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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磊思高工新生训练的第二天。
虽然现在已经是凡事讲求男女平等的时代,但还是有很多观念和选择是男女有别的。
就像此刻,一眼望去,很明显的阳盛阴衰。在一般人的心里,高工还是给男生念的。
余淳亮满意地看着偌大的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雄性同学们;这所学校并不是她高中联考的分数中,可以选择的最好的学校,却是她心里的第一志愿。
首先,磊思这名字很好听、很吸引她。
第二,这是间男多女少的学校。经验告诉她,不是挺擅长人际关系的自己,在心思简单、粗线条的男人堆中,也许可以多活几年,不必担心自己是不是在无意间得罪了哪个女同学而被k;也不必烦恼自己聪明的脑袋,老是在没什么看书的情况下硬是比别人多了几分而惨遭孤立的下场。
所以,她爱死了这间学校,一点都不枉费她明明有着足够进国立女中的分数,却要在父母面前装出一副愧疚的样子,让他们不忍心对挤不进名校的女儿责备半句。
很值得,真的。
不过,当然也有不便的地方。
比如说,现在她正为“女生的好朋友”的提早拜访而困扰,却又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
虽然是第一天,而且有护垫撑着,但只要是女生就会知道,那种不安全感一定会让你如坐针毡,老是怀疑着自己是不是“露馅了”
刚刚结束惨无人道的军训训练,她就冲回位于二楼的教室,想着该如何处理自己隐隐发疼的腹部。
虽然她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好歹也长得人模人样,追求者更是没断过,总不能要她随便抓个男同学,告诉他:“因为我好朋友来了,学校福利社又没开,所以请你到校外的便利商店帮我买条巧克力。”
狮子座的余淳亮,个性虽然大而化之,自尊心却强烈得教人摇头。前述那些话当然不可能从她口中吐出。
其实,班上总共有五个女生,除了余淳亮外,其他四个已经分成了两个派系,这让余淳亮很受不了。她不想故作清高不甩人,却也不想沾惹上这些麻烦。
麻烦就是:余淳亮成为关键性人物,无论她加入哪一边,都会让那一边的势力看起来比较强;于是,一股私底下较劲、讨好的暗流不断朝余淳亮冲击而来。
这让她很困扰。
真的很麻烦!余淳亮皱起眉头,眼角的余光瞄到三点钟方向,走向自己的姚丽文。
靶受到腹部传来更灼热的痛,余淳亮偷偷在心里拜托老天爷,别再折磨她了。
“各位同学。”
从前门进来的老师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天使,余淳亮感激涕零地看着班导师,觉得他身边环绕着金色光芒,成功地阻退了朝自己前进的妖魔鬼怪。
这样说也许很不礼貌,毕竟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但是请原谅她,她真的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既然大家都是同学,为什么一定要分派系?才五个人耶,干嘛搞什么小团体!
“这里头是座位签,待会从第一排开始,轮流出来抽签,抽到的位置就是从开学到第一次段考的座位。”
班导是个上了年纪、看起来和蔼得像隔壁伯伯的老先生,正确年纪不知道,不过看在才十六岁的高一学生眼中,确实可称之为老先生了。他在黑板上划了座位表后,指着手中的纸箱继续说着对座位抽签的补充。
“抽完签后在黑板上的座位图写上自己的名字,班长请将同学写好的名字做一份座位表给我,如果同学对自己的位置有意见,可以到办公室找我。”
班导说完,同学便依序上台抽签。余淳亮抽到第二排第六个位置,她很满意,因为她注意到其他四个女同学离她有好一段距离。
当所有人抽完签后,班导便要同学依着新座位入座。余淳亮才一站起,便觉得腹部一阵疼痛,她忍着胀痛慢慢走到新座位。
“你不舒服吗?”
很轻柔的声音,余淳亮转过头,看向坐在正后方的男同学,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眼珠子很快地转了一圈,扫视周边是不是有更具说服力的发声点,因为她实在很难将眼前的冷淡瞳眸跟刚刚听到的关心搭在一起。
余淳亮开始怀疑是不是腹部的闷痛造成自己幻听。
“你不舒服吗?”
