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简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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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被凌飞湍数落了一席话之后,祁星儿发现自己居然半个字都写不出来。

    交稿已经半个月了,理应开始写下一本书的大纲才是,可是她提不起兴致,连打开计算机都懒,任十指对键盘生疏,脑袋难得有机会彻底净空,这可是她出道七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难道,这行也有七年之痒吗?

    难道,她快江郎才尽了吗?

    为什么她的思绪要被凌飞湍那个讨厌鬼给左右,就算她同流合污又怎么样?领的到稿费就好了啊,何必管什么梦想不梦想的,梦想又不能当饭吃。

    饶是如此,她还是半个字都写不出来。

    幸好转眼间欧阳霓的婚礼就来到了,身为唯一伴娘的她可是会很忙的,暂时把灵感枯竭的烦恼拋到一边去,好好当她的伴娘吧。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在唇上涂了粉红色的口红,完成她的化妆工作。

    对于化妆,她是个外行兼白痴,幸好家里有个奢侈成性的祁月儿,几乎什么品牌的化妆品都有,她随便借一点来用就很足够了。

    至于她这个伴娘的穿著嘛,今天她难得穿的如此正式。

    一件淡蓝色的春季当款洋装是她大手笔添购的,款式虽然简单保守,却花了她好几千块,欧阳霓那女人应该感到感动才对。

    可是,她如此谨慎其事的打扮妥当,在门口和凌飞湍会合后,那家伙却一脸不可思议的打量她。

    “你打算穿这样去当伴娘?”

    “有什么不对吗?”是不是她穿的太正式了,他不习惯?

    “大大不对。”

    他把她塞进车里,很快上路,目的地却不是婚礼现场,而是一间名叫“丽人坊”的名媛沙龙。

    “你带来我这里做什么?”

    她从没来过这种时髦的店,但她想祁月儿应该是这类名店的常客吧,那女人连指甲都要别人替她修,还彩绘哩,有够无聊的。

    “替你改头换面。”他一个扬手,同时有三名设计师对他们走来。

    “我不需要”她自认穿的很得体,不需要改变。

    “相信我,”凌飞湍嘴角微勾,把她推向那三名设计师。“你非常需要。”

    这女人,平常保守朴素就算了,今天是她第一次当伴娘的日子,怎么可以打扮得灰头土脸,等她看到别的女客争奇斗艳时,她肯定会后侮。

    。。

    “小姐,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待会婚礼结束后,我想请你喝咖啡。”

    一名西装革履但长相平凡的男子站在祁星儿面前,仰慕的向她提出邀约。

    她蹙着秀眉,评估着对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是谁。

    “徐金豪,我是祁星儿。”

    这个徐金豪是欧阳霓的表哥,高中读他们隔壁放牛班的,不但功课吊车尾,还常逃课,他的底细她清楚得很。

    “祁祁星儿!”徐金豪下巴差点掉下来。

    他印象中的祁星儿,是个清秀却不修边幅的女孩子,而且有点怪怪的,老喜欢自己一个人,怎么今天像换了个人似的,是不是跑到韩国整形啦?

    “对啊。”她嘲弄地扬眉,无可不可的问:“还要请我喝咖啡吗?”

    “不、不必了。”打击太大,徐金豪摇摇晃晃的走了。

    旁边,凌飞湍喉间滚出一阵忍俊不住的低笑。

    太有趣了。

    “笑够了吗?”祁星儿白了他几眼。

    虽然他的笑声很讨厌,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她的改头换面还真改对了。

    她不知道欧阳霓那女人这么大手笔,居然在圆山饭店宴客,来宾也不知道是冲着谁来的,居然都大有来头,每个人的衣着看起来都考究的不得了。

    还有,由于欧阳霓交际手腕超强的关系,高中时的全班同学几乎都来了,那些老同学全都一身名牌,打扮得花枝招展,幸好她没穿那件几千块的洋装来,否则就糗大了。

    “你不知道吧,许智轩的祖父是前国大代表,许家跟政商的关系都很密切。”席上,凌飞湍低声在她耳畔解说。

    祁星儿微愣。

    什么?水电工的祖父是前国大代表唉,再度验证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原来浩大的来宾群是冲着许家长辈来的。

