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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贞王爷也笑着举起琉璃盏“诸位能到鄙舍做客,有朋来,不亦说乎?旧岁已过,新春将至,为燕唐昌盛为圣人贺,饮胜”
众人也吩咐举杯浅酌一口,陈道却笑得“葡萄酒乃糖水,某等男儿当饮烈酒,换烧刀子”
于是独孤心慈颠颠起身,给众人斟酒,三位大小娘子笑言不饮烈酒,独孤心慈亦斟满葡萄酒水。
“这四碟小菜有四句,那这四盘菜式亦应有诗句相配啊”张九龄待诏对独孤心慈眦睚必报的性子不了解,兀自喋喋不休。
众人也好奇,吩咐起哄。
独孤心慈眼睛一眨张口就来句“某昨日读史,读到留侯篇很有感触,得有一诗,不知张待诏有无兴趣听闻?”
冯元一立刻满血复活叫道“吟来听听”
留侯者,汉之张良也,张九龄远祖。
“提剑荆轲勇绝伦,浪将七尺殉强秦。燕仇未报韩仇复,状貌原来似妇人。”独孤心慈欣然吟诵。
众人听闻均有异色,均思忖得罪此子还真是现有现报啊?好好一个千古留名的留侯被夸赞为“状貌原来似妇人”
张九龄亦哭笑不得,悻悻作罢。
“某倒看此四样菜式倒合陈叔父一诗”独孤心慈左手边的萧衡也来卖弄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众人听闻再仔细观瞧倒还真附会的上,鲫鱼蒸蛋的太极图用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形容还算贴切,黑色的发菜丝,殷红的鸡蛋黄,看的人胃口大开。
第二盘的烤斑鸠卧在树丫上盘中汤汁用胭脂凝夜紫形容不为过。
第三盘卤肉形容为黄金台亦贴切,更合宜的是有一糖人安坐其上。
第四盘摆成的就是玉龙状,提携玉龙为君死嘛。
“牵强牵强”独孤贞笑道。
“恩,还不错,萧郎君,这首诗的诗眼可是远东侯的巧思哦”陈道监察使夹点蔓菁丝咀嚼,不知道是赞诗句合宜还是说菜品可口。
每人敢再质疑诗句为旧作,各自尝一口,均点赞。
独孤心慈得意洋洋的抿口酒水“某这四道菜没那么多讲究,趁菜品尚温,诸位请慢用”
“如此美图,还真不愿意破坏”李家小娘子叹道。
“菜品上席就是吃的,李家小娘子不用介怀”独孤心慈劝慰,夹起斑鸠,拿起银刀就给切成几份,李家小娘子又想起了其先前说的心肝不如小腿肉好吃的话语,赶紧摇摇头,夹起小碟里的凉拌菠菜,味道还真不错。
倒是萧家娘子尝了几口后又品了一下摘星楼的菜品,更是大加赞赏独孤心慈的厨艺,说其较摘星楼庖厨更为清雅可口,让独孤心慈很是愉悦,频频举杯邀酒。
众人虽泰半是文臣,独孤贞领军征战多年,但骨子里仍是儒学治家孔孟之道理政,冯元一簪花太岁玄境高手虽有大将军称号,但用独孤心慈的话嘲笑就是领过三五百簪花郎打过三五百蟊贼。
文臣喝酒自然不如武夫热烈,独孤心慈与几个护卫饮酒需划拳,独孤贞他们此桌却温吞如水。
无非汝来一句遥想当年某等何等风光,饮胜一杯;亦不会有人来一句当年汝若不是抢先下手某即会迎娶某某等语。
讨论最多的就是即将开工的漕渠修缮,争论新开漕渠路线,独孤心慈自是不插嘴,尽心与三位大小娘子和萧衡频频请酒布菜。
萧嵩屡次想引导独孤心慈阐述一下万年县对漕渠修缮的支持,被独孤心慈以尚未实地考察,即使说的天花乱坠亦不切实际为由敷衍。
礼部韩休侍郎亦再三想考究一下独孤心慈的辞赋,独孤心慈自是百般推搪。
余者熟悉独孤魔狼的人自不敢招惹他,众人同科进士,均是武唐末年同榜,只是当初的状元宋之问如今生死未知。
七嘴八舌众说纷纭,颇有同忆当年艰难岁月的趋势。
一顿午餐吃了半个时辰,独孤心慈与几位娘子就逃离了餐桌,他们均给撑饱了,几人于是就回到前院大堂,萧衡郎君倒饶有兴致的留下做倾听状。
独孤心慈摆出茶具,一番斟茶流程下来,三位大小娘子均眼冒金星,再一问,又被独孤心慈的茶道给侃的晕乎,但众人还是被美食给撑得太饱,两盅茶下来就又吃不消了。
独孤心慈眼睛一转提议打麻将,两位大娘子愕然,小娘子却茫然。
“远东侯也好麻将之戏?”李家大娘子问道。
“麻将乃有益身心之游戏,某颇喜之”独孤心慈羞涩说道,两位大娘子看看二堂方向,不知道哪儿几位忆苦思甜至何时,在此闲聊不如上桌摸两把?