真的是他耶!余淳亮讶异地挑眉睁眼,虽然他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但他一瞬不瞬的眼眸像是正等着她的回答。
余淳亮下意识地点头,却对自己的“病源”说不出口。直盯着那张不起波澜的脸,在不认识的男生面前,承认女生最私密的事,让她光是想就脸颊发烫。
“那个来哦?”表情没变,薄唇吐出的话却很让人震惊。
“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再点点头,眼珠子在眼眶里绕着圈圈,不敢直视他的脸。
他弯下腰,从书包里掏出一条巧克力,递给她。“喏,吃了以后应该会好一些。”
“谢谢。”接过巧克力后,她终于在男同学眼底找到叫做关心的情绪。
就在余淳亮要转回头面向黑板时,她瞥见他作业簿上下大整齐的字。梁俊文。
原来,后头那个有一点奇怪的善心人士叫做梁俊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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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自我介绍!
余淳亮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她实在不喜欢这种上台的方式,这让她觉得自己很蠢。
从新生训练开始,到开学后的第三天,加起来不过才五天而已,自我介绍这项无聊的游戏她却已经玩过不知道多少次。她实在很不擅长这一套,无论上台多少次,她的双腿总还是会没用的抖个不停,心脏也跳得特别勤快,怦怦怦地,活像在跑百米赛。
余淳亮无力地看向讲台,这一节是国文课,老师正是他们亲切莫名的班导,此刻他正带着他的招牌笑容,再一次要同学们做自我介绍。
唉,开学已经三天了,自我介绍也做了不知多少次,她却始终记不住同学的名字,就连班上仅有的另外“四朵花”她也是印象模模糊糊。
所以说嘛,她讨厌自我介绍,根本没有谁会因此而记住谁。
“大家好。”虽然不大情愿,但她还是露出和善的笑容,说着千篇一律、短到不行的台词。“我叫余淳亮,以前的朋友都叫我亮亮,很高兴能够认识大家,谢谢。”
听起来很敷衍,但同学们还是很赏脸地鼓掌。
一个接着一个,余淳亮必须入境随俗,拍得两只细嫩手心都红肿起来,直到最后一位同学介绍完,教室门前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女孩。
余淳亮眼睛一亮!那女孩长得可真是漂亮。
不只是她,班上的男同学眼里也都点亮了一盏盏采照灯,剎那间,教室里头闪闪亮亮,所有的焦点都在门口的女孩身上。
“老师,不好意思,我晚到了好几天。”
哇!连说话的声音都清清淡淡,令人舒服得好想睡一觉。
这是赞美,绝对是赞美!她余淳亮可不是那种好妒的三姑六婆。
“王育纯?”班导看着点名簿,确认她的名字。
“是。”王育纯浅浅一笑。
哇!颠倒众生了。余淳亮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定要跟她作朋友。
先声明喔,她可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双性恋,她只是以着纯欣赏的态度,喜欢美丽的事物而已;如果真要找个对象交往,那可一定非雄性不可呢。
“你先坐在最后面那个位置,第一次段考后,再跟着大家一起抽座位。”班导指着第三排最后一个位置。
当王育纯走过身边时,余淳亮特意露出一个极友善的笑容;她对美女向来没有免疫力。
“今天是第一堂国文课,老师想多了解你们,所以今天就写作文吧。”
班导在黑板上写了个“我”字,转回头继续说着:“这就是题目。”
作文一向难不倒余淳亮,但是看大部分同学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只好低下头,学着大家微微皱起眉头。
班导发下稿纸后,教室里便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细微的、同学们的叹息声。这让余淳亮很是惊讶,不过是写个作文而已不是吗?怎么会搞得好像要上断头台?
写文章一直是她的强项,三十分钟不到,她已经洋洋洒洒写满稿纸,结束了这堂课的功课。
她无聊地打个呵欠,瞧见大部分的同学都低着头,应该是正在努力的压榨出几个字或几句话。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和梁俊文混得有点小熟,知道他下是冷漠,只是个性比较清淡而已。什么样的个性叫作清淡?她也不知道,不过是个形容词而已嘛,总之是个让人可以放心交往的朋友啦。
余淳亮转过头,想瞧瞧梁俊文的进度,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一大片空白。
“怎么不写?”
