,若没有齐公和齐国的兵马相助,如今邢国已然要被鄋瞒人攻破了,邢国能有如今的太平,都是齐公的功劳,如今是我报恩的时刻的,与晋公交涉的这个事儿,尽管包在我身上。”

    齐侯一听,幽幽笑着说:“邢公大恩,我齐国真是难以回报,邢公如有什么想要的,我齐国有的,尽管开口便是。”

    邢侯愣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随即笑了一声,说:“这都不必了。”

    吴纠看邢侯顿了一下,方才一瞬间他心里肯定想到了什么,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邢侯思考了一阵,说:“这挖水渠,正好春天挖渠,夏天涨水,威势最足,如今已然开春儿了,我看这事儿不能耽误,不日我便启程去与晋公说明,今早谈和,别误了大事才是。”

    齐侯站起身来,拱手拜礼说:“有劳邢公了,那明日孤就在路寝宫中,为邢公摆宴,祝贺邢公,马到成功。”

    邢侯也拱手说:“齐公太客气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再捉摸捉摸,那就不叨扰齐公子休息了,好生养病,我先告辞了。”

    吴纠连忙也拱手说:“邢公慢走。”

    邢侯很快便退了出去,齐侯背着手看着邢侯走出去,背影消失在小寝宫的远处,低笑了一声,说:“邢公果然是君子,旁人不能比的,若是方才他提出条件,孤真不知要不要答应他呢。”

    吴纠听齐侯这么说,不由问道:“君上难道明了邢公想要提的条件?”

    齐侯走过来,坐在榻牙子上,幽幽一笑,伸手捏了一下吴纠的鼻尖儿,吴纠感觉自己的高鼻梁都要给他捏成塌鼻梁了,不知什么时候齐侯又添了捏人鼻子的毛病。

    齐侯笑着说:“孤自然知道,也就是二哥,虽是冰雪聪明,但从来不开窍儿,一向看不懂旁人的感情。”

    吴纠眼皮一跳,心说齐侯把自己说的跟个情圣似的?不过齐侯也的确是情圣了,夫人就有九个。

    就听齐侯说:“邢公他,恐怕方才是想要开口向孤讨晏娥。”

    吴纠一听,吓了一跳,眼睛都睁大了,嘴巴也张开一些,似乎久久不能回神,齐侯一见他这个模样,瞬间笑了起来,竟过来伸手捏了一下吴纠的脸颊,笑着说:“二哥这模样,也太讨人爱见了。”

    吴纠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说:“这君上,这话从何而起呢?”

    齐侯笑眯眯的说:“孤就说二哥不明白,二哥当真看不出来?邢公对晏娥有意思,方才若不是邢公是君子,恐怕就要把晏娥讨走了。”

    齐侯顿了顿,又说:“孤一向把晏娥当做亲生女儿看待,二哥你说,若邢公开口向孤讨要晏娥,孤是给还是不给?”

    吴纠一时有些语塞,齐侯又说:“孤心中是不想给的。”

    吴纠听着,眼皮跳了跳,眼珠子来回转,心想着难道齐侯真的喜欢晏娥,齐侯第一次见到晏娥就盯着晏娥看,还想收晏娥做干女儿。

    吴纠这么一想,心里觉得齐侯真是太重口了,干女儿什么的

    齐侯见他吴纠出神,不知吴纠在想什么,只觉得吴纠肯定想岔了,连忙叫醒吴纠,说:“二哥又想到哪里去了?”

    吴纠连忙说:“没有。”

    齐侯说:“孤真是打心里疼晏娥,晏娥乖巧听话,而且忠心耿耿”

    这不是虚的,是齐侯上辈子总结出来的,晏娥虽然胆小,但是在关键时刻会挺身而出,齐侯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从管夷吾这个事儿上就能看得出来,他一直想要报答晏娥,想要封晏娥为公主,可惜晏娥也给想差了,没有答应。

    齐侯幽幽的说:“并非是邢公不好,邢公这个人,正人君子,比孤强得多,但是唯独邢国邢国地处北疆,又是小国,孤是不忍心将晏娥嫁过去,若她过去受了委屈,那可怎么生是好。”

    吴纠一听,说:“晏娥还小,这个事儿,纠想问问她的意见,况且受不受委屈,纠私以为,并非是国家大小,土地宽广可以丈量的,若邢公真是君子,只有一位夫人,从一而终,那国家再小,他的夫人也不会受委屈,不是么君上?”

