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苏缇(夏雨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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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终于顺利进行。

    小英呢?黑风堂呢?

    婚礼都已经结束了,还是没看见他们的踪影,难道黑风堂食言?还是出了什么事?

    教堂里一片静谧,却透著紧张气息,没人敢吭半声,默默的瞪著教堂前那穿著美丽却姿态不雅的新娘——大张著脚,-手擦腰-手夹著菸。

    愁云惨雾大抵就是这么回事。

    她该不会被耍了吧?

    斜眼瞥去,白母默默淌泪、白父垂头丧气,刚冠上她的姓的新郎白永健则跪在她身后,双手在胸前紧握,头颅虔诚的垂下,不知是为他自己祈祷,还是为他妹祈祷?

    他们两人都需要“神”的祝福,黑雪君嘲讽的想,如果真有神的话。

    就在她思索的时刻,菸即将燃到指问——

    “阿土。”她出声打破沉默。

    “老大,我在这儿。”阿上立即街到她面前站定。

    “伸出来。”她说。

    阿上乖乖的伸出手,黑雪君毫不考虑的把菸直接捺熄在阿土手里,锐利的眼没漏掉婆婆惊惧地睁大眼,小叔子佩服的张大口,阿土则是用他的“铁沙掌”习惯的承受,眉头皱也不皱一下。

    很好,愈怕她愈好,努力记得她是老大吧!

    “不用再等下去了,走。”黑雪君大踏步往前,管她的新姻亲如何看她、想她,她黑雪君只做她想做的事,但是她的新郎她转头,白永健竟还跪在圣坛前,她向左右招了招手“把他给我架回去。”

    “是。”四个兄弟齐上,把白永健“小心”的拉起来。

    “姑爷快定,老大心情不大好。”阿土紧张的小声说。

    白永健很合作的站起来。

    但他的心情又何尝好呢?只是为人子女不愿父母为他担心,他勉强对爸妈微笑“你们先回去吧!小英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呢?”白父好担忧,感觉一下子老了好多岁。

    “我?放心,死不了的。”顶多被打而已,真的死不了。

    白母泪水流得更猛“你要保重,我回去会多买些好药。”预备来治疗儿子将来的内、外伤。可怜的孩子,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命苦啊!

    “拜托,我又不是去坐牢。”

    白父垂著头,白母呜的一声,颤抖不已,对他们来说,黑雪君家跟坐牢也差不了多少。

    “二哥,别再说了。”白永达拍了拍白永健的肩膀“你只会愈描愈黑。”

    唉!也是。

    “还不走。”黑雪君不耐烦的叫一声,不管他跟不跟上,反正她的手下会把他架上来。她只顾著率先推开教堂大门,眼睛却在看到门外停放的红色跑车,还有里面坐著的人时,眯了起来。

    失踪已久的黑风堂开了车门下车,还有那晒得一身黑的白?英快乐的跟在他身后,开口赞美“二嫂好漂亮喔!”

    显然这个人质过得还顶快活的。

    “我的女儿还是适合穿上婚纱,很有女人味哟。”黑风堂直直看——愤恨的眼眸微笑道。

    黑雪君冷冷的“你还有种来?”

    “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以不参加我女儿的婚礼?”

    “敢这样设计我,想必你已经有了相当的觉悟?”她阴狠的撂话。

    听得一旁的观众心惊胆跳。

    黑风堂挑眉“怎么?大喜日子,还想动手?”

    黑雪君扬起下巴“有何不可?”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在冬阳的飕飕冷风中。

    站在她身后的兄弟立刻退开,白父、白母也闪到旁边——手叫白霖英—来“—英!”

    “爸?妈?”白?英快乐的奔了过去,让父母检查她是否安然无恙。

    只有白永健走到蓄势待发的黑雪君身边,低声提醒“他是你爸,只是个老人而已。”

    而已?

    黑雪君冷笑,缓缓步向黑风堂“我该谢谢你帮我找了个好男人吗?”

    黑风堂也是全身戒备“如果你要道谢,我不反对。”

    “很可惜,我一点也不感激——”手刷的一声打过去,在白永健还没想到她要干嘛时,已经打上黑风堂的脸颊,然后迅速往后一跳。

    光天化日之下,女儿打老父,黑风堂够丢脸,而他女儿也够狠辣的。

    “啊!”白母终于承受不住,昏在丈夫摇摇欲坠的身上。

    黑风堂捂著热胀的脸,竟还在笑“气消了没?”