独孤心慈的麻将自不是凡物,这是副玉石麻将,摸在手中很是清凉,但众人中午喝了点酒水,屋内又是暖炉热烘烘,给人一副暖洋洋的感觉。
李家小娘子虽幼,却也聪明伶俐,一局下来就摸清规则,于是独孤心慈顺理成章提议加上彩头,并贴心拿出几贯银钱送与李家小娘子做本。
独孤心慈只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也不太用费脑瓜,两位大娘子一看亦是麻坛老手,李家小娘子倒有点兴奋,把这位吃人的事情已忘到脑后,很是和了几局。
直到未时萧衡也被撵出来,独孤心慈顺势让其上桌,自己跑去万年县廨转悠了一圈,反正离那儿也就盏茶路程,去露个面算是点个卯。
县廨的纳税人排着队,想想也是,两万户均集中在这几天,说是人山人海不为过,辛亏前两天把院内积雪打扫干净了,现在颇为干爽,不然那个泥泞会让人心塞的。
仓曹房里十几张桌案一字排开,所有能写会话的均被赶鸭子上架,看到众人忙碌的跟他打招呼的时间亦无,很是欣慰,但怕自己袖手悠游的样子影响不佳,就很体贴的早退,又转回辽阳郡王府。
府内的麻将仍在继续,几位晕乎乎的中年干臣今日亦是集体翘班半日,此刻正在饮茶,看那样子亦不知茶味,只是胡乱解渴而已。
见独孤心慈从外面进来,独孤贞询问一下知其去上值了,很是欣慰。
天近申时,麻将桌散场,需各回各家了,明日均需上值。
独孤心慈虚情假意留众人晚宴,均推托,让其很受伤,难道是午餐不可口。
韩休侍郎与张九龄待诏仗着酒意,说独孤心慈今日菜品无新词很是无味,让其赶紧补上。
独孤心慈又怕这两位纠缠良久就势留下晚宴,就信口胡诌一词:
“孤村落日残霞,
轻烟老树寒鸦,
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
白草红叶黄花。”
两人琢磨一下,倒比提携玉龙为君死更合宜,“很是传神,但此乃秋意,如今尚是寒冬”韩休侍郎点评,他虽是去岁独孤心慈众进士的知贡举,但座师一词尚未流行。
“短短五句话写尽秋意的瑟瑟,探花郎名不虚传”张九龄更为专业的点评。
两人满足出府,独孤父子送出来,望着众人马车离去方才回府。
“辽阳郡王嗣子倒真名不虚传啊”李家大娘子在车内叹道。
“热情周到,才情四溢,真不愧乃甲榜探花郎”小娘子亦服之。
“就是言语有些浮浪”李家大娘子笑道“吃人之语亦能胡诌”
李元紘捋须看看自家妻女,沉吟一下“某前岁曾听闻有御史上奏疏,言称远东有蛮兵,以人为食,怕真有其事”
李家大小娘子顿时口瞪目呆。
同时萧嵩亦在回答自家爱子的同样话题“神龙六年,海兰泡被十五万突厥兵马围住,五万远东藩兵与狼团雇佣兵最终仅剩五千余,过些年,史书终会记载,海兰泡粮尽,以雪烹突厥死尸食之,引火之物尽,遂生食之”
萧家大娘子差点呕吐,萧衡亦是面色发白。
“独孤家父子的荣耀是在死人堆拼搏出来的,吾等不及”萧嵩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不提诸位客人的背后议论,独孤家父子亦在大堂议论诸人。
“汝等还真有兴致,一顿饮食热了三遍菜品”独孤心慈揶揄。
“好久未有如此尽心了”独孤贞郡王今日倒占据了独孤心慈的交椅。
“三五知己,红炉醅绿蚁,倒亦是乐事,日后多邀来便是了”独孤心慈随意说着,重新泡茶。
“到某等这种职司,平日路上遇着亦不能多问候两句,何况聚会饮宴之事?那些御史台的人眼睛明亮这呢?”