    齐侯一听,首先蒙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说:“想不到啊想不到,二哥竟然是这么想的从一而终。”

    两个人聊了一阵,吴纠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话,反正齐侯感慨良多,后来因为公务繁忙,齐侯便带着人去了路寝宫议事,吴纠留下来休息。

    吴纠躺得百无聊赖的,曹刿就过来了,难得有人来,吴纠让人请曹刿进来。

    曹刿进来之后,二话不说,又是“噗通”就下跪了,动作十分利索,吴纠吓得赶紧扶起他,说:“曹将军,您这是干什么?”

    曹刿说:“拜谢公子大恩,公子将君上说动,又想到了如此精妙的法子,曹刿今日是特来拜谢公子大恩的。”

    吴纠无奈的说:“曹将军不必如此,就算纠为了自己在齐国的荣华富贵,也该插这个手,对么?”

    曹刿抱拳说:“刿以往对公子,有几分怀疑之心,如今一见,是刿小人了,公子乃真君子。”

    吴纠笑了笑,说:“曹将军是将军,不做君子也罢。”

    两个人说了一阵话,因为吴纠要休息,曹刿便不多打扰,就退了出去,吴纠一个人躺在床上,滚了好一阵,有些无聊,心里想着齐侯之前说的话,说邢侯竟然对晏娥有意思。

    吴纠想了想,显然晏娥是误会了邢侯,左思右想,明日就是辞行宴席,挖水渠的事情迫在眉睫,邢侯不知什么就要启程,若是这事儿不说清楚,可能永远也没机会了。

    吴纠这么一想,翻身坐起来,说:“来人,帮我把晏娥叫过来。”

    晏娥弄了一筐子的花,正笑眯眯的往回走,就遇到了从小寝宫回来的邢侯。

    邢侯似乎有话跟她说,不过有点吞吞吐吐的,也没说什么便走了,晏娥好生奇怪,回了房舍,把鲜花这里一下,准备晾干,这个时候就有寺人急匆匆跑过来,说:“晏娥,公子请你过去呢。”

    晏娥不知有什么事儿,不过吴纠叫她,还是赶紧放下了手头的事儿,连忙随着寺人过去了。

    小寝宫中只有吴纠,齐侯并不在,齐侯此时还在路寝宫中议事,晏娥走进去,吴纠就招手说:“晏娥,快来。”

    晏娥走过去,奇怪的说:“公子,怎么了?”

    吴纠拉着晏娥,让她坐下来,晏娥不敢坐,但是吴纠的态度真是殷勤,弄得晏娥毛骨悚然的。

    吴纠让她坐下来,才笑眯眯的说:“晏娥啊你觉得邢公这个人怎么样?”

    晏娥“啊?”了一声,不知吴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吴纠心想邢侯马上要走了,按照邢侯的这个个性,应该不会说出口才对,但邢侯的确是个好男人的典范,尤其在这种年代里,更是千金难求。

    若是晏娥也有心意的话,岂不是正好,所以吴纠才把晏娥找过来,免得晏娥错过了好人。

    晏娥说:“公子,婢子怎么好评价国君呢?”

    吴纠说:“若他不是国君,晏娥你觉得他怎么样?”

    晏娥想了想,说:“那他就是呆子了。”

    吴纠一听,顿时无语了,其实想一想,邢侯确实挺呆的,若是自己明确喜欢一个人,肯定要去争取的,邢侯只是默默的围着晏娥打转儿,还让晏娥误解邢侯对吴纠不怀好意

    吴纠咳嗽了一声,说:“其实是这样的,邢公他对晏娥你有好感。”

    晏娥吓了一大跳,说:“公子,您别说顽笑了,那邢公不是对公子贼眉鼠眼的么?”

    吴纠:“”

    邢侯之前总是去找晏娥,不过他和晏娥基本没什么共同话题,所以只能用吴纠作掩护,问问晏娥他们家公子怎么样了之类的,久而久之晏娥就觉得邢侯对吴纠不怀好意,结果完全想差了。

    晏娥这么一听,顿时脸上就通红一片了,支吾的说:“婢子婢子怎么没看出来。”

    晏娥年纪还小,以前也没人喜欢她,毕竟她地位卑微,突然来了一个一国之君爱慕晏娥,晏娥顿时晕的找不到北了,说:“这婢子觉得不合适”

    吴纠说:“你是看不上他?”

