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娃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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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里一片漆黑,而且安静。

    只除了那由电脑外接投影机映射到萤幕上,不断切换著的美丽画面。

    拜科技所赐,那由电脑数位输出方式所呈现出的画面,张张幻美似真,色彩鲜艳,再加上那些展示产品的模特儿,个个都有张清冷妍丽的面孔,比例完美的尺寸、修长双腿以及圆翘美臀,更将画面的美感推上了顶点。

    一张张美人图在他眼前闪过,个个都只包裹了三点部位的半裸美女,但他却无法如往日般的精神奕奕,甚至还有些意兴阑珊。

    尚晰打了个呵欠,浅浅的,但向来以机灵著称的行销部经理peter汪却马上察觉到了。

    “老板!”peter汪凑上前,压低嗓音的开口“你不满意这一季的主题‘青光乍现’吗?”

    “我没这么说。”

    尚晰懒懒回应,高大的身躯却更加往后沉进牛皮办公椅里,接著又是一个呵欠,他甚至还伸指抹去眼角因打呵欠而带出的水意。

    没这么说?却这么做?

    呵欠连连,毫不带劲,这分明就是在摆出他的不满意嘛!

    peter汪慌张了,再度上前揣摩上意“还是你对于此次主题所采用的俄罗斯金发女郎,感到不满意?”

    “不满意?”尚晰眯眸睐著在萤幕上风情万种,有的微笑、有的神情冰冷的金发女郎。“她们都是九头身的长腿美女,身材比例恰到好处,胸型饱满,线条圆润,再加上那一身偏白的肤色,正好可以将我们产品的优点衬托出来,我为什么要不满意?”

    “可是老板”peter汪暗吞口水,可你在打呵欠呀!

    你千万别告诉我,说你的呵欠声,是代表著满意的意思。

    “好了,别再说了。”尚晰不耐地挥了下手“换下一季的主题吧。”

    peter汪含怨退去,很快的会议室里换上了光明,璀亮的聚光嵌灯打在简报台上。

    上台的是个身著男装及长裤,动作俐落的女子,她是创意部的主任齐媛。

    只见她神情自若地在十多位主管面前站定,她先朝音控室微微颔首,接著就在浪漫光晕变幻,以及爵士蓝调的衬底音乐里,铿锵有力地启口。

    她的声音干净俐落,用词简明,绝不拖泥带水,总之就是不会让人听了会想打瞌睡的那种就是了。

    “现今的内衣款式已变得多样化,在印花布料及时装化的款式成为主力盛行之后,内衣外穿成了时尚辣妹的最爱,不论是在夜店或是在派对里,女人无不挖空心思,尽情地想要展露性感,年轻女孩偏爱露肩带,而熟女们则是偏爱在衣服里露出些许蕾丝边,以强调自己的女性”

    虽是经过刻意的压低,但是单手托颚,倾听著报告的尚晰还是听到了身后两位男性主管的低低议论。

    “嘿!没想到酷爱中性打扮的齐主任,竟能如此透彻地解析女人心呢!说得连我都心动了。”

    “那叫做工作!咱们leiabby向来以内衣市场的急先锋著称,就连欧美纽澳等地的洋妞都喜欢咱们的创新设计,身为市场领导风向球,她当然是要四处收集资讯。”

    “但以齐主任那样丝毫不带女人味的性格”男人低笑着“实是很难叫人信服她的说法,或者去想像她也是那种会和人比较内衣舒不舒服呀,甚至是会穿内衣的女人呢!”

    “那倒是的,她实在是太中性了,很难想像会有男人喜欢那种调调”

    一道瞥过来的淡漠眸光让议论声被中止住了,尚晰面无表情地将目光兜回台上,在那儿,报告中的人儿仿佛毫无所觉,仍在继续。

    “犹记得一九八0年代时,玛丹娜在舞台上恣意展现著女性曲线,她穿著dolce&gabbana的马甲让世人惊艳,但因为时机不对,当时的消费者接受度并不高,但现在时代变了,马甲有了新的选择,它的布料逐渐被蕾丝及透明度高的布种给取代了,目前较受欢迎的款式是短马甲,而长马甲则通常附有小围裙、吊袜带,甚至是比较偏向于情趣内衣”

