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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南歌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苏玲就要电话过来关心她的情况,说是关心,其实到后来南歌才听出来无非就是为了套她的话,南歌不是傻子,她一直都是个明白人,对于苏玲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已经了如指掌了,所以只要苏玲一有什么小阴谋,她都是听得出来的。
“我说南歌,昨晚怎么样,没睡死过去吧。”
南歌对着雪白的天花板翻了翻白眼“玲子,我要是睡死过去了,这会儿跟你讲电话的是谁?”
苏玲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也是,你要是睡死过去了,这会儿得是鬼在跟我讲电话了。”
“我说你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儿?”
苏玲连连咳嗽了数声,南歌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苏玲八成是想问些无聊八卦问题了。果然,电话那头的苏玲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南歌,我想知道关于昨晚,你看到沈言和苏苏在一起之后的想法。”
南歌微顿,她知道苏玲一定不会问出什么好东西来,但没想到却是刻意来问这个的,想法?能有什么想法?难道是因为沈言和苏苏一起,怕我会跟他们过意不去,然后才拖苏玲来跟她套话的吗,南歌摇了摇头,沈言不是这样的人,苏苏也不是。
“玲子,我没想法,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他们俩要是在一起真觉得幸福,那我祝福他们。”
电话那头的苏玲惊呼一声,夸张地叫道:“肖南歌,你也太大方了吧,自己前男友跟自己的好朋友搞在一起你居然一句话都不说?你会不会有点太老好人了?你说出来不要紧,跟姐还客气什么?”
南歌摇了摇头,然后发现她是在跟苏玲讲电话,苏玲当然看不到她摇头了,于是补充道:“苏玲,我说的都是真的,沈言跟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现在也是时候找一个能够真心实意对他好的女孩儿了,我觉得苏苏不错啊,每天跟我们在一起,离得也近,人品什么的也都不错。他们两个要是真能修成正果,我倒是蛮开心的。”
南歌说话,一半真心,一半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真心的是,她是真的希望沈言能够找到一个他爱同时也很爱她的女孩儿,慌乱的是,她发现自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手心里居然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来。她知道自己在紧张,因为苏玲的穷追不舍而感到紧张。
苏玲沉默了下来,电话里只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有规律地一进一出,许久之后,像是被刻意放低的声音才缓缓传进南歌的耳朵。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凑热闹了,你觉得好,那就好,你再睡会吧,拜拜。”
南歌怔怔地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奇怪地皱了皱眉。这苏玲也真够奇怪的,刻意一大早打电话来骚扰她,难道就只是为了这事儿?什么时候,她跟沈言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南歌记得苏玲从前虽然一直是站在沈言那边的,并且也替沈言说过不少好话,可从来也没有哪次是像今天这样主动的。
她直觉这里面一定有鬼,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个五一节有问题。
挂了电话的苏玲,无奈地朝身边的沈言和苏苏笑笑。这两个人一大早就来逼迫她给南歌打电话,南歌那么聪明的人,到现在一定能猜到这其中有猫腻了,但她从一开始就又都是跟苏苏和沈言一伙,这时候要收手也显得有些晚了。
“我就说吧,南歌那样的人,从她嘴里根本问不出什么来,你得看她的动作和眼神,还有做出来一系列举动,其实南歌昨天就已经有些失控了,这就说明你们的计谋还是成功的。”苏玲试着缓解现在这样有些尴尬的气氛。
其实从一开始苏苏说出要用这样的计谋逼南歌承认自己的的感情的时候,苏玲就有些不赞成,她知道南歌的性子,要是到最后知道原来一切都是骗她,是为了逼她就范而演出的一场戏,后果恐怕更加严重。到时候,说不定连她们这两个朋友都不认了。
苏苏看了看苏玲,又看了看沈言。她推了推沈言的手“你不要沮丧,我觉得已经是一个很成功的开始了,接下来只要保持这样下去,我不信南歌不会一点儿都没有感觉。不过沈言,你不会有点坚持不下去了吧?”