    晏娥连忙说:“不是不是,邢公乃一国之君,怎么是婢子看不上的呢?婢子身份太过卑微,怎么配得上国君?再者说再者说婢子不想离开公子身边,也不想嫁出齐国。”

    吴纠一听,也是明了了,晏娥并非对邢侯没有好感,邢侯一直围着晏娥打转儿,晏娥刚开始只是觉得奇怪,想不明白,不过现在一下点通透了,倒是有些害羞起来。

    晏娥一来考虑到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奴隶,二来考虑到了若是嫁给邢侯,必须要远走北疆,晏娥心中是不想离开齐国的,她害怕嫁出去。

    在古代人眼中,都是害怕离开家乡的,因为这个年代交通工具十分不发达,古代人眼中的乡愁,不亚于死别。

    再有就是,晏娥对于这些也是懵懂的,突然来了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围着自己团团打转儿,还温柔君子,晏娥是高兴的,但是也懵懂这到底是喜欢,还是虚荣心。

    晏娥怕自己是虚荣心作祟,毕竟那可是一国之君,所以不敢应承。

    吴纠也明白了,只是说:“这事儿只是跟你说说,明日晚上君上要给邢公摆辞行宴,你也来罢。”

    晏娥低声说:“是,公子。”

    齐侯突然要给邢侯摆筵席,而且规格要高,只有一天准备时间,所以宫里一下忙叨了起来,吴纠倒是清闲,从早上睡到晚上,又从晚上睡到早上,一天到晚除了睡就是吃。

    吴纠觉的,短短几天,自己好像长肉了,不是好像,绝对是长肉了。

    这天晚上,吴纠也要出席辞行宴,就从小寝宫出来,回了自己的房舍,回去换衣裳。

    子清和晏娥伺候吴纠换衣裳,子清有些狐疑的说:“公子,您这些天,气色好像好了不少?”

    吴纠心说,子清肯定是想说自己长胖了

    吴纠的气色的确好了不少,脸色不是那么苍白了,透露着一种莹透的白皙,嘴唇也是淡粉色了,虽然比旁人的红色还欠缺了一点,但是起码是淡淡的粉色,而不是缺血的淡紫色了,脸上也有了些光彩。

    他换了一身衣裳,很快便有寺人来请吴纠去宴席,吴纠特意把子清和晏娥都带上,其实是给晏娥打掩护。

    三个人表朝着宴席的路寝宫去了。

    这次的宴席摆在路寝宫,盛况非常,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都来了,吴纠走进去,因为这次挖水渠的事情,所有人都听齐侯说了,是吴纠的主意,没有一个不佩服的。

    吴纠走进去,就迎面看到了国懿仲,国子见到吴纠,竟然还拱了一下手,说:“公子气色好了不少。”

    吴纠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国子可是坚定不移的齐侯党,以前是最为看不起自己的,谁让国子是监国上大夫,而且还是周天子的心腹,看不起自己这个败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结果今日国子主动向吴纠拱手,那边高傒也看了一眼吴纠,虽然没说话,但是拱了拱手。

    吴纠当真受宠若惊,笑眯眯的回礼拱手。

    不只是高傒和国懿仲,其他人也过来和吴纠见礼,吴纠感觉自己像是遇到了粉丝围堵,许多大臣过来攀谈,好不容易才走进去。

    吴纠刚落座下来,召忽就抢过来了,笑着说:“公子,你脸色看起来不错?病好些了么?最近公子都在小寝宫养病,我想去探望公子都不行。”

    东郭牙正好也走过来,对着吴纠拱手说:“公子。”

    吴纠拱手回礼说:“东郭师傅。”

    召忽一见,说:“公子你可不厚道,怎么只和大牙见礼,都不搭理我?”

    吴纠笑眯眯的说:“因为召师傅一过来就一直在说话,纠也没空插嘴不是么?”

    他这么一说,召忽脸上一红,东郭牙则是一笑,召忽瞪着东郭牙,说:“笑什么笑?”