梁俊文抬起头,看着她直摇头。“不知道要写什么。”
“写你啊,好歹你也认识自己十几年了吧,怎么会不知道要写什么?”稍稍靠近梁俊文,低声说:“而且,就算不大认识自己,也可以随便掰一掰,老天才知道你写的是真是假。”
作文嘛,本来就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哪有那么困难!她一向都是文思如泉涌,哪能体会梁俊文的痛苦。
“喔。”
也许是她的话让梁俊文顿悟,他真的拿起笔来努力写着。
亮亮满意地咧开嘴角,转回头打算检查自己的文章,她可不允许里头有错别字或用词不当之类的。
离下课钟响只剩五分钟,老师开始催促同学的进度。
亮亮再度转头关心梁俊文的作文,如果他还是空白一片,她打算利用最后五分钟替他捉刀。
没想到,梁俊文已经写好了。
“你这样就写完啦?”内容只有稿纸的一半再多两行而已。
“嗯,写不出来了。”他摊摊手,无奈地盯着稿纸。
“可以借我看看吗?”
梁俊文不置可否,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看还好,她才看了第一行,当下差点吐血身亡。
这、这、这这这这、这真的叫作文吗?!谁来拿根面线让她上吊啊。
我的名字叫作梁俊文,是我小的时候我爸妈帮我取的,可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妈要帮我取这个名字,我长得不英俊,又不斯文
余淳亮看不下去了。
这真的就是传说中没有文学素养的工科男生写的作文吗?
余淳亮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虚弱得趴在桌上动弹不得。
“是不是我写得不大好?”
写得不大好?他大概不了解“不大好”是什么意思吧。
“我对作文不大行。”他耸耸肩。
喔,老天,这人谦虚过头了吧,他哪是对作文不大行,是根本不行好不好!
“你笑完了吗?”
亮亮马上从桌上弹起。有这么明显吗?她明明忍得很辛苦啊。好吧,她承认,自己的确是在心里狠狠地笑过一遍又一遍,可是她很善良的,她把自己的嘴角控制得很好,只是咧开一点点不是吗?
她轻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坐正,才慢慢地开口:“我不是在笑你。”
梁俊文挑起眉毛,看着她微微胀红的小脸,才那么一下下的时间,她的表情已经换了好几种,他的视线最后定在亮亮因为强忍笑意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被他看得尴尬,亮亮只好干笑二声。“好啦,我是在笑你。”
空气突然变得紧绷,像是在试探表面张力的极限,亮亮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气息划过空气时,所发出的刺耳声响。
幸好下课钟即时响了起来,打破这诡谲的氛围,亮亮忍不住用力吐了口气。她刚刚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在这宽阔而流通的空间里窒息,那自己不上社会新闻头条才怪咧。
“我要准备交作文了。”
亮亮丢下这句话,连忙转回头顺顺自己的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种在逃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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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那么热,如果能窝在家里吹冷气该有多好!
亮亮无力地盯住前头不远处挥汗如雨却神采奕奕的一群人,他们正卯足全力抢着一颗球,而她身边围着的这群人也是同样的神采奕奕,不停呼喊着自己支持的球员的名字。
正在场中比赛的人并不是篮球校队的,但他们的广大支持群绝对不输给校队队员。亮亮很清楚地听到,被喊得最大声、最激烈的正是篮球场中,红色球衣上写着“七”的球员。
虽然亮亮知道他清冷的气息很合高中女生的口味,但她没想到不只是合口味而已,简直可以用疯狂迷恋来形容。
坐在篮球场旁的看台上,右手靠在膝盖上支撑着被太阳晒得发昏的脑袋瓜子的亮亮,看着梁俊文又投入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她机灵地用双手摀住饱受摧残的耳朵,果然,尖叫声四起,周围又陷入一片疯狂,梁俊文的名字被喊得震天响。
唉,如果能窝在家里吹冷气该有多好!她忍不住再一次感叹。
“亮亮,你不舒服吗?”坐在左侧的王书远含笑注视着她。
王书远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书卷味浓得不得了,架在直挺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衬得他更加温文儒雅。
“没有,只是觉得很吵。”亮亮无奈摇头。
书远笑得更温和了。“没办法,谁叫我们跟他们是一伙的。”
是啊,谁叫自己跟他们是一伙的呢。穿着红色球衣那一队,除了梁俊文以外,另外还有连恩、江宸、李旭嘉,都是亮亮的好朋友。
他们可不是分派系哦,只是凑巧比较合得来而已,同样属性的一群人很容易就凑在一起,这就叫作唔物以类聚吧。
四十四比三十三,在大家意料之中,河谟又赢了。