苏苏忧心忡忡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从早上来到苏玲家后到现在,沈言没有说过一句话,脸上的表情也少得可怜,让人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来,这样的沈言看上去是让人有些害怕的。所以此刻的苏苏也开始担心,是不是昨天南歌的失控,让沈言也变得没有信心再往下走了。
没想到沈言却对着苏苏忽然笑了起来“从一开始我就做出了决定,所以在没有答案之前我不会收手,哪怕答案是否定的。”
他的倔强和固执苏玲跟苏苏都是知道的,否则这样优秀的男人,也不会喜欢南歌喜欢了那么多年,在那么多年之后又心甘情愿地等了三年而没有招惹过任何一个女人。*****中,像沈言这样自身条件这么好,多金又帅气的男人,还能够那么始终如一,真的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了。所以她们才无法明白,为什么这样的男人,南歌却伤害了一次又一次呢。
苏苏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沈言的手上。那双手原本已经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手,白皙干净,手指修长。可是现在,上面隐隐作现的疤痕,还是破坏了这双手的美感。也许是苏苏太完美主义了,所以一直认为,沈言这双手上的疤痕是他的唯一缺陷。
直到,沈言告诉了她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那个时候苏苏才了解,南歌对沈言的生命意味着什么,那是出了空气之外最重要的东西,比他的梦想,甚至是这双手更加重要的东西。苏苏几乎可以肯定,南歌并不知道这双手的隐情。因为如果南歌知道,她一定做不下离开的决定。沈言为了她,连自己最骄傲的双手,那个从小就开始做起的画家梦,都丢弃了。
任何一个女人,但凡对这个男人心里还有那么一些感情的女人,绝对无法狠下心来抛弃这样一个男人。
沈言一直都知道,南歌是一个极其刚烈的女子,她骨子里的要强有时候让他觉得分外有挫败感,他无法看懂她,就像有时候她也无法看懂他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被一条鸿沟无情地分开,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虽然能够遥遥相望,却不能碰触在一起。
他一直都想问问南歌,他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简简单单地生活在一起、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呢,这样相互折磨的方式,为什么要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进行,她难道真的不累吗?沈言已经累了,甚至开始有些筋疲力尽了,可这场游戏,若是无疾而终,最后后悔的一定会是自己,他低头看着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孤单而又瘦削。也许,从他接管了整个沁尔房产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已经被拉开了。
他忽然想,会不会是自己,亲手将他们之间的感情撕破的呢,南歌一向都不喜欢这种距离感,而他却是在她视为亲人的人中,第一个给她距离感的人。
从a市到g市。也许当初真的太欠考虑了。
南歌挎着皮包皱眉盯着玻璃窗内两个人的嬉笑打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三个人的聚会,忽然就变成了四个人的。那多了的一个人当然是肾炎。苏玲每次约她出来的时候,总能看到沈言和苏苏恩恩爱爱的样子,这让南歌很别扭,甚至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就像是一个毫无秘密可言的小丑。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让她十分不爽。
苏玲忽然隔着玻璃,对着站在大街上的南歌招了招手,南歌对她笑笑,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四个人的约会,其实应该说是看沈言跟苏苏的甜蜜爱情电影更为贴切一些,沈言把从前对她的那种感觉给了苏苏,而南歌看着的时候,却奇怪的一点也不气愤,甚至连嫉妒都没有。她开始明白,人的眼睛是最不值得信任的,因为看到的东西永远都不一定是真的。
而南歌看到了沈言眼底深深的迷茫和落寞。这不是一个甜蜜恋爱中地男人该有的眼神。
南歌在他们对面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今天苏苏和沈言穿的是情侣装,皮质的黑色外套,很酷,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很搭配。
“沈言,我们晚上去看什么电影?”苏苏忽然嗲着声音说道,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南歌。
苏玲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电影?到时候看哪场人少我们就看哪场怎么样?反正,我们的重点也不在看什么电影。”沈言的话很暧昧,话音刚落,南歌身边的苏玲就猛地一口把嘴巴里的啤酒喷了出来。
南歌皱眉盯着苏玲“我说,你应该很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了吧,怎么还失控成这样?”