    东郭牙说:“中大夫,这边儿请罢,马上要开宴了。”

    召忽说:“公子,我先过去了,一会儿过来给你敬酒。”

    吴纠点了点头,那两个人这才离开了,召忽一边走一边和东郭牙说话,还伸手勾着去挽东郭牙的脖颈,看起来关系颇为不错的样子。

    吴纠在后面看着,心中有些羡慕,觉得召师傅肯定是异常喜欢东郭师傅的。

    召忽不知吴纠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走出去老远之后,后背还有两道火辣辣的光芒盯着自己,好像要穿孔了一样。

    齐侯走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吴纠,吴纠正用“火辣辣”的眼神盯着召忽看,那眼神专注又复杂。

    齐侯可不知是羡慕,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呢,毕竟之前召忽爱慕吴纠,齐侯可是看在眼中,只是装糊涂而已。

    齐侯走进来,吴纠还在发呆,就看到一片黑色的衣摆投下来,一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连忙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匆忙站起身拱手说:“拜见君上。”

    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又见外了,快起来。”

    他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扶起了吴纠,然后还给他理了理头发和衣裳,那态度,宠溺到没边儿了,旁人全都盯着,吴纠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简直浑身都不自在。

    就在这个时候,邢侯也走了进来,这真是解了吴纠的围,齐侯转过身来对邢侯笑着说:“邢公终于来了,快请坐,请上坐。”

    邢侯见齐侯拉着自己上座,连忙摆手说:“不不,齐公上座。”

    两个人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齐侯上座,邢侯坐在了次手,吴纠在左边第一个坐下来,因为今日是规格很大的宴席,所以身为公子的无亏和昭也来参加了宴席,在吴纠身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宴席很快开始了,齐侯先致辞,说的十分客气,然后便开始给邢侯敬酒,邢侯连忙起身回敬,群臣也要跟着敬酒。

    吴纠喝了两杯,感觉不能再喝了,不然醉了误事,齐侯这个时候也停止了敬酒,宴席正式开始,群臣都可以离开席位敬酒。

    召忽很快就跑过来了,和吴纠敬酒,不过吴纠不能喝,就笑着用茶水代替了,召忽也怕他喝多了酒伤身子,便只是聊天。

    这个时候就看到邢侯走过来,召忽东郭牙赶紧对邢侯行礼,邢侯则是拱手对吴纠说:“齐公子,可否借晏娥姑娘说几句话?”

    晏娥一听,顿时有些慌了神,赶紧看向吴纠,吴纠则是笑着说:“可以倒是可以。”

    晏娥有点着急,不好意思跟着邢侯去说话,不过邢侯马上就要离开临淄城了,晏娥也不好推辞,只好跟着邢侯到一边去说话了。

    召忽一脸奇怪地说:“咦?邢公和晏娥有什么可说的?”

    东郭牙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中大夫喝多了,别再喝了。”

    召忽才不听他的,而且东郭牙说什么,召忽就喜欢唱反调,几个人正在谈笑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卿大夫走过了过来,笑眯眯的说:“公子,小人有礼了,公子今日气色当真好,小人敬公子一杯,先干为敬了。”

    吴纠抬头一看,原来是审友,审友自从那日看到了齐侯对吴纠如此殷勤,便开始转变了策略,开始巴结起吴纠来。

    召忽奇怪的看了一眼审友,同为中大夫,不过召忽并非是大行人,所以和审友没什么交集,但是召忽也知道,审友是个有些能耐,却非常喜欢溜须拍马的人,把齐侯捧得那叫一个高。

    召忽的性子很直,对这种人非常不屑,看了一眼他,拦住审友敬酒,说:“公子身子没有大好,不能饮酒,审大夫这么敬酒,是几个意思?”

    审友本身在拍马屁,结果召忽硬说他不怀好意,审友连忙说:“是是是,是小人没有考虑清楚这层,小人的过失,召大夫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召忽本身要损他,结果这审友一串应了下来,让召忽没从发脾气,只好不去看他,只跟吴纠说话。

    审友想要巴结吴纠,但是没有地方下手,只好悻悻然的走开了,又转为去巴结齐侯。

    邢侯和晏娥来到一边儿,其实邢侯本不打算说出口的,毕竟这事儿八字都没有一撇,说不清道不明的,而且自己马上就要离开。

    但是也正是因为邢侯马上就要离开,所以才憋不住想要和晏娥说清楚,但是他并非是想要讨要晏娥走。

    晏娥心里慌慌的,就见邢侯双手捧着一个玉顽意儿递给晏娥,邢侯塞在她手心里,笑着说:“不瞒晏娥姑娘,我第一次见晏娥姑娘,觉得晏娥姑娘像我故去的妹妹,所以便多看了几眼,不过后来几次见面,觉得晏娥姑娘心地善良,而且温柔娇俏,便对晏娥姑娘倾心已久,这话一直不敢说出来,恐怕唐突了晏娥姑娘”