    半个小时之后的会议室里

    屋里再度陷入了一片阒黑。

    没有投影机的机械嘎音,没有开会激辩时的热烈声浪,那在黑暗中偶尔会响起的,是男人的粗喘以及女人的呻吟。

    即便屋内光线不足,但仅凭著一盏黯绿幽光的台灯,尚晰依然可以看得清楚那仰卧于马蹄形会议桌上,长裤褪去,衣衫已解,发丝凌乱,胸脯半袒半掩,因为享受著他的长指捻弄,而发出嘤咛的女人,正是方才在台上冷静做著简报的齐媛。

    尚晰靠在桌畔,一手托颐,一手持续使坏,眼神慵懒而邪气,横陈在桌上的香艳女体,让他联想到了“人体生鱼片”的画面。

    人体生鱼片起源于七0年代的日本大阪,当时的黑社会人物以此追求感官刺激,他们将生鱼片摆置在女人赤裸的身体上,利用体温解冻产生特殊的口感。

    就如同“人体生鱼片”一般,眼前的女人正是他即将要大坑阡颐的大餐,方才的热吻及挑逗前戏仅是开胃小菜,他和她都等著主菜上桌。

    尚晰漫不经心地将长指滑向她那被他以牙齿咬开的手工刺绣马甲,突然想起了方才在开会时,身后两个男人的低低议论。

    他在心底冷嗤,他们说她没有女人味?

    还说无法想像她是个会穿内衣的女人?

    这些男人根本是瞎子,所以没办法和他一样,随时随地随处都能挖到宝。

    他和齐媛是在去年的耶诞节时勾上的,并且马上就天雷勾动地火。

    他虽是风流成性,却有不碰窝边草的原则,对齐媛算是开了先例,不为什么,只因为受不了她开口闭口大肆抨击男性的言论。

    他朝她伸去了魔爪,却意外地发掘到了她表里不一的性格,在那伪装著冷静俐落的中性外表底下,竟是个欲求旺盛,并且忠于自己想要的荡女!

    一个是浪子,一个是荡女,他们自然是一拍即合。

    不只在她的小套房,他们甚至藉著加班及现在这种的“私下会议”在公司里“办公”了好几回。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在会议室里加装三层的隔音设备,以及一整组由欧洲原装进口的坚固原木长桌。

    除了热情容易被煽起,除了体力与他相当外,齐媛还有其他的不少好处。

    例如她不会恃宠而骄,不会大嘴巴地到处宣传他们隐在台面下的秘密,还有一点,她和他一样坚守著及时行乐的游戏人间心态,合则上,不合则散,所以在情人节夜里,她是唯一一个曾经和他发生过关系,却没有向他索讨礼物或是承诺,甚至是一夜风流的女人。

    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遇见那个在路边发糖的小红帽,他或许会找齐媛一起过节,一起发泄过多的精力,但因为出现了小红帽,许多东西好像都变了都不再一样了

    “菜都冷了!”

    含讽女音拉回了他游移了好一会儿的神智,跟著他的长指被无情地推开了。

    尚晰微讶地抬起头,看见方才还满脸荡妇淫娃表情、衣衫不整的齐媛,跃下会议长桌,快手快脚地套上裤子、勾上马甲、穿上衬衫,然后微眯著眼眸,静睇著他。

    “即便你是我的老板,我也不容许有人在和我做这种事的时候,神魂不属。”

    “我没有!”

    俊眸微烁,他企图掩饰心底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齐媛淡淡耸肩,在衣物穿戴完整后,举步往门口走,并且抬起手拢了拢那比男人还要更加削短的俐落头发。

    “等你真的没有的时候,再来考虑找我。”

    话一说完,齐媛转身离开会议室,没有回头。

    --

    晚上十点钟,台北街头。

    在附近绕了不下十圈之后,尚晰终于不情不愿地将车子开到路边停下。

    他才刚停下车,附近一家club的泊车小弟误以为他要进场,忙冲过来想代客停车,他却只是摆了摆手,塞给对方一千块钱小费,让他帮他看着车子就行了,因为他要去的并不是那间夜猫族天堂,而是要到旁边的巷子里,去找一间糖果铺。

    在泊车小弟讶然的眼神里,尚晰强自维著一张没表情的酷脸,缓缓踱向小巷。

    他表情冷淡,且还要一再提醒自己,待会儿要记得说是“无意”间“路过”的,他绝不想让那姓乔的小红帽知道,她已经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步调。

    是的,在那个情人节夜晚之后,仅仅一夜,他的生活,全乱了。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依然可以肯定在那一个晚上,他是绝对有本事就在车上要了她,且绝不会让她觉得后悔的。

    但为了她的恐惧以及脆弱,他放过了她,仅仅和她看了一夜的夜景,聊了一个晚上的家常。

    整整一夜都在聊些什么?