    在她预想中,黑风堂该气呼呼的回应,而不是笑,黑雪君很平静的回答“还没。”

    “要再打一掌吗?”黑风堂指了指没挨耳光的脸颊“来呀!打到你气消为止。”

    他在搞什么鬼?黑雪君疑惑的想,身子反而后退一步,加强戒备“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没什么是你不敢的。”黑风堂深深吸口气“所以你打吧!”脸上没有惧意,只有得意。

    哼,就算山有虎又如何?她还是会打上去“好,就打个痛快。”冲了过去,右手挥拳,黑风堂竟又不躲?

    “二嫂,不要!”白?英在远处呐喊,试图挣脱白父的掌握。

    黑雪君没打算“不打”只是急转直下,提膝用力顶了黑风堂的肚子,再一肘击向黑风堂的后背,就要抓起黑风堂的头,啪啪两巴掌甩去。

    “二嫂不要啊!”是谁抓住她的手?眼角一瞥,是白永健。黑雪君一甩,挥开白永健,又要打那老头。

    “二嫂,他要死了呀!他顶多再活半年而已。”白?英嘶声大喊。

    什么?!

    黑雪君蓦然住手,低头瞧着手下那张苍老的脸庞。他要死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不把她当人看的黑风堂要死了?他终于要死了吗?

    不!她不相信,这一定又是黑风堂的诡计,她不会轻易受骗的。

    “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会这么笨吗?”她咬牙对上黑风堂的眼眸。

    “真的,二嫂!这些天来,我陪爷爷去美国医院作检查,我亲耳听到医生说的”

    “小英,别再说了。”黑风堂喝止白?英,平静的对上黑雪君的眼“阿雪,你不会相信的,我打赌你不会,你没这么笨。”

    她是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但她想起半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身体消瘦太多,身形憔悴太甚,就算吃素,也不至于减肥得这么有效。

    更想到阿土曾经跟她报告过“老大,大爷最近变得很奇怪,食欲变得很差,连最爱的龙虾都不吃了”原因是因为他病了?

    心一痛,为什么?因为她还在乎黑风堂?把黑风堂当爸爸吗?

    不,黑风堂没资格当一个父亲,尤其是她的父亲!没有父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当作妓女,当作生殖的母马。

    黑雪君的嘴角上扬,冰冷地出口“黑风堂,这是你的报应。”

    黑风堂脸色一白,可瞬间恢复“可不是吗?是我的报应,生了那么多个孩子,只剩下你一个,现在竟然连我都唉!是报应。”苍凉的叹息中带著多少过往的懊悔,及许多力有未逮的遗憾。

    但对黑雪君来说,都只是作戏。

    那她为何鼻酸?为何感到震撼和不甘?

    她想起黑风堂对她做过的种种,无法不记得为了对付黑风堂,她舍弃了当一个正常的女人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打算一一藉由打倒黑风堂,看到黑风堂脸上将会显现的惊愕和懊悔来做补偿,最好黑风堂是因为她的“存在”、她的“杰出”而郁郁而终,含恨归天,这才是她此生最想要的。

    但老天却打算用他的“死”来夺走她此生仅剩的快乐?不!她无法接受。

    “你——该——死——在——我——手——上!”黑雪君咬牙一字一句的道,满腔恨、多年仇,如今该向谁索讨?上帝?

    黑风堂脸上掠过痛楚“丫头,你就这么恨我?”

    她为何不该恨?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就是因为唯一,才更不可原谅。明知她孤苦无依,却还是背叛她,欲把她逼入绝境。

    “我可不记得跟你有什么亲。”再也忍不住,她扼住黑风堂的咽喉,一寸寸锁紧。黑风堂挣扎,是无力还是不想,竟无法摆脱她。

    黑雪君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显露出痛苦,她该高兴的,但为何心口填的不是复仇的快感,而是痛?为什么是痛?

    白永健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低语“雪君,不要,他是你父亲。”

    她的手不由得松了,难道她一直在等待“某人”来提醒这个事实?是吗?是这样吗?