    他说着,就看到晏娥低头看手里的玉顽意儿不说话,邢侯笑了笑,又说:“我并非是想强迫姑娘,这是我的一对玉扣,如今交给姑娘,不日我便要启程去晋国,请姑娘代为保管此物,三年之后,我还会回到临淄城来看望晏娥姑娘,若到时候姑娘还留着这对玉扣,又没有出嫁,那时请晏娥姑娘考虑考虑我的这番心意。”

    晏娥听得两颊绯红,低声说:“邢公这是何必呢,齐国这么多千金小姐,哪一个不比婢子美貌出众,况婢子只是一个奴婢,实在配不上邢公。”

    邢侯笑了笑,说:“晏娥姑娘不必自轻,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真希望三年之后,姑娘已不是一个婢子,已然是我邢国夫人。”

    晏娥没想到邢侯说的这么直接,当即脸上一红,有些焦急,又听着邢侯的低笑声,赶紧把玉扣掖起来,然后转头就跑了。

    邢侯站在身后,一直看着晏娥,直到看不清楚了,这才往回走去。

    吴纠正在喝茶吃晚膳,就看到晏娥跑过来了,因为跑得太急,就听到“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吴纠连忙伸手一接,原来是从晏娥身上掉下来的,竟然是一对玉扣。

    那玉扣雕工非凡,而且精致雍容,一看便不是便宜的东西,应该是贡品一类的,最主要的是,这玉扣一看便是男子的腰带扣。

    吴纠接在手里,免得被打碎了,定眼一看,随即笑了起来,说:“呦,晏娥,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晏娥赶紧把玉扣拿回来,好生收起来,说:“公子,您别取笑婢子了。”

    吴纠见晏娥又羞赧又不好意思的,连忙说:“好好,不笑了,是我不好。”

    筵席一直到很晚,吴纠有些困了,又喝了点儿酒,这几日睡得都太早,生物钟一到,就朦朦胧胧的要睡着了。

    吴纠确定自己没有喝醉,那两杯酒气早就散干净了,只是太困了,就趴在桌上睡了,到了散席的时候,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却懒得起身。

    这个时候吴纠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手劲儿很大,臂膀非常有力,带着一股高温,那人的体温天生很高,比吴纠低烧的时候还要热乎。

    吴纠感觉到了,是齐侯,恐怕除了齐侯,没人会直接把吴纠给抱起来。

    吴纠有些习以为常了,又因为睡着了,所以懒得睁眼,随即感觉齐侯抱着自己在走路,似乎是跨进了寝宫的门,又听齐侯低声说:“都出去罢,不要伺候了。”

    随即是宫人们窸窸窣窣的声音,全都退了出去,然后是“吱呀”一声,关门的声音,小寝宫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齐侯带着吴纠走进去,将他轻轻放在榻上,吴纠看起来睡得很是香甜,根本没有醒过来,只是“唔”了一声,然后继续熟睡。

    齐侯定定的看着吴纠的睡颜,脸颊稍稍泛着殷红,气色果然比之前好太多了,双颊丰韵了一些,手腕子也不是那么瘦了,带着一点儿小肉肉。

    齐侯看着,忍不住捏了捏吴纠的脸颊,吴纠在睡梦中不安生,不耐烦的又“唔”了一声,喃喃的说:“走开”

    齐侯低笑了一声,说:“二哥敢让孤走开?那孤就不走。”

    他说着,又捏了捏吴纠的鼻尖,吴纠在睡梦中不堪其扰,使劲摆了摆头,齐侯的手指正好蹭在了吴纠的嘴唇上,吴纠还微微张着嘴唇,一股湿润划过去,齐侯猛地一震,眼睛眯起来,死死盯着躺在榻上的吴纠。

    齐侯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慢慢的,慢慢低下头去,看起来略显薄情的双唇压在了吴纠的嘴唇上。

    吴纠被他弄得睡不踏实,明显感觉有东西压在自己的嘴唇上,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的就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四目相对,吴纠和齐侯的眼神撞在一起,他看到了一双藏满情欲的双眼,仿佛是一只恶狼,一头老虎,或者一头豹子野兽,凶猛异常。

    吴纠一抖,但是身子木着,没有动,两个人嘴唇只是点了点,齐侯便慢慢抬起头来,声音沙哑低沉的说:“二哥,你这回醉着么?”