    老实说,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好像只是些有关于她小时候就过世的父母亲、她坚强的姐姐、她可爱的奶奶,或是他霸道固执、永远想要掌控一切的爷爷,以及他们各自的求学生涯等等不太重要的琐碎事情。

    若在这之前有人告诉他,说他会跟一个女人什么都没做,纯粹只是聊天一整夜,他一定会报以轻蔑大笑的,但事实却是,它真的发生了。

    凌晨三点半,她向睡神投降,睡倒在他怀里,他将她抱回车上,放平在后座,而他则是睡在驾驶座里。

    即使明知当天他会有个国外客户要到公司拜访,即使他前一晚只吃了简单的速食,已经觉得饿了的肚子正在出声抗议,他就是舍不得弄醒她,只想让她睡到自然醒。

    天亮时,是破云而出的晨曦唤醒他们的,他们寻著了路边的山泉水,边笑边玩的洗净手脸,然后开车下山,找了家有名的早餐店去喝豆浆。

    两碗热豆浆端上桌来,乔舞吐了吐舌,苦著脸说她有个猫舌头,向来最怕热了。

    他微笑,然后做出了他这辈子所做过最蠢的事情,一匙匙地为她吹凉豆浆,再喂进她的嘴里,活像是一个太监在伺候著皇帝一样。

    而她,竟也像是早让人给宠惯了,对于他的喂食丝毫不觉忸怩,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甚至还边喝边玩,先为他计时读秒,又嫌这一匙的没有上一匙的好喝,要求退“浆”等等。

    他感觉到周遭的人都在偷看他们,并且议论不断。

    他们惊艳于她的娇艳,佩服著他对她的宠溺,但他压根无暇去理会,只是一手托颐笑着,一手继续喂她,眼神紧锁著她那在晨光中依然精致的五官,即便她没有化妆,而是素著一张脸。

    按他对于女人的了解程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女人,在晨起时还没化妆前,那张脸是绝对可以吓跑一兵团的大象的。

    但幸好,他的小红帽是属于百分之十的例外,超顶尖的例外。

    她娇娜、她可爱,她常会在无意间噘嘟小嘴,却都不是刻意做出的,她那娇憨的动作,自然得就如同她在呼吸一样。

    在两人耗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总算完成一顿早餐之后,尚晰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了,他隔著桌子朝她伸出手,一辈子不曾如此认真地开了口。

    “乔舞,当我的女朋友!”

    她先是红了小脸,继而嘟高了嘴,细细考虑了半晌,才偏侧著小脸出题了。

    “尚先生,我想要先弄清楚,你想要我当的是a女性的朋友,b女的‘性’朋友,还是c以上皆是呢?”

    他笑了,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不逼你,步调快慢由你来决定,当然,你应该很明了我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如果我答应了,你会承诺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开快车吓我,要对我好、要对我温柔、要真心待我、要常常惦著我,还有”她皱鼻娇粲著“要帮我吹凉热豆浆?”

    他重重点头,眼神难得不含半丝邪气,一本正经。

    乔舞想了想后再度娇笑,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窝心和甜蜜。

    于是她也谨慎其事地点了头。

    “好吧,我嗯,暂时答应!”当然不能让他以为她是那么轻易就追上手的嘛。“但先说了喔,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在这段期间内,你又有事没事地乱吓我,我可是可以随时和你解约的喔!”

    尚晰笑了,目光晶灿,再度重重点头,像是两个孩子在做著誓约一般。

    就在他们达成了“协议”准备离开早餐店的时候,乔舞才想起了一个大问题。

    昨天晚上她忘了该用他的手机向姐姐报个平安了,都怪他,先是吻她,后是吓她,害她连这最该先做的事都给忘了。

    他原想要陪她回去向姐姐道歉的,却让她给摇头拒绝了。

    “你千万别跟我一起出现,让我先和姐姐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她可不在乎你是不是外人,都会当场翻脸的!”