    白永健把她的手拉离黑风堂的身躯,对上她茫然的双眼“不要,他不值得,雪君,这是你的生命,不要让他左右你。”

    但太迟了,她的生命只绕著“黑风堂”这个老头运转,再也没跳脱的方法。

    “放手。”黑雪君盯著他紧抓住她手腕的大掌,只是为何她却不使上力挣脱?明明只要她一甩,他怎么也抓不住的,为何她放任自己被他掌握?

    “我不放。”他坚定的说。

    她抬头望进那双无畏的眼眸。为何他不怕她?为何他能这么直接的说出他的想法?为何他不像她那样恨黑风堂?难道他忘了黑风堂利用他的妹妹逼婚?

    “你认为错的是我?”她尖锐的质问。

    白永健摇头“错的是他,但你看看他,”他让她直视眼前勉强昂然站立的老人“他失去了所有子女,失去了原本爱他的女人,还即将失去性命,临死之前没人爱他,只有人恨他,难道他不正在为以前所犯的罪受苦吗?”

    可不是吗?黑风堂早已经生不如死了。

    黑雪君看着黑风堂,生平第一次不是怨恨的望着他,而是同情他、可怜他。

    白永健说得没错,在黑风堂的风烛残年里是可悲的,他的宝座被他最看不起的“女儿”夺走,他最引以为傲的男性“雄风”早已毫无作用,如今连那条老命都要被病魔吞噬黑风堂的确可怜,的确可悲,他已经失去一切。

    “老头,你真可怜。”她冷冷的说,期望获得一点点报复的快感,却懊恼地发现,在见到黑风堂脸上掠过不堪时,她为何没有高兴得大笑?

    她更加口不择言伤害他,也丑化自己“何必等到半年,你现在自己解决不是更痛快?不然等到你躺在床上,你以为我会狠不下心对你下手吗?不,我会一刀一刀刮下你的肉,让你痛不欲生!”谁来阻止她?她觉得她变得好脏、好堕落,几乎不像人

    仿佛听到她的心声“雪君,不要说了。”白永健捂住她的嘴“够了,雪君,不要再讲了。”他沉重的劝道。

    黑雪君多想放任泪水流下,多想转过身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哭个够,再也不用勉强自己逞强,面对眼前残酷的世界,但事实总是令她失望,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放开她,让她讲——倒——听——多——。——风——羞成怒,气青了脸,忿怒的挥舞双手。

    “不孝?哼,你有哪一点值得我孝顺的?”她吼回去,卯足了力气“你又有什资格要求我孝顺?”

    握住她的白永健感觉到她全身在颤抖。

    “二嫂,你太让我失望了。”不知何时,白?英已跑到她面前,与黑风堂站在同一阵线“他是你父亲,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他?亏他以你为傲,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孩子。”

    骗人!

    黑雪君踉跄地后退,靠进白永健的胸膛却浑然不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黑风堂怎么可能以她为傲?黑风堂根本看不起女人!

    “小英,不要说了。”黑风堂红著脸把白?英推开,粗声粗气的对上女儿“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父亲,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黑雪君瞪著他,只看见黑风堂的嘴巴开阖,却完全没听见他的声音,轰轰作响的脑子想着:他以她为傲?她是他最得意的孩子?

    不,不,不该是这样的,她不相信她的父亲会以她为傲,视她为他得意的孩子!如果黑风堂是这么以为,当初就不会对她做那种事,不是吗?

    “让开。”黑雪君暴吼,推开黑风堂往前奔去,她无法留下,无法接受白?英说的事,所以她要远离。

    是的,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需要时间沉淀一下自己的心,计算这么多年,从来没算到这-著,当死神找上黑风堂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雪君,等等我。”白永健追上,及时钻进她的车子。

    黑雪君彷佛没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转动钥匙,踩上油门,绝尘而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傻了。风呼呼的吹,好冷~~

    “黑爷爷?”白?英惊呼地扶住摇摇欲坠的黑风堂。

    “大爷?”风堂盟的弟兄也蜂拥而上。

    黑风堂抓著白?英的肩膀勉强站立,笑着对那些忠心的手下说:“我的时代结束了,现在你们的老大是黑雪君,你们只能听她的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回首过往,才记起太多错,懊悔之余,他还能有机会弥补吗?

