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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的车跟上次一个德行，破旧不堪，全身叮叮咣咣的随时都会散架一样，屁股后面喷出的黑烟浓得跟烧柴火似的，整个风格如上世纪八十年代穿越过来的一样。这破车还是没开灯，发动机震天地吼着，向着我们这边开了过来。
“停车，快停车！”小杨直接冲到了路中间，挥着双手想让车子停下。不料那司机就跟没看见他一样，丝毫没有减速，径直朝他身上开过去。小杨气得大骂一声，不得不转身跳到石头后面，用手电筒不断地照着驾驶室：“停车！快停车！再不停车就撞上石头了！”
也许是司机终于看到了人，也许是他注意到了路中间的石头，估算着怎么也开不过去了，总之他这次终于踩了刹车。汽车发出吱吱嘎嘎的金属摩擦声音，车子的速度缓缓降了一下，只差一点，就撞到路上的石头了。
啪一声轻响，车灯亮了起来。也不知道他这对大灯多久没换了，灯泡光衰得厉害，明明是大功率的卤素灯，却总给人一种昏暗无比的感觉。
就这破灯泡，点亮了跟没点亮也没啥区别，难怪我们见的几辆车都关着灯。这个公交公司未免太扣门，一个车队那么多车，居然都不说好好整修一下。
车子缓缓缓停稳，门咣当一声打开，司机扭着头瞧着我们。车里的灯也昏暗无比，他整个人都隐没在阴影下，依稀只能瞧见他头部的动作。他并没有从驾驶座上起来，而是直接阴仄仄地开口了：“好大的胆子，抢劫抢到我头上来了！”
小杨离车最近，车门一打开，他就跳了上去，刚上去就听到了司机的指责。他吓得连摆手，拼命解释：“不是不是！我们就是普通人而已！真对不住啊，我们几个晚上出来结果打不到车了，不得以才把您拦下来，您这车是去市区的吧？”
对于他的话，司机似乎没有半点反应。他身体动了动，才缓缓开口道：“你们上车干什么？这车不是送你们的，快下去！”
这司机这么不好说话？
我瞟了司机一眼，决定还是不要过去说话。毕竟我现在一身血污，胸腹上长得又全是刚毛，形象要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而且我口才也非常一般，这帮警察天天跟人打交道，还是让他们去处理算了
至于现在，得把路上的石头搬走。既然车子停了，再不搬走，就真成司机所说的，出来打劫的了。
车上的小杨还在跟司机交涉，努力说服他让我们上车：“不是你看，师傅，我们就五个人，还有两个受伤了，我们这三个警察呢，肯定不是坏人，您要是嫌麻烦就把我们送到附近的医院也行啊！您看你车上还有这么多空位呢，实在不行我我付给您钱行不行？”
车上的乘客沉默着，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小杨与司机交涉。他们对小杨的努力漠不关心，完全没有一点开口帮腔的意思。
不料司机根本不为所动，直接站了起来：“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个车，不是送你们的！你再不走，我就把你轰下去了！”
齐成走到我旁边，一边腾出手清理着地上的树枝，一边悄声说道：“遇到个油盐不进的了。我估计这是个非法营运的客车，看到警察就缩了，怕我们回去了又把他关起来。大半夜的行车不开灯，怎么看都有问题嘛，说不定地板下面运的就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那也未必……”我一边思索，一边随口回道：“那司机还挺有气度的，瞧上去不像是干违法勾当的人，我估计他就是脾气太大了吧……”
我这会总觉得，这个司机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只是记不起来了，有可能是平日里的擦肩而过，也有可能只是人海中的茫茫一面。但无论如何，我应该见过他。因为他的气质确实太特殊了，明明只是个客车司机，却似乎有官员一样的沉稳掌控之气，就算只看到了半张脸，我也是印象深刻，很难忘记。
“气度？我看是高度吧？这货个子可真高，得快有两米了，站起来顶车棚。哎不成，他们好像要动手，我得过去看看。”
司机确实要作势动手赶人，不过他还没离开位置，副驾驶位上的一个人就突然开口了：“也罢，反正都是要走的，不如就顺路把他们几个带上，早一点晚一点到，也不打紧。”
这个人的身份似乎并不是普通乘客，司机稍微一犹豫，居然点头答应了。他有些恶狠狠地盯了小杨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们非要上车，那就上来吧！快点快点，我时间很急的！”