很多女生在尖叫,争先恐后冲下台阶,替球员递毛巾、递茶水,亮亮恢复成原有的姿势,以手支腮,看着篮球场上乱成一团。
“还不走?”嘴里这样问着,书远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走?下去罚站?”亮亮撇撇嘴,那种蠢事她才不干。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楚看到梁俊文是如何的被包围住,他要走过那堵人墙,不花个十几分钟才有鬼。
其实,底下黑压压一群人,队员们全都背对着亮亮;他们学校对发禁执行得特别严格,也就是所有男生的发型几乎是相同的,加上队员的体格都差不多,也许梁俊文特别精瘦一些,但是以这角度看过去,是很难辨别谁是谁的。
可奇怪的是,亮亮总能轻意地便认出梁俊文;他的身形、他的模样、他的冷淡、他的一切一切,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便存在亮亮的记忆里似的;她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却从不为难自己的脑袋瓜子去探讨原因。
就在亮亮无聊地打着第二百二十个呵欠后,头顶上传来书远好听的嗓音。
“走吧。”
亮亮抬起头看向篮球场,惊觉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就连身旁的书远也已经站起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嗯。”她偷偷扮个鬼脸,没想到自己竟然累到呈半睡着状态。
拍拍身上的灰尘,亮亮随著书远朝篮球场走去。
“你又睡着了。”梁俊文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取笑意味。
“哇!你忙着左拥右抱,享受的不只是齐人之福,竟然还能偷瞄到我在睡觉。”
亮亮送他一记白眼。待瞧见他身边还围着两三个送不走的女生后,轻轻靠上书远的手臂寻求支撑点,还不忘回头对“移动式梁柱”露出感激的微笑。她实在是太累了嘛。
这举动亮亮常做,不只是书远,梁俊文和其他死党也都被她“利用”过,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并不是特别离经叛道,也不是放浪形骸,她只是没有很深刻的“男女有别”的观念,在她的想法里,大家不都是朋友吗?
梁俊文微微瞇起眼,他了解亮亮的行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谅解她半躺在别人身上,就好像这行为很、很、很唉呀!反正很不应该就是。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每次亮亮“利用”他时,那种不应该的想法可从来没出现过。
好不容易,终于清场了。
梁俊文不着痕迹地走向亮亮,半蹲着身子,拍拍她身上不知何时沾上的几根枯草。
这举措果然让亮亮离开舒适的支撑,连忙跟着拍起裙子上的枯草,不容许自己仪容不整。
“还说不爱漂亮咧。”连恩故意提高音量,连连摇头。
亮亮明明就很爱漂亮,虽然不会把各种奇怪的颜色往脸上涂抹,也不做时尚的打扮,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用自己的方式爱美。
但她从来不承认,属于狮子座的骄傲在她身上显露无遗,因此连恩总爱跟她斗嘴,惹她生气的哇哇叫。
“亮亮本来就很漂亮,而且女生爱漂亮天经地义。”书远出来打圆场,他天生就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醇厚的嗓音更是让人忍不住对他言听计从。
“书远你很赞耶,每次听你说话,只能用如沐春风来形容,你以后一定要朝广播界发展,全台湾的女生肯定都会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亮亮闭上眼睛,想象书远以后红透半边天的模样。
“我会记住你的建议。”书远轻笑出声。他站在一群篮球员身旁显得特别出众,贵族般的斯文气息真的让很多女生着迷,追求者数量丝毫不逊于梁俊文。
“你啊”亮亮龇牙咧嘴地看向连恩。“多跟书远学学,否则以后交不到女朋友,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连恩学着亮亮龇牙咧嘴,扮了个很丑的鬼脸,不过倒没再搭话招惹亮亮,彷佛很认真地在思考亮亮的话。
“别这样嘛,跟你开玩笑的。”连恩突然的沉默让亮亮心里不安,小手勾住他的手臂撒娇似摇晃着。
站在一旁的梁俊文不自觉地又皱起眉来。原本双手抱胸的他,改将双手插入裤袋里,淡淡地道:“别再闹了,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起耸耸肩,表示不明白梁俊文怎么了,只有站在最后头的书远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思索着。
“喂,去哪里啊?”亮亮高声问着。
“吃东西。”梁俊文没有回头。他突然觉得涸普虚,他告诉自己,也许是因打了一场球,饿了的缘故。
“对啊,是该吃点东西,我的肠胃已经在抗议了。”江宸率先往梁俊文的方向追去。
其他人也马上跟上。打篮球是很消耗体力的,的确需要好好吃一顿。亮亮和书远虽然没有打球,但在场边忍受噪音荼毒,也是得好好补一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