    “星儿,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同学之一,温和派的张嘉嘉读书时代就对服装设计很有天份,对她今天的打扮一直赞赏有加。

    她淡淡一笑。“谢谢。”

    那几个设计师不但擅作主张帮她修剪了过于厚重的刘海,还替她打了层次,并且把她过浓的眉也修了,最后彻底洗掉她的彩妆并重新化过。

    她身上这件淡驼色的缎面长洋装也是他们店里的名牌精品,更别提搭配的耳环、项链、手环等等银制饰品了,每一件都是精雕细琢,而且价格昂贵。

    于是,她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轻盈时尚的摩登女子,不知道这些工程要花多少钱,反正买单的是凌飞湍。

    嗯,如果她要写一个灰姑娘系列,这个情节倒很适合放到书里

    “祁星儿,介绍一下你的男朋友给我们认识吧,他看起来很眼熟哦。”同学之一,自认是大美人的黄郁心,不停对她带来的男伴发出感兴趣的电波。

    祁星儿看了坐在她旁边的凌飞湍一眼,很坏心的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哈瑙咖啡的负责人,凌飞湍先生,你们哪个有兴趣跟他做朋友的,自己递名片吧。”

    报复到他了吧,让他被花痴女缠死,谁叫他那天训她的时候口下留情,伤到了她骄傲的自尊心

    “天哪!真的是他耶!”

    顿时,在座的未婚女子纷纷放电。

    祁星儿幸灾乐祸的欣赏他被众女夹攻,自己则闲适的舀了碗汤,微啜一口。

    嗯,汤头真是鲜美,圆山饭店的菜色不错,她胃口也不错,趁今天心情好要多吃点,一扫最近的郁闷

    这时,她的手机不受注意的响起。

    “星啊。”编辑兴匆匆的声音传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本当情敌遇上情敌,出版社决定要再版了,而且还要改版哦,我们决定请来你最欣赏的于凡帮你的改版书画封面,怎么样,高兴吧?”

    没错,若是以前,她会快乐得飞上天。

    可是自从被凌飞湍毫不留情的训了一顿之后,她的某些想法已经变了。

    当情敌遇上情敌是她两年前的旧作,也是她作品里最受好评的一本,她还记得当时出版不到半年就再版过一次,让她享受到了轻飘飘的感觉。

    而现在,书又要再版了,出版社还要为她改版,表示这本书深受读者的欢迎,她这个作者应该要感到宽慰才是。

    可是,她不免要钻牛角尖的想,难道她这两年来写的小说都没有一本比得上两年前的旧作吗?

    她再也写不出像当情敌遇上情敌这么通俗又有趣的罗曼史了吗?

    还是,她要像某些实力派的资深罗曼史小说作者一样,久久才推一本呕心沥血之作,然后又要深奥的叫读者看不懂才叫有进步吗?

    又或者,她得谈场货真价实的恋爱,才能抓回当初写罗曼史时的悸动?

    好烦哪,编辑为什么礼拜天不放假,偏偏选在这种兴高彩烈的日子打电话给她,害她胡思乱想,越想越烦。

    “新郎、新娘敬酒喽!”

    起哄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之中,她发现原本被众女缠着的凌飞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直盯着她看,他黑眸里释放出的灼灼视线,让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在看什么?”她是不是泄漏心里的情绪了?

    凌飞湍搓着下巴,认真的看着她。“米飞兔,你有多久没运动了?”

    “啊?”什么意思啊?