“哪有你肖大小姐适应能力强。”苏玲白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事先串通好的,打死苏玲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两个人是假装的情侣,演得那么像,几乎让苏玲以为他们在假戏真做了。
沈言跟苏苏在那里打得火热,对面的南歌从进来开始就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南歌冷眼旁观,看着这两个过分亲密的人,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在演戏,但是她肖南歌已经没有了再看戏的兴致了。
南歌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忽然泛起。她转头看向苏玲“下次要是约我出来之前,请先通知我是几个人的聚会,像苏苏这样感情正打得火热,实在没有再约出来的必要了,要是以后,人家说你不给他们足够的约会时间,你还变成罪人了呢。”一时间,苏苏的表情变得十分尴尬,她想挣开沈言握着自己的手,可沈言那厮似乎来劲了,握得紧紧的,怎么都不放开。她气急败坏地看向沈言,沈言的目光也同样冷冷地盯着南歌。
“苏苏,约会开心点儿,我昨儿个没睡好,现在想回家补眠了。”
南歌说完,甩下两百块钱径自离开。她受不了这里的环境和气氛了,那两个人恍若无人的调情让她头都快要爆炸了。她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她,一点都不喜欢。即使他们是好意,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把她当成猴耍。她肖南歌不是白痴,看得出来这其中的问题。沈言跟苏苏要是有可能,早在三年前就在一起了,不会等到三年后的今天才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夜之间成了情侣。
苏玲看着南歌毫不顾忌沈言的心情自己先走了,顿时觉得来了些火气。这是她第一次开始为沈言抱不平,从前,至少苏玲是站在南歌这边的,可是她没有想到,南歌对待沈言的感情这样不在意。她起身想追出去,却有人比她先一步跑了出去。是苏苏。
苏玲顿住,她转头看向沈言。沈言脸上带着笑容,像是自嘲一般,仰头把被子里的啤酒喝尽“她不喜欢被人欺骗。”沈言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嘶哑。
苏玲点了点头。南歌却是不喜欢被人欺骗,事实上没有哪个人是愿意被人欺骗的。而南歌对这种欺骗有偏执的定义,不管是什么样的欺骗,在南歌眼里心里,欺骗了就是欺骗了,不分好坏。她的脾气有时候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所以沈言,南歌会有现在这样的行动就证明她已经看穿了我们的小把戏了,那么你还是要继续下去吗?”
沈言笑着摇了摇头“观众都已经散场了,演员还要怎么继续演下去?”
沈言出奇的冷静,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刚刚从巴塞罗那回来,处处只顾着南歌的沈言了,现在的沈言更多的是理智,和对任何形势的把握。苏玲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成熟之后异常可怕。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仿佛有一种可以把人看穿的魔力。
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是幸福还是不幸呢。
苏玲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沈言一罐友谊罐的啤酒下肚。她没有阻止,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许真正的醉一场才是对他最好的。
苏苏远远地跟在南歌后面,看着那个有些瘦削的背影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着。有时候她会很想看清南歌,这个看上去总是十分冷静的女子心里,究竟有怎么样地一个世界。沈言告诉过她,南歌是个想要温暖,却又刻意伪装冷漠的人。苏苏不信,因为南歌永远表现出来的是她欢快的一面,而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她似乎从来不跟任何人提起。包括苏玲。
前面的女子忽然停下脚步,像是迟疑了片刻,才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她们的视线交合,苏苏本能地想闪躲,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认为自己是在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明明她是在帮助南歌和沈言之间的感情啊。
苏苏不得不承认,像沈言这样的男人,不被他吸引是不可能的。但她很清醒地知道这个男人是谁的,也更清醒地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究竟装着的是谁。
苏苏朝南歌笑了笑,除了笑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缓解她们之间此刻的尴尬。
没想到却是南歌先咧开嘴对着她微笑的。那个笑容很漂亮,像她们初始的时候那样,单纯美好。苏苏跟着南歌在旁边的公园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时值晚饭时间,公园里并没有太多的人。
“南歌,其实我和沈言”苏苏想着该用什么合适地词语来形容她跟沈言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南歌轻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们两个在玩什么把戏。但是苏苏,你应该了解我,过去了的,我既然刻意想要遗忘,就不会再被提起,所以你们不要再做这些没有必要的多余动作了。因为,不会有任何结果。”
南歌轻描淡写的话微微地激怒了苏苏,苏苏眼里微微泛起的冷漠,让南歌怔了怔,南歌记得,她所认识的苏苏,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动摇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苏苏这次会帮沈言这样的忙,但是真的,那些过去,伤痕累累的往事,她已经无力再去承担。
“南歌,就算那个男人,曾经为了你,连自己宝贵的画画的双手都可以不要了,你依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吗?”苏苏认真地看着南歌的眼睛,她不信,不信这个女子会对一个这么爱自己的男人那样绝情,她更不信,她认识的肖南歌会真的是一个那样冷漠的女人。
她如愿看到了南歌眼底闪过的诧异和不敢置信。
南歌握住苏苏的肩膀,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苏挑了挑眉“也难怪,在你们两个人之间从来就是沈言爱你更多一点,你当然不会注意到他的手是什么时候开始受伤的。难道那时候,你从g市回来之后,沈言没有来找过你吗?”