终于搞定了司机，小杨心情大好。他也不计较司机的态度，连忙招呼着站在一边的几人：“老师，老齐，还有林大师，已经说好了，快上来吧。”
老程孤零零瘫坐在一边，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精气神，看上去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吴科长微微皱眉，径直走到他身边把手伸到了他面前：“老程，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想给孩子收尸，自己得先活下去，再说了，你还有个闺女呢，你想让他也没有父亲么？！”
这话终于打动了老程。他眼睛轱辘一转，望向了吴科长，然后借吴科长的手，缓缓站了起来：“你说的对，我还有个女儿，我不能死，我得活下去！”说罢，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他居然一路小跑，抢着冲了车子。
对于他的行为，我的评价只有两个字，矫情。
我清理完石头，跟在老程后面，也上了车。
我本以为我这一身的伤口血污，会吓到车上的人，不料车上的乘客看到我居然没有半点反应，跟看到普通路人没什么区别，倒是司机看到我愣了愣，脸色就有些严肃：“你是哪条道上的？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还是走吧！”
这啥意思？合着这司机以为我是混黑社会的？还有，说好的官员气度呢？怎么一眨眼说话就成了小混混争地盘？
我有些哭笑不得，偏偏脸上还做不出一丝表情，只能木着一张脸说道：“别误会，我就是个良民，绝对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良民？”副驾驶上的那个人也站了起来，我这才发现，这俩人居然一般高，身高都接近两米，站起来就跟两个黑柱子一样。我本来觉得我快一米八的身高也算高了，但跟他俩一比，顿时就成了矮锉子。
“我不管你想干嘛，我们兄弟一起，也未必怕了你，你还是赶紧下车，别逼我们动手！”这位更加蛮不讲理，说话中隐隐透着威胁，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眼看我们这边越闹越僵，把门口都堵住了，小杨也坐不住了，就算打过来解释一通。他还没起身，旁边一个矮胖的身影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居然是老程。
他跑过来可不是为我解围，我就看见老程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额上滚滚而落，面孔扭曲的吓人，张大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这是？”我有些奇怪。老程大口地喘了下气，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这车……车……”
“车什么？”
正在这时，整个车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老程身子胖，底盘稳，倒是无碍。他趁着我没站稳时露出了一个空隙，闷着脑袋一头撞下了车，我下意识想拉住他，不料这胖子力气奇大，居然带着我也滚下了车厢。
与此同时，车里的两个人面色一变，砰地关上了车门：“不好，时间快来不及了，得赶紧离开！”
我跟老程都还没站稳，车子就一个急加速，车轮打着滑从身边呼啸而过，转眼就开走了。车上的小杨急得直跳脚，用力拍着窗户呼喊我们。只不过发动机噪音巨大，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汽车带走。
齐成，吴科长，还有我，都被这情形惊呆了。齐成张着嘴，好半天才喃喃地说道：“开什么玩笑？明明说好了把我们捎回去，一转眼就扔下不管了？这司机也太没信用了！”
“算了，还是等下一辆车吧，这车不是什么正规的公交车，司机不想载客那也没辙。”吴科长摇了摇头。他见老程还坐在地上不动弹，就又走过去伸手把他扶起。
不料老程却一把抓住了吴科长的手，力气之大，差点把他也拖到地上：“那个车，那个车……不能坐，不能坐！”
“嗯？那车怎么了？”吴科长奇怪地问。
“那个车有鬼，车上全是鬼啊！”老程全身肥肉抖动着，终于这句话吐了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