    吴纠的眼睫快速的颤抖了好几下,嗓子里发出轻轻的喘息声,但是并没有说话,他的嘴唇明显哆嗦了一下,嗓子一滚,呼吸急促了两声,随即抿了抿嘴唇。

    在昏黄的灯光下,齐侯紧紧盯着他,声音嘶哑,不依不饶的说:“二哥,你醒着么?”

    吴纠仍然不说话,他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只是看着齐侯,那眼神也相当的模糊。

    齐侯不似平日只是点到即止,好像要刨根问底儿一般,又说:“你若不说话,我再吻下去了?”

    吴纠嘴唇一抖,但是仍然没说话,就在这一瞬间,齐侯又低下头来,两个人嘴唇瓷瓷实实的碰在了一起,吴纠猛地转头要躲,齐侯却固定住他的下巴,一把钳住他的下巴,不让吴纠转头,狠狠碾压着吴纠的嘴唇。

    吴纠的眼睫快速颤抖着,不敢呼吸,不敢张嘴,死死咬着牙关,闭着嘴唇,齐侯竟然伸出舌尖顺着他的唇缝挑了一下,但是因为吴纠死守阵地,齐侯就没有强求,只是触吻着他的唇瓣儿,直到吴纠颤栗不止。

    齐侯慢慢抬起头来,贴着吴纠的耳垂,轻轻吹了一口气,吴纠猛地闭上眼睛,呼吸陡然急促,齐侯轻笑了一声,低声说:“二哥,你好好想一想。”

    吴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轰轰隆直响,仿佛里面装了一个大拖拉机一般,又好像在不断的敲锣打鼓,炸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齐侯的话一声一声的传进吴纠的耳朵里,但是吴纠只是闭着眼睛装死,并没有回话,连个反应也没有。

    齐侯叹息了一声,说:“今天夜了,你好好想想,孤去另外一个小寝歇息,二哥也好生歇息。”

    他说着,竟然真的转头离开了,吴纠听到隐隐约约衣衫的声音,然后是“吱呀”开门关门的声音,随即跫音渐远,整个寝殿里便只剩下吴纠一个人。

    吴纠这时候才“呼”一下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天花板,眼睛里一片迷茫朦胧,嘴唇哆嗦的不能自已,连忙抬起手来,使劲压着自己的嘴唇,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齐侯出了小寝宫的门,带着宫人到了另外一个小寝宫,一路上都笑眯眯的,宫人低着头恭敬的跟随着,却不知齐侯心中有什么喜事儿,竟然这般的欢愉,笑的人后脖子发凉,感觉跟闹鬼一般。

    第二日并不需要上朝,齐侯心里也算是了了卫国的事儿,有了邢侯帮忙,齐侯心中也踏实,挖水渠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而且昨日还在吴纠没有醉酒的情况下,亲吻了吴纠,齐侯自然心中畅快,次日醒来的就晚一些。

    齐侯起身,叫来寺人梳洗,对着铜镜看了看,宫人正匍匐在他脚边整理衣角。

    齐侯眯眼打量了一下,说:“换件衣裳,这件不好。”

    寺人有些吃惊,毕竟齐侯平日里穿衣裳并不讲究,今日不知怎么的,竟然要换一件。

    寺人连忙去捧来好几件新的衣裳让齐侯亲自挑选,齐侯选了一件换上,毕竟今日可是要去见吴纠的,虽然基本上这些日子是每日都见吴纠,毕竟吴纠就宿在小寝宫,不过今日有所不同。

    齐侯笑眯眯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裳,一切都非常妥当,这才和寺人往吴纠夜宿的小寝宫去。

    齐侯走进小寝宫,里面很安静,床榻收拾好了,不见吴纠的踪影,齐侯有些奇怪,说:“公子呢?”

    一个宫女回话说:“回君上,公子说自己的病大好了,所以今日一早便搬出去了。”

    齐侯一听,简直要给气死了,吴纠这好家伙,竟然跑了!