“那今日怎如此大胆?”
“有汝这瘟神镇府,某等如有明光铠护身”独孤贞居然有心开自己嗣子的玩笑,见其有些郁闷,亦不解释“倒是汝今日妄语惊吓到了李家小娘子”。
“某又不是有意,再说了亦正好,保佑今晚李家小娘子不做恶梦”独孤心慈说正好乃言绝了李府结亲之事。
“随汝吧,别让某等孙子等的太久了”独孤贞叹道。
“汝亦可在生个儿子玩玩啊?”
“胡闹”
“对了,汝等聚会怕不只是吃喝怀旧吧?”
“还不是汝的那篇一览众山小惹的事?”
“哦,圣人还挂记着泰山封禅呢?事情定了没?”
“还在摸底呢”
“还用摸底,去趟岱宗,至少官升一级,谁不愿意?”独孤心慈冷笑“只是某等父子怕没这好机会,怕又在为人做嫁衣裳?”
“哎,多少长安名利客啊?”独孤郡王也叹道,结束话题。
因为明日筹谋与万年商户和僧道谈判花灯摆置事宜,晚上独孤心慈也就简单一点,未饮酒作乐。
“今岁上元节郡王府需摆置何种花灯?”独孤心慈晚宴时问起来。
“随意点吧”独孤郡王不在意。
“那就真的随意了啊,邱叔汝等自己找点物事自己做着玩吧”独孤心慈就随意吩咐。
“某等笨手笨脚的哪能做哪些物事?”邱斌有点呆。
“汝等呢?”独孤心慈又看向独孤佳等人。
“往年也做过,但肯定上不了台面,不如小王爷教教?”独孤佳等人还是把去呼为小王爷。
“某教了汝等,做出了花灯,那辽阳郡王府怕会成为长安一景啊?”独孤心慈不要脸的自我贴金。“随便做做就行了,阿狗颇得某之真传,让他指导一下,今岁上元节郡王府不能做最漂亮的花灯,但亦不能被说成最丑啊”
“今岁万年县的朱雀大街花灯有无可能盖过长安县?”邱斌又好奇的问道。
“有某在,长安县就是渣渣”不出所料得到狂妄的结论。
“汝明日会见万年县商户和僧道两界中人,亦是为了此事?”独孤贞也问道。
“对啊,花灯节本就需僧俗道三界中人齐心协力才能办好”独孤心慈叹道“僧道争锋,搅得三界之中纷扰扰,总给他们找点事做做消停几日吧”
“汝需把持住自己的脾气,跟僧道接触可不能为所欲为”独孤郡王警告。
“某与三界中人皆有熟人,放心吧,某自有对策”独孤心慈倒颇有信心,于是郡王就不再聒噪。
一夜无话,正月初六,由于近日事务繁琐,独孤心慈特意早在收拾妥当,与独孤郡王一同出府上值,今日独孤贞特意从亲仁坊坊北门去皇城尚书省上值,亦只有两坊之隔,独孤心慈更近,对门宣阳坊东南隅就是万年县廨。
来到县廨,县廨内自有比明府还早之人,独孤心慈在书斋喝口茶,发现杜绾从后宅出来,很是惊奇。
“某已搬到后宅居住好不好?”杜绾很是鄙视这个不关心下属的上官。
“某搬到县廨住?到某府上去不是热闹点吗?”独孤心慈不满。
“若某不是汝之下属,某毫不犹疑”杜绾苦笑“某会经常去拜见辽阳郡王的,汝多做几顿好吃的算是补偿啊?”
“好吧,汝高兴就好”独孤心慈叹道。
“汝就不关心昨日收到了多少税额?”杜绾又问道。
“好吧,昨日收到了多少?”
“昨日太晚,未统计出最终数额”
“汝大清早调戏某?”
“汝昨日早退,某等在拼命啊”
“哎,今日轮到某拼命了”独孤心慈叹道,杜绾深以为然。
万年县大小道观寺庙两三百,大小商户近千,当然不可能全数到场,但亦把二堂挤得满满当当,概因前院今日亦需收税呢。
几个须髯皆白的真人方丈有位安坐外,余者皆站立。
独孤心慈带着两个护卫进来,一梭巡,还算给面子,来的主持方丈亦有不少,道观观主却一个未来,让独孤心慈很是鄙视,怪不得争不过佛家,道家就是小家子气。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垄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算尽不如君。
(本章完)