    “唉!我是自作自受。”一颗清泪滑落老迈的脸颊,打杀半个世纪从不流泪,如今却因为女儿深切的恨。恍惚扫过众人“阿雪穿上白纱很美吧?她是最美的新娘,对不对?”

    在众人纷纷点头中,他含笑的脚一软。

    “黑爷爷?”

    “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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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雪君面无表情的穿梭车阵,一下油门一下煞车,直杀出市区,驰骋郊外,沿著海一直开一直开,永不停歇似的开著。

    白永健坐在旁边,一语不发,虽然胃液翻搅难受,还是强忍住,宁静的看着她毫无表情的侧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陪她,绝不让她感到孤单,当他知道她被生母抛弃,当他听到她的生母纵然心痛还是决定舍弃她这个女儿的时候。

    蓝天白云,阳光如煦,风掠进车内,扬起她黑色的发、纯白的婚纱,他眼中的她,很美,一种苍凉的美。

    让他忘了她是老大,曾经蛮不讲理的掌掴过他,曾经毫不留情的踹过他,还毫不考虑的用火箭炮把学校给轰了。

    在他眼里的她,只是个迷惑的女人,在爱与恨之间挣扎,在生死漩涡中不知所措。

    他想帮她,不只因为她是他的朋友,还因为她已是他的妻子,无论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在一起,他跟她已经是夫妻了。

    她是他的妻,他仍然不敢相信!在上帝的见证下,她开口说“我愿意”承诺了-生一世不因他的生老病死离弃他

    心里洋溢著一股暖流。虽然知道未来的婚姻路不好走,但此——忍不住感动她是他的妻,他此生的另外一半。

    “该死!”黑雪君诅咒,拚命踩动油门,可是车子就是不见前进。

    白永健望向窗外,这才发觉她竟把车子开下沙滩,在沙滩上逐浪奔驰,然后车子陷在软沙中,再也无法前进。

    “去死!”她一拳击在方向盘上,用力打开车门,毫不犹豫的踩进潮来潮往的浪花中。她的鞋湿了,飘扬的婚纱也失了轻盈,但仍阻止不了她向前的脚步。

    他打开车门,默默的跟在她后头。

    蓝天白云下,海一片湛蓝,沙滩是金黄的地毯,一身白的她静静伫立在浪花中,风吹动她的发、她的头纱更显她的孤寂、她脸上的悲伤是多么的深痛,深深悸动他的心。

    多希望她能放弃所有的矜持,把一切苦痛与他分享。—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而他,只能等,等她愿意开口,等她把他放进心里

    终于,头纱再也抵抗不了风的撩拨,飘离了她,往天空飘去,远远的飞走然后坠落海里载浮载沉。

    黑雪君看着它,面无表情。

    白永健再也忍不住,试图走近她,这次她没有定远,只是对他竖起全身的刺,这是个好现象,他想。

    好不容易终于并肩与她站著良久,他出声“要我捡回来吗?”

    她才不在乎那头纱如何,反而转头看他,不笑,不怒,声音轻轻的“你不问我为什么恨他入骨?”

    她希望他问吗?其实她不希望的,因为等他知道后,她可以预想到他的反应会是如何,先是大惊失色,然后,后悔娶了她。

    不!她不想在他那亲切的笑脸上看到任何对她的厌恶

    但有差别吗?这婚姻原本就不是他愿意的,早些说,说不定对他还是件好事,让他及早醒悟,这婚姻不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还只会更糟。

    是的,她该让他问。她黑雪君利用人,是不会让当事人不明不白的。

    “为什么你恨他入骨?”他顺著她的话问,望进她黑漆如墨的眼眸。他多想伸手抹去她眼里的伤悲,只是,她容许他的碰触吗?

    她咬牙,把心一横,狼狈的偏开头“因为他不把我当人、当他女儿看。”

    “怎么说?”他柔声问,迟疑的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

    黑雪君僵硬了一下,但是没有拒绝。

    “告诉我,说出来,你会好过一点。”他轻轻的诱哄。

    “他只把我当作生孩子的工具。”她鼓起勇气抬头,对上他的眼,清晰且明白的一字一字的道“我十七岁被他接回来风堂盟,不久,他就派他最倚重的弟子半夜到我房里跟我交配。”

    交配?

    他震惊,他愕然,什么样的父亲做得出这种事?太过分了!那时的她还是个孩子啊!