    不过吴纠就算是逃跑,也跑不出多远,齐侯立刻出了小寝宫,就去吴纠的房舍,虽然是直奔吴纠房舍,却仍然没有抓到吴纠。

    房舍里只有晏娥正在收拾东西,看到齐侯有些惊讶,说:“君上,公子出宫去了,说是去饭馆儿了。”

    齐侯一听,更是气得不行,还以为吴纠跑不出宫,结果吴纠跑到他那个小饭馆黑店去了。

    齐侯本想某足劲儿去找吴纠的,不过正好邢侯过来辞行,说是明日一早便即启程,不敢耽误时间,快马加鞭就要去晋国。

    齐侯被邢侯给拦住了,只好说了一阵子话,紧跟着又有了公事,齐侯便没时间去找吴纠了,只好等着吴纠回来。

    吴纠今日一大早,恨不得天没亮就卷铺盖跑了,至于为什么逃跑?因为吴纠终于想明白了,齐侯这是想泡自己的节奏。

    而吴纠也被齐侯撩到了,虽然昨日只是纯洁的碰了碰嘴皮子,齐侯也算是正人君子,并没有做其他事情,但是吴纠感觉心跳加速,心脏差点崩裂了,耳朵里擂着鼓,只是一个碰碰嘴皮的动作,好像废掉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让吴纠端端的不知所措。

    吴纠认为自己喜欢弱气一点儿的,小鸟依人一些的,就算是要跟男人谈恋爱,也应该找那种人才对,找一个一国之君,这算怎么回事儿?

    所以为了以防被撩妹高手的齐侯撩到,吴纠选择赶紧跑路,他不敢在宫里呆着,所幸带着子清就跑出来了。

    吴纠进了小饭馆,管事儿又给吴纠兑换了一些齐刀,装在盒子里,一大盒子,实在太多,吴纠抱在怀里都怕被人抢了。

    因为不能回宫去,所以吴纠就在饭馆儿把双皮奶的做法教给了厨子,让管事儿给饭馆儿再添个甜点,除了吃正餐之外,还可有下午茶甜点,这样业务就扩大了,也不怕被效仿的店面挤掉生意。

    吴纠一直耗到晚上,晚到再不回去就要门禁了,子清催了好几次,吴纠这才抱着盒子准备往回走了。

    两个人回到宫门口,子清就见吴纠做贼一般,探头探脑的往里走,左右看看,似乎在躲避什么似的。

    子清有些担心的说:“公子,您没事儿罢?”

    吴纠咳嗽了一声,说:“能有什么事儿?”

    他说着,突然顿住脚步,说:“对了子清,咱们有些日子没去看雍巫和荻儿了,不知雍巫的伤怎么样了,还有小荻儿,也不知做菜的手艺是不是精进了。”

    子清惊讶的说:“公子,这个时候去?怕不是人家都歇息了罢?”

    吴纠其实就是找借口,他怕这个时候回去,正好被齐侯逮个正着,于是想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这就想起了小荻儿,一会儿再找个借口,说是想小荻儿了,抱着软软萌萌可爱的小荻儿睡个觉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今儿就不需要回去了。

    吴纠这么打算着,就带着子清往雍巫那边走了,美名其曰是探病。

    其实吴纠想对了,齐侯真的就在他的房舍坐着呢,今儿齐侯比较忙,不过晚上也算是抽出了一些工夫,于是就来堵吴纠,心想着吴纠跑了一天,他还能不回来睡觉?

    结果齐侯也就想对了,吴纠还真没回来,齐侯坐在席上,一脸阴沉,晏娥站在后面伺候着,感觉额头都要冒汗了,也不知公子跑到哪里去顽了,一天竟然不回来。

    齐侯这个时候突然说:“晏娥啊,今儿早上,公子回来之后,有说什么吗?”

    晏娥不知他指的是什么,只好摇头说:“没有,公子什么也没说。”

    齐侯点了点头,他想套套吴纠的口风,但是晏娥看起来也不知道什么。

    齐侯等了很久,就是等不到人,因为明日一早还要去送邢侯去晋国,所以不能熬夜,便起身准备回去了。

    不过齐侯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形色匆匆的公孙隰朋,公孙隰朋应该是从路寝宫过来的,没有要出宫的意思,而是往其他方向去。

    齐侯立刻出声说:“隰朋,这是往哪里去?”

    公孙隰朋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遇到齐侯,连忙拜礼,随即有些踌躇,但还是实话实说:“隰朋去探望雍巫。”

    齐侯一听,这才想起了雍巫,这些日子因为卫国的事情,险些将齐侯气昏了头,一直忙着对付卫国和鲁国,根本没有来得及管易牙的事情。

    易牙也是命大,齐侯本想让他死在战场上,结果他并没有死,而且还得到了邢侯的相助,中了毒竟然也没有死,不过听人说易牙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而且味觉失灵,嗓子也沙哑,嗓音不似原本那么好听了。

    齐侯听到易牙的名字,便想起来了,说:“正好,孤也一道去探病,拜访拜访。”

    公孙隰朋这么一听,觉得齐侯肯定不是去探病的,但是也不敢违逆,拱手说:“君上请。”

    两个人一道往前走,齐侯的口气满不在意似的,说:“隰朋啊,依你看,那雍巫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装的不记得?”