南歌的眉心拧得更紧了。从g市回来的时候,难道是,在沈言的公寓看到jamay之后就跑回来地那次吗?她茫然地看向苏苏,苏苏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南歌眼里的疑惑更加复杂,那些回忆对她来说像是已经十分久远的事情了,而在今天再一次被提起的时候,她忽然感到微微的厌倦。
“苏苏,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你直说。”南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握成了拳头,直觉告诉她,苏苏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是三年前自己所不知道的什么事情。因为看苏苏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南歌,你不知道吧,沈言的手,那时候出现过重大的损伤,现在基本上已经放弃画画了呢。所有重一点的东西,他一搬就会疼得难受。可他一直不说,什么都不告诉你。”苏苏叹了口气,她是真的很无奈,这两个人,明明心里那么喜欢对方,却总是一次次地因为彼此的相互伤害而错开,她并不是想用这些事情来为沈言博取南歌的同情,但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她觉得南歌有权利知道,一个男人为她付出了什么。
南歌怔了怔,世界仿佛有一刻静止了,她只能听到自己耳边呼呼而过的冷风声,她呆呆地盯着苏苏。她觉得苏苏一定是在开玩笑的,什么叫基本已经放弃画画了,明明在s市的时候沈言还在开画展的,他明明还是那么喜欢画画的。
南歌无意识地摇着头,对着苏苏笑起来“苏苏你骗我的对不对?沈言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自由自在的画家,怎么可能放弃画画呢?还有,一个月前他还在s市开了画展,画展上面的画全部是他自己画的,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苏苏看着南歌这样的模样,心里没来由地难受起来,这到底是怎么样地一个女子,她不愿意相信,所以说她是骗她的。
苏苏闭了闭眼,蠕动着嘴唇慢慢地发出声音来“可是南歌,我为什么要骗你呢,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开画展吗?还是你的心在这三年里,已经真的变得这样冷漠了?”
南歌终于还是无力地用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她当然知道沈言开画展的意义。那是从前他们之间的一个约定,南歌曾经说过,沈言,什么时候你有了能开世界巡回画展的实力,咱俩就私奔,去一个只有咱俩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舒舒坦坦的小日子。
她一直都把那句话当成是戏言,可是沈言却记住了,并且认认真真地记在了心里。
可是沈言,现在的你已经有了这样的实力,而我们怎么就变得这样支离破碎了呢,两个人的世界里,难道永远都只能是无法忘怀的那些残破回忆吗。
“苏苏,他的手怎么受的伤?”
苏苏拍了拍南歌的肩膀“你还记得他说过的吗,那时候jamay跟他之间的约定,jamay说许她一个月,然后什么都可以满足沈言。但是你走后沈言就像疯了似的开始自残,尤为严重的就是自己的双手,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欠jamay的,从前欠jamay的感情,后来欠她一条命,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放弃爱你。他对jamay说他可以给她所有的东西,答应所有其他的条件,唯独让他放弃你他不能答应。手受伤之后沈言一直拒绝治疗,等到去医院的时候,玻璃碎片已经牢牢地嵌进他两只手里了。”
这些往事,何止对沈言和南歌来说是个噩梦,对苏苏来说也是。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到最后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宣告自己生命的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