    “不管我愿不愿意。”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震惊。

    哈哈!她料得没错,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么接下来的真相,他会更无法承受,等到他全部都知情了以后,他就会轻视她、鄙夷她。

    黑雪君退离他—怀抱,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全部的勇气“你想那个时候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得逞呢?”她笑问,但那笑好凄惨、好悲凉。

    “雪君?”他心痛的朝她伸出手。

    她摇摇头,眼神恍惚,仿佛人飘了好远好远,已经不在原地“我离家出走,但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被找到,然后被强迫播种生子,所以我”

    “够了!”白永健街上前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不要说!我不需要知道,我不想知道呀!”

    她绝望的抬头,泪珠终于溢出眼角,太迟了,要是当初有这么一个人愿意紧紧抱住她的话,那么她就不会

    “所以我把我的子宫拿掉。”她还是颤抖的说了出来。

    就这样,一切都完了。

    她的人生完了,女人的生命也不完整了,而在说出口的此刻,她的婚姻更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就这样,一切都完了

    但为何他还是紧紧抱住她?他应该震惊的后退,厌恶的瞪向她的小腹,甚至该立即转身,一去不回,反正她被抛弃也不是第一次,她可以捱过第一回,这一回也一样可以熬过。

    “放开我。”她轻喊。

    但他仍然紧抱住她,甚至勒得她快喘不过气,然后他的声音又沉又重的在耳边响起“不,我不放,我一辈子都不放!”

    泪水纷纷滑落黑雪君的脸颊“你不放我你就找不到属于你的幸福。”而她的幸福早已离她好远好远,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已经找到了,就是你。”

    她多想相信,然后紧紧把握,可是

    恨上苍,怎不早在她少女时期就让她遇见他,现在的她,只能只能伤他。

    低下头,用他的西装吸乾她颊上的泪水,陡然厉声命令“放开。”

    “不,我不放。”白永健固执的抱紧。

    他不放,就以为她挣开不了吗?别忘了,她是老大。

    可为什么全身使不上劲,心也懒洋洋的不想把他推开?

    她可以轻易推开他的,但她却只是颤抖的说:“我再也不是完整的女人我这辈子永远无法生孩子,这就是我对他最终的报复——让他绝子绝孙,让我这辈子也毁了”

    “不,你没有!”他推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你还活著,活得好好的,人体数十个系统里,你只不过失去了生殖系统,不要因为一个小小的子宫就否定你自己!”

    小小的子宫?

    他,毕竟是男人呀,才讲得出这句话。黑雪君终于推开他的手大吼“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痛苦,你知道我每次进到便利商店看到那些卫生棉有什么感觉吗?我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机会可以用它。我羡慕那些可以买卫生棉回家囤积的女人,因为她们才是真正的女人,而我,我不是我不过是个不男不女的躯壳,一个只知道恨”

    “雪君”他冲上前紧紧抱住她“哭吧!把你的委屈全哭出来。”

    “不。”她咬牙,尽管泪早已盈眶“我发誓不哭的。”要哭,也只能在夜深人静,偷偷的哭。

    “哭吧!我是你的丈夫,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隐藏什么,因为我会爱你、保护你-辈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弃你、厌恶你。”

    热泪终于淌出她的眼眶,她多希望相信他,多渴盼相信他,但该死的她又害怕相信,一旦相信后失望的苦果她已经尝过,再也不想再试-次。

    “如果你哭不出来,我代你哭。”他喑哑的说。

    黑雪君为之屏息,她没有听错吧?他要代她哭?

    缓缓抬头,她竟然看到了他泪流满腮。是真的吗?伸出手,颤抖的轻触,那透明的液体又湿又热,真是他的泪水,代她流的泪水?

    “我好恨,如果我早认识你,绝对不让你受这样的苦”

    她伸手轻轻点住他的唇“不用说了。”她愿意在此刻相信他的真心,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他为她掉泪,只因他真为她心痛。“谢谢,谢谢你。”泪水纷纷,再也遏抑不住。

    白永健只是捧住她的脸颊,轻轻的说:“哭吧!想哭就哭,想说就说,当我不存在,当我”

    她埋进他的胸膛放声大哭,从那一夜以来她第一次恣意地哭,从离开她母亲以来第一次,说出她所有的痛苦

    她,这些年来,真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