    。。

    她发誓,这辈子没想过会一大早跟凌飞湍来高尔夫球场。

    “你就是太久没运动,体力不支,看起来才会呆呆的,也才会半个字都写不出来。”

    从欧阳霓那里,他知道她目前正面临瓶颈,他认为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而运动是舒发压力的好方法,他希望这么做会对她有所帮助。

    但她可不那么认为。“我写不出来跟运动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早晨的球场有种世外桃源的美,如茵的草地让她心旷神恰,但她还是习惯昼伏夜出的日子,毕竟那样比较像一个作家不是吗?

    拄着球杆,凌飞湍嘴角勾起一抹笑,他轻松地说:“等你发掘运动的美好,你会改变你的想法。”

    这小女人总是脸色苍白,他老早就看不过去了,趁此机会让她晒得红润些,以后还要继续强迫她运动才行。

    祁星儿却对这类型的活动敬谢不敏,她一再强调“先说好哦,我只来这么一次,明天不要再找我来了。”

    她知道凌飞湍和她大哥都是健身俱乐部的忠实会员,一个礼拜至少上两次健身房,这家伙还加上每天早上的晨跑,每个礼拜都打小白球,他的运动量多得吓死人。

    而她,运动量也是吓死人,是少得吓死人。

    简单的说,除了从家里一楼爬上阁楼,她根本从来不运动,也懒得运动,反正她又吃不胖,干么浪费时间运动?

    而且印象中,高尔夫球是老年人的运动,可奇异的是,她在球场却看到满多年轻人的,甚至有个看起来颇眼熟的小女生

    “她是赵淑伶,去年拿下美国lpga三座后冠,创下台湾高球界有史以来最佳纪录。”

    凌飞湍微笑对她解说。

    “啊”祁星儿瞪大眼睛,仔细再看,果然就是曾在报上体育版看过的风云人物。

    真是三生有幸,居然可以跟这么优秀的选手在同一个球场打球。

    她向来崇敬各行各业的杰出人士,或许这正是魔羯座的特性吧,因为律己甚严,相对的,对成功人士就特别敬仰。

    “对了,我们公司月底举办的员工旅游要到欧洲,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凌飞湍用不经意的语气,笑笑地说。

    她嘴角一扬,睇着姿态优雅轻松的他。“奇怪了,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去?”

    凌飞湍薄唇绽出淡淡微笑。“我特准的,你是员工家属,员工家属也可以一起去。”

    。。

    “你是说,如果我有办法让小妹跟我们一起去旅游,你那部改装的百万重型机车,就会变成我的?”

    在南美吉他乐师和乐团现场演唱拉丁爵士乐的极high气氛下,啜饮着bar里调酒师拿手的橘子甜酒加伏特加,祁阳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好运会掉到他头上。

    凌飞湍点头“对。”

    “好小子,你真是大手笔耶。”祁阳撞撞好友肩膀,赞赏不已。

    没想到有妹妹的好处这么多,也多亏了这小子对星儿一路走来、始终如一的痴情,他才有这等好处可捞。

    “好说、好说。”凌飞湍拿酒杯碰了祁阳手中的酒杯一下。“这么说,你是答应接下这个case了?”

    他知道要说服那女人同游有多困难,她的理由可以有八百种,每一种都支持她窝在家里。

    “难道你对叶宁欣一点意思都没有?”祁阳不答反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那天这小子带人家叶大美女回家,他还以为他终于想通要移情别恋了,没想到只是叶宁欣的姐夫在做生意,想跟凌伯父的茶行大宗订购茶叶送给客人罢了,唉,没啥搞头。

    “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他个人偏好冷若冰霜在家里写小说的那一型。

    祁阳忍不住吐槽。“好烂的借口。”

    有他家小妹的存在,就算有仙女下凡来倒追飞湍,他这个可悲又可爱的痴情男又怎么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呢?