    见乔舞说得胆战心惊,尚晰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在意著那位身兼亲职的姐姐,也只好放弃坚持。

    他给了她钱,并帮她招了辆计程车,在她上车后,由车窗塞给她一张名片,上面不但有他的手机号码及公司电话,他甚至还向人借了支笔,在名片上写上家中电话。

    “到家之后记得打电话给我!”上班时间,人车嘈杂,他得用手圈住嘴才能让她听见他的话。

    乔舞握紧名片快快点头,半个身子还探出车外,娇笑地朝他猛挥手。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打的!我的男朋友!”

    她使坏地故意大嚷,将附近行人的注意力全集中过来,反正她就要走了,留在原地生窘的人可不是她。

    尚晰摇摇头笑她调皮,却陡然一个冲动生起,他跑上前握紧著她的小手不肯放,两人就这么眼对眼,目光炽热地紧盯著对方。

    最后还是计程车司机受不了车后的长串喇叭声,踩下油门后才终于将这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人给拆散。

    尚晰知道自己的表现很糟糕,像极了一个初涉情场的毛头小子,也知道他的举止已招惹来旁人的侧目及笑话,如果其中有早起点的记者,他怕是很快又要媒体了。

    但当时的他,对于这些事情真的是丝毫不在乎的,他只是憨笑地看着那辆计程车,直至它消失了踪影,然后开始热切地期待著乔舞的电话。

    但是,她始终没有打来,一通也没有,真的没有。

    白天他要到公司上班,就会让钟点女佣帮他盯紧电话,若有个叫乔舞的女人打来,就快点通知他,夜里时,他会将公司的专线设定代转,只要那边的电话一响,就会自动转到他身边来,而他的手机,更是二十四小时地开著。

    然而,一天、两天,甚至一个礼拜都过去了,她音讯全无。

    他是接了不少通电话,却没有一通是来自于她的,反倒是接到了一堆以往他觉得不错,现在却只觉得矫揉造作,听得生烦的女人。

    她撒谎!

    她根本就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所以她才会连电话都忘了要打!

    还是说,这只不过是种掳心的手段?

    就像她之前曾经对付过其他的男人一样?

    以这种方法来逼得他对她无可奈何,全面投降?

    没想到这个举止清纯的小女人竟比他还有心机,心思深沉到连他都摸不透。

    什么姐姐,什么奶奶,什么大花猫,甚至那不曾有过性经验的招供,搞不好全都是一个接著一个的谎话!引他傻傻坠入她陷阱的谎话!

    没关系,他眸子变冷,逼自己硬下心肠,硬是不许自己去在乎。

    他提醒自己,那种欲擒故纵的手法,正是他以前常常拿来用在别的女人身上的,就算是现世报吧,让他尝到了报应。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不在乎,尚晰比以往更加积极地寻芳猎艳。

    他镇日周旋在宝婕、克莉丝汀、智琳,以及一大堆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女人之间,这个逗逗,那个碰碰,看她们为了他吃醋、光火,甚至还大打出手,并被登上了八卦衷漂的封面,就是绝对禁止自己再去想着,与那该死的姓乔的小红帽,有任何关联的事情。

    他始终以为自己做得不错,却让齐媛毫不留情的一句实话,给戳破了所有伪装。

    在经过了长长的思索后,尚晰终于决定主动去找乔舞。

    他想要问个清楚究竟是什么耽搁了她,让她连通电话都忘了打。

    让她连那句“我的男朋友!”的誓语都给抛忘掉。

    但就算是他先向她低头,他还是要记得撑住自尊及面子,告诉她说,他只不过路过罢了。

    决定了之后,他从抽屉里取出那张在这段时间里,常常被他钳捏在掌间,皱得不像话的糖果纸,那张写著“糖心小铺”地址的迷你藏宝图。

    上面只有住址没有电话,他曾经试过查号台,却被告知电话没有登记,于是他也只能亲自登门造访了。

    尚晰走进小巷子,还没走近,就已经看见了那散发著粉红色柔光的小铺“糖心小铺”四个字,被用了糖粉状的白色雪片及粉柔小灯给环簇著。

    他控制著心跳及脸色,伸手推开门,一脚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