    公孙隰朋听齐侯这般问,迟疑了一下,说:“依隰朋拙见,雍巫应该是真的不记得,但是但是隰朋也不敢肯定。”

    齐侯点了点头,说:“你这些日子,天天去探病?”

    公孙隰朋一愣,又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是。”

    齐侯只是又点了点头,并没有对公孙隰朋说些什么,没说他不该去,也没说他可以去,公孙隰朋便没有再说话。

    其实他只不该每天去,可是易牙他味觉失灵,一直很抗拒吃饭,早膳和午膳吃的会很少,只有晚膳公孙隰朋去喂他,易牙才会听话的吃一些。

    不过两个人之间很少说话,基本一句都没有,只是公孙隰朋天天忙完了,到易牙那里,给易牙喂了晚饭,看着易牙睡觉,自己便走了,多余的什么也没有。

    两个人走到易牙的房间门口,结果齐侯一眼便看到了子清,子清站在门口,看到齐侯也吃了一惊。

    齐侯看到子清,便挑唇一笑,就知道吴纠一定在里面,哪想到这么巧了,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吴纠。

    果然,齐侯一撩衣摆走进去,吴纠本是笑着在和小荻儿说话,结果那笑容慢慢的慢慢的就僵硬在脸上了,随即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露出浓浓的惊讶。

    齐侯很享受这种惊讶的表情,笑了笑,说:“真巧呢,二哥也来探病?”

    吴纠赶忙将脸上的僵硬和惊讶全都收起来,连忙拱手说:“纠拜见君上。”

    易牙坐在榻上,他身上有许多处骨折,还没有完全好,不能下榻,只能在榻上静养,看到齐侯,露出一脸奇怪陌生的表情,吴纠连忙低声说:“这是国君,快行礼。”

    易牙这才抬起手来,说:“拜见君上。”

    齐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几眼易牙,易牙也正打量他,两个人的眼神碰在一起,齐侯笑了笑,易牙眼中却都是探究,好似真的失忆了。

    易牙清瘦了许多,那一张魅惑美艳的脸孔上面,错综着不少伤疤,脖子上还有一道很深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的,若不仔细看,乍一眼看过去还真叫人害怕。

    而且那声音沙哑的厉害,也不似以前婉转温柔,声音中带着一股沧桑劲儿,面容也淡淡的,仿佛是死灰。

    齐侯打量了一遍易牙,自己在席前坐下来,笑着说:“雍氏一族,果然都是忠心耿耿的贤良,昔日有雍廪斩杀无知逆贼,今日有雍巫带兵击退鄋瞒人,邢公对你可是大加赞赏,让孤甚是欣慰。”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齐侯这一句句的“肺腑之言”,就听齐侯笑了一声,突然说:“隰朋。”

    “是,隰朋在。”

    公孙隰朋连忙拱手应承。

    齐侯笑眯眯的说:“你说,按照军功来说,雍巫是什么功劳?”

    公孙隰朋看了一眼齐侯,又看了一眼雍巫,说:“是头功。”

    齐侯笑着说:“正是,正是雍巫奋勇杀敌,保住了邢国河山,又保住我大周的威严,该当是头功。那你们说,孤应该赏赐雍巫些什么?”

    易牙静静的坐着,仿佛没听到齐侯说话一样,也仿佛他们议论的并非是自己一样,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那上面有一朵暗红色的花纹。

    吴纠低着头,眼睛轻轻抖了抖,他似乎捕捉到了齐侯一句很重点的话,那便是他称雍巫为雍廪一族的雍氏人,这样一听,吴纠就知道,齐侯是给自己下台阶。

    众人沉默着,没人说话,齐侯突然一拍掌,笑眯眯的说:“这样罢,雍巫带着孩子,却没有妻室,孤帮雍巫指个可心的婚事,如何?”

    他这话一出,公孙隰朋一阵惊讶,连忙抬头看了一眼齐侯,没想到一抬头,顿时和齐侯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公孙隰朋连忙又低下头来。

    易牙还是没动,只是静静的坐着,眼睛都没眨一下。

    齐侯笑着说:“二哥,隰朋,你们说谁家的姑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