    “你知道就好了,我只喜欢你家的女人。”

    自小就比邻而居、青梅竹马,他的眼里只有极具个性美的她,没有总是看起来软趴趴的祁月儿。

    原本他老早打好如意算盘,等祁星儿考上大学就向她表白,提出交往的要求。

    可是老天偏偏爱捉弄他,一向是优等生的她,居然落榜了。

    当时,他使尽全力安慰她,还废寝忘食的折了一罐子蓝色星星讨她开心,原本一切都没事,她接受了那罐星星,也答应他不会自暴自弃,会尝试朝写作之路迈进。

    但是忽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她不但开始拒他于千里之外,甚至还有点敌视他,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他感觉得到她对他有种矛盾的情结,却不知矛盾从何而来,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美丽,他就一天比一天更想拥有她。

    在他还没有打开她心房之前,他不会贸然行动,不然他将会失去机会。

    因为他很了解,以她的个性,她极可能再筑起另一座更高的墙来隔离他。

    他后悔当年一发现问题时没有问清楚,他以为她只是因为大学落榜,心情不好在闹别扭罢了。

    等到他察觉她在疏远他的感情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就像处于冬眠的动物,把情绪冰封起来,让他懊恼无比又束手无策。

    如果再回到那年夏天,他会问清楚的,他绝对会问清楚的

    。。

    祁星儿租了一套当红韩剧回家,这部戏在上档的时候,她因为赶稿而错过了,听说动人无比,所以她决定趁现在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好好把这套连续剧看完。

    “你借夏日香气啊?”祁月儿懒洋洋的躺在沙发里,猫眼睨了她租回来的vc口一眼。“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你最讨厌的人又要来我们家度假了。”

    祁星儿瞬间像是被雷劈到。“姑姑要来!”她连声音都颤抖了。

    “嗯。”祁月儿在心里偷笑,水嫩透明的脸蛋上还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月底的时候来,要住十天哦。”

    “不会吧”她摇摇欲坠,最后终于不支倒向沙发。

    她都已经写不出来了,老天为什么还要派姑姑来折磨她?

    她是哪次出门不小心踩到狗屎了吗?不然为何这么衰?

    “振作点,小妹,不过只有十天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祁月儿继续执行她的任务。

    这次为了要让小妹跟凌飞湍出去旅行,他们可是全家都出动了,还搬出她最讨厌的姑姑来,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喉咙好干啊!星儿舔舔唇,看着闲凉的祁月儿。“那你会乖乖待在家里忍受吗?”

    “当然不会。”祁月儿甜甜一笑。“我要搬去子勤家暂住十天。”

    祁星儿俏脸一垮,她就知道!

    也就是说,到时候老爸上班、祁阳上班,祁月儿住到林子勤家去,家里就只剩她老妈和她讨厌的姑姑了。

    为什么她会那么讨厌那位姑姑呢?

    因为那个欧巴桑不但嗓门大,脚臭没自觉又不洗,还非常长舌,馊主意又多,每次来,总要问她为什么不交男朋友?为什么不下楼?然后不停跟她要书却又不看,因为不识字的她,根本看不懂。

    她常会被她的大嗓门吵到无法专心写作,还有她带来的小表孙女,长的不可爱又皮得要死,常跑到阁楼来捣蛋,还会欺负她的狗,每次她们来北部度完假回去,她都像死过一遍。

    以前她至少可以躲到欧阳霓家去,可是现在欧阳霓结婚了,而且才新婚燕尔,她还可以躲过去吗?

    哦!天啊!好想死祁星儿咬着指甲,一双秀眉蹙得要打结。

    “老大说,到时他们公司要去欧洲旅行,所以他不会在家,老爸也常有应酬,所以家里就只剩你、老妈和姑姑还有那可爱的小雅雅了。”

    听到祁月儿的话,祁星儿更想死,那个小雅雅,上次曾把她存有档案的磁盘拿去玩,害她生不如死。

    忽然,她灵光一现,脑中掠过凌飞湍在球场对她说过的话,她是员工家属,她可以参加员工旅行!

    感谢老天,不知道他这个提